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之若惜言   作者:栗竹幽 文案 卫瑄为了将太傅留在身边,甚至不惜除掉他苦心栽培的人才,将他禁锢在身边,然卫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却仍不满足,直到他抱着怀中冰冷的身体,他才发觉自己真的错了。卫瑄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度过了一年,终于解脱了,可他却再不可能与太傅相见。 死后他苦苦哀求多世,换得了一世重回到过去的机会,他愿好好珍爱身边的人,不让他在受到一丝伤害。 卫瑄终于弥补了他上一世的遗憾,然他看着太傅霜白的两颊,心中有一丝悔意,太傅生性淡薄,本应云游于乡野之间,而他又该将太傅束缚在阴险朝堂之中吗,可是这一世他明白的也有些迟了。 “太傅为朝廷付出良多,如今朕已登基为帝,太傅的年纪已经大了,还请太傅回乡休养。” “瑄儿。” 卫瑄闭上双眼走向了远处,他不知自己这次是否又做错了。 he,不弃文 内容标签: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瑄裴言 ┃ 配角:云涵陆峥陈景诚林书墨 ┃ 其它:小包子帝师   第 1 章   缘起   房间中暗沉沉一片寂静,微开的窗扇射入一道明亮的光线,略略增添了一丝生气,但随风摇曳的柳枝,将那片光斑掩住了。   桌上只有一盏白瓷茶壶,但似乎放置了很久已经没有一丝热度了,木椅微微倾斜倒在了一旁。   淡色的床帘大敞着,一道身影静静的靠在床边,宽大的衣袍亦无法掩住他异常瘦削的身体,微微抬起的手臂抚在了一旁的床栏上,修长的手指消瘦如柴,白皙的手背上隐约沾染了一丝血迹,暗色的袖袍缓缓滑下遮住了腕间的突兀。   他缓缓抬头望向紧闭的房门,一双黛眉下澄澈的双眼却暗淡无色,脸颊苍白异常,双唇微微干裂,淌下一些血丝,平添了一丝淡淡的鲜艳。   长发松松束起披散在肩后,乌黑的发丝间隐隐夹杂着一丝银发,而他的两鬓竟已完全霜白了。   他微微抬袖掩唇轻咳了几声,俊秀的面上似有一些病态的潮红,他缓缓从怀中掏出洁白的帕子拭去了唇间的那抹鲜红,帕上亦落下了星点,宛若雪地中凌寒绽放的梅花一般,但却有丝丝的凄凉,仿佛带走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一丝气息。   房门轻轻推开了,一道淡蓝色的身影走入房间中,他看着床上之人苍白无色的面容,疾走几步赶到床边,他顾不得行礼忙将裴言扶到了怀中。   云涵拥着瘦削的身躯,眼中有一丝伤痛,不过几日未见太傅怎病的如此严重。   “云涵,你来了。”裴言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他松开云涵的手臂,尽力挺直了腰板。   “太傅,您在等一等,我现在就去唤太医为您医治。”云涵放下手转身走向门外,他似乎忘了他走进这个房间都是禁忌,又如何能去请太医呢。   “不用了。”裴言轻道,他微微抬手拉住了云涵的衣袖。他已知自己命不久矣,就算太医前来也无法医治他了。   “云涵,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裴言看着云涵面上的伤痛,神色异常平静,如今他为了皇上尽心尽力,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只是以后的路他不能陪在皇上身边,不知皇上能否应对朝中的艰险。   云涵点点头,坐在了床边。   “韩王野心颇重,日后需要小心提防,林大人虽是贪财好色之徒,但却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予其一番警戒即可。”裴言低声咳了一阵,口中涌出大片的鲜血,面色愈加苍白。   “太傅。”云涵惊道,眼中有一丝浓浓的担忧。   “到弄脏了你一身崭新的朝服。”裴言有些歉意的看着云涵暗红色的朝服上,点点猩红。   “太傅,您切莫多言快躺下休息。”云涵叹了口气,他的朝服脏了又算什么。   “我恐怕日后不能陪在皇上身边了,希望云涵能多费些心思。”裴言握住云涵的手,微微摇头。有些话他今日不能交代清楚,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出了。   “云涵不过是个愚钝的庸才,又怎能在皇上身边辅佐。”云涵心中有些微微的不安,忙低头说道。   “皇上的性情强硬听不进劝谏,能耐住心性忍下皇上责备的莫不过云涵一人了。”裴言想起皇上的性子,亦叹了口气,“如今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我希望云涵能代我留在皇上身侧,劝谏皇上远离那些佞臣。”   “臣定不负太傅的期望。”云涵看着裴言清瘦的面容,坚定的说道。   “皇上有两位皇子,皆聪明伶俐怕以后必要嫡长之争。”裴言缓缓放下手,靠在了床边。   “太傅,以后的事情甚为遥远,您不用现在就这般顾虑,臣希望您能安心休养身体。”云涵面上有些苦涩,太傅为皇上这般呕心沥血,然皇上又看到太傅的忠心了吗。   倘若但凡皇上待太傅有一分恩情,也不会将太傅幽闭在这冰冷的房间中多日,云涵重重的叹了口气,太傅,您如此又是何必。   “云涵,我还有一私事想嘱托你。”裴言喘息了许久缓缓开口道。   “太傅请言,云涵一定竭尽全力办到。”云涵看向面前沉浸在病痛之中的人,根本无能为力。   “我希望云涵能常去看看洛青的家人。”裴言心中一阵绞痛,他不禁抬手轻抚在了胸口。   洛青还那般年轻却因他而亡,终是他的错。裴言不曾责怪怨恨皇上的残酷无情,皇上亦是他亲手教导而出,他只怪自己没有将皇上教导成仁慈爱民的帝王。   “好。”云涵点点头。   “我步入朝堂多年已是污浊了,不能再回到清心阁,我希望待我死后,云涵能将我的尸骨葬在后山的深林处。”裴言缓缓躺在床上,如今他的心愿已了,唯一的遗憾便是无力为皇上除去韩王。   “太傅,您正值中年倘若静心休养,病情一定可以痊愈。”云涵心中猛然一颤,用力握住裴言的衣袖,在他印象中太傅武功高强,面容永远是那般温和俊秀,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枯瘦病弱。   “皇上一会赶来看到你的身影必会责罚你,这块玉佩虽然不是免死金牌,但也可以为你挡去刑罚。”裴言掏出怀中冰冷的玉佩放入云涵掌心间。   这块玉佩还是瑄儿送与他的,倘若那孩子得知他将玉佩擅自送予他人,必会不愿。裴言缓缓放下手,眼中溢满了苦涩,早年坐在他膝间的孩子已经长大了,渐渐成长为一代帝王,可性情却愈加残酷,一切皆怪他没有好好教导瑄儿,或许他本就不应该做帝师。   云涵看着面前之人紧闭的双眼,尽力唤道“太傅。”   “太傅,难道您不想再见到皇上一面了吗?”云涵握住裴言枯瘦的手腕,皇上伤太傅至深,甚至不惜杀了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人,太傅又怎会在想见到皇上。   云涵掏出怀中洁白的帕子拭檫着裴言嘴角的鲜血,太傅生前喜洁,必不允许自己这般仪容离世。   书桌前端坐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他的面容秀美,但却异常严肃,宛若冰冷的美玉一眼。   卫瑄放下手中的笔墨,不悦扫了一眼一旁气喘吁吁的太监。   “什么事情?”卫瑄冷声说道。   “皇上,太傅病危了,请您过去看看吧。”太监低头说道,不敢看向卫瑄满是怒意的面色。   “病危,太傅武功高强,又怎会生病。”卫瑄拂袖将面前的奏折尽数推在了地上,他待老师情深意重,而老师竟然听信一个低贱的随从之言,他也是该冷落老师,给他一个警惕了。   “皇上,奴才所言据实。”太监的神色有些哀伤。   “生病了就去请太医,请朕过去做什么,他自己不就会医术吗?”卫瑄翻开面前的一本奏折,倘若老师真想来见他,亲自过来便是,又何必打发一个低贱的奴才前来。   “皇上,太傅真的快撑不住了,他多日前便接连呕血,前几日您在林中又重重击了太傅一掌,太傅的重病之躯又如何能承受得住。”太监双膝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太傅的性情温和,待他很好,而如今太傅却凄凉的躺在床上呕血。   “他多日前便呕血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朕。”卫瑄用力握住太监的衣领,眉头紧紧蹙起。   “太傅不让奴才提及此事。”太监面上未有一丝惧怕,而溢满了无尽的悲伤。   卫瑄看着太监的面色,心中有些略略不安,他用力放下手大步走了过去。或许太傅仅仅是受了些内伤,他的武功那般高强,不会有大碍的。   卫瑄不断的安慰着自己,然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急促,淡黄色的衣角翻飞飘扬。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却猛的停住了脚步,四周的寂静让他愈发慌张。   卫瑄尽力的平静下心情,伸手推开房门,倘若太傅真的病重了,他唤太医前来医治便可,又何必如此失态。   “你怎么在这里,太傅呢。”卫瑄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却看到了静立在他面前的云涵。   卫瑄重重推开面前的人走到床边,“太傅,都已经是正午了,你怎么还在熟睡。”卫瑄抱起床上的人,用力摇晃着他消瘦的身躯。   “太傅已经离世了,请皇上尊重太傅的仪容。”云涵扶住一旁的桌子缓缓起身。   “不可能,太傅昨日还好好的。”卫瑄大声道,丝丝泪水从他白皙的侧脸滑落滴在了裴言的衣襟上。   “皇上,又有几日没有见过太傅了。”云涵冷冷的看着卫瑄,皇上日日在嫔妃寝宫中享乐,有何知太傅的孤独与痛楚。   “来人啊,为什么连太傅病重了都不前来通知朕。”卫瑄痛苦的握紧了裴言的衣衫,倘若太傅能早些时日医治,或许伤势就可以痊愈了。   “皇上将全部的人都撤走了,何来的下人。”云涵厉声的呵斥道。   “你放开他,倘若太傅不曾被禁锢在皇城之中,亦不会中年早逝。”云涵用力推向卫瑄的肩膀。   “不。”卫瑄看着怀中之人紧闭的双目,痛苦的嘶吼道。   “老师,求您醒醒,我知错了,我不该心生妒意杀了洛青。”卫瑄绝望的跪在了地上,可惜裴言的身体早已冰冷无论如何都不会醒来了。   “太傅不会再醒了。”云涵抬掌扇向卫瑄。   白皙的脸颊肿起一道掌印,卫瑄将头埋在了裴言怀中正如他儿时一般。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淌下,年幼时太傅待他很好,每每他央求坐在太傅膝间时,太傅都不会出声拒绝。而后来他渐渐长大,对太傅萌生了一丝占有欲,甚至不惜将太傅囚禁在房间中,但他们却也渐行渐远,甚至阴阳两隔。   “老师,求您不要离开瑄儿,瑄儿真的知错了。”他错得太多了,然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卫瑄拥紧怀中的身体,老师陪了他二十余年,那丝爱渐入骨髓,他无法看着老师离去。   “老师,您等等我。”泪痕淌在卫瑄秀美的面容上,哪怕是地下他亦会陪在老师身边。   第 2 章   第1章   淡白色的床帘微掩,露出丝绸薄被的一角,素色的床单上娟绣着精致的纹样。站在床边的侍女俯身将垂落下的薄被轻放在床边,一双玉手缓缓放下,淡粉色的衣衫掩住了纤细的腕间,耳垂下的玉坠子轻轻摇晃。   床上的人似感觉有些不适微蹙秀眉,抬起修长的手臂将薄被拉下,微开的领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如墨的长发垂在肩边,滑落到胸前。   他微微转过身体,额间的秀发滑落下,露出一双修长的黛眉,鼻梁微挺小巧而秀气,双唇丹红,一片光斑落在他的面上,更映衬他的肌肤如白瓷一般精致细腻。   卫瑄轻轻抬了抬修长的葱指,猛的睁开双眼坐直了身体,一双玉足并未踩地差一点便跌下床。站在一侧的侍女忙走上前扶起了卫瑄。   卫瑄看向房间中古朴的装饰,眼中溢满了欣喜与激动,他苦苦哀求多世终于换来了重活一世的机会,这一次他一定好好珍惜身侧之人,绝不再负他一分。   虽然他短暂的寿命已无法延长了,但卫瑄没有任何在意,他会好好的珍视余下的寿命,尽力弥补他上一世对太傅的伤害。   卫瑄看向远处淡色的桌布,他自小喜爱浅色,太傅便将房间中全部帘子都换为了淡色,后来他渐渐年长,登基多年后更是固执己见,硬将那些帘子撤去了。太傅看着那些宫人,面容依旧温和平静,但心中却有一丝淡淡的痛楚。   “太子殿下。”侍女扶着卫瑄躺在床上,她轻声唤了一句有些失神的卫瑄。   “太傅呢。”卫瑄脱口而出,他在心中念了多世的名字,胸口有一丝丝痛楚,他不禁伸手抚上了。   上一世他拥着太傅的尸体伤痛欲绝,甚至想立刻追随怀中的人而去。他用了一年的时间平定韩王内乱,立皇长子为储君后便离世了,在这一年中他日日尝受锥心刺骨的痛苦,看着心爱之人的画像艰难渡世,或许这就是他伤害太傅所受到的责罚吧,他亦甘愿承受。   然终于等到能放下的那一天,他离世后,面前只有无尽的黑暗,在见不到心爱之人的身影,卫瑄绝望的站在奈何桥上,或许太傅早已投胎了,亦或是太傅怨恨他的残忍无情,根本就不想看到他。卫瑄只求能再见到太傅一面就好,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甘愿。   卫瑄苦熬了百余年的孤独与冰冷,终于获得了二十余年的光阴,但他并不觉得凄苦,能再次见到亏欠多年的太傅,他已经知足了。   “太傅上午来过了,您那时还未醒,太傅在房间中站了一会便就离开了。”侍女倒了一杯温茶送到卫瑄面前。   “太傅,太傅。”卫瑄痴痴的望着紧闭的房门,胸口的痛楚愈演愈烈,他不禁稍稍用了一些力道。   “太傅现在正在与那些大臣议事,太子让奴婢去将太傅唤过来吗?”侍女见卫瑄并不伸手接下,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   “快去。”卫瑄推了推侍女的衣袖,他苦等了多年又如何不想立刻见到太傅的容颜。卫瑄想象着太傅俊秀年轻的面容,神情异常激动。   “是。”侍女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你回来,不用去了。”卫瑄厉声唤道,他尽力平静下了激动的情绪,倘若太傅见到他如此的神情,岂不会被他吓到。   侍女低头站在卫瑄身边。   “太傅今日去上早朝了?”卫瑄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沙哑的声音略有些缓解。   “太傅一直去上早朝未曾停歇过。”侍女眼中有些诧异,太傅忠心为朝堂可是人人尽知的事情,就算太傅偶染了风寒,也不曾耽误一天。   卫瑄眼中有些怒意,一掌用力拍在桌边,“昨日我无意落马,太傅为了救我亦被骏马踢伤,又怎能不在家安心养伤。”   “太傅没有受伤啊。”侍女小声说道。   卫瑄忆起太傅胸膛上一道深长的伤口,用力握紧衣袖,皱紧秀眉。太傅为他挡剑险些伤及性命,而他却不顾太傅的病弱之躯,处处言语相讥,刻意伤害太傅。他根本就不配将太傅留在身边。   这一世不在会了,他宁愿以身触剑也不会看着太傅受一分伤害。   “太子殿下,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现在就去请太医。”侍女看着卫瑄苍白的面色,心中一阵担忧。   “本宫没事。”卫瑄摇摇头,他不过是摔在地上晕倒了,身上又没有任何伤痛。   “你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会。”卫瑄摆了摆手,静静的等待着房门再次打开,若他没记错,太傅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太傅心中挂念着他的安危,而他看见太傅,竟还责怪太傅只惦念着朝事,不曾来看过他。   卫瑄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想给太傅留下一个好印象。他已经十八岁了,亦有些担当,不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卫瑄的面容褪去了儿时的稚嫩,眉眼渐渐张开了,竟有一丝清丽的秀美,不似女子的柔弱,亦有一分刚毅。他面颊上落下了片片金色的光斑,远远看去竟有一丝淡淡的美丽。   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卫瑄的心猛然提起,随着声音的渐近,跳动得愈发猛烈,他紧紧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再有一步,他就可以见到念了百余年的人了。   裴言一身白衣,衣诀微微翻飞,宛若谪仙一般,他的面容异常白皙,容颜俊秀,岁月好似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早已年逾而立,但仿佛刚及弱冠一般。   裴言伸手推开房门,他估摸着瑄儿现在应该快醒了,倘若瑄儿醒来没有看见他,恐怕又不肯用药了。   卫瑄看见裴言的面容,心仿佛跳停了一般,一双玉足踩在冰冷的地上,他猛的跑向裴言,用力拥住了他的身体。   太好了,他终于见到太傅了,就算他再苦等五百年都亦值得。卫瑄紧紧握住裴言的双肩,将头靠在他的肩边,眼中亦淌下一丝泪痕。   太傅,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卫瑄在心中暗暗发誓。   “瑄儿,你怎么能光着脚跑过来呢,小心受寒。”裴言看着卫瑄踩在地上白皙的足底,一阵叹息,瑄儿的年纪都不小了,怎还如小孩子一般的心性呢。   卫瑄听见裴言清朗的声音,心中重重一痛,他不禁用力握紧了手下的衣物。太傅早年一直都唤他瑄儿,而不知何时他们之间换为了尊称,他与太傅之间的距离愈加遥远,而他为了留住太傅做了太多的错事。   裴言抱起卫瑄走到床边,他看着卫瑄紧紧按住胸口,惨白的面色,伸手搭上卫瑄的脉搏。   “老师,我没事。”卫瑄笑了笑,伸手拉下裴言的手,他刚才再三叮嘱自己切莫过于激动,但一时未忍住,还是让老师担心了。   裴言微微点头,他刚才探查卫瑄的脉搏并未有任何异样,实在想不出卫瑄忽然胸口痛的缘故。   “瑄儿之前这般痛过吗?”裴言顾虑卫瑄患了什么隐疾。   “我刚才也不是胸口痛,不过突然看见老师一时有些过于激动。”卫瑄装作不经意的握住了裴言的手,感受着那丝淡淡的温度,他心中的感情渐渐无法压制。   “瑄儿不是常常都能看见老师吗?”裴言扶着卫瑄躺在床上,将一旁的薄被搭在了他的身上。   “近几日我可没有看见您。”卫瑄微微低下头掩盖着自己眼中的深情。   裴言看着卫瑄撅起了小嘴,宠溺的笑了笑,他近日一直忙于处理事务确实对瑄儿略有些忽视了。“以后我天天都来看看瑄儿。”   “老师,您的伤好一些了吗?”卫瑄小心的撩开了裴言的衣袖,白皙的手臂上一片淤青,泛着淡淡的红色,异常渗人。倘若当时没有太傅为他挡去一击,或许他早就重伤了。   裴言没想到卫瑄竟发现他的伤势,他记得自己不曾让任何人得知过。“瑄儿,不用担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您怎么一直都忘记上伤药呢。”卫瑄记得裴言对自己身上的伤势没有一丝在意,越拖越重,最后却凄惨的在房间中病逝了,身边不曾有一个侍人,而亦有他的过错。这一次他一定细心关怀太傅,绝不让任何意外发生。   卫瑄想起身去寻找伤药,裴言忙扶住他的肩膀,颇有些无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卫瑄拔出瓶塞,舀了一些淡绿色的药膏,轻轻涂抹在裴言的伤口上,“老师一定要记得按时上药。”   裴言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是小伤罢了,又何必如此在意。   一旁的侍女端着托盘走到床边,裴言伸手拿过了药碗,他以为瑄儿会让他喂药,没想到瑄儿直接接过一饮而尽。他似乎觉得瑄儿醒来后,比过去改变了一些,但他又说不上来是何处,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   “老师,能留下来陪我一会吗?”卫瑄握住裴言的衣袖,央求的看着他。   “好,但瑄儿必须安心睡下。”裴言拍了拍卫瑄的肩膀,俯身为他盖好被子。   卫瑄微微闭上眼睛,看着老师俊秀的眉眼,似乎如何也看不厌。他会好好待老师的,用他全部的心血。   二十余年固然短暂,但不留任何遗憾却已经足够了。   第 3 章   第2章   床帘斜斜拢起,一缕金色的阳光映在了床边,丝绸薄被微微掀起衣角,卫瑄平躺在床上,双目微闭,面容如玉而皮肤较好,眉眼间十分精致,他假装不经意的将手臂垂落下,衾衣微微滑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藕臂。   卫瑄将侧脸埋在被间,偷偷睁开了双眼,他看着坐在桌边那道消瘦的身影,手下不禁用了几分力道,眼中的神情略有些激动。   昨日他紧紧握着老师的衣袖,生怕自己一旦睡熟后又会回到冰冷的黑暗之中,没想到他醒来还能看到老师的身影,真的太好了。   卫瑄的面上有几分欣喜之意,秀美的面容愈明艳了几分,他一动不动的侧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老师的面颊,眼中异常珍惜,犹视珍宝一般。   裴言端坐在桌边,墨发高高束起垂落在白衣上,一双秀眉不画而黛,唇间略有些淡淡的红润,脸颊隐隐透着微微的苍白。   裴言抬起修长的纤指,翻过一页书,他似乎听见身后的声响,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到床边轻轻坐下了。   他看着卫瑄熟睡的面容,笑着摇摇头,拉过滑落在一旁的被子为他盖好。   卫瑄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情不自禁的握住了老师的衣袖,心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伤意。太傅真的是以心待他,甚至不顾身上的旧伤,日夜为朝事呕心沥血,而他竟还怀疑太傅的心意。   卫瑄不知当时老师看到他所做的一切会是怎样的心痛,而老师未说一句话,看着他的眼中夹杂着几分失望与伤痛。   “瑄儿既然已经醒了就起来吧,别在床上赖着了。”裴言看着卫瑄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含笑道。瑄儿都已经长大了,怎还如儿时一般赖床呢。   卫瑄见裴言已经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就不在遮掩了,他侧过身体躺在了裴言的膝上,伸手拥住了他的腰身,感受着怀中的温暖,卫瑄眼中有些淡淡的湿润。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与老师这般亲密过了。   自登基以后卫瑄愈加固执决绝,与老师的距离愈来愈远,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师,却心生了占有的欲望,甚至想折断老师的羽翼,将他禁锢在宫中。然老师待他疼爱有加,他又怎能这样做。   老师,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寒心了。卫瑄的双臂微微拥紧了一些。   “瑄儿,已经日上三竿了,倘若你在赖下去,早膳就和午膳并在一起了。”裴言温温的抚了抚卫瑄的发丝,都怪他对瑄儿太过宠爱,养成了瑄儿懒惰的性子,倘若皇上看见瑄儿这般躺在他怀中,恐怕会气得废去他的职务。   卫瑄看着裴言白皙的侧脸,有一丝吻上去的冲动,他尽力抑制住了心中的欲望,缓缓松开了手臂。   “瑄儿感觉身体好一些了吗?”裴言拿过一旁的外衣为卫瑄披在身上,他看着昔日坐在他膝间的小徒弟已经与他一般高了,甚至不久之后就要坐在高位上俯视天下,他心中有些淡淡的忧虑,瑄儿心性单纯,不知应否面对朝中心思各异的众臣,而他终不能陪伴在瑄儿身边一生。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老师不用再为我担心了。”卫瑄低头系着衣衫,余光中仍注视着裴言的面容。   老师武功高强,容貌很年轻丝毫没有一丝年老之态,而老师过世的时候两鬓却已经斑白了,这其中大半是因为他的缘故,卫瑄忆起怀中如枯骨的身躯,心中疼痛异常,他不会再让老师这般操劳了,待他登基为帝,他一定让老师安心休养身体。   “今天瑄儿在休息一日,明天的早课照旧。”裴言松下口,为卫瑄宽限了一日。   “好。”卫瑄点点头,能与老师在一起相处,他当然异常甘愿了。   “瑄儿怎答应的这般爽快?”裴言眼中有些疑惑,瑄儿很讨厌早课,每每起床时都异常不情愿,更何况瑄儿接连休息了几天,恐怕又懒惰了,他本还以为小徒弟会央求他推迟几天了。“瑄儿是不是还有话对老师说?”   “我想以后陪着老师一起用饭。”卫瑄看向裴言眼中有些期待,他很想与老师回到儿时那般亲密无间,可是无论他怎样做似乎都感觉与老师隔了很远,而他后来的极端更是让老师彻底寒心了。   裴言微微犹豫了一阵,他平日间的事务颇多,又要教导瑄儿,恐怕没有太久用饭的时间,他一般都是匆匆了事,但他看着瑄儿眼中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瑄儿早课时,必须要认真一些。”   “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听从您的教诲。”卫瑄笑道,他已经经历了一世,早与当年的顽劣大为不同了。   裴言看着卫瑄的衣带没有系好,俯身解开重新系了一遍。   卫瑄握住裴言的衣袖,还想说些什么,一旁清秀的小宫女走上前俯身行礼,“太子,太傅,皇后娘娘来了。”   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缓缓走入房间中,淡紫色的裙摆微微摇动,边角娟绣着精致的花纹,更映衬她高贵的气质,纤细的腕间戴着一串蜜蜡。   乌黑的发丝一丝不落的盘在脑后,金色的牡丹花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圆润耳垂下的一对翡翠玉坠子,晶莹剔透,在白皙纤长的脖颈间轻轻摇晃。   皇后早已年过四旬,但她绝美的容貌却与当年并无两样,精致的眉眼与皇上颇为想象,眼角细细的皱纹被脂粉掩住了。   “儿臣拜见母后。”卫瑄微微屈膝,面上略有些淡淡的寒意。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裴言俯身行礼。   “太傅快请起。”皇后微微笑了笑,淡淡的笑意却平添了几分动人之色,她走上前扶起了卫瑄,“瑄儿休养几日身体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卫瑄微微点头,他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衣袖,倘若当年没有母后的步步紧逼,他与太傅亦不会走上绝路,罢了,一切皆是他的过错,倘若他能多相信太傅一些,放下心中所谓的强硬,或许他就不会抱着太傅的尸骨。   “既然瑄儿的身体已经痊愈了,明日就随太傅一起上早课。”皇后看着卫瑄的面色红润,缓缓放下了心。当年她只将瑄儿当做自己争宠的工具,而看着那个白嫩的婴孩在身边渐渐长大,她愈加割舍不下那份深深的母子情了。   “怎么你们得知我身体无碍后说出的都是此事。”卫瑄面上有些不悦,母后一味的希望他做到最好,殊不知他内心的苦楚,或许母后想要的只是尊贵的地位吧。   “太傅自然是希望瑄儿博学多才,日后方可独挡一面。”皇后看向站在一旁的裴言,眼中有些感激,“瑄儿如今已经长大成年,切莫不可在耍小性子了,一定要虚心听从太傅的教诲。”   “我知道了。”卫瑄沉声说道,他必然会敬重老师,怎还用母后提醒。   “瑄儿,明日小婉随你舅舅一起进宫。”卫瑄已年及十八,理应大婚,而皇后顾虑瑄儿未见过小婉几面恐会待小婉过于生分,故而想让瑄儿在大婚前与小婉多相处些时日。   “我明日要随老师一起温习书卷,没有时间去见她。”卫瑄的言语颇有些冷淡,此世他绝不会再受母后的摆顾娶任何一个官宦女子,他会一心的陪伴着老师。   “那改日再谈吧。”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她记得瑄儿儿时与小婉玩得很好,怎现在这般淡漠了。   但小婉必然要站在卫瑄身边陪伴他一生,也不用急于这一时。   “既然瑄儿如此刻苦勤学,我希望瑄儿不要负了太傅的一片心意。”皇后语重心长的说。   卫瑄的眼中略有些迷茫,他不知老师的心意到底是如何,是希望他成长为一代爱民如子的明帝吗,他会尽力去顺从老师的心意,但他不想自己如上一世般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渐渐迷失了本性。   “那日瑄儿落马多谢太傅及时相救。”皇后向裴言微微点头,倘若不是太傅及时出手,她不敢想象瑄儿会如何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自太子年幼时便陪在太子身边,护得太子的周全皆是臣的职责。”裴言拂袖低头说道,那日看着瑄儿跌下马背,他的心几乎跳停了,恨不得冲上前去为瑄儿裆下一击,幸好瑄儿并没有大碍。   皇后欣慰的笑了,当年哥哥的抉择果然没有错,她不仅为瑄儿找到了一个师傅,还寻到了一个好的护卫。   卫瑄看着母后离开的背影,心下松了口气,他伸手拉住裴言的衣袖,“老师,我饿了。”   “好,我这就唤人下去传膳。”裴言握住卫瑄的手,瑄儿早上起迟了,恐怕早早便饿了。   “老师,陪我一起用吧。”卫瑄坐在桌边靠近了裴言的身体,能日日看到老师真的很好,而当初他竟还将老师关在了冰冷的房间中,他异常痛恨自己的错举。   “我一会还要与林大人议事,瑄儿先自己用吧。”裴言看着卫瑄略有些央求的面容,笑道。   卫瑄落寞的点了点头,他依依不舍的看着裴言,“老师午膳可以回来吗,我早膳用得迟,可以等久一些。”卫瑄不在意等多久,他只希望能见到身边的人。   “好。”裴言拍了拍卫瑄的手,倘若他再不答应,或许瑄儿都不让他离开了。   裴言似乎觉得瑄儿越发的喜欢腻着他了,而自瑄儿长大后,又有多久没有这般过了。   第 4 章   第3章   茶杯中飘逸出淡淡的茶香,卫瑄坐在桌边,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书卷,他略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   及腰的墨发被发带松松系住,散落的一撮披在胸前,领口微张,白皙的锁骨异常精致纤细。卫瑄抬起手臂撑住下巴,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底落下了片片阴影,他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略有些落寞。   卫瑄放下书卷,起身走向床边,明亮的光斑落在了他秀美的面容上,分外白皙迷人。他抬手推开了窗扇,丝丝微风吹拂着他两鬓间的发丝。   卫瑄将双臂都压在了窗台上,细瘦的腰身微微弯曲,他隐隐看见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猛的转身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老师怎么这般迟才回来?”卫瑄拥着怀中温暖的身体,不安的心缓缓放下了。   “我刚才与林大人多谈了几句,一时耽误了些时间,让瑄儿久等了。”裴言眼中有些歉意。他心知瑄儿很依赖自己,便也极少食言。   卫瑄靠在裴言肩边,面上的神情有些动容,他等的又何止这半日,他为了见到太傅,在黑暗中苦熬了百余年,日日忍受着刺骨的疼痛,但他却没有一分悔意,他伤太傅至深,亦该让他遭受如此的责罚。   裴言轻拍了拍卫瑄的后背,似想让卫瑄放手,但岂料卫瑄越拥越紧,胸肺中有些窒息之感,他不禁开口说道,“瑄儿,怎么了。”裴言虽未看到卫瑄的面容,但隐隐能感觉到卫瑄的一丝伤意。   “没什么。”卫瑄才意识到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了,他忙放下手接连后退了几步。卫瑄生怕裴言看透他的心思,微微低下了头。   “瑄儿是顾虑什么事情吗?”裴言细细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让卫瑄为难的事情,他忽而想到卫瑄多日后的大婚,面上淡淡的笑容间略有几分伤意。   瑄儿已经长大了,他陪伴瑄儿也有八年了,他看着刚及自己肩边的孩子一点点长大,不知何时竟对瑄儿动了心思,他心知瑄儿终成一代帝王,身边会有温婉贤良的皇后,他尽力将那份感情瞒在心底。   裴言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辅佐瑄儿登上帝位,待瑄儿年长不再需要他时,他便会自行离开。   “瑄儿不愿提及便罢,但我不希望瑄儿将心事一直压在心底。”裴言看着瑄儿澄澈的双眼,却有些看不透了。   卫瑄缓缓抬头,稍稍用力握紧了衣袖,无论何时老师都不会逼迫他,而他却步步紧逼着老师,甚至将他逼入了绝境。   “瑄儿用过饭了吗?”裴言方才忆起他承诺卫瑄用午膳的事情,他侧身看了看天色,现在早已过了午时,恐怕都该准备晚膳了。   卫瑄微微摇头,他一直都坐在房间中等待老师,又哪里会记得用膳,现在被老师提起,他倒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瑄儿怎能忘记用饭呢,我回来得有些迟了,瑄儿可以提前用饭,何必一直等待我。”裴言不觉加重了些声音,卫瑄昏迷了一日,又刚刚用过汤药,胃有些弱,必然承受不住长久的饥饿。   裴言侧身吩咐一旁的宫女下去传膳。   “老师不是也没有用饭吗?”卫瑄的面色丝毫未有不悦,老师整日忙于事务时常忘记用饭,他偶尔饿一次又怎么了。   “我前去书房的时候垫了一些点心。”裴言意识到他的语气有些过重了,温声道。   “老师又怎知我没有用过糕点。”卫瑄反问道,老师整日如此操劳,身体又如何会安康,待他登记后他一定让老师好好的清闲下来。   “瑄儿不喜甜食。”裴言看向面前摆放整齐的一碟精致糕点,颇有些无奈,他对自幼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了如指掌,瑄儿又何必欺骗他。   “我很久没有与老师一起用饭了,每日都是我一人孤独的面对满桌的饭菜,也毫无一丝胃口。况且我早饭用得有些迟,现在并不是很饿。”卫瑄眼中夹杂着一丝深深的情意,待他登基后,他日日陪着自己的嫔妃和孩子一起用饭,不知老师看到他被众人环绕,心中又是怎样的凄凉,而老师却不曾说过一句。   他当时固执己见,误以为老师不在意自己,竟愈发的做出与皇后恩爱的假象来刺激老师,现在想象,他真的错得太多了。   “一会老师陪我用一些好吗?”卫瑄轻轻拉了拉裴言的衣袖。   裴言点点头,他既希望卫瑄依赖着自己,时时宠爱着小徒弟,而又担心卫瑄太过依靠他,以后恐会不适应,他毕竟不能陪在瑄儿身边一生,待瑄儿登基后,他就该离开了。   或许他会有些舍不得瑄儿,但他的存在只会羁绊了瑄儿的脚步。   “瑄儿看得是什么书卷?”裴言看向桌边的书卷,他没想到瑄儿竟会在他不在的时候温习书籍。瑄儿果然长大了,而他陪伴在瑄儿身侧时间也愈来愈少了。   “我闲来无事随便翻翻的。”卫瑄见裴言看到了书卷的封面,脸上有些喜色,昔日他最厌恶看书,而如今他捧着老师喜爱的书籍,竟有些爱不释手。   “瑄儿喜欢看书是好事。”裴言看见书页上一行俊逸的小字,微微点了点头。他将书卷合起工整的叠放在桌上。   卫瑄看着裴言面上的笑容,心中更有些欣喜,如今他所做的一切事情皆是为了身边之人。   房门轻轻推开,一排身着粉衣的清秀宫女端着盘子走到桌边,纷纷将手中的菜肴放下。   “老师,我们过去用饭吧。”卫瑄挽住裴言的衣袖走向桌边。他紧贴着裴言身边坐下了。   卫瑄看着裴言看向自己的神情,向外挪了一些。他拦住身旁的侍女,起身盛了一碗汤放在裴言面前。   “饿久了对胃不好,瑄儿快吃菜吧。”裴言夹了一些卫瑄喜欢的菜放在他的碗中。   卫瑄点点头,他拿起筷子在桌边扫了一圈,想为老师夹些菜,但他沉思了许久都没有想到老师的喜好,似乎桌上的菜肴都是他平日喜欢用的。   “瑄儿,还想要什么。”裴言看着卫瑄略有些迷茫的眼神,猜测着他的心思。   裴言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在卫瑄面前的盘子中。   卫瑄不敢在左顾右看,忙用着碗中的饭菜,他一粒粒的吃着米饭。老师没有太多的闲时陪伴在他身边,恐怕用完饭老师便会急忙离开了,而卫瑄不过才与老师相处了一些时间,又怎甘心。   卫瑄端起碗偷偷的看着裴言俊秀斯文的面容,似乎忘记了手下的动作。   “瑄儿,是饭菜不合口吗?”裴言见卫瑄迟迟不肯用饭,将手中的碗筷放下了。   “没有,饭菜很可口。”卫瑄夹了一片肉放入口中。   “瑄儿刚刚饿得太久了,是有些胃痛吗?”裴言关切的看着卫瑄,声音异常温和。   “不是,老师,我没事,您快用饭吧。”卫瑄没想到自己故作聪明的举动竟然引来了老师的忧虑。   “瑄儿先喝些汤,倘若你实在不想用饭,就不要勉强了,一会饿了的时候,在唤御膳房做些汤面端过来。”裴言将一旁冒着热气的碗端到卫瑄面前。   裴言见卫瑄舀了一勺汤便想放入口中,出声提醒道,“瑄儿,汤还有些烫。”   “我知道。”卫瑄微微笑了笑,他又不是□□岁的小孩子。   裴言微微低下头吃着碗中的饭菜,是啊,卫瑄已经长大了,不知不觉中这么多光阴都过去了。   “老师,您吃慢一些。”卫瑄看见裴言匆匆吞咽下饭菜,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没事,我不离开,瑄儿慢慢用就好。”裴言稍稍放慢了一些速度。   卫瑄见老师看透了自己的心思,面上有些淡淡的羞愧,他夹了一口白饭放入口中。   即使卫瑄在拖着饭菜也终有用完的时候,他看着裴言轻声吩咐一旁的宫女将饭菜撤下去,抬手拉住了裴言的衣袖,“老师能在陪我坐一会吗?”   裴言犹豫了一下刚想点头,突然想起了几声敲门声。   “进来。”卫瑄冷声说道,面容有些不悦。   “太子殿下,太傅,云大人在书房等候您。”宫女屈膝行礼。   “好,我现在就过去。”裴言微微点头。   “老师。”卫瑄有些央求的看着裴言,云涵有事情议事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偏偏挑现在,而倘若老师离开后,他恐怕今日就见不到老师了。   裴言有些不忍心拒绝卫瑄,“我晚一些再来看瑄儿。”   卫瑄心知裴言口中的晚一些是什么时候,待裴言处理完事务后恐怕都已经是夜晚了,而裴言在窗外望他一眼,在赶回府中都到深夜了。   “不用了,老师回府之后早些休息,切勿睡得太迟,倘若事务繁多,也可以留在明天处理。”卫瑄依依不舍的看着裴言,罢了他日后的时间还很漫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好。”裴言转身离开了。今日他未能陪着瑄儿,明日他早些前来宫中唤瑄儿起床。   卫瑄看着裴言的背影,知道完全消失不见了才让一旁的宫人关上房门。   二十余年看似很漫长,但当卫瑄与裴言相处的时日渐久后,他就愈发的舍不得离开了。   第 5 章   第4章   一道淡蓝色的身影从集市间匆匆走过,衣诀随风翻飞,露出一双银色的靴子。   一线阳光映在他的脸颊上,秀眉如黛墨,鼻梁小巧微挺,双唇若朱丹,双颊更是白皙异常细腻如玉脂。细长的脖颈隐在衣领间,圆润的耳垂略有些粉嫩。   玉带紧紧扣在纤细的腰肢上,一侧垂落而下的翡翠玉佩微微摇晃,散射的光芒异常刺眼。   陆峥抬脚迈上台阶,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房梁,澄澈的双眼中有一丝犹豫,罢了,云大哥不喜他如梁上君子一般飞檐走壁,他还是走正门吧。陆峥伸手扣了扣铁环,大门缓缓打开,家丁看着门外美丽的面容,忙张口说道,“陆公子,我家老爷不在,您还是回去吧。”   “现在已过午时,云大哥应该刚刚用过午膳,怎会不在府中。”陆峥防止家丁关上大门,伸手抵在了铁门上。   家丁叹了口气,陆公子真是闲来无事,将他家老爷的日常都摸清了。   “陆公子,老爷平日事务颇为繁重,您还是不要进去打扰老爷了。”家丁颇有些无奈,老爷本就忙于琐事,陆公子在拉着老爷的衣袖闲谈,恐怕老爷深夜都无法睡下。   “我不耽搁太久时间,去书房看一眼云大哥就离开。”陆峥看着家丁眨眨眼睛,微微笑了一下,那张年轻的面容竟有一丝不可方物的美艳。“劳烦大哥进去通报一声。”   家丁愣愣的看了许久,方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了,他忙转身走向书房。   书桌上高高的摞起几本厚书卷,掩去了一些明媚的阳光。一旁的宣纸上落下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墨迹尚未干涸。   云涵端坐在桌边,腰身笔直,乌黑的墨发用一根发带松松束起,垂落在白衣上。他微微抬头,眉眼异常温和,双颊略有些淡淡的苍白,虽是平貌无奇的面容,但远远看去却有几分斯文俊秀。   他抬起衣袖,笔尖轻点墨水,一举一止尽显儒雅之态,亦有一丝温润的气质。   房门轻轻敲了两声,云涵放下笔墨朗声道,“进来。”   “老爷,陆公子现在大门外。”家丁微微低下头。   家丁看着云涵桌上摞满的书卷,不禁开口说道,“要不我推说您临时有事,一时抽不开时间,让陆公子改日再来。”   “让他进来吧。”云涵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小峥的性子坚定,恐怕不见到他是不会罢休的。   云涵合上面前的书卷,起身走向厅堂,他刚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一阵清灵的声音。   “云大哥。”陆峥看见云涵消瘦的背影,接连赶了几步,伸手拉住云涵的衣袖。   “小峥又用轻功了。”云涵看着陆峥分外年轻美丽的面容,温声说道。习武虽可以强身健体,但小峥的年纪过轻,他顾虑小峥一时无法控制心性会在冲动之下出手伤人。   “我刚才看见云大哥有些激动便忘记了,但我确实是从正门走入的,倘若您不信可以问他。”陆峥面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人。   陆峥心知云大哥不喜他冲动的性子,他会慢慢改正的,直到成为云大哥喜欢的人。   “我相信小峥。”云涵随同陆峥一起走入厅堂之中,陆峥俯身坐在了云涵身侧。   云涵倒了一杯温茶,他将一旁的茶点推到陆峥面前,“小峥用过午饭了吗?”   “早就用过了。”陆峥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甜丝丝的,异常松软,“云大哥,这糕点真好吃。”   云涵看着陆峥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哑然失笑,不过是普通糕点罢了,亦或是小峥午饭并没有用好。他掏出怀中的帕子拭去了陆峥嘴角边的糕点碎屑。   “云大哥不用一块吗?”陆峥看着自己用了小半的糕点略有些不好意思,他拿起一块糕点喂向云涵。   “小峥自己吃吧,我不太喜欢甜食。”云涵微微摇头,他看着小峥的模样甚至怀疑陆家的家教极严,不准让小峥用甜食。但小峥是陆大人的独子,陆大人甚为疼爱他,有些将小峥宠溺过了。   陆峥点点头,将云涵的这条喜好记在了心中,“云大哥既然不喜欢用糕点,为何还将糕点摆放在房间中,莫不是云大哥特意为了我吩咐厨房准备的。”陆峥心中有一丝丝的甜意。   云涵虽有些无奈,但并没有辩解什么,总不能因他不喜甜食便不再府中摆放糕点了吧。   陆峥细细的嚼着口中的糕点,微微抬头看着云涵清瘦的面容,他看着云涵看向自己的视线,非但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反而更加大胆了。   “云大哥,你最近瘦了很多。”陆峥握住云涵的手腕,抚摸着有些突兀的骨头,心中有些疼惜。   “老爷时常被你拉着闲聊,又要抽出时间处理繁重的事务,又怎会不清瘦。”一旁的侍从忍不住开口说道,老爷的性情真是太好了,根本都不忍心开口拒绝陆公子。   “小峥,别听他瞎说,只是这件衣袍有些宽大而已。”云涵看着陆峥眼中有些自责的神情,不禁安慰道。他侧身瞪了一旁的侍从一眼。   陆峥微微摇头,他才不相信云大哥的说辞呢,“可是为什么爹爹就那般清闲。”陆峥小声嘟囔道。   其实陆大人也并非那般闲在,不过是陆峥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云涵身上,而未注意到爹爹眉眼间的倦意。   “陆大人年长多病又怎能与我相比。”云涵顾虑陆峥用了太多糕点,影响食欲,便将面前的盘子移开了。   “陆大人最近的身体好一些了吗?”云涵忆起陆大人不甚年迈却有些苍老的面容,心中一阵担忧,近日他又听见陆大人低声咳嗽的声音了,不知陆大人是否旧疾复发了。   “爹爹的身体一直都是如此,不好不坏的。”陆峥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有些深沉,自他记事起,爹爹的腿便瘸了,一直胸痛时常咳着,从未医好过。   “陆大人在朝中多为不易,我希望小峥能多关怀陆大人,倘若陆大人看到小峥的孝心,病情也会痊愈得快一些。”陆大人生性耿直,在朝中多受排挤,怕是也异常抑郁,或许陆大人走出朝堂,病情恢复得会好一些,但怕是皇上不肯放人。   陆峥微微撅起了小嘴,现在那个人一直缠着爹爹,哪里又有他插空的机会。   陆峥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云涵两鬓间的白霜,心中一阵惊慌,他在看去却发现是阳光映照下的错觉。“云大哥,我不希望看着你那般操劳,我能为你做些什么。”陆峥想了想他除了略略精通武艺外,其他皆一窍不通,根本无法帮上什么,而他真的不想让云大哥早早变为爹爹那般。   站在一旁的侍从在心中暗道,倘若陆公子不来烦扰老爷了,或许老爷就能得空休息一会。   “小峥不用做什么,这些事务我一人尚可应付,倘若小峥闲来无事,偶尔也可以看看书卷。”云涵温声道,现在小峥年纪尚轻不曾考虑太多,但他不希望小峥以后成为街头说道的纨绔子弟。   “我近些时日一直都在看书卷。”陆峥仿佛邀功似的说道,他特意看了爹爹书房中的书卷,但可惜他一本都看不懂。   “好,小峥可不要中途放弃。”云涵微微笑了笑,如若陆大人看到陆峥的懂事,也能欣慰了。   陆峥见一旁的侍从一直再向他使眼色,缓缓起身站在桌边,“云大哥,我先离开了。”   云涵听陆峥主动提出离开,稍稍愣了一下,继而起身跟随在陆峥身侧。   “陆大哥,我明日还能来看你吗?”陆峥央求的看着云涵,他就知道云大哥不会拒绝他的,而有了云大哥的亲口承诺,他就必须要前来了。“我不会坐太久的,我来看看你很快就离开。”   “小峥想来就来吧。”云涵点点头,小峥听不进陆大人的劝说,或许他的话还会听进一些。   陆峥面上一片喜色,他转身便想离开,刚迈出一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拍了一下衣袖,“糟了。”   “怎么了?”云涵误以为发生了什么,忙张口问道。   “我将送给云大哥的字画忘在了家中。”陆峥懊恼的说,那幅字画是名人大家的真迹,他为了讨好云大哥特意让那人去寻的,谁知竟被他忘了。   “没事,下次在带来也无妨。”云涵颇有些无奈,一幅字画也并未紧要的事务,小峥根本不用这般焦急。   “好吧。”陆峥本想张口说,他下午在送来一趟,但他想起侍卫口中的话,缓缓转过身迈下台阶。   陆峥看着跟随在他身侧的云涵,步伐渐渐缓了一些,待走到大门口处,他望了一眼云涵清雅的面容,转身离开了。   云涵待陆峥的身影消失后才走回书房中。   “老爷,陆公子只是与您闲聊,不曾体谅您平日间的辛劳,您又何必陪陆公子浪费这么多时间。”侍从一阵摇头,今日陆公子还好一些,早早提出离开了,倘若换做昔日,恐怕要留下来用晚膳。   “小峥的性子颇有些顽劣,倘若循循善诱到能归于正途。”云涵虽不奢望陆峥能考中科举,但他希望小峥多读些书,不要整日游荡在街头和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第 6 章   第5章   一排身着粉衣面容清秀的侍女齐齐走在走廊边,耳垂下的玉坠子亦微微摇晃,她们皆低下头,神情麻木,貌美的容颜好似失去了几分颜色。   卫瑄缓缓迈下台阶,衣袖轻扬,袖边娟绣的龙爪仿佛有一丝淋漓的气势,盘踞在一侧。翠绿枝叶的间隙露出一线阳光映在卫瑄秀美的面容上,双颊白皙,眉眼间隐隐有一丝威严。   卫瑄缓缓站定,待一侧的侍女走上前开门。   皇上身着龙袍端坐在高位上,头戴玉冠发丝高高束起,眉眼异常英俊,双眼炯炯有神,然那双丹唇极薄却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皇上的年纪虽大了,眼角亦有些稍稍的皱纹,但面容却仍有年少时的一丝英气,他单手抚在椅上,双目俯视远方。   皇后坐在皇上身侧,她身着蓝裙外衬淡紫色薄纱,亦年轻了几岁而不失高贵典雅。一只金钗挽起了乌黑的秀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雪白的脖颈两侧垂落着长长的耳坠子。   皇后看着皇上的面容,微微的笑了笑,亦有当年的几分娇羞。   卫瑄看着远处的父皇母后,缓缓顿了顿脚步,倘若不是商议大事,他们绝不会在大殿中召见自己,卫瑄算了算时间,面色微微沉了下去,或许母后是向父皇商议了他的婚事。   卫瑄用力握了一下拳头,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倘若再迟等到父皇写下圣旨后就一切都不可更改了。而他绝不可能坐拥三千佳丽,看着老师孤身一人留在房间中,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推掉这桩婚事。   “瑄儿来了。”皇后看向房门外的卫瑄,眼中有一丝疼爱的柔意。   卫瑄听见母后的声音,由不得再三思考随即踏入房间中,俯身跪在地上,“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瑄儿快起来。”皇上抬手虚扶卫瑄,他看着卫瑄高挑的身姿,面容上隐隐的威严亦有一丝他当年之态,满意的点了点头。   卫瑄起身恭敬的站在皇上面前。   “瑄儿那日落马之后,休养了几日,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皇上看向卫瑄微微苍白的面颊,他前去看过瑄儿,而那时瑄儿尚未醒来,后他因事务繁多便没有得空,他听说瑄儿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   “谢父皇挂念,儿臣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卫瑄温声道。   “瑄儿前几日便随太傅一起习读书卷,早课一天都未曾落下。”皇后柔声道,颇有些微微的责怪之意。   卫瑄心中冷笑,父皇对他的印象大半源于母后的说辞,但倘若他真如母后所言那般勤学苦读,或许老师就不用呕心沥血的辅佐他了。但这一世他必须要用心苦读,让老师也少费些心思。   “倘若瑄儿身体有些不适,歇息几日到无大碍。”皇上看着卫瑄,他真希望瑄儿能如自己这般英勇果断,切勿优柔多虑。   “是父皇。”卫瑄应道,或许母后是真心希望他能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帝王,但他不过是一个平庸的人罢了,而这一世他更是一心为了身边的人。   “瑄儿,我与皇上商议过你的婚事了。”皇后缓缓道,面上的笑容异常美艳,陈氏一族手握朝中重权,历代皇后皆出于此,她不反对瑄儿迎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但瑄儿必须要保住陈氏的地位。   卫瑄张口打断母后的话,“我现在才刚及十八,尚未有什么政绩,成亲或许还早了些。”卫瑄看向皇上的面容,母后一向强势,不容得他多言,倘若父皇同意了便一切皆可。   “已经不早了,朕当年与你母后成亲的时候还未及十八,刚刚被封为太子。”皇上颇有些满意卫瑄的言辞,“政绩不急于一时,待瑄儿年长后慢慢积累便可。”   “小婉的年纪也不小了,早过了出阁的年龄了。”皇后的面容依旧,她心知瑄儿的性子有些叛逆,如当年的皇上如出一辙,但夫妻相处在一起,过几年就好了。   “母后,表妹性情温婉,美丽大方,实是世上罕见的良人,而我不能一心一意的待她,恐会负了她。”卫瑄故作有些忧伤的说,上一世多年来婧婉确实待他很好,甚至博求他的欢心,而他因厌恶母家,未曾踏入表妹宫中一步,他亦是害了那个文静的女子。   “后宫中岂能只有一位皇后,日后选秀亦会广招才人入宫开枝散叶。”皇上重重的说,倘若瑄儿独宠太子妃一人,不纳妃平衡左右臣子,日后外戚势力只会愈加强大。   皇后皱紧了眉头,“小柔自幼宽容大方,他日进入宫中亦会舒心打理后宫的一切事务,与其它嫔妃和睦相处,瑄儿不必为此事担忧。”陈家的女儿进宫为后必须要清楚这一点,若得到了尊贵的地位,就再无法得到帝王的宠爱了。   皇后看着皇上英俊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淡淡的伤意,为了家族利益,忍受几十年的孤独,亦不足为惜。   “母后,小婉那般温柔的女子真的不应与其它女子平分我的宠爱。”卫瑄尽力避开心中的意图推辞到。   “倘若瑄儿想宠爱小婉一人也可。”皇后冷冷道,不过她坚信这绝非瑄儿的真心实意,皇后看向身边的皇上,方知她言过了。   “那瑄儿想怎样?”皇后隐隐意识到卫瑄似乎在引她入套,精致的面上不禁有些怒容。   “以表妹的家世足以嫁给任何任何将军王侯,而他们亦会真心待表妹一生一世。”或许从此婧婉不会拥有母仪天下的尊贵,但至少比留在冷宫中多年要强得多。   “难道瑄儿想为小婉指婚吗?”皇后用力握住桌边厉声说道,那日她见瑄儿仅仅是有些回绝,未想到今日瑄儿的态度竟这般强硬,在皇上面前不给她留一分面子。   “儿臣不敢。”卫瑄微微低下头,现在指婚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了。   皇上看着卫瑄眼中的坚定,面上非但没有半分的怒意,反而有一丝淡淡的笑容,他当年也如瑄儿这般尽力在父皇母后面前言说,但最后还是选择了顺从。他希望瑄儿能与他不一般,但身为帝王迫于无奈的事情太多了,又有几件能顺从心意。   “儿臣只是担心会误了表妹的一生。”卫瑄恭敬的说,如今他的决绝已被母后看入眼底,恐怕在无法演出母慈子孝的情形了。   卫瑄并不担心母后会将他怎样,父皇只有他一位亲子,日后他必须要继承大统。但他顾虑母后发现了他对老师的私情,恐会对老师不利。   “小婉的一生早在她出世之时就已经注定了,由不得瑄儿顾虑太多。”皇后冰冷的说,婧婉是嫡长女必须要承受这一切,无论瑄儿是否爱她,她都必须忍下。   卫瑄看着沉默的父皇,方才明白这一切都不是父皇能亲自做主的,历代帝王皆迎娶陈家女儿,早已根深蒂固了,亦或当年父皇也是被逼迫的。   难道他就一定要娶婧婉吗。卫瑄握了握衣袖,他不想再次伤害表妹,更不想看着老师站在远处落寞的身影。   皇后见卫瑄并未开口反驳,缓了缓面色,“我与你父皇考虑了很久,下月初三是多年难遇的吉日宜嫁娶,瑄儿看如何?”   “这么快啊。”卫瑄愣了一下,倘若从今日算起,尚不足一月的时间,他根本不可能再考虑想其他办法推辞了。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矣了。”皇后生怕在发生变故,自然是越快越好。   “我与表妹尚未见过几面,仍有些生疏,现在就成婚恐怕有些早了,母后能不能再宽限儿臣一些时日。”卫瑄尽力想着借口,但他看着母后精致的面容,脑中有些空白。   “瑄儿想要多久。”皇后冷冷的看着卫瑄,历代皇上皆娶陈家女子为后已成惯例,瑄儿根本不可能逃了。   卫瑄一时语塞,倘若他开口后就必须要迎娶表妹了,而在无推脱的可能。   “瑄儿大可不必如此顾虑,小婉自多年前见过瑄儿一面后,便对瑄儿心生爱意,现在府中日日思念瑄儿。”皇后看着卫瑄微动的双唇,隐隐猜到他的言辞。   “皇后,瑄儿言之有理,还是给瑄儿一些时间细细考虑。”皇上微微抬手示意皇后要不再说了。   皇后心有不甘的闭上了口,她微微咬住下唇,露出一排贝齿。   “儿臣谢过父皇。”卫瑄俯身行礼,眼中一片感激,他心中暗想,或许父皇也有些赞同他的想法。   “瑄儿已年过十八,婚期不应拖得太久,最晚推迟一月。朕希望这几日皇后能与瑄儿好好商议一番。”皇上缓缓道,瑄儿的强硬不过是一时,终会踏上他的道路。   卫瑄眼中的希望猛然散去,原来父皇也是站在母后那一边的。卫瑄微微叹了口气,倘若他再如上一世一般迎娶了其他女子,重伤了老师的心,他又何苦熬上百余年的痛苦。   “父皇母后儿臣先告退了。”卫瑄缓缓离开,如今他真的希望他未曾出生在皇家,仅仅是老师身边的一个小徒弟,自由自在的陪着老师。   “皇后,朕答应你的事情决不食言。”皇上望着皇后一如当年般年轻的面容,神色异常平静。   “臣妾知道。”皇后甜甜的笑了,她身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已经足矣了。至于帝王的宠爱,就从来不是陈家的女子能奢望的。   第 7 章   第6章   窗扇半开,一缕阳光映在书页上,略有些刺眼。卫瑄坐在桌边,背稍稍弯曲,抬起衣袖单手撑住光洁的下巴,痴痴的望着远处之人俊秀的面容。   秀美的面上有一丝微微的笑意,澄澈的眼中夹杂着淡淡的惜爱,一阵微风拂过,卫瑄抬起修长白皙的指节抚在微微翻动的书卷上,视线仍未移动半分。   如今能看着老师的面容真好,即使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亦甘愿。   裴言坐在另一侧,指间握着一本薄书册,面容略有些严肃,但眉眼间不失那一丝淡淡的温和之气。   他微微抬头看到了卫瑄的双眸,卫瑄忙低下头随意停留在了一行小字上,但他细看去时,才发现自己刚刚将书拿倒了。   卫瑄微蹙秀眉,暗叹自己的不专心,倘若被老师看见,只怕又要责备他一番了,他趁着裴言看向远处时,忙将书转过来了。   裴言微微摇头,他看似专心于手中的事务,但将瑄儿的心不在焉看入了心底。如今瑄儿已经年过十八,不久大婚后便要承担重任,而如今瑄儿的性子顽劣,又怎能担当大任,但他亦不可能陪伴在瑄儿身边一生。   卫瑄看着书卷上的小字,略觉得有些枯燥无味,他微微抬头望了一眼老师的面容,他见老师并没有看向自己,继而抬头大大方方的看着老师,他似乎想将裴言的容颜印在心中一般。   “瑄儿。”裴言合上手中的书卷,看着卫瑄迅速埋在书卷中的面容,面色微沉了几分。   “老师。”卫瑄羞愧的低下头,他本以为可以趁机偷偷的望着裴言,谁知老师将他小伎俩全看透了。   “倘若瑄儿不愿看书直接提出便可,又何必如小孩子一般欺瞒老师呢。”裴言微微叹了口气,他本以为瑄儿长大了,没想到瑄儿还是如过去一般需要被他苦口的劝着,才能看进去一些。可这些书卷又岂是为他用心读的。   “对不起老师,我刚才有些失神了,我现在立刻就专心看书。”卫瑄低下头不敢看着裴言眼中失望的神色,他将面前的书卷摊开,故作认真的看着。   “瑄儿你已经长大了,大婚后便要承担肩上的重任,不可再这般顽皮了。”裴言面上略有些苦涩,看着瑄儿如此他又怎能放心离开。   “我不想成亲。”卫瑄小声道,他与表妹大婚的事情,恐怕老师已经得知了,不知现在老师心中是如何作想的。或许会有些淡淡的不愿,但碍于君臣之礼,老师绝不会说出任何。   “瑄儿你是太子,必须要在弱冠之前迎娶太子妃。”裴言缓缓说道,面上亦有一丝淡淡的伤意,八年很快便过去了,那个坐在他膝间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如今亦是要迎娶妃子了,而将来瑄儿被身边之人围绕着,怕是不会再忆起他的身影。   裴言看着自己白皙的掌心,似忆起当年握着瑄儿的小手,那个孩子从来都不会属于他,他也不过是瑄儿人生中的过客罢了,终会有离开的一天。   “我不喜欢表妹,我不想娶她为妻。”卫瑄用力握紧衣袖,他绝不会与母后妥协一分。   “身在高位亦有太多的不愿,或许瑄儿将来就能明白了。”裴言看着卫瑄异常年轻的面容,似有些不舍得将他留在这黑暗的高墙之中,他会尽自己所能为瑄儿铺平一切,在安然离开,或许那时他已经无法抽身了,不过也无碍,能为一生中最在意的人耗尽心血亦值得。   卫瑄又岂会不明白,他在得到一切的同时失去得太多了,甚至用尽性命也无法挽回,这一世他不会再犯同样的过错。   卫瑄鼓起勇气,抬手握住裴言的衣袖,用尽力气说出心中的话,“我喜欢老师,我愿此生不娶妻只陪伴在老师身侧。”卫瑄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心微微跳快了一些。   “瑄儿已经不小了,岂能如此胡言。我希望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听到瑄儿说此话。”裴言眼中有些失望,抬手放开了卫瑄紧握的衣袖,他早年便得知自己只能陪在瑄儿身边一时,但多年来他看着瑄儿的身影,亦无法抑制的动情了。   “今后瑄儿将要为人君,为人夫,做事切勿太过冲动,必须要考虑再三。”裴言有些庆幸卫瑄是对他说出了心思,倘若被皇后得知了,不知会怎能的愤怒,甚至气愤他误导了太子。   卫瑄心中一片伤意,他抬头望着裴言的双眼,在找不到他期待的一丝感情,难道是他想错了吗,老师根本就未对他动过一丝感情,不可能的,倘若老师不爱他,又为何为了他,次次将自己的安危至于险境。   “难道老师甘愿让我娶妻吗?”卫瑄起身质问道,倘若老师的面上有一丝不愿,他就算弃了太子之位,也绝不会做出让老师伤心的事情。   但卫瑄等了很久,亦是什么都没有等到,或许老师在君臣之礼面前,已全然不顾惜自己的感受了。   “太子娶太子妃为天经地义的事情。”裴言掩过面上的一丝动容,他不愿又有何意义,那个孩子是九五之尊,以后身边会有更多嫔妃,绝不会在属于自己一人,一切只怪他动了心。   卫瑄心中略有些怒意,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着,难道就不能改变吗,他看着裴言面容上似曾相识的神情,咽下了口中咄咄逼问的话。   多年来他只为了自己而不曾体谅身侧之人,老师身为太子太傅,即便是不愿也不能对他说一句有为体统的话,他口中的责问或许更伤老师的心。   卫瑄用力咬住下唇,缓缓平息着心中的情绪,上一世,他看着老师沉默的面容,愈加愤怒不惜做了很多错事,虽老师不忍心责怪他,但他与老师的关系却愈来愈远了,刚刚他差一点便走入了歧路。   “老师,我刚刚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卫瑄小心的看了看裴言的面色,老师自幼疼爱他,待他甚为宽容,而他更不能利用这份忍让肆无忌惮的伤害老师。   “没事,以后瑄儿不要这般胡言了。”裴言温声道,他不知瑄儿待自己是何心思,亦或是只有多年的依赖,但瑄儿登上高位后,这丝感情会渐渐淡去,而那时他亦该离开了。   卫瑄点点头,他说的不是胡言,皆为他的心思,上一世他深爱老师,然最终他拥着怀中的尸体也未能说出心中的话,如今他坦然说出已无憾了,余下的便是好好待老师,愿老师能尽快看到他的心意。   “老师,倘若我娶了表妹为妃,日后外戚的势力只会更加嚣张,而再无削减的可能。”卫瑄希望裴言能助他一臂之力,否则单以他恐怕无法应对母后的责问。   “帝上立陈氏为后,亦稍有牵制陈大人在朝中的地位,瑄儿不妨可以效仿帝上的做法。”裴言未有丝毫的迟疑,独宠自然专权,然雨露均分或许就有所制约。   “老师是说让我多娶几位大臣之女,您出的可真是馊主意。”卫瑄面上有些不悦,他连一个女子都不愿娶,更何况是诸位大臣的女儿。看着那些莺莺燕燕站在他身边,也够他头痛一阵了。   “瑄儿想只宠爱太子妃一人。”裴言眼中有些微微失神,瑄儿已成年,喜欢女子也实为正常。   “不是,我不喜欢任何女子。”卫瑄生怕裴言误会,忙张口说道。   “瑄儿年纪还轻,日后总会遇到喜欢的人。”裴言微微笑了笑,身为帝王又岂有不喜欢女子之说。   卫瑄轻叹了口气,他已经遇到了,但身边有太多繁杂之事,根本无法一心一意只待老师一人。   “陈氏一族为开国老臣,自先帝起便迎娶陈氏女子为后,如此已经多年了。”就如同先祖立下的规矩一般,在无法更改,而皇上没有严令逼迫瑄儿迎娶陈小姐,已经宽容了几分。裴言眼中有些忧虑,或许明日皇后就会宣见他,命他劝导瑄儿。   “那么说老师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卫瑄趴在桌上,皱紧了眉头,先帝已经错了,他不想在继续错下去。   “陈小姐温婉贤惠,宽容大方亦是后宫之主的不二人选。”裴言细想朝中重臣,或许只有陈家教导出的女儿,才能站在皇上身边,打理后宫事宜。   “老师现在就开始劝我了,是不是母后找过您了。”卫瑄撅起了嘴,他根本就不想留着后宫,又何需要有人手握凤印。   “婚事乃终身大事,希望瑄儿能考虑再三在定夺。”裴言微微摇头,他教导瑄儿多年,难道不希望瑄儿好吗。   “如果我坚持不娶表妹,老师会站在我身边吗?”卫瑄看着裴言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淡淡的期望。   “我愿尊重瑄儿的决定。”裴言不想逼迫卫瑄,或许在他眼中瑄儿仍是那个吵着要他抱的孩子,而他心底亦是慢慢的疼爱。   卫瑄秀美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分外明艳,只要得知老师的这句话,他就已经知足了。   第 8 章   第7章   淡蓝色的床帘撩开一侧,大片的阳光映在床边,一个一岁多的小孩躺在床上,身上系着大红色肚兜,绸缎上娟绣的莲花针脚精致,宛若正在盛开一般。他的皮肤细腻白皙明眸皓齿,看着远处的铜镜嗤嗤的笑着。忽而他翻过身体,手脚并用的爬着,手臂肉肉的宛若莲藕一般。   一道淡白色的身影坐在一旁,及腰的墨发披在衣衫上,宛若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他的面容美艳异常,竟比女子还要秀美三分,黛眉细长而精致,琥珀色的双眸若秋水暗含淡淡情意,双唇微薄而有浅浅的丹红。   “情儿,小心别摔着。”林书墨抬起手臂,白皙修长的葱指抚在孩子背上,他看着情儿酷似爱人的眉眼,心生一片怜爱之意。   孩子看着父亲伸出了肉肉的小手,书墨抬手将情儿抱在了怀中,轻轻摇晃着他的小身体。   情儿看着垂落在面前的秀发略有些好奇,伸手握住了,攥在手中迟迟不肯放下。   书墨看着孩子将自己的头发当成了新玩意略有些无奈,但他看到情儿面上天真的笑容,又有些舍不得松开情儿的小手。   “情儿想爹爹了吗?”书墨柔声道,近些时日景诚的事务有些繁忙,他便没有过来打扰。情儿的年纪还小多日不见景诚,恐怕有些生分了。   书墨看着情儿迷茫的双眼,耐心的说到,“爹爹,情儿还记得爹爹吗?”倘若景诚看到亲身生下的孩子竟然不记得他了,恐怕会很伤心。   “得得。”情儿跟随着书墨的声音唤了一句,但因他的年纪尚小,口中发出的声音还有些模糊。   书墨点点头,眼中有些喜色,倘若一会景诚下早朝回来听见情儿竟会唤爹爹了,一定异常开心。   “一会情儿看见爹爹一定要记得唤,父亲会奖励情儿糖吃。”书墨有些不放心的嘱托到,但他看着情儿圆溜溜的小眼睛转向了别处,心知他的苦心白费了,但愿一会不要搞砸了。   书墨握住情儿肉肉的小手,缓缓起身走到窗边,他望着远处紧闭的大门,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景诚应该快回来了。   金色的阳光映在书墨白皙的侧脸上,更是增添了一丝迷人的美丽,徐徐微风拂过,书墨额边的刘海滑落,掩住了秀眉,远远看去竟有一丝淡淡的忧郁之感。   书墨许久没有听见怀中孩子的动静,他微微低下头看见情儿趴在他怀中睡熟了,他眼中略有些失望,但又不忍心唤醒情儿,无奈将情儿抱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了孩子身上。   铁门缓缓打开,一道高挑消瘦的身影抬脚迈入,他的面容略有些清秀,但眉眼间隐隐有一丝冰冷,大红的朝服愈加衬托他身上的一丝威严之气。   景诚看着站在远处那张美丽的容颜,面色瞬间沉了下去,溢满了不悦,“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倘若没有什么事情,你不必前来找我。”   景诚有些心虚的向外望了望,似乎担心有人看到书墨的身影。皇上不喜官商相勾结,倘若外人发现了他与书墨之间的关系,恐怕他一夜之间便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而他站在高位上付出了太多太多,他根本不允许有半点差错。   “我多日没有见到景诚了,心中有些想念,想来看看你。”书墨看着景诚冰冷的面色,心中有些伤意,他伸手握了握景诚的指尖,“你放心我是偷偷前来的,不曾有任何人发现我的身影。”   “百密而有一疏,你又岂能完全逃过暗中的线人。”景诚用力甩开书墨的衣袖,转身向书房中走去。   书墨跟随在景诚身侧,他看见景诚有些寒意的视线,不禁开口说道,“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景诚点点头,面上未有任何动容,林家乃全国首富,倘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书墨也愧为林家家主了。   “以后这点小事你派人前来通知一声便可,不用亲自来见我。”景诚看着书墨宛若跟屁虫一般跟随在他身边,面上有些淡淡的厌恶。   “景诚是不是很讨厌我。”书墨放下了抬起的衣袖失落的站在了原地,或许景诚只是将他当做了争□□力的工具而已,只会在利用他的时候待他好一些,而从未对他动过一丝情。   “没有,你想多了。”景诚看向身后的人,缓了缓面色,他心中亦有一丝淡淡的感激,倘若没有书墨的相助,他绝不会得到现在的一切。   书墨看见景诚面上的一丝柔意,心间的伤痛瞬间退去,或许是他想多了,倘若景诚不爱他,根本就不会为他承受孕育之苦。   但书墨殊不知景诚当年留下孩子只是为了将他绑在身边,利用林家的一切权利。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景诚冷淡的说道,现在朝中局势颇有些紧张,他可没时间和书墨在这里闲聊,稍稍稳住书墨的心就已经足以。   “情儿会开口唤爹爹了。”书墨温声说道,似有一丝讨好之意。或许能让景诚面露喜色的也只有孩子了。   “真的。”景诚眼中有些欣喜,虽然他待书墨并无一丝情意,但情儿毕竟是他亲身生下的,他时时牵挂着自己的孩子。   因景诚并未娶妻,生怕外人会议论孩子的身世,不利于他的仕途,他便让书墨将孩子抱回了林家,刚开始他日日思念孩子不能熟睡,后来时日久了渐渐就习惯了。   “我将情儿抱过来了,你随我一起回房间看看。”书墨握着景诚的手向远处的房间走去。他感受着掌心间淡淡的温度,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面上的笑容分外绝美。   书墨推开房门,上前一步走到床边,他看着景诚眉眼间的温和,用力握了握衣袖,抬手将孩子抱在怀中时,手下稍稍用力捏了一下情儿白皙的手臂。   情儿被吵醒了,很不情愿的睁开双眼,皱紧了眉头,眼中蓄满了泪水。书墨在孩子将要哭出的那一刻,低头吻上了情儿的小脸蛋。   情儿抬手抚着书墨如玉般的侧脸,渐渐破涕为笑止住了泪水。   景诚看着书墨怀中的孩子,面上流露出一片柔意,他伸手抚上了情儿的小手。   “情儿,唤爹爹。”书墨柔声道,轻轻晃着双臂,满怀期待的看着情儿。   情儿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双眼飘向了远处。   书墨没想到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等了很久依旧没有听见情儿的声音,他不禁有些心急的晃了晃情儿的手臂。   情儿正盯着远处在丛林中飞舞的蝴蝶,但被父亲一扯,肩膀有些痛,撅起了小嘴,大滴的泪水瞬间淌了下来。   “情儿不哭,刚才都是父亲不好。”书墨看着孩子面上的泪痕,心中一阵痛惜,他忙拥住孩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情儿渐渐止住了哭泣,但看着书墨的面容仍有些不情愿。   “好了,情儿不愿唤就算了。”景诚舍不得书墨在勉强孩子,他心知他多日未见到孩子,情儿待他已经有些生分了,但无论他的身份地位在此,他根本没有一丝办法。   “景诚要不要抱抱情儿。”书墨小心的看着景诚的面色,他将怀中的情儿向景诚身边推了推。   但情儿紧紧握着书墨的一缕秀发就是不肯放手。书墨有些无奈的在孩子耳边温声劝道,“爹爹一直很疼爱情儿,情儿让爹爹抱抱好不好。”   “算了。”景诚摆了摆手,他只是在心中思念情儿罢了,而他对孩子付出的根本不足书墨的一分。   景诚握住情儿的手,俯身吻了一下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手,他现在朝中的地位炙手可热,恐怕人人都想将他拉下水,而他绝不能犯一点过错给他们留有机会。   “时间不早了,你带着情儿回去了。”景诚向后退了几步站在房门边,倘若他一直看着孩子只会愈来愈不舍得。   景诚看着书墨微张的双口,心知他想说什么,忙张口说道,“我下午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能一直留在房间中。”   “好吧。”书墨看着景诚微冷的面容,眼中有些犹豫,继而点了点头。   “我先回去了,如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派人通知我。”书墨缓缓迈下台阶,他转身看着面前的人,“倘若你想念情儿了,也可以亲自到林府去看看,我随时都在府中。”   书墨看着怀中孩子稚嫩的面容,眼中有些落寞,或许那只是他的痴望罢了,景诚绝不可能亲自来林府寻他,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书墨亦不想看着景诚有难。   景诚待面前的身影远去后,冷声吩咐站在一旁的侍卫,“以后书墨在前来时,你告诉他我临时有事,很晚才能回来,让他不要再等了。”他可不能让书墨养成了日日前来他书房中的习惯。   但这句话亦阻挡不住书墨,他或许会一直站在房门外等待,直到景诚回来的那一刻。   “是。”侍卫面露难色,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侍卫,如何能拦住林家家主。   第 9 章   第8章   天有些蒙蒙亮,皇城犹笼罩在薄雾之中,嫩绿的叶片间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顺着叶脉缓缓淌入泥土之中,倏尔消失了踪影。   房门紧闭,淡色的床帘微掩,薄被的一角露出了床边,娟绣的荷叶似折微垂,卫瑄平躺在床上,修长的手臂将被子推向了一旁,一双白嫩的玉足□□在外,足底异常光滑白皙。   长长的墨发散落在被间,衾衣领口微开,锁骨精致而纤细,隐约露出一点红缨。卫瑄缓缓抬起手臂,修长的指节搭在了一旁的床栏边,一双秀眉微微蹙起,脸颊略有些苍白。   “老师。”卫瑄急促的唤了一声,圆润的指尖重重的撞在了床边,他猛的张开双眼,直起了身体。光洁的额头上隐约有一丝密汗,一撮刘海黏在了一起。   卫瑄在房间中寻了一圈也没找到那道白色的身影,面色异常惊慌,胸口不禁有些微微刺痛,他用力抚了上去,一双玉足踩在冰冷的地上。   卫瑄伸手推开房门,衾衣领口随风飘拂,大片的肌肤□□在外面,但他似乎未感觉到一分刺骨的寒意,用力抓住了站在一旁的宫女的衣袖,“老师呢。”   卫瑄紧紧盯着宫女若朱丹的双唇,掌心异常冰冷,他生怕宫女说出老师已经不在了。他才刚刚与老师相处了几日,还未来得及珍惜,更是不曾让老师看到他的心意。   “太子殿下,现在刚刚卯时,太傅还未进宫。”宫女低声答道。   卫瑄抬头看了看天色,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他缓缓放下手,现在时辰很早,老师还在府中,或许他半个时辰之后才能看见老师,但他根本等不了那么久,梦中老师衣襟上的鲜红太过真实,他无论怎样都拭不去老师嘴角淌下的鲜血。   卫瑄想现在就看到老师的面容,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他只想确定老师还安然无恙的活着。   “殿下是否要奴婢派人去唤太傅进宫。”宫女走近卫瑄身边,伸手为他系着衾衣领口,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光洁的胸膛,面颊微微发红。   卫瑄的面色仍有些苍白,胸口一阵起伏,他伸手扶住一旁的红柱,“不用了,你去备一匹马。”老师为朝事日夜操劳,或许很晚才能睡下,他还是让老师多休息一会吧。   卫瑄转身走进房门,步伐仍有些虚浮,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衣衫,一阵寒风拂过,异常的寒冷。   卫瑄拿过一旁宫女手中的衣衫披在了身上,他接过湿帕子草草拭了面颊。小宫女趁着间隙用梳子拂过卫瑄及腰的墨发,拿起金色的玉冠为他束起了头发。   一缕金色的光芒透过窗缝的间隙映入了房间内,卫瑄白皙的侧脸在明亮的光斑下愈加秀美动人。   “太子殿下,早膳已经备好了。”清秀的小宫女走到卫瑄面前微微低下头。   “不用了,撤下去吧。”卫瑄大步走出房门,他走到远处的骏马前,抬手握住缰绳,翻身跃上马背。   卫瑄出了皇城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街头,眼中一片茫然,他未去过老师府中几次,但依稀有些印象。   卫瑄最悔恨的一件事便是将老师禁锢在皇城之中,他误以为这样就能让老师一直留在他身边,然他却重重的伤了老师的心。卫瑄犹记得宣读圣旨时,老师面上的伤痛,或许不仅仅是寒心还有深深的绝望。而老师待他比生命还重,他又怎能看不到老师的情意。   卫瑄看着远处偌大的牌匾,勒紧缰绳跃下马背,老师府上距皇城并不很遥远,倘若他想见老师亦可登门拜访。   卫瑄将绳子系在一旁的马背上,转身走向门口两侧的侍卫,他掏出腰间的令牌放在掌心上,“不必通报,放本宫进去便可。”   侍卫跪在地上行礼,他微低下头,面上略有些犹豫,但碍于太子尊贵的身份,不得不从命。   卫瑄踏入房门后,径直走向了老师的房间,他抬头望了望天色,现在已经大亮了,或许老师早就起身,现在应该在房间中用早膳。卫瑄腹中不禁一阵饥饿,他早上走得匆忙,也没有用一口早膳,或许一会可以陪老师一起用。   卫瑄抚上房门边想伸手推开,但他仍旧抬起手轻敲了两声,或许老师因疼爱他,并不会责怪他什么,但他不想再如上一世那般强硬的对待老师了。   “进来。”卫瑄听见熟悉的声音,面上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推开房门。   卫瑄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站在老师身边,双目看着老师神情异常温和,他不禁燃起了一丝怒意,冷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卫瑄忆起寒萧自幼父母双亡,后被老师救起便一直留在了府中,虽他知道寒萧仅是一个低贱的侍从,但他看着寒萧与老师之间亲密的举止,心中仍有些不爽,甚至想立刻让寒萧离开。   “瑄儿来了。”裴言看着卫瑄秀美的脸庞,微微愣了一下,他随其拍了拍身边的少年。   “拜见太子殿下。”寒萧双膝跪在地上。   卫瑄冷冷的看了寒萧一眼,微微侧过身体,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口,他看着老师的面容将口中的话咽下了下去,老师看着寒萧在自己身边长大,多年来感情深厚,倘若听他如此冷淡的话语,必会异常伤心。   “起来吧。”卫瑄缓了缓语气,不过是一个侍从罢了,他又何必放在心上。   卫瑄看着寒萧起身后犹紧跟在老师身边,微微蹙了蹙眉头。   “瑄儿今日起得这般早。”裴言每日进宫皆能看到卫瑄熟睡的面容,没想到今日瑄儿竟来府上看望他了,实在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想早起一会过来看看老师。”裴言直接略过一侧的人,近距离的看着老师。看到老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裴言缓缓放下了心,幸好昨夜只是个噩梦,不过他以后必须要再三小心,避免老师受到一丝伤害。   “瑄儿是怎么得知老师的房间。”裴言只听到一道脚步声,误以为是府中的侍从,便没有在意,否则他早就会出门等待卫瑄了。   “我,刚刚问过了门外的侍从,”卫瑄一阵语塞,微微低下了头,前世的一切他绝不能让老师知道,否则他不知老师听到了他前世的残忍,如今还会不会选择留在宫中。“我本想给老师一个惊喜,便没有让下人来通报。”   “以后瑄儿不可再这般顽皮了。”裴言看着卫瑄面上微微得意的神色,不禁一阵摇头,倘若他府中尚有人在,突然看到太子殿下岂不会吓坏了。   “我知道了。”卫瑄点点头,他又不能总起得这般早,不过是临时起兴罢了。   “好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进宫吧。”裴言随意的挽住卫瑄的衣袖,向前迈了一步。   卫瑄感受到老师指尖的温度,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师父,您还未用早膳了。”寒萧跟随在裴言身后,开口说道。   卫瑄的面色瞬间冷了下去,秀眉紧紧蹙起,纵然他心知老师性情和善,一直待萧寒如亲子一般,未曾将他当过下人看待,但他听见这个称呼,心中仍有些不喜,可卫瑄碍于身边的老师并没有发作出来。   “无碍,一会你自己用吧。”裴言轻轻拍了拍萧寒的肩膀,面容异常温和。   “可是您的身体。”萧寒看着裴言严厉的神色,缓缓闭上了口,师父的旧伤尚未痊愈,最近又接连熬夜,恐有伤势复发的迹象,倘若师父再不用早膳,身体又怎能受得住。   “老师,您的身体怎么了。”卫瑄看着裴言苍白的面色,心中不禁一紧,用力握住了裴言的衣袖。   “瑄儿不用担心,我昨夜只是受了风寒,咳了几声,并无大碍,过些时日就好了。”裴言笑了笑温声道,他的身体在支撑二十余年足以,到那时瑄儿的根基稳固了,他也可放心的离开了。   “老师可一定不要欺骗我,倘若您的身体有什么不适,向父皇告假便可,千万勿要硬撑着。”卫瑄仍未放下心,老师的英年早逝亦有多年操劳的缘故,待他登上皇位后,他一定要让老师在府中安心休养,勿挂念任何朝事。   裴言看着卫瑄执意的眼神,微微点头,现在朝中势力尚未稳固,奸臣仍在作乱,他又怎能安心歇下。   “老师,我也还未用饭,不如我们一起用过早膳后在离开。”卫瑄温声道,倘若他不强令如此,或许老师会将早膳省去了。   “好。”裴言点点头,他刚想吩咐一旁的侍从下去备饭,寒萧忙开口,“师父,我早就让厨房的人准备了。”   裴言点点头,眉眼间异常温和,隐隐有一丝慈爱,“小萧有心了。”   卫瑄看着裴言面上的神色,眼中夹杂着淡淡的妒意,他用力握紧了拳头。   侍女端着盘子缓缓走入房间中,卫瑄看见寒萧犹站在裴言身边,赌气似的坐在了桌边。   裴言看到卫瑄眉眼间的一丝怒意,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没想到瑄儿这般爱吃醋。   “小萧,你先下去吧。”裴言歉意的看着寒萧。寒萧点点头转身而去。   裴言走到卫瑄身侧,看着他将面前的包子戳成了筛子,夹了一个豆沙包放在他碗中,“小萧已经离开了。快些吃吧,倘若冷了就不好吃了。”裴言误以为卫瑄仅仅是不悦,没想到他这般厌恶寒萧。   卫瑄被老师看穿了心思,面上有些挂不住,微微低下头咬上了白嫩的包子。他本想在重生之后给老师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没想到老师还是看到了他全部的心思,如今老师应该会很失望吧。   卫瑄偷偷抬头望了一眼老师的面容,依旧温和如初。   第 10 章   第9章   暗紫色的裙摆垂落在床边,娟绣着精致的纹样,叠叠娇艳的花瓣宛若盛开一般。皇后侧身倚在床上,金钗插在高高的发髻上,圆润的耳垂下,一对翡翠玉坠悬在空中,在刺眼的光照下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衣襟略低,露出白皙的酥肩,皇后将纤手抚在床边,脱去了金色的指套,略显素净秀美。   身着粉衣的宫女齐齐站在床边,微微低下头,俯身轻柔的捶打着皇后的小腿。   桌上的香炉缓缓燃起一缕白雾,淡淡的暗香弥散在房间之中。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拜见您。”宫女碎步跑到皇后身边,轻声说道。   皇后抬起玉指,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缓缓起身,她看着远处一道淡黄色的高挑身影,眼中略有些深沉。   “让太子进来吧。”皇后摆了摆手,瑄儿前来见她必是为了小婉的事情,她了解瑄儿的心性,极为倔强,绝不会因那日的言辞而善罢甘休。   皇后拿起桌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残余一丝淡淡的茶香,她虽不会逼迫瑄儿,但她已经下旨的事情,瑄儿无论如何必须要遵从。   “儿臣拜见母后。”卫瑄走近床边俯身行礼,他看着母后悠闲的神情,心中有些诧异,他那日决绝的态度母后已经看到了,然他等待了多日未曾等到母后的传唤,难道母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亦或是母后已经笃定了,他必然会迎娶表妹。   “瑄儿快起来。”皇后只是抬手虚抚了一些,靠在床边的身体并未动。   “儿臣最近忙于事务,未能前来为母后请安,不知母后的身体可安好。”卫瑄上前一步站在母后身边。   “本宫一切安好,瑄儿勿要忧心。”皇后柔声说道,好似那日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般,她虽不曾生下卫瑄,但看着卫瑄在身边一点点长大,难道还未看透卫瑄的心思吗。   “母后。”卫瑄看着神色如旧的母后,到有些沉不住气了,一个月后的婚期很快就到了,他根本拖不了几天。倘若卫瑄抗旨不遵刻意逃婚,亦会失了皇家的颜面。   “瑄儿有心事就直说吧。”皇后看着卫瑄的双眼仿佛洞察了他的心底一般。   “那日的事情儿臣回去之后深思熟虑了许久,儿臣并不爱表妹,迎娶她之后将她一直幽闭在冷宫中,亦会害了她一生,儿臣不舍得如此待表妹。”卫瑄抬头看着母后,眼中的神情异常坚定。   皇后微微笑了一下,面容异常冰冷,本是不愿被束缚却说得如此言之有理,好似真的那般在意小婉一样,“瑄儿的意中人是何人。”   卫瑄脑中浮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他自老师牵着他的手走入书房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印下了老师的身影,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愈加深刻,而他碍于自己尊贵的身份不曾向老师吐露过一分心意,更是心疑老师会离开他身边。现在想想他真是错的太多了,卫瑄面上有些淡淡的哀伤。   “是官宦小姐,亦或是宫中侍女,倘若瑄儿喜欢日后纳为侧妃便可。”皇后缓缓说道,瑄儿的年纪不小了,也该有意中人了,她并不奢望瑄儿能独宠小婉一人,只要抱住了陈氏在宫中的地位就好。   卫瑄用力握紧衣袖,他喜欢的人岂能与后宫中的人相提并论,而让老师进入后宫与那些嫔妃一起侍奉他,只会玷污了老师。然他更不可能将自己对老师的深爱分给他人。   “瑄儿还想怎样?”皇后不愿如当年的皇上与太后一般最后闹得反目成仇,只要瑄儿的要求并不过分,她或许会答应。   “这对表妹公平吗?”卫瑄缓缓道,有了表妹夹在他们之间,或许他们的关系会愈来愈远,而他亦不远将表妹丢在冷宫之中。   “小婉日夜思念瑄儿,得知能嫁与瑄儿已经很欣喜了。”皇后心中有一丝寒意,当年她看着皇上英俊的面容,心中有万千期待,甚至奢望皇上日日留在他身边,然在冷宫中的时日久了,她的心性也渐渐淡了,甚至有些怨恨她为什么是陈家的嫡长女。   卫瑄的手重重的垂了下去,原来陈氏一族人想要的不过就是那个尊贵的地位罢了,至于表妹进宫后会怎样,是否能得到帝王的宠爱,他们并不在意。   “难道皇后的位置就那般重要吗,重到不惜牺牲一个年轻的女子。”卫瑄的神情有些激动,舅舅位列三公之首已经权高位重了,又何必再利用表妹谋求权益。   “嫁给太子是万千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小婉能嫁给瑄儿是她的荣幸,又怎能是牺牲。”皇后冷冷的看着卫瑄,身为陈家的嫡女就必须要牺牲数十年的青春,来等一个永远也不会踏入宫殿中的人,或许会有些不甘,但为了族人亦足以。   “母后,儿臣一定要娶表妹吗?”卫瑄缓缓道,心中溢满了苦涩,或许娶表妹为妃不仅仅是母后的意愿,更是朝中诸位大臣的意思,他根本就无力抵抗。   “皇上登基之后必要立后,而小婉性情温婉贤良,亦是皇后的不二人选。”皇后决不允许卫瑄立其他女子为后,至少她活着就一定会保住小婉的地位。   “我不会娶表妹,同样也不会迎娶任何女子。”卫瑄看着母后严厉的面容,他做不到在看着那道落寞的身影,他已经伤过他一次了,他宁愿一人挡下万千压迫。   皇后心中燃起一丝怒意,白皙的手掌用力拍向桌边,“瑄儿身为太子又岂能不娶妻,为皇家开枝散叶。”   卫瑄微张双唇,他绝不会让任何女子触碰自己,而子嗣的事情亦不用母后操心,旁宗血脉甚多,他抱回一个亲自收养便可。   “好了,瑄儿不必多言了,今日是瑄儿一时糊涂说出此话,本宫不曾放在心上,希望日后瑄儿三思后再开口。”皇后摆了摆手,或许是她对瑄儿太宽容了,然她的一再忍让仍无法满足瑄儿,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求得卫瑄的同意了。   “下月初三大婚,瑄儿回去好好准备吧。”皇后冷冷的说道。小婉的性子比她当年温婉了很多,或许瑄儿会与小婉和睦相处。   “母后。”卫瑄用力握住床栏,他为此事日夜难眠,难道最终却仍要如父皇一般屈服吗,不,他不想看着老师俊秀的面容溢满了忧伤的神色,他曾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一生一世陪伴在老师身边。   “难道瑄儿想要本宫派人去唤太傅劝导你吗?”皇后重重的说道,她已经尽力了,然人心隔肚皮,瑄儿仍不能理解她的心意。   “不。”卫瑄一阵摇头,面上有一丝惧意,他不想让老师忍着心痛去劝导他,此事他已经无力挽回了,然他不能再让老师伤心。   “瑄儿回去好好考虑此事吧。”皇后微闭上双眼,眉心间略有些疲倦,幸好瑄儿还能听进太傅的话,否则她真的无力了。   卫瑄重重的低下头,眼中溢满了绝望之色,他曾想要好好珍爱老师,但他连第一步都无法迈出,以后又如何兑现他发下的重誓。对不起,指甲深深刺入血肉一阵刺骨的疼痛,难道他又要走上一世的道路吗,不,倘若如此他又何必重活一世,在奈何桥苦守了百余年。   “母后,我愿此生此世只珍爱表妹一人,绝不在娶其他女子。”卫瑄沉声说道,他迎娶表妹迫于无奈,但他绝不会再让其他女子进宫。   皇后猛然睁开双眼看着卫瑄的面容,果然瑄儿长大了,她愈发的看不懂瑄儿的心思了,“本宫的年纪大了,以后的事情瑄儿自己定夺吧。”或许这不过只是卫瑄的一套说辞罢了,身为帝王又岂有不博爱的,她到希望瑄儿能宠爱小婉一人了。   “母后,儿臣先告退了,您好好休息吧。”卫瑄转身大步迈下台阶。   微风轻抚着他秀美的面容,额前的碎发略有些散乱,卫瑄尽力的向前走着,似在宣泄心中的痛楚一般,他不曾在意身侧走过的人。   “瑄儿。”裴言停在原地,轻声唤了一句已经走远的卫瑄。   卫瑄猛的停下脚步侧身回望着裴言的容颜,眼中夹杂着一丝伤痛,“对不起。”这一世大婚时,他又要看着老师孤独的坐在桌边,饮着清酒,溢满无尽的苦涩。或许上一世他并未在意过老师的心意,然现在他真的放在心上再也无法忘却了。   “瑄儿,怎么了?”裴言走近卫瑄,看着他面上微微的伤意,开口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卫瑄摇摇头,此事已无法挽回了,他不想再让老师为他承担一份苦楚。   卫瑄见裴言看到了慈宁宫巨大的牌匾,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袖,“老师,早上我有些困,那本书卷并未看进去。”   “瑄儿是怕我责罚吗?”裴言看着卫瑄微低下的面容,温声说道,他虽略略责备过瑄儿,但从未忍心重罚过卫瑄。   卫瑄微微摇头,他做了那么多错事,甚至希望老师能冷声斥责自己,但老师未曾说过什么,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眼中溢满失望与悲伤。   “瑄儿下午看书卷的时候,用些心思就好了。”裴言看着卫瑄一幅低头认错的模样,倒也不忍心在说什么了。   “我下午能留在老师书房吗,您放心我看书卷时不会太吵的。”卫瑄向裴言身边靠近了几分,眼中的神色溢满珍惜之意。大婚是他最后一次妥协,以后他绝不会再退让半分。   “好。”裴言点点头。   第 11 章   第10章   微风吹拂着微开的窗扇,淡白色的桌布随之微微飘动,桌上的茶杯中飘拂着一缕白雾,淡淡的清香缓缓溢出。   裴言俯身坐在桌边,白色的衣衫顺势滑落,肩后的墨发落在了娟绣的棵棵墨竹上,宛若融入其景一般,静美脱尘。他伸出修长的玉指,拿起一旁的茶杯,丹红的双唇轻启,稍稍抿了一口。   片片光斑映在裴言白皙的脸颊上,肌肤更如玉脂一般细腻,俊秀的眉眼间异常温和。   裴言好似听见有什么声响,侧身望向门边却空无一人,他的面上略有些淡淡的苦涩,昨日他已经将小萧送回了清心阁,然他与小萧相处多年,感情甚为深厚,耳边似乎仍残余着小萧清脆的声音。罢了,过几日就会渐渐淡去。   裴言犹记得小萧离开时,面上溢满伤痛的神情,紧握着他的衣袖迟迟不肯放下,多年来他待小萧如亲子一般,心中亦割舍不下他,但小萧天资聪慧,而他常年操劳于朝中事务,恐会耽误了那孩子,或许小萧回到清心阁中专心苦读会更有一番成就。   裴言不禁忆起了卫瑄,倘若他有一日离开京城时瑄儿会怎样,或许会更加舍不得他离开,而那时他又会狠心拒绝瑄儿吗。裴言微微叹了口气,他终要离开的,只希望瑄儿能摆脱对他的依恋。   裴言听见丝绸摩擦的声音,转身望向窗外,看见了那张秀美的面容,裴言的神色微微沉了下去,他误以为那日瑄儿仅是临时起意,想到他府上走一番,未料瑄儿竟想时常来了,倘若被外人看见又成何体统。   卫瑄本想站在窗外望一会老师的面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老师发现了,他走到门边伸手推开了房门。   “瑄儿难道忘了我那日的叮嘱了吗?”裴言起身站在桌边,每每瑄儿都答应得很好,让他有些不忍心在出声责备,但改日瑄儿的过错仍旧照犯。   “我一直都将老师的话记在心中。”卫瑄微微低下头,自从那日陪老师一起用早膳后,他便想日日前来老师府中,可是他却经常睡过了。   “瑄儿你身为太子,又以年过十八,不可在像儿时那般调皮了,做事务必要考虑再三。”裴言沉声说道,他看着卫瑄年轻的面容,真不知瑄儿的心性何时才能成熟一些。   “瑄儿的身份尊贵岂能经常踏入老师府中,若被路过的朝臣看见,只怕又要议论一番了。”裴言并非顾虑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而他担心会让瑄儿养成了不好的习惯。   “我只是想过来看看老师,陪您一起用早膳,我保证今日是最后一次了。”卫瑄抬起头看着裴言的双眼,纵然他经常如此老师也不会待他怎样,但他不想让老师在百忙之余在为他劳神耗力。   裴言微微点头,瑄儿已经来了,他总也不能将瑄儿赶出去吧。他侧身吩咐一旁的侍女下去准备早膳。   卫瑄在房间中看了一圈似乎觉得有些空荡荡的,恍然间他才忆起少了一个人,“老师,寒萧呢。”   卫瑄记得寒萧一直留在老师身边,不可能到现在仍留在自己的房间中。   “寒萧昨日前去清心阁了。”裴言未想到瑄儿只见了寒萧一面,竟仍记挂到现在。他不知瑄儿为何这般厌恶寒萧,或许是因他待寒萧过于温和的态度。   裴言微微摇头,他自瑄儿幼时便看出了瑄儿极强的占有欲,然不曾想随着瑄儿年龄的增长竟愈来愈重。   “老师让他离开的?”卫瑄愣了一下忙开口问道,上一世他看见寒萧与老师亲密的关系,心中甚为不爽,出言逼迫老师赶走了寒萧,后来过了几年寒萧竟在一次意外身亡了,老师得知寒萧的死讯,面容异常悲痛,但犹忍着心中的哀伤温和的面对他。   卫瑄用力握住裴言的衣袖,“老师明日就让他回来,愈快愈好。”倘若寒萧不曾离开京城,或许就不会身亡,而老师亦不会因过于伤痛而旧伤复发。   “瑄儿怎么了。”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焦急的神色有些不解,“瑄儿不是不想让他留在老师身边吗?”   “我没有说不想,寒萧留在您身边多年了,突然离开必然异常伤心,而您亦是强忍着满心的思念之情。”卫瑄微微低下了头,他是没有说出,但他的不悦已经完全表露在了面上,老师又如何不会看到。   卫瑄未料到老师竟如此在意他,或许裴言将待他的关爱融在了一点一滴之中,而他却是完全没有看到。   裴言面上有一丝欣慰的笑意,瑄儿果然比过去懂事了不少,“寒萧资质聪慧,我顾虑让他一直留在府中恐会耽误了他。”   “您都说了他天性聪明,老师府上书卷众多,让他自己阅览自学成才便可。”卫瑄辩解道,上一世寒萧在清心阁习武多年,也未见他的功夫有什么长进,最后不还是被人杀了。   “瑄儿为何这般想让寒萧回来。”裴言有些看不透卫瑄的心思,寒萧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侍从,瑄儿又何必如此在意,亦或是因寒萧唤了他一声师父,裴言的面色有些凝重。   “我。”卫瑄一时语塞,微微低下头,他总不能直接告诉老师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吧,“老师,您是不是担心我会派人伤害寒萧。”   裴言看着卫瑄秀美面上的一丝伤意,缓缓摇头,他教导了瑄儿多年,虽未有太大的成就,至少瑄儿的心性还是很仁慈宽容。   “我想让寒萧留下来只是因为老师的缘故,希望老师能明白我的心意。”卫瑄抬手握住裴言的衣袖,缓缓松了一口气,幸好老师没这般想,不过倘若老师得知了他今后的想法不知会怎样看待他了。   “好,我明日就让小萧回来。”裴言看着卫瑄眼中执意的神情,温声道,小萧怕是为了留在他身边亦不会在意清心阁的心法。   卫瑄笑了笑,无论他说什么老师总会答应他的,而他面对这般温和的老师,竟会忍心将他囚禁在房间中。   “瑄儿有心事。”裴言看着卫瑄望向窗外,面容溢满了淡淡的哀伤,或许是因为瑄儿渐渐长大了,而他距瑄儿愈发的遥远,不再似儿时那般亲密了。   “我早上走得匆忙忘记用早膳了,刚才又骑了一会马,现在有些饿了。”卫瑄掩去了眼底的伤痛,故作不好意思的望着裴言。他希望在老师心中,他犹是那个顽皮而单纯的少年,心性不曾改变过。   “瑄儿在等一会,早膳很快就好了。”裴言才想起卫瑄还未用过早膳了,他向桌边望去,竟空无一碟糕点,只有几盏茶杯。他时常不在府中,也不曾让侍人备过茶点。   “没事,我也不是很饿。”卫瑄顾虑老师太过担心,温声说道。   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略有些杂乱的发丝,伸手解下卫瑄头上的玉冠,拿起一旁的梳子滑过如墨的秀发,用淡黄色的发带拢起。   卫瑄记得儿时老师常为他束发,后来他渐渐长大,身边服侍的侍女多了,与老师也不似过去那般亲密了。   卫瑄真希望能与老师一直这般相处下去,但他的地位尊贵,有封建礼教束缚着他,他不得不顾忌太多与身边的人越走越远。   卫瑄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这一世他又能如心中期待的那般陪伴在老师身侧,或许未来还会有诸多阻碍,但他必会竭尽全力保护身侧之人。   “老师。”卫瑄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轻声唤了一句,他伸手抚上老师白皙的手背。但裴言好似没有注意到卫瑄一般,侧身将梳子放在了桌上。   侍女端着碟子走入房间,白嫩的包子犹冒着一丝热气,碗中的粥米粒晶莹剔透,散落着星点的花瓣,散发着一丝淡淡的香甜。   “瑄儿可能饿坏了,慢点吃,小心烫。”裴言用汤匙摇了摇粥,端到卫瑄面前。   卫瑄拿起一个小包子张口咬下了,异常松软,“真好吃。”   “多吃一些。”裴言不由自主的抬手抚了抚卫瑄的后背,眼中溢满疼爱之色。   “老师也吃啊。”卫瑄拿起筷子为裴言夹过了一个包子。   裴言笑着点点头,张口咬住,吃相异常斯文。卫瑄见裴言吃得很快,不禁也猛咬了几口。   “现在时辰还早,瑄儿不用太急,慢慢用就好。”裴言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他因平日间事务颇多,用饭速度不禁也快了一些。   卫瑄笑了笑,特意放慢了速度,以后他不能前来老师府上了,或许今日是最后一次陪着老师用早膳。卫瑄的神情略有些惋惜,他还有二十余年的光阴,难道还愁不能陪着老师吗。   卫瑄舀了一勺粥放入嘴边,入唇的温度异常滚烫,他忙放下了勺子,张口呼着热气,粉嫩的双唇异常红润,竟有一丝淡淡的美艳。   “瑄儿被粥烫到了,痛不痛。”裴言忙到了一杯冷茶递给卫瑄,早知他刚才就将粥放在一边,待冷了之后再端给卫瑄。   “没事。”卫瑄摇摇头,他喝了一口茶水,暂且缓解了口中的热度,他看着裴言面上的关切的神情,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粥还有些烫,以后瑄儿试过温度之后再用。”裴言用汤匙晃了晃碗中的粥,待白雾淡去后,才将汤匙递给卫瑄。   卫瑄接过残余着老师温度的勺子,舀起一勺粥喝尽了。   第 12 章   第11章   桌上的书卷高高摞起,但码放的异常整齐,毛笔静放在砚台上,墨汁缓缓淌下,微风吹拂着书页上的墨迹,渐渐枯涸了。   云涵看着手中的书卷,神色异常认真,眉眼间有一丝严肃之意,他抬手拿起笔墨,落下了一行娟绣飘逸的小字。淡蓝色的衣袖缓缓滑落,白皙的手臂上隐约有几道伤痕。   云涵微微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窗扇上倒映的阴影,他放下笔墨朗声说道,“进来。”   一道淡绿色的身影缓缓推门而入,清丽的面容上有一丝淡淡的笑意,阳光映在他的脸颊,异常白皙动人。   “云大哥。”陆峥走到桌边,俯身坐在了云涵身侧。   “小峥又是从房梁上跃下的。”云涵看着陆峥凑近的面容,身体不觉向后退了一些。   陆峥微微点头,有些心虚的低下头避开了云涵的视线,恐怕云大哥又要苦心教诲他一番了,但他不过是偶尔跃上房梁一次,至于那般严重吗。   “小峥,你身为堂堂礼部尚书之子不可再像街头混混一直不顾及自己的言行,倘若被他人看见,恐怕会在背后议论陆大人教子不当。”云涵微微叹了口气,他再三出声劝道,然陆峥犹不知悔改。   或许他念在小峥年纪尚轻并不计较他的失礼之举,但倘若换做朝中其他臣子就不一定了。   陆峥撇了撇嘴,他们议论他们的,与他又有何关,“从大门进太麻烦了,每次我等下人前去通报都要等上许久。”而他纵身一跃轻而易举的便可见到心念的人了。   “倘若人人都这般进来岂不乱套了吗?”云涵看着陆峥面上一幅义正言辞,颇有些无奈,“规矩是很繁杂,但我们身在京城之中就必须要严于律己。”   “我以后都从大门进还不成吗?”陆峥微蹙秀眉,他在家听爹爹唠叨惯了,可不想再来听云大哥的教诲。   陆峥看着云涵的面容,云大哥年纪不大,怎么也如爹爹一般墨守成规了,或许是久在朝堂中的缘故。他想到以后要与云涵生活在一起,必须日日听着云涵的唠叨声不禁有些头疼,但即便如此仍未打消他决意留在云涵身边的心思。   “小峥可一定要说道做到。”云涵见陆峥的面上有些厌烦,便也不在提及了,小峥在家中被陆大人宠惯了,而他面对着小峥的任性也不忍心再责备什么。   陆峥点点头,他当然要做到了,云大哥可不喜欢那些街头的纨绔子弟,他一定要多读些书,腹中有些墨水,成为云大哥喜欢的人。可是他现在连一页书卷都读不下去,陆峥犹如泄了气一般趴在桌边。   “小峥离开府上,陆大人知道吗?”云涵抬头望了望天色,上午的阳光并不甚浓烈,但有一丝淡淡的暖意,映在面上宛若洒了一片金色的光斑,异常温和。   陆峥微微摇头,倘若爹爹知道他前来云府打扰云大哥处理事务,又岂会放他离开,但他也没有爹爹想象的那般不济,尽会胡闹一点都不懂事。   “小峥怎能不告诉陆大人一生,倘若陆大人得知小峥突然不见了,恐怕会异常焦急。“云涵不禁开口责备道,朝中众臣皆知陆大人爱子如命,根本舍不得看着儿子受到一分伤害,而小峥竟还不明白陆大人的这份心意,让陆大人操尽了心。   “府中的家丁必然会告知爹爹,况且现在爹爹正在书房处理政务,根本无暇顾及我,待正午用膳时,我自然就回去了。”这也不过是云涵的想法罢了,府中的下人看见他离开了必会前去通知爹爹,但爹爹久久不见他的身影也就习以为常了。   云涵叹了口气,陆峥倒是考虑周到,但不知陆大人常年看见儿子不在房间中又是怎样的心情。   陆峥伸手去拿一旁的糕点,云涵抬袖拦住了他,“糕点有些冷了,我唤下人再去做一盘吧。”   陆峥本想说没事,但他想在云涵书房中多留一会,张口应了。   陆峥倒了一杯温茶缓缓饮下,他无意中才看到云涵桌上高高摞起的书卷,比爹爹书房的众都要厚上很多,他看着云涵温和的面容,眼中略有些歉意,“云大哥安心处理事务就好,不用在意我。”   云涵微微笑了笑,“没事这些迟一会再看也无碍。”陆峥前来他府中不过是为了与他说说话,而他又怎能将人晾在一边。   陆峥留在云涵书房中的时间可不是一时半会,他也不想云涵为了自己而操劳到深夜才熟睡。他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册,“我想看会书卷,云大哥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云涵未想到陆峥竟主动提出要看书,面上有一丝喜色,倘若陆峥能在他的书房中静下心来,他到希望小峥日日前来。   云涵抬手翻过书卷面,陆峥误以为他手中的书册有什么不妥,神色紧张的看着云涵。   “这本书卷太深了,你或许会看不懂,”云涵起身在书架上翻找了一阵,抽出一本薄册,“这上面有我曾经的批注,更易懂一些,小峥先看看倘若有什么不解之处也可以询问我。”   陆峥得知是云涵曾经翻阅的书册,欣喜的接过,他放在桌上后小心的翻了几页,看着上面一行行清秀的小字,不禁开口赞叹道,“云大哥的字真好看。”   “不过是随意写写罢了。”陆峥微微摇头,当年他尚未入仕,心性不如现在的沉稳,字体自然有些潦草。   陆峥看着云涵的笔迹,读得更用心了一些。云涵见陆峥颇有些投入,不忍心打搅他,轻声走回了桌边。   房门轻轻敲了两声,一个家丁缓缓推门而入,“老爷,陆大人拜见您。”   云涵点点头,“让陆大人前来书房吧。”   陆峥面色一惊,猛的抬头望向了房门外,曾经爹爹多次派下人唤他回去但都无果,没想到这次爹爹竟亲自前来了,可是他刚刚与云大哥相处了一会,他还不想回去。   “云大哥。”陆峥抬头望着云涵平静的面容,他就没期望过爹爹是来找云大哥有要事相商。   云涵心知陆峥的意思,但陆大人亲自来接小峥回家,他总不能将人扣在房间中吧。云涵刚想开口劝道,便听见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起身走上前推开了房门。“云大人。”陆靖走到台阶上微微俯身行礼,他的面容异常清秀,颇有些年轻,但两鬓间却染上一层薄霜。   “陆大人快请进。”云涵亦回礼。   陆靖看向坐在书房中的陆峥,面容颇有些无奈,“犬子时常来云府上给您添乱了。”   陆峥低头嘟囔了一句,他没有打扰云大哥处理事务,一直都很安静的坐在书房中。   “陆大人言重了,小峥一直都很好。”云涵温声道,或许小峥在他府上,活跃的性子才能稍稍收敛一些。   陆靖也知儿子平日间是什么心性,怕是云涵性情温和不忍心责备小峥罢了,“小峥跟爹爹回去,云大人还有事务要处理,我们就不留下烦扰了。”陆靖走到小峥身边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陆峥摇摇头,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肯起身,“爹爹,我一直都在书房中看书卷,并没有吵到云大哥。”   “小峥听话,现在快到正午了,我们该回去了。”陆靖看着儿子酷似那人的面容,严厉的面色渐渐缓了下去,不禁温声劝解道。   “云大哥,我再留下一会好吗,”陆峥哀求的看着云涵,他好不容易能有云大哥独处的机会,没想到又被爹爹打搅了,“我一直坐在桌边看书卷,不会吵到你的。”   “好吧,”云涵耐不住陆峥的苦求,点点头,“陆大人,让小峥先留在我府中,待用过午膳后,我一定让他回去。”   陆靖看着小峥眼中坚定的神色也只能应了,“陆某谢过云大人对犬子的关照。”   “小峥,安心看书卷,不要吵到云大人。”陆靖仍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陆某先告退了。”陆靖转身离开了。   “陆大人小心一些。”云涵看着陆靖微微有些瘸拐的走出大门后才缓缓关上了房门。   静立在远处的人看见陆靖走下台阶后,迅速赶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出去了。”男子清丽的面上溢满了担忧之色,他刚刚从厨房端着糕点出来,就发现人已经不在了,害得他紧张了好久。   “让少主担心了。”陆靖浅浅一笑,略有些歉意。   “下次你出府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一声。”男子感受到身边的人有些微喘,才意识到他走得有些快了,微微缓下了步伐,“阿靖走了这么久的路,腿疼不疼。”   “陈年旧伤早就没有感觉了。”陆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他腿上的旧伤已经十余年了,日日这样走着已经习惯了。   “我来背阿靖。”男子俯下身体蹲在了陆靖面前。   “不用了,少主,我自己可以走的。”陆靖一阵摇头,他一个大男子却要被人背着,实在有些失礼。   “没事,我回去还有一段路,我不想让阿靖走得太辛苦。”男子回望着陆靖的面容,笑了笑,容颜异常绝美。   陆靖俯身趴在了男子背上,感受着那丝淡淡的温暖,他的面上夹杂着一丝伤痛。少主待他真的很好,可惜心上的伤痛了十余年,再也无法痊愈了。   男子久久未听到身后之人的声音,面色不禁有些惊慌,“阿靖。”他急促的唤了一声。当年的场景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他看着满身是血的阿靖倒在自己面前,冲上去抱住他的身体,却怎样也唤不醒怀中的人。   “少主,怎么了。”陆靖张口问道。   男子听见耳边的声音缓缓放下了心,幸好阿靖还在,他在迷途中走了十余年,终于幡然悔悟了,然身侧之人仍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上苍待他真好。他伸手握了握陆靖微冷的指尖,阿靖,不要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没什么,小峥不回来用饭了。”他虽未将小峥带大,但看着亲身生下的孩子一直不着家的向外跑,心中终有些不愿。   “嗯,小峥午饭后就回府。”陆靖微闭上了双眼,孩子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然他多年来将孩子视为珍宝,宠溺的也有些过了。   第 13 章   第12章   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窗边,异常刺眼。卫瑄坐在桌边,腰身微微弯曲,修长的指尖翻过一页书卷,抬起手臂撑住了光洁的下巴,他看着面前的小字,双目渐渐闭合,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片片阴影。   阳光映在淡黄的衣衫上,有一丝淡淡的暖意,卫瑄的身体缓缓向一侧倾斜,他的手臂不经意间落下,前胸重重的磕在了桌边。卫瑄猛的睁开美目,伸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胸口。   他看着一眼书卷上的字体,再也无法静心看下去,重重的合上了。卫瑄起身走到窗边,略有一丝微风拂过面颊,夹杂着淡淡的温暖,十分惬意,他伸手抚了一下滑落在额边的碎发,秀美的面容上有一丝温温的笑意。   卫瑄转身看着偌大的房门,却感觉心中一片空旷,好似缺失了什么一般,他推开房门向外望了望,忽而想起老师下午是在书房中处理书卷,若晚上有些空闲便会前来看看他。   卫瑄抬脚便迈下台阶,然他觉得两手空空的好似有些不妥,转身随手拿了一本书卷匆匆走向了远处的走廊。   即使老师没有太多闲余的时间陪着他,但能远远的看着老师的身影已经足够了。   卫瑄在房门前停下了脚步,他伸手敲了敲门,耳边隐约听见一阵交谈的声音,他微微蹙眉,难道现在还有人找老师商议朝事。   “进来。”卫瑄推门而入。   裴言看着卫瑄白皙的面容未有一丝诧异,俯身行礼。站在他身侧的男子却有些诚惶诚恐,忙低下头,“臣拜见太子殿下。”   卫瑄看向男子英气的剑眉,面色微微沉了下去,眼中夹杂着一丝怒意,上一世张显备受裴言的提携,一步步升为朝中二品重臣,然他趁着朝中势力对裴言的打压,竟接连上奏诬陷裴言,而那时卫瑄对太傅生疑,恐其会离开皇宫,不曾对此事有任何管制,还当堂质问太傅。但太傅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并未说些什么。   卫瑄在袖中稍稍握紧了拳头,他不知太傅看着身边之人的背叛,面对着他的咄咄逼问又是怎样的心痛。   张显久久未听见卫瑄的声音,一直俯身弯下腰,面颊略有些潮红,额上布满了一层密汗。   “起来吧。”卫瑄看着屈身的裴言才知他刚才失神了,他忙走上前去扶住了裴言的身体。他将这一切过错归咎于张显,然大部的错却在他身上。   卫瑄冷冷的看着一旁的张显,现在他只是个五品的小官,稍有些政绩,然他登基后绝不可能在想上一世那般重用张显了。   张显站在桌边被太子注视着,神色异常紧张,他想告退离开书房,却不知怎样开口。   “张大人先离开吧,今日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谈。”裴言注意到卫瑄不善的眼神,向张显说道。   “好,下官先退下了。”张显如释重负般的转身离开了,但当他刚刚迈出一步,卫瑄便开口了。   “张大人有事为何不在下早朝后商议,却独自前来太傅的房间。”卫瑄走到张显面前,冷声道,张显真可谓是深藏不漏亦是骗过了老师的双眼,明义上是与老师商议事情,却实为讨好老师。   “臣。”张显一时语塞,面色愈加惊慌失措,他也未想到此次前来竟会遇上太子殿下,倘若他得知,根本就不会来了。   “下早朝后人多冗杂也不方便谈论事情。”裴言替张显解围道,他站在张显面前挡住了卫瑄投来的视线。   张显看着裴言面上一阵感激。   “你先下去吧。”卫瑄摆了摆手,如今的张显未施展才华,亦不是那个权高位重的大臣,他也犯不到为他动怒,况且卫瑄不想让老师看到他内心深处的一面。   卫瑄待张显离开后抬手示意一旁的侍女关上房门。   “张大人并非老师看到的那般简单,他的城府极深。”卫瑄的双眼异常幽深,重活一世,他对朝中的诸多大臣颇有了解,亦可避免上一世的过错。   “瑄儿认识张大人。”裴言心中有些困惑,卫瑄久居深宫中未曾涉及朝政,怎会见过张显,更不可能看出他的本性。   “不认识。”卫瑄张口说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又怎可能认识朝中不知名的大臣呢,但话出口后,他才知自己说得略有些不妥与刚才自相矛盾了。   “我不喜他面上的神情,便随意猜到,老师听过便罢,不用太认真。”卫瑄解释了一句,以后有他在张显也休想平步青云。   裴言微蹙秀眉,刚才张显一直低下头,面容惶恐不安,未曾多说一句,卫瑄又为何如此不喜他。   裴言看着卫瑄看向远处的神情,咽下了口中的话,即是瑄儿随意说说,他又何必较真。   “瑄儿来书房是有何事。”裴言很少见卫瑄亲自来书房找他,想必是遇到急事了。   “我。”卫瑄轻咬下唇,他总不能说自己闲着无聊想来见见老师吧。卫瑄忽而想起了手中的挡箭牌,他忙拿到了身前。   卫瑄不经意低下头看到了书卷面上的大字,他瞬间将书卷卷起藏在了衣袖中,神情惶恐的看了一眼老师的面容。   卫瑄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竟抽出了一本杂谈,而老师平日最不喜他看这类没有意义的书卷,卫瑄幼时看不进长篇大论,便将小薄册子藏在书卷底偷偷的翻阅,被老师看见了则免不了一顿责罚,而随着卫瑄渐渐长大,那些册子也都埋在了书架低下。   虽是一闪而过,但裴言还是看清了书卷的内容,他的面上没有一丝怒意,“瑄儿是想过来与老师讨论这本杂谈吗?”   “不是,我刚才走得有些匆忙,不小心拿错书了。”卫瑄一阵摇头,小声的说道。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不想在听到老师如儿时一般苦口婆心的教导他。   “瑄儿想要拿什么书卷,我这里书籍颇多或许会有。”裴言侧身走到书架前,远远望过去,书卷上的题目尽入眼底。   卫瑄一时语塞,那不过是他用来搪塞的借口罢了,他临时之下又那里想得到书卷的名称,而卫瑄更惧怕裴言会直接提问他。   “瑄儿。”裴言看着眼中一片茫然的卫瑄,开口唤了一句。   “我只是想来看看老师,并非是向老师询问书籍中的不懂之处。”卫瑄微微低下了头,老师比他年长甚多,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思,而他又怎骗得过老师呢。   “瑄儿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是怕我责备你吗?”裴言温声问道。他早看出了卫瑄并无任何事情,但他没想到卫瑄仅是闲着无聊才过来寻他。   卫瑄握了握衣袖,或许他宁愿老师责备他几句,也不愿看着老师异常失望的双眼。他是愧于老师多年的苦心教导,最终也未能成为贤德的帝王,而这一世他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瑄儿跟在我身边多年,可曾听过我的冷声责备。”裴言走向卫瑄,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感觉卫瑄言辞有些吞吐,然他教导卫瑄多年,卫瑄又有何不敢对他提及的。   “不曾。”卫瑄低声说道,正因为老师待他满是疼爱之意,他心中才愈加愧疚,更惧怕自己稍稍无法控制情绪而伤了老师的心。   “以后瑄儿有什么话对老师直说就好,不用隐瞒什么。”裴言不想猜测卫瑄的心思,他宁愿相信卫瑄的言辞。   “我想留在书房中陪着老师。”卫瑄看向裴言的面容,有些淡淡的紧张,上一世他虽然极想让老师留在自己身边,却未曾开口说出这般的话。   裴言有些犹豫,倘若他这次答应了瑄儿便会有以后,但他的书房终不是太子读书的地方,倘若有大臣前来议事看见太子的身影,岂不会惊慌失措。   “我只待半个时辰就离开。”卫瑄退让了半步,他亦不想让老师为难。   裴言点点头,他看着卫瑄仍站在桌边,笑道,“瑄儿别站着了,坐吧。”   卫瑄俯身坐在桌边,老师终究对他无法狠下心,然当年老师对他一忍再忍,而他竟看不出老师心中的苦楚,一再逼迫老师。卫瑄的衣袖重重的落下了,他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上一世的错举。然悔恨是徒劳的,他在痛苦中忏悔了百余年,现在唯一想的便是好好珍惜身边人。卫瑄不想让裴言看到他面上的神情,隐去眼底的伤痛,微微笑了一下。   裴言看着卫瑄坐在桌边愣神,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厚书卷放在卫瑄面前,“闲坐着也是浪费光阴,认真看会书卷。”   “又是这本啊。”卫瑄面上一阵苦涩,他抄写过其中的一段,甚至翻阅了多遍,早就不想再看一眼了。   “瑄儿是不想看吗?”裴言扬声问道。   卫瑄见老师的纤指伸向了书柜底一本更厚的书卷,忙开口说道,“这本就好,我虽然看了多年,但仍是有些一知半解。”   “那瑄儿可要专心看。”裴言俯身坐回桌边,抬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小册子。   卫瑄端起书卷透过间隙望着老师的面颊,眼中溢满了满足之意。   第 14 章   第13章   桌上燃着几支蜡烛,映得房间异常明亮。窗外一片漆黑之色,片片枝叶随风摇曳在窗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卫瑄身披外衣坐在桌边,修长的指节握住袖口,头上的玉冠已经解下,如瀑的墨发用发带草草束起,披在肩后。他抬手撑住下巴望着紧闭的房门,精致的眉眼间略有些倦意,忽而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卫瑄的面上溢满欣喜,他忙起身推开房门。   门外一片空荡荡的,远处的黑暗渐渐吞噬着卫瑄的身体,一阵寒风拂过卫瑄单薄的衣衫,有一丝刺骨的寒意,他略有些失望的低下头,缓缓走进了房门。   卫瑄抬头望向远处的圆月,天色已经不早了,或许今晚老师不会再来了。他仍有些不甘的看着房门,可老师已经接连多日没有来了,难道老师平日间的事务就那般繁忙吗。   卫瑄心中有一丝淡淡的怨意,他用力将外衣脱下扔在一旁,脱下靴子翻身坐在床上,他看着远处明亮的烛火,脑海中隐隐忆起了老师苍白的面颊,心间有些淡淡的痛惜,老师为了朝事日夜忧心,而他又怎能在责怪老师呢。   卫瑄微微摇头,他已经历了上一世看着老师两鬓间的白霜,怎还那般不懂事呢。   他缓缓侧身靠在了床栏上,伸手抚上一旁的薄被却没有拉开。衾衣下一双玉足□□在烛光下,肌肤如玉脂,异常光滑白皙。   卫瑄微闭上双目,手臂缓缓滑落在床上。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布料摩擦极其细微的声音,卫瑄猛然睁开双目,踩上靴子奔了出去,好似生怕他迟了一步门外的人便会离开似的。   裴言看着房间燃起的烛火便知瑄儿仍未熟睡,然他不曾得知卫瑄为了等待他接连多日都未曾熄灭过烛火。   裴言近日手中的事务颇有些繁多,待他处理完后,便已是深夜了,他不忍心再去打扰瑄儿,便直接留在书房中休息了,待转日早些到房间中等待瑄儿。即便是如此,裴言心中仍有些歉意,今日他想早些处理完事务,待房间中看看瑄儿,但没想到待他收拾书卷时,天色又已经很晚了。   裴言轻声走向窗外,他本想远远望一眼就离开了,房门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应声打开了。   “老师,您来了。”卫瑄走上前拥住了裴言的衣袖,他就知道老师绝不会食言了,幸好他没有提前熟睡,否则就看不到老师的身影了。   “瑄儿,夜冷,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就跑出来了。”裴言握住卫瑄微冷的指尖微微蹙眉,他拥住卫瑄的身体走向了房间。   在明亮的烛火下,裴言才看清了卫瑄身上淡白色的衾衣,“瑄儿是已经睡下了吗?”裴言的面上有些歉意,他未想自己的脚步声过重,还是吵到瑄儿了。   “没有。”卫瑄生怕裴言会提出离开,忙一阵摇头,他每次都想等着老师,可是靠在床上便不由自主的睡熟了。   “刚才有些冷,瑄儿喝杯茶暖暖身体。”裴言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卫瑄。   卫瑄伸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身上仍有一丝丝寒意。   “瑄儿小心受凉了,快到床上躺着吧。”裴言扶着卫瑄的手臂,将他推向了床边,卫瑄很不易生病,但倘若病倒了很迟才能痊愈,故而裴言愈加谨慎几分。   “不用了,我批件外衣就好。”卫瑄伸手拿过一旁的衣衫,握紧老师衣袖的手仍未松开,晚上他很难得才能见到老师一面,又怎会轻易放老师离开呢。   “我一直留在这里,待瑄儿睡下后在离开。”裴言看出了卫瑄的心思,笑着摇摇头,“瑄儿可以安心躺下了吗?”裴言看着卫瑄握在他袖边的指尖,衣衫已经有些褶皱了。   卫瑄面上有些红晕,微微的点了点头。   裴言扶着卫瑄躺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薄被为他盖好,他俯身坐在了一旁,面容温和的看着床上的人。   卫瑄盖在被下的指尖偷偷探出,勾住了老师淡白色的衣角,他看着老师俊秀的眉眼,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师前几天为什么没有过来,是因为太晚了吗?”亦或是老师来过了,然他已经熟睡了,错过了这一切。   “让瑄儿一直空等了,”裴言略有些歉意,他不知瑄儿等了多久,或许边等便睡熟了,“最近的事务有些多,我很难抽出空闲的时间,以后瑄儿不要再等了。”   卫瑄略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虽然晚上老师能陪伴他的时间很短暂,但他犹想看上老师一面,只要看到老师安好,他就可以熟睡了。   “老师虽然没有时间,但我可以有时间去看看老师。”卫瑄忽而抬头望着裴言的面容,他既然知道老师整日被事务缠身,又何必一直留在房间中空等。   裴言颇有些无奈,纵然他与瑄儿关系甚为亲密,但毕竟瑄儿的身份尊贵,又怎能一直往他的书房中跑,“不过是几日而已,待我过几天闲下来了,也可以过来看看瑄儿。”   几日后瑄儿便大婚了,那时瑄儿身边有温柔的太子妃陪伴,还岂会等待他,裴言心中不禁燃起一丝淡淡的伤意。   “老师近些时日操劳过度,一定要多加注意身体。”卫瑄看着裴言苍白的面色隐隐有些担忧,他虽在大婚前重生了,但却没有避开与表妹的婚事,他犹觉得自己重生得有些迟了,倘若再早几年,他设计抓出谋划刺杀之事的真凶,或许老师就不会为了救他而深受重伤。   “好。”裴言点点头,现在朝中局势颇有些不稳定,他根本就不得一刻的歇息,而他心知过度的操劳对他身体的损伤,但能看着瑄儿安然坐稳帝位,他亦死而无憾了。   卫瑄微微叹了口气,老师总是表面上答应的很好,而实际上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体。卫瑄微蹙眉头,他不知怎样才能劝通老师,而他更不可能时时陪在老师身边。卫瑄突然想起了一道身影,寒萧自幼被老师救起,与老师的感情亲如父子一般,他绝不可能看着老师彻夜不眠,或许将寒萧留在老师身边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天色不早了,瑄儿快睡吧。”裴言抬手轻拍了拍卫瑄的肩膀,温声道。   卫瑄看着裴言温和的面容,抬手握住了他温暖的掌心,侧身向床内侧移开了一片地方。天色确实很晚了,倘若老师在赶回府中恐怕会更迟,卫瑄想开口让老师留下陪他一起同睡,可他张了张口却如何也无法说出,他更担心老师会回绝自己。然自他年长后,他与老师之间就再不曾这般亲密过了,他们犹如隔着一道薄纱,望得见对方,却无法靠近彼此。   “瑄儿安心休息,我不离开。”裴言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他也懒得在折腾了,倒不如在瑄儿房间中坐一碗,很快就天亮了。   裴言微微侧过身体,他又如何不明白瑄儿的心意,但他与瑄儿真的无法回到从前那般了。瑄儿不久之后就要大婚了,陪在瑄儿身边的不是他,而是瑄儿的妻子。裴言缓缓抬头望向了远处,既然永远都得不到又何必痴心妄想。   “老师劳累了一天,快些回房休息吧。”卫瑄伸手推了推裴言的手臂,他倒有些不懂事了,让老师强忍着倦意陪伴自己。   卫瑄掀开被子盖上了身侧大片的空隙,他现在尚未有任何权力,更无法护得身侧之人,又为何强求老师亲近他。   卫瑄心中突然有一丝恐惧,他担心自己迫于无奈无法兑现心中的承诺,然面对着手中的重权和心爱之人,他又该如何抉择。倘若有那一天他甘愿放老师离开,不,他不应那般悲观,有了上一世的经历,他必不会重蹈覆辙。   “老师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睡熟了。”卫瑄看着裴言眼中执意的神情,微微闭上了双目,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算上上一世也活了好几十年,必须要懂得体谅身边之人。   上一世老师为了他付出良多,然他终不懂老师的心意,这一世他愿一直站在老师身后,默默关爱着老师。   裴言听着卫瑄均匀的呼吸声,微微抬起手轻抚在卫瑄秀美的脸颊上,眼中溢满爱怜,或许今晚是他最后一次陪伴在瑄儿身边了,以后他就不能在与瑄儿这般亲近了。   裴言心中有一丝淡淡的伤意,他看着那个孩子在自己身边一点点长大又如何不会动心,但他心知瑄儿不会永远那般依恋他,瑄儿终会承担起肩上的重任,坐在高位上接受众臣的朝拜,而那时他也该离开了。   裴言看着卫瑄精致的眉眼,情不自禁的缓缓俯下身体,双唇在触碰卫瑄的眉心时猛的停住了,他转身匆匆离开了房门。   裴言用力握紧衣袖站在了夜色之中,他刚刚是在做什么,他又该对当朝太子抱有那般的想法吗,今夜是他糊涂了。裴言原以为自己的心够镇定,未料他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意。   卫瑄缓缓抬起手却未握住老师的衣袖,他坐起身看着门边消失的身影。老师,我绝不会辜负您的心意。待他继任皇位之后,他一定堂正的将老师留在身边,不在这般遮掩惧怕外人的目光。   第 15 章   第14章   红木桌面十分整洁,几本薄册摆放在一旁,毛笔静置在砚台上,墨迹早已枯涸。茶杯中残余着小半杯龙井,虽白雾已散去,而淡淡的清香犹在。   书墨站在窗边望向远处紧闭的大门,纤长的睫毛微微扇动,双眸异常澄澈,白皙的面颊宛若浑然天成的美玉一般,毫无一丝瑕疵,唇边红润若朱丹。精致的眉宇间隐约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纤长的葱指抚在窗边,指腹圆润而无一片薄茧。书墨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桌面,墨发随风飘动,垂落在胸前,更增添了三分柔美。   书墨抬手从书架上随意拿了一本书卷,略略翻开几页,他看着上面飘逸的字体,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当年景诚尚未入仕,性子还很活泼,时常喜欢拉着他出去到集市上走走,后来景诚的母亲过世了,他的性子愈加沉闷,随着步入朝堂更是变了很多。   书墨的指尖微微顿了一下,或许当年他不应看着景诚走入科举考场,但那是景诚的心愿,而他又拦得住他吗。   房门轻声推开了,书墨看着身着朝服的景诚,抬脚走上前去,微微勾起了一丝笑容。   “你怎么在这里?”景诚看见书墨明媚的面容,皱紧了眉头,他侧身冷冷瞪了门边的侍从一眼,他不是让侍从告诉书墨在门外等候吗,怎么还让书墨进入他书房了。   侍从微微低下头,林公子身份显赫岂是他一个卑贱之人能拦得住的。   景诚看向书墨手中的薄册,面色一紧,匆匆上前用力夺过,书墨被猛的推后了两步。   “我让你动我的书卷了吗”景诚厉声斥责道,眉眼间溢满了怒意。   “对不起,我只是闲着无聊随意翻了两眼。”书墨抬手抚上了一阵刺痛的胸口,面上一片伤意。   “是很重要的信件吗?”书墨看着景诚面上严肃的神情,那本卷册只是景诚早年翻阅过的一本普通书籍罢了,他又何必如此紧张。   书墨缓缓放下手,指尖染上一丝鲜红,倘若景诚不肯相信他,又为何让他亲自去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景诚看见书卷的封面,缓缓放下了心,他随手将书册扔在了一边,“我的房间不比林家的书房,每本卷册中夹杂了诸多朝事,以后没我的准许,我希望你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还有倘若有事在大厅中等我便可,不必踏入书房。”景诚冷声吩咐道,陈府亦不是林家后院又岂由书墨想进就进。   “好。”书墨缓缓点头,淡蓝色的衣襟上渗出星点的血迹,宛若寒冬绽放的梅花瓣一般,有一丝淡淡的凄冷。   “你今日找我有什么事情。”景诚站在桌边,望了一眼两手空空的书墨,“我不是告诉过你倘若无事就不要来找我了吗。”   “难道林家家主平日间就这般闲在?”景诚看着书墨面上的沉默,心间燃起一丝怒火,他可没有时间陪着书墨闲聊,林府中侍女不少,书墨可以随意找来一人聊天,又何必偷偷赶来他的书房。   “多日没见景诚了,我有些放心不下。”书墨张开口,然心间的话却无法说出,溢满了苦涩,难道景诚就这般厌恶他了,而当年景诚科考挑灯苦读,他又陪了他多久,一切都过去了,从景诚站在朝堂之上的那一刻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有何放心不下我的。”景诚拿起桌上的茶杯想仰头饮下,书墨伸手拦住了他,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温茶。   “最近朝中局势有些动荡,皇上接连查办了几位大人。”书墨眼中有些深沉,他担心会牵连到景诚,近年来景诚为了稳固朝中的地位亦私下做了不少事情,而庄庄都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查办他们与我又有何干,只要书墨严谨口风,就绝不会有人得知暗中之事。”景诚看着书墨微微有些迟疑,近年他愈加对书墨有些不信任了,然他身边身份显赫而又真心待他的也只有书墨一人,他不得不将这些事情全托付于书墨。   “我怎会忍心陷害景诚,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绝不会吐露半分。”书墨大声说道,他真心待景诚,甚至不惜为了他动用家族势力,而却换来了景诚的不信任。   “若有人用林家逼迫你呢。”景诚未在意书墨眼中的伤痛,书墨得知了他太多的秘密,以后他绝不能在依靠书墨一人,否则他终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他必须尽快脱身,推掉这一切。   “我甘愿一人拦下全部罪过,绝不会牵连到你。”书墨缓缓说道,眼中亦有一丝坚定,他绝不忍心看着心爱之人身陷囹圄,如若有那一天,他希望景诚能带着情儿离开京城好好活下去。   景诚冷冷哼了一声,书墨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若真在畏难的紧要关头,书墨又怎会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今后的道路,他必须要靠自己走下去,别人是靠不住的,如今书墨助他登上三公之位已经足以了。   书墨看着景诚冷漠的面容,心中宛若被狠狠击了一下,他愿为了景诚做一切事情,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而景诚却不肯相信他的心意,倘若他但凡有一丝退意,他绝不会亲临险境。   “你不相信我。”书墨张了张口,胸肺中一阵剧痛,他以袖掩唇低声咳着,浅色的衣袖上染上了一片鲜红,他缓缓抬头,脸颊异常苍白,唇间似有一片血渍,远远看去竟有一丝妖艳。   景诚微微摇头,倘若他真的不相信书墨,也绝不会将秘事托付与他,但他绝不能永远相信一个人。   书墨看着远处的书架似乎忆起了,他当年陪着景诚刻苦用功的情形,只是他们再也无法那般亲密了。   “你还有事吗?”景诚看着书墨暗淡的神色,心中似乎染上一丝伤意,他尽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冷声问道。   书墨微微的笑了,笑容异常悲伤,若他说没事景诚必然要赶他离开吧,而他平日事务颇为繁重,不能日日来见景诚,一月之中能与心爱之人相处的时间又有几天。书墨有些舍不得现在就离开,然他面对着景诚冷漠的面容,却愈加心痛。   “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芙蓉酥。”书墨走到桌边打开了一旁的纸袋,淡淡的香气飘散而出。   “你来就是为了送袋糕点的吗?”景诚皱紧了眉头,书墨最近可是越来越闲了。   书墨好似没有听见景诚的话一般,他拿起一块糕点喂到了景诚嘴边,“你尝尝看,还是以前的味道,没有改变一分。”   景诚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糕点,侧身避开了。   “过去你可是很喜欢吃。”书墨的眼中有些迷茫,他不惜排上许久的长队,只为了景诚面上的一丝欣喜。   “那只是过去。”景诚大声道,过去他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连娘亲得了重病都没有银两医治,只能无助的看着娘亲在床上□□,而如今他位列三公,深受家族之人的推崇,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呆子了。   书墨将手中的糕点放入口中,酥脆有一丝丝的香甜,那时景诚在书房中苦读了一天,看见他的身影会异常欣喜的跑过来,而他喂景诚吃着糕点,心中溢满暖意,似乎忘却了平日间的劳累。   “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务要处理。”景诚张口提醒道,他可不想让书墨一直留在他的书房中。   书墨伸手拿起桌上的纸袋,握在怀中好似什么珍贵之物一般,“我过几日要去杭州一趟,可能半个月才能回来,倘若景诚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吩咐我的侍从。”   “我最近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景诚沉思了一会,皇上严查朝中大臣,他也要消停消停躲躲风声了。   “景诚。”书墨缓缓走到门口,猛的转身望向景诚,半个多月的分别他似乎有些不舍得。   “又怎么了。”景诚用力握住桌边,面上有些不耐。   书墨走向景诚身边,伸手拥住了面前的身体,眼中溢满了珍惜之意。景诚下意识的想推开书墨,然他用尽了力道,却没有推开书墨。   “我走了,你好好珍重。”书墨不舍的缓缓放下手,怀中的温暖稍纵即逝。   景诚有些厌恶的甩开了衣袖,他到希望书墨能多走几年也省的老来烦他,他看着书墨消失的身影,似乎感觉手上有些粘稠,在阳光下竟是分外的鲜红。   书墨迈出大门口,伸手扶住一旁的树干,喘息了许久,光洁的额头上隐约可见一层密汗。   “老爷,您的伤势还未痊愈怎么就下床了。”一旁的侍卫忙走上前扶住了书墨的肩膀,他看着书墨衣襟上的鲜红,眼中异常担忧。   “我们走吧。”书墨望了一眼偌大的牌匾,直起身体缓缓向前走去。   侍卫重重叹了口气,“府中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护卫,您又何必亲自犯险。”   书墨微微摇头,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会牵连到景诚的官位,他亲自去还放心一些。   第 16 章   第15章   一道光影映在桌边,异常明亮刺眼,随着微风吹拂嫩绿的叶片,光斑缓缓移动到了书页上。卫瑄略觉得双眼有些不适,向另一侧移了一些,身上的暖意瞬间消散了,陷入了阴暗之中,衣衫仿佛染上了一丝寒意。   卫瑄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的向窗外张望一眼,似乎在等待着那道白色的身影。   秀美的面容上略有些落寞,但在淡黄色衣衫的衬托下竟有几分夺目。墨发尽拢在玉冠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眉眼间异常精致,然双眼却有些迷茫。   房门轻敲了两声,卫瑄放下书卷朗声道,“进来。”   几个身着粉衣的小宫女缓缓走入,清秀的面容竟有几分稚嫩,然面上溢满了畏惧的神色。   “你们这是做什么?”卫瑄看着宫女托盘中的红布,眼中有些诧异。难道又到母后的寿宴了,可母后不是刚刚过了四十大寿吗。   “回太子殿下,明日便是您的大婚了,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将这些红布挂在房间中。”年长些的宫女微微低下头。   卫瑄看着大片的鲜红,竟有些刺眼,似乎刺痛了他的心,他竟然忘了大婚之事,未想到一个月竟过得这般快,然即使他刻意逃避日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看着枯燥无谓的书卷,也避不开那一天。   卫瑄用力握着衣袖,他不想与表妹大婚,更不想看着老师落寞的背影,可他被母后桎梏了一切,根本无力反抗。   “这是本宫的书房,你们去布置新房便是。”卫瑄冷声道,老师随他一起晨读,难道也要老师看着这鲜艳的红色愈加心痛吗。他已经伤了老师的心,绝不能伤得再深一分。   “皇后娘娘说太子大婚乃全国喜事,必须将宫中各处贴满红纸。”宫女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你们连老师的书房也贴了吗?”卫瑄用力拉着宫女的衣袖质问道,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好似就自己被蒙在谷中一般。   宫女点点头。   “都给本宫扯了,快去。”卫瑄用力放下手,清丽的面容上溢满了怒意,他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老师温和的眉眼间一丝淡淡的伤意。   老师看着周身的大红又会如何作想,但老师宁愿将伤痛忍在心中也绝不会对他吐露一分。   “可是。”宫女的面上有些犹豫,那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她不得违抗。   “好,你们不从,那本宫亲自去撕。”卫瑄用力推开面前的人,大步走上前去,他已错了一世又怎能再错一次,上一世他只顾及自己未曾在意过老师的感受,而现在他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卫瑄不舍得看着老师面上的伤意,哪怕是一分,他的心都会痛上许久。   “太子殿下。”一旁的宫女想上前去阻拦,可是却畏惧卫瑄面上的怒意。   卫瑄看着面前白色的身影,重重的停下了脚步,“老师。”   “瑄儿,怎么了。”裴言看见卫瑄面上的怒容温声问道,他似乎还未见卫瑄发过这么大的火,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瑄微微侧身平息着心间的怒意,裴言看向了一旁的小宫女。   “太子殿下让我们将您房间中的红纸撤去,可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奴婢不敢不从。”宫女看见太傅的面容仿佛如看到救星一般。   “瑄儿就为这事而生气?”裴言问道,隐约有些笑意,他似乎觉得瑄儿的脾气愈发的像小孩子了。   “难道我不该生气吗。老师,您笑什么。”卫瑄看着裴言面上没有一丝伤意,难道是他想错了,老师根本不在意他娶妻的事情,不可能,老师必然是担心他顾虑过重而将忧伤隐在了心底。   “那瑄儿为何要生气?”裴言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侍女都下去。   “我不喜她们将红纸贴得到处都是。”卫瑄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好似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成亲了一般,但他不想让老师知道这件事,而老师身居朝堂又如何会不知。   “成亲哪有不贴喜字。”裴言似乎觉得瑄儿光念书了,连一点最基本的常事都没有。   “我根本就不想成亲。”卫瑄在袖中稍稍握紧了拳头,他不想又有什么意义,他身在太子之位必须要服从父皇母后的意愿,待他有朝一日登上皇位才能真正的将心爱之人保护在怀中。   “瑄儿年满十八岁即将承担重任,也该大婚了。”裴言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缓缓道,瑄儿已经长大了,即将为人夫再不会拥住他的手臂亲昵的呼唤他老师了,可在他眼中似乎瑄儿仍是那个小小的孩子。   “老师都年过三十了也还没有成亲。”卫瑄张口反驳道,上一世老师陪在他身边二十余年,未曾娶妻留下血脉,一生孤苦因操劳过度而亡。   他喜欢老师根本看不得老师身边有任何女子,而他在老师孤独的站在一边时,膝下却有一双儿女,他实在太过残忍了,这一世他甘愿不触碰任何女子,只陪着老师一人。   “瑄儿希望老师成亲吗?”裴言抬手抚着卫瑄的发丝,一如过去一般,他未曾考虑过成亲之事,他一心为了辅佐瑄儿成大业,不曾有任何杂念,倘若娶了妻室,只会误了她。   “我不想老师成亲。”卫瑄张口说道,他看着老师疼爱的眼神微微低下了头,如今他大婚在即,又岂能如此要求老师,可他真的看不得任何女子躺在老师身侧,他宁愿那个人是他。   “瑄儿放心,老师不会成亲的。”裴言看见卫瑄面上的紧张之色,温声道。他心知瑄儿的顾虑,是担心他有了妻室便会分去他的一丝注目。他的心思全在瑄儿身上,绝不会消散一分。   卫瑄心间有一丝安定,隐约有几分伤意划过,他记得上一世老师也是这般询问他的,而他却是强令老师不得娶妻,然老师仍含笑应了。“老师,我这般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裴言笑着摇摇头,他本也并无娶妻之心。   卫瑄伸手拉住了裴言的衣袖,老师总是这般慈爱的纵容他,而他又是怎样伤害老师的。卫瑄缓缓抬头在心中暗暗承诺到,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他再不会让老师心寒。   卫瑄跟随着裴言一起走入房间,他不等裴言开口便坐在桌边,拿起了一旁的书卷。裴言看着卫瑄溢满愁苦的面容,抬手抽走了他手中的书卷,“明日便是瑄儿的大婚,今天休息一日也无妨。”   “这是母后的吩咐吗?”卫瑄并无半分喜色,倘若只是因大婚,他宁愿看上一日的书卷。   “难道老师连这个权利都没有了。”裴言可不想让瑄儿埋怨他的苛刻,连一日的假期都不曾有。   “瑄儿不开心吗?”裴言见卫瑄依旧是愁眉苦脸的,面上有些疑惑,平日瑄儿想求得一日的假期,都哀求他很久,每每他应了,瑄儿面上都溢满了欣喜。   “开心。”明日他便有妻室了,又有何开心的。   “今日老师能陪着我吗?”卫瑄小心的握住了裴言的衣袖,他生怕老师只是赶来宣布此事,而后不久便离开了。   裴言点点头,太子大婚后,身边会有太子妃的陪伴,而他想与瑄儿独处就很困难了,或许今日是最后一日。   太子妃温婉贤良,瑄儿必然会心生爱意,裴言心间略有些伤痛,他也希望瑄儿能与太子妃和睦相伴一生。   卫瑄起身坐在了裴言身边,他看着老师俊秀的面容不禁拥住了老师的手臂,“我能坐在老师腿上吗?”就像儿时一样靠在老师怀中,卫瑄真希望他未曾长大过,永远如儿时一般又该多好,可惜他逐渐成年甚至坐拥江山却未能保护身边之人。   “瑄儿都多大了。”裴言有些无奈的看着卫瑄,他们似乎近五年不曾这般亲密过了。   “就一次,最后一次好吗?”卫瑄哀求道,他心知老师是不会拒绝他的。   裴言点点头,确实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瑄儿的心思将全会在太子妃身上。   卫瑄起身坐在裴言腿上,双手拥住了他的脖颈。裴言生怕卫瑄滑下去,不觉伸手拦住了他纤细的腰肢,裴言感受着怀中的温度,竟有些不舍,他尽力压下心间的一丝情愫,瑄儿身份尊贵,更是他的徒弟,而他绝不能心生这般的想法。   “老师真好看。”卫瑄看着裴言分外白皙的脸颊,有一丝想吻上去的冲动,他缓缓凑近了老师的侧脸,却在咫尺之间硬生生的停住了。他现在的根基尚未稳固,任母后随意摆顾,又怎配拥有老师。   “瑄儿尽说瞎话,老师的年纪都已经大了。”裴言笑道,他的容貌虽未有什么变化,但身体却愈来愈不济了,倘若在操劳下去怕是更为不堪,但现在瑄儿年纪尚轻,他根本无法放手。况且他走出清心阁,就再不可能回去了,他这一生都只为了瑄儿一人。   “老师不老,还很年轻。”卫瑄靠在裴言怀中,他以后会少让老师一些操劳,让老师长命百岁。   然卫瑄却忘记了他的寿命只有短短三十几年,老师看着他的离世又岂会不心痛。   第 17 章   第16章   大殿中金碧辉煌,桌上燃烧的喜蜡异常明亮,映得桌边的红绸缎宛若鲜血一般鲜红,分外刺眼。似乎隔开了窗外冰冷的黑夜,柔和的月光倾洒在窗纸上瞬间消失了踪影。   墨绿的枝叶随风飘动,夜晚异常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雀的鸣叫,竟有一丝淡淡的凄凉。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淡淡的香气夹杂着美酒的醇香,酒杯缓缓倒在红色的桌布上,落下一片酒渍,清澈的液体顺势淌落在地上汇成了一片小水洼。   卫瑄站在桌边,及腰的墨发被高高束在玉冠之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大红的衣衫更映衬他秀美的面容分外白皙精致,腰间的玉带紧紧扣在他纤细的腰肢上,衣袖边娟绣着龙鳞,隐约有一丝腾飞的气势。   卫瑄冷漠的看着远处聚在一起言谈欢笑的大臣,面上略有一丝忧伤,他伸手拿起一旁的酒杯仰头饮尽了。   站在一边的小宫女低头走上前斟满了美酒,她看着卫瑄俊秀的面容,双颊微微泛红,竟如施了脂粉一般,娇嫩可爱。   “恭喜太子殿下,祝太子与太子妃百年好合。”梁大人为首的一帮群臣看着卫瑄孤身一人站在桌边,纷纷走上前去。   卫瑄嗅见一阵浓烈的酒臭味,他看着众人面上堆满逢迎的笑意,心间不觉有一丝厌恶,他勉强点了点头,饮下杯中的酒。   卫瑄待众臣离开后,面容瞬间冷了下去,他放下酒杯俯身坐在桌边,面颊有一丝淡淡的绯红,眼中溢满了迷离之色。卫瑄转身在众人之间寻找着那道淡白色的身影,然他寻了许久也没有望见。   卫瑄落寞的低下了头,或许老师早就离开了吧。老师看着他怀中即将拥着贤良的妻子,被大臣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中间,又怎会不心痛。卫瑄微微用力握紧了衣袖,今日老师不该来的,他宁愿老师在书房中孤独的坐上一夜,也不愿老师忍着心中的伤意,笑意逢迎每一个人。   然老师上一世隐忍得还不够吗,可是卫瑄根本无法做到他心中承诺的那般,他的根基尚未稳固,必须要服从母后的懿旨。   卫瑄拿起手中的酒杯缓缓饮下,微冷的酒水渐入喉咙,辛辣渐渐麻痹了心间的刺痛。他不经意看到了远处俊秀的侧脸,但眼中并未有任何喜色。   裴言身上淡红的衣衫刺伤了卫瑄的双眸,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指尖微微发白,老师喜爱白色,又怎能着红衣,一定是母后逼迫老师的。卫瑄重重的靠在椅子上,是啊,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老师又怎能着白衣呢。   他苦求百余年,终未能避开上一世的错路,还是让老师忍着伤痛参加了他的婚宴,卫瑄不知老师心中是何等的凄凉,但他看着裴言面上依旧温和的神情,心间愈加痛楚。   卫瑄缓缓起身想走过去,但他却不知该怎样面对老师,是劝解老师不要伤心吗,然他娶了表妹就已经铸就了无法弥补的过错,他又如何让老师谅解他。   卫瑄看着面前的几位大臣,停下脚步,拿过一旁侍女递来的酒杯。老师,对不起,我发誓此后绝不会再让您伤心了。然卫瑄不知他以后为了权益是否会再次妥协。   裴言冷清的坐在桌边,墨发垂落在肩边,淡红色的衣衫竟衬得他的面容愈加明艳动人,然温和的眉眼间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他缓缓抬起手臂,修长的指节握住了冰冷的酒杯,仰头而进。   一丝苦涩在心间流淌,裴言看着远处高挑的身影,眼中似有一丝哀伤夹杂着淡淡的不舍,瑄儿已经长大了,八年很快就过去了,或许待下一个八年瑄儿根基稳固时,他就无需在留在朝堂了。   裴言从不悔离开清心阁走入污浊的朝堂中,他为了心爱的徒儿付出一切,看着瑄儿登上帝位成为一代明君已经足矣了,他并不想奢求太多。   裴言饮尽杯中的酒,然双目却仍未离开那道鲜艳的身影,他该放手了,瑄儿成亲后身边又有貌美的太子妃时刻陪伴,已经无需在央求他留在书房了,然他的心已经动了,想要放下却是异常艰难。   “裴太傅,烈酒伤身还是少饮一些为好。”云涵坐在一旁看着裴言接连饮了几杯,不忍出声提醒道。   裴言点点头,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水却是再一次举杯饮下了。美酒甚烈,但却不足以醉人。   “太傅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云涵看着裴言有些苍白的脸颊,他心知太傅久在朝中的苦闷,然太傅孤身一人却无法排解心中的愁苦。   裴言摇摇头,勉强笑了笑,今日是瑄儿大婚,难道他不应该为瑄儿高兴吗。裴言看向远处的众臣,面上皆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却不知是否发自内心。   云涵张张口,想劝解裴言几句,然裴言身份高贵,他们不过是浅交之友而已,倘若言及太多亦有些失礼了。   “太傅天色不早了,明日还有早朝,我们先回去吧。”云涵缓缓起身,太傅喜静本厌恶官场酒宴的吵闹,但太傅的身份在此,恐怕不会提前离席,倘若不是他开口提出,太傅亦会留到最后一刻。   “好。”裴言回身望了一眼远处的身影,明日瑄儿陪伴在太子妃身边,亦不用晨读了,而他再想见到瑄儿恐怕是几日之后了,可能那时瑄儿就会与他生分了很多。   “老师。”裴言听见身后的一道声音,猛然转身看见了卫瑄秀美的面容,“云涵,你先回去吧。”裴言停下了脚步,纵然他已心知不再可能了,然心间仍有一丝期望。今夜是瑄儿的新婚之夜,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这般面对瑄儿了。   卫瑄走上前,看着裴言近在咫尺的身影,缓缓抬起手却无法握住他的衣袖。   “恭喜瑄儿,祝瑄儿和太子妃美满和睦,早生贵子。”裴言端起桌上的酒杯缓缓说道,他亦是在击碎心底的一丝情愫。瑄儿身为太子,他本就不该对自己的徒儿抱有任何妄想。   卫瑄心间异常刺痛,他猛的夺过了裴言手中的酒杯,“这里只有我与老师两个人,老师又何必强颜欢笑。”是他不好,重活一世依旧未能守护身边的人。   “这是我的真心祝愿,未曾夹杂半分虚假。”裴言看着卫瑄面上激动的神情,他不可能陪伴瑄儿一生,太子妃温婉贤良,他真的希望她能陪伴瑄儿走完一生。   卫瑄尽力的看向裴言温和的面容,却未曾发现任何忧伤之意,他不相信老师甘愿看着其他女子陪伴在他身侧,“难道老师希望我成亲吗?”   “瑄儿今天是你的成亲之日,你胡说什么。”裴言微微蹙眉,他不愿又如何,瑄儿身份尊贵,注定身边坐拥诸多娇妻美妾。   “我不想娶妻,一切皆是母后逼迫我的。我宁愿终身不娶任何女子,一直陪伴在老师身边。”卫瑄用力握住裴言的衣袖,他生怕倘若今日未能说出这句话,或许老师会误会他的心意。他真的很在意老师的感受,甚至他甘愿牺牲一切,但他真的做不到。   “瑄儿你喝多。”裴言避开卫瑄深情的双眸,用力扯下了卫瑄的衣袖。卫瑄只是源于对他的依赖罢了,时日渐久卫瑄就会渐渐发觉,但倘若他没有稍加制止,看着卫瑄误入歧途,只会害了他。   “我没有喝醉,我说的皆是真心话。”卫瑄大声说道,他早就爱上老师了,但他的占有欲过重,却不曾发觉这一切。   “老师,”卫瑄走近裴言,伸手握住他纤细的手腕,张了张口似想说出心中的话,然他刚刚开口却被裴言打断了。   “够了。”裴言冷声道,他微微转身背对着卫瑄。   “难道您不相信我吗?”卫瑄眼中有一丝伤意,他如今即将步入洞房,又怎让老师相信他,可他希望老师能给他一次回应,或许以后的道路会更加艰难。   “来人,太子醉了,快将太子扶回去。”裴言看着卫瑄握在他腕上的指尖,白皙的肌肤留下了一道红痕。   一旁的侍女纷纷走上前扶住了卫瑄的手臂,他不得已放下了手,“老师,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您看到我的心意。”   新婚过后他必须要与表妹装作恩爱的样子演给母后看,这一段时间怕是会让老师心寒了,但他以后绝不会再让老师伤心。   卫瑄看着老师的身影未有一丝停顿,抬起的手缓缓落了下去,他用力咬住粉嫩的下唇,“老师,您明日还会来书房看我吗?”或许老师已经伤透了心,但卫瑄不在意,以后的时间还很漫长,他可以一心一意的待老师,慢慢挽回老师的心。   “不会,瑄儿安心陪着太子妃吧。”裴言冷声说道,抬脚迈出门槛,他甚至不敢回身,他生怕自己看到瑄儿面上的伤痛会无法忍下心,但倘若他今日纵然了卫瑄,瑄儿迟早会后悔的。   这份不容于世的感情本就不应该存在。   卫瑄看着裴言的背影重重甩开身边侍女的衣袖,只要老师还留在宫中一日,他就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心意。   第 18 章   第17章   窗纸上倒映着斑驳的树影,夜晚愈加寒冷,一丝丝寒意透过窗缝渐渐渗入,却被烛火的温暖隔在了外面。   梳妆台的铜镜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殷红的颜色仿佛点亮了整个房间一般。桌上的喜蜡燃烧过半,光芒已有些微弱了。   大红色的床帘微掩,露出了红裙的边角,娟绣的花纹异常精致,绣花小鞋上的牡丹花瓣微微卷起,仿佛刚刚盛开一般,点缀着翠绿的枝叶。   纤瘦的双肩掩在喜服之下,露出的一双玉手却分外白皙水嫩,若葱根一般纤细。   她静静的坐在床边等待着自己的夫君,许久未敢乱动一分,娇嫩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甜美的笑意。   房门轻轻推开,卫瑄踱步走入房间,红色的衣袍微微摆动露出一双银靴。澄澈的双眸仿佛染上了一层薄雾般略有些迷茫,精致的眉眼间隐隐有一丝忧伤。卫瑄看着端坐在床边的倩影,微微叹了口气,上一世表妹尽心讨好他,仍未换来他的一丝注目,终绝望的站在窗边等待着他的身影。这一世他有心而无力,再次看着表妹走上了那条凄苦的不归之路。   卫瑄走近床边,伸手掀开了红盖头,他看着表妹面上浅浅的笑意,心间的愧意更深,或许表妹仍在期待着有一天能得到他的宠爱,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卫瑄不想在让表妹在冷宫中等待死亡,若有一日他登上帝位后,他甘愿送表妹离开皇宫。   “殿下。”婧婉轻声唤了一句,她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白皙的双颊上染上了一层绯红,她微微低下头,面上略有一丝娇羞。   卫瑄点点头,他看见表妹递来的纤纤玉手,向后退了一步,他根本无法抑制心中对陈氏的厌恶,即使表妹的性情很温婉,未曾在后宫中惹起任何事端。   “太子殿下。”侍女端着托盘走到卫瑄,微微俯下身体。   卫瑄伸手拿起了一杯酒,挽过婧婉的手臂一饮而尽,婧婉缓缓饮着杯中的酒,面上的笑容异常美好,过了今日她便是太子妃了,以后会永远陪在心爱的男人身侧。   “你们都下去吧。”婧婉喝退身边的宫女,缓缓起身解开卫瑄的衣领,长长的墨发落在卫瑄白皙的脖颈间,“殿下劳累了一天,身体必然很疲倦了,让婧婉服侍您更衣吧。”   婧婉的声音异常温柔,手上更是轻柔了三分。   卫瑄用力握住婧婉纤细的手腕,冷声道,“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娶妻已是他忍让的极限,他绝不会再触碰任何女子。   卫瑄转身走向房门外,婧婉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卫瑄的身体,“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殿下要去哪?”   “我回书房,你睡在房间中。”卫瑄抬手掰开婧婉的指尖,上一世他被迫无奈与表妹行房了,然却留给表妹无尽的期待,这一世他不会再勉强自己,他亦是为了心爱之人。   “难道殿下就这般厌恶我吗,连一夜也不肯与我共处。”一行清泪从婧婉绝美的面容上缓缓滑下,她早就知卫瑄是被迫娶她为妻,她误以为自己会渐渐打动卫瑄的心,但没想到卫瑄本就不愿见到她。   卫瑄看着婧婉伤痛的双眼,心中有些不忍微微摇头,“小婉很好,但我根本不会喜欢上你,以后你也不必在期待什么了。”   婧婉正值妙龄,他不想让婧婉大半的青春耗在漫漫无尽的等待中。   “我不在意您是否会爱上我,只要您能时常来看看我就好。”婧婉紧紧握住卫瑄的衣袖,父亲早就告诫过她不要妄想帝王的宠爱,她还曾不相信,原这一切都是真的。   卫瑄向前迈了一步,他当然会异常陪在表妹身边,但这一切都只是做戏给母后看罢了。   “殿下,您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一晚就好。”婧婉缓缓跪在地上,拥住卫瑄的双腿哀求道,倘若外人得知太子在新婚当晚便离开了,又会怎样看她,怎样耻笑陈家。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卫瑄俯身将表妹扶起,他已经妥协得够多了,然他再次顺从表妹,恐怕又重蹈覆辙了。   “您将我一人留在洞房之中,明日又让我如何向母后交代。”婧婉眼中有一丝丝的绝望,似乎她多年来的幻想已经完全破灭了。   卫瑄拿起桌上洁白的帕子,掏出袖中的匕首,撩开衣袖在洁白的手臂上割开了一道伤痕,鲜血缓缓淌在帕子上。“这样可以了吗?”卫瑄将帕子递到婧婉面前。   “我又犯了什么过错,让您不惜伤害自己也不愿与我同房。”婧婉看着卫瑄手臂上的血迹,她自幼便在闺房之中习得琴棋书画,苦练多年只为了面前的男子,然卫瑄却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你没有任何错,”卫瑄摇摇头,面上略有些苦涩,本是家族势力之争却加在了一个柔弱女子的肩头,“或许我本就不该娶你。”   卫瑄忽然感觉心间有一丝燥热,他用内力稍稍压制却愈演愈烈,蔓及全身,他看着婧婉白皙的面容,心中竟燃起了一丝欲望,他尽力克制自己下意识的冲动,用力握住了桌边,尖锐的刺痛,仍未唤醒他渐渐消失的意识。   “你。”卫瑄张张口,重重的咬下唇边,一片血渍缓缓溢出,双唇分外娇艳。   婧婉看着卫瑄眼中的怒意,缓缓低下头,“爹爹说若不在交杯酒中下一些□□,您恐怕不会留下。”   卫瑄一拳击在桌上,堂堂陈氏族长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真是看错了陈家人。   “您是不是很难受。”婧婉看着卫瑄尽力隐忍着,额上暴起的青筋,她轻步走近卫瑄,用力拥住了他的身体。   卫瑄感受着身边轻微的凉意,似再也无法隐忍,他用力推开身边娇柔的身躯,大步跑处房门。   婧婉重重的跌坐在地上,泪水浸湿了面上的脂粉,自新婚第一日便得不到夫君的宠爱,以后在宫中的多年,她又如何熬过。   夜间的寒风吹拂着卫瑄的衣衫,仍未缓解他身上的燥热,他用力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   夜色渐深,房间中的烛火纷纷熄灭了,只有几盏仍燃烧着,但在茫茫夜间却愈加微弱而渺小。   卫瑄看着远处房间中透过的光亮,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老师还未离开,许是时间太晚了,皇城的大门早已关闭。   卫瑄接连几步跑过去,伸手猛的推开了房门,在寒风中多时的奔跑虽是换回了他的一丝理智,但未能持续多久。   “瑄儿,你怎么来了。”裴言看着卫瑄的面容,眼中有一丝诧异。此夜正是大婚当夜,卫瑄不留在新房中,又来找他做什么。   “瑄儿,别胡闹了,快回去。”裴言微蹙秀眉,倘若让外人发现卫瑄新婚之夜留在他房间之中又会如何作想,裴言虽是不在意自己,但他不想朝中大臣皆议论此事。   “老师就这般想让我与表妹同床吗?”卫瑄重重关上了房门,眼中有一丝伤意。他为了老师苦苦隐忍着心中的欲望,然老师却未询问他半句。   裴言微微叹了口气,不想又如何,瑄儿已经与太子妃大婚了,必然是要同房留下血脉。   卫瑄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白皙的耳垂,双眼中燃起一丝异样的神色,他奋力拥了上去,炽热的肌肤异常渴求那一丝丝的凉意。   “怎么这么烫。”裴言抚到卫瑄的手臂,不禁皱紧了眉头,他侧身看着卫瑄通红的双颊,心间隐隐有些明了,没想到陈氏一族为了稳固太子妃的地位竟不惜用这种手段。   卫瑄稍稍用力扯下了裴言的衣衫,然他似乎觉得那片清凉仍远远不够,他用力将裴言扑倒在床上,俯身压了上去。若他必须要解开自己的药性,他宁愿那个人是自己心爱之人。   “瑄儿。”裴言看着卫瑄迷离的双眼,重重的唤了一句,但仍未有任何作用,他抬手按住了卫瑄炽热的胸膛。   他身为人师,又怎能如女子一般雌伏在自己徒儿的身下。   卫瑄觉得裴言的手臂有些碍事,他伸手拂开了,拥住裴言□□的胸膛,脑中仅余的一丝意识渐渐退去。   裴言面上略有一丝羞恼,他侧身击向了卫瑄的肩膀,卫瑄身体一阵倾斜,重重的跌在了床下,背后的刺痛挽回了他的一丝心智。   “瑄儿,你伤到哪里了。”裴言看着卫瑄许久未坐起身,心知他刚才下手有些过于重了,心间有一丝痛惜,他抬手扶起了卫瑄。   卫瑄看着裴言胸膛上一道贯穿胸口的伤痕,愈加不忍,他用力握紧拳头,似想用一丝丝疼痛抑制住身体的欲望。   老师为了救他不惜以身挡剑,而他又怎能强迫老师雌伏于他的身下。恐怕他将老师压在身下后,他们之间便再也无法挽回了。卫瑄看着老师苍白的面颊,缓缓倒在床上。他甘愿付出一切,只为了不负身边的人。老师为了他牺牲良多,而他即使躺在老师身下又如何。   “难道老师是想让我触碰其他女子吗,”卫瑄看见裴言面上犹豫的神色,用力将裴言拉向了自己怀中,“若如此,我宁愿”   裴言抬手掩住了卫瑄的双唇,“瑄儿,你终会后悔的。”瑄儿待他不过是一时的依恋罢了,而这样的感情又能持续多久。   “我心爱老师,绝无悔。”他重活一世,只为了用心珍爱老师。   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痛苦的神色,唇间的一片血渍,缓缓俯下了身体,身下异常轻柔。   第 19 章   第18章   窗扇微开,一道光斑映在床边,异常明亮耀眼,丝绸薄被微微滑下,露出了娟绣竹叶的一角,素净而清雅。   卫瑄平躺在床上,秀美的面容上略有一丝淡淡的笑意,面颊隐约有些苍白,衾衣领口微微扯开一些,露出了精致而白皙的锁骨。他微微翻过身体将被子尽数压在身下,修长的手臂搭在床栏边上。   裴言静立在桌边,墨发散落在白色的衣衫上,衣诀微微随风飘拂。他转身看着床上之人熟睡的面容,眼中夹杂着满满的疼爱,与一丝淡淡的忧伤,昨夜他看着瑄儿躺在身下明艳的面容亦是动情,甚至不曾考虑过此事的后果。   倘若皇后得知他将未来的九五之尊压在身下,不知会如何动怒了。裴言微微叹了口气,他更不知瑄儿是真心如此,亦或只是醉酒之下的狂妄。   卫瑄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双眼,他看向空荡荡的身侧,心间一阵惊慌,猛然坐直了身体,“老师。”   裴言听见身后的声音忙走到床边,他看着瑄儿面上紧张的神色,温声问道,“瑄儿,怎么了。”   “原来老师还在啊。”卫瑄看到裴言俊秀的面容,缓缓放下了心,原昨夜皆是真的,他未曾留在表妹房间,而是与老师在一起了。   卫瑄微微笑了笑,昨夜才算他真正改变了上一世的错举,以后他会更加珍视身边的人,绝不会再看着老师隐忍心间的伤痛。   “我不在房间中,还能去哪?”裴言抬手抚了抚卫瑄的后背,他看着卫瑄面上的笑意,缓缓咽下了口中的话。   亦或卫瑄时常陪在他身边,亦动了一丝情意,但瑄儿身份高贵,他们之间的感情根本不能存于世,以后怕是瑄儿会愈加痛苦。   “我还以为老师已经离开了。”卫瑄伸手拥住了裴言的腰身,头紧紧贴在老师胸前。他本是想一点点对老师流露心中的情意,谁知昨夜的事情竟如此突然,他误以为老师对他的鲁莽之举会很气愤。   “老师不会离开的。”裴言缓缓道,相思之苦甚为痛楚,他本想独自忍受,未想瑄儿竟如他一般,而他更舍不得瑄儿也日日站在窗边伤痛。   “老师说得可是真的。”卫瑄似有些不相信,上一世他为了将老师留在身边,苦费心思甚至不惜将老师禁锢在后宫之中,也因此而伤了老师的心。   裴言点点头,他不了解瑄儿的心思,尚可以故作无事的远离京城,如今他再舍不下瑄儿了。   “太好了。”卫瑄一时激动,猛然跳起不想碰到了身后的伤口,他皱紧眉头,尽力压抑喉咙中的痛呼声。   裴言忙俯身拥住了卫瑄的肩膀,“瑄儿,你身后有伤,小心一些。”裴言眼中有一丝痛惜,他昨夜已经尽力轻柔一些了,没想到还是弄伤了瑄儿,到底还是瑄儿太年轻了。   在裴言眼中卫瑄仅仅是一个孩子,然他却对自己的徒儿心生了情愫。多年来裴言竟未曾发现卫瑄待他的心意,或许他早就应该避开这一切的,可即使裴言在品行高尚,他也终究是一个凡人,看到心爱的人与自己情投意合又如何会不欣喜。   卫瑄掀开被子看到床单已经被换成新的了,昨夜他事后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而裴言为他清洗身下的伤口换上新的衾衣,折腾到了大半夜,草草收拾后便坐在了桌边,望着卫瑄恬静的睡颜。   卫瑄肆意的靠在裴言怀中,而裴言生怕弄伤了卫瑄不敢乱动,抬起双臂环住了卫瑄的肩边。   “瑄儿,饿了吧,我唤人下去传膳。”裴言轻轻拍了拍卫瑄的手臂。   卫瑄点点头,感受着老师怀中的温暖,愈加惬意,倘若永远与老师这般生活下去又该多好,可惜他不久之后便要面对逃避的一切。   卫瑄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心知时辰已经不早了,他猛然想起他昨夜将表妹晾在了房间中,现在又如何交代,倘若母后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必然饶不了他。   “老师,我要回房间一趟。”卫瑄急忙披上外衫,匆匆走下床,然他看着房门却停下了脚步。   卫瑄皱眉沉思着该如何处理此事,表妹性情温婉不会随意向母后告状,如今他首要的应是先哄好表妹,瞒过新婚之夜。   “瑄儿是在顾虑房间中的太子妃。”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的焦急之意,隐隐猜出了他的心思。   卫瑄点点头,他不仅仅是顾虑,更生怕会母后得知实情勃然大怒,牵连到老师的安危,他现在的根基尚未稳固,犹被父皇母后掌控,根本不得他这般放肆。倘若不是表妹在酒中下了□□,他或许还不会做出这一步。   但卫瑄绝不后悔,昨夜亦是增进了他与老师间的亲密,如今老师看到他情意,心中的苦闷亦淡去了许多。   “瑄儿已经不小了,做事之前又怎能不考虑后果。”裴言面上有些深沉,但话语中未有一丝责备之意,倘若错也是他的过错,非但没有教导好瑄儿,却纵容了瑄儿如此。   “老师,我知错了。”卫瑄微微低下头,昨夜他辛苦隐忍着身体的欲望,根本来不及顾忌太多。   “瑄儿无需顾虑太多,我已经派人安排好了。”裴言看着卫瑄认错的模样,到有些不舍得,他伸手抚了抚卫瑄的肩膀。   “我命在房间中服侍的宫女喂太子妃喝下安神药,太子妃睡下后自会以为与瑄儿共度良宵,过一会瑄儿前去房间与太子妃一起去宫中请安便可。”裴言见卫瑄面上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卫瑄缓缓放下了心,然心底仍有一丝自责,他本想好好守护老师,可他活了两世,却仍让老师为他操碎了心思。   “那药真有这般神奇。”卫瑄扬声问道,眼中有些不相信。   “世间奇药多不尽数。”裴言点点头,此药亦是宫中密药,历代皇上为了利益迫不得已迎娶大臣之女,然又不想与其同床故而用此药。   “老师能不能将药方子给我。”卫瑄央求道,面上有些喜色。   “瑄儿要这药做什么。”裴言有些不解,这终究是迷惑人心的药,他不想让卫瑄再使用了。   “以后我就不用被婧婉逼着与她同房了。”而如此亦可哄得婧婉开心一些,瞒过母后的双眼。卫瑄记得上一世母后很在意婧婉,甚至因他冷落婧婉而多日刻意不去见他,但他因此只会更加厌恶婧婉。   “瑄儿难道想以后也不触碰太子妃吗?”裴言误以为卫瑄仅仅是年少轻狂,未想到他竟如此决绝。而太子妃将是以后的国母,卫瑄又怎能不触碰他。   卫瑄愣愣的看着裴言,心间泛起一丝伤意,原来昨夜一晚他雌伏与老师身下,而老师仍未看到他的心意。“倘若我甘愿触碰婧婉,昨夜又何必强忍药性,赶到老师房间。”   卫瑄缓缓转身背对着裴言,为什么他几乎付出了全部的心思,仍未能让老师相信他的情意。卫瑄忽然觉得有些疲倦,以后的路会更加艰难,倘若没有老师站在他身边,他或许会无法走下去。   裴言看着卫瑄有些落寞的背影,心知他刚才的话恐怕伤到瑄儿了。他犹记得瑄儿留在他耳边的话,但瑄儿身份尊贵绝不可能不触碰任何女子留下子嗣,而他看到瑄儿待他的一分爱意就已经足够了,他并不希望卫瑄为了他牺牲什么。   宫女轻敲房门,伸手推开将盘子摆放在桌上。   卫瑄看着白嫩的包子,香甜的莲子粥腹中已有些饥饿了,但他却没有一丝用饭的心思。   “瑄儿快用饭吧,饿久了对胃不好。”裴言见卫瑄迟迟未动,温声劝道。   “老师为了我甘愿孤独一生,我亦为了老师不触碰任何女子。”卫瑄看着裴言的面容眼中溢满了深情,他不需要老师考虑太多繁文缛节,他只希望老师不拒绝他的心意就好。   裴言微微叹了口气,卫瑄太年轻,根本就不曾想到太多的事情,而待卫瑄站在高位上,恐怕会因心中的感情而陷入两难的境地,那时在想要放手就太难了。   裴言看着卫瑄眼中坚定的神情缓缓摇头,瑄儿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放弃,现在想要劝他放下都异常困难。   “我已经不再是当年坐在您膝间的小儿时,我很清楚自己现在做什么,无论以后发生何事我都绝无一丝悔意。”卫瑄未等到裴言的回应,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或许老师念在他年纪尚轻并不相信他的话,但他绝不会放弃,他会一点点证明给老师看的。   “瑄儿,你还未用早膳。”裴言走到卫瑄身边,他已经愈加无法忍下心了,或许昨夜的□□激起了他苦苦隐在心底的情愫。   “我不饿。”卫瑄冷声道,但他仍未迈出脚下的步伐,似在等待着身后的人。   “我知道瑄儿待我的心意。”裴言伸手拉住了卫瑄的衣袖,倘若未听到他这句话,恐怕瑄儿无论如何也不会罢休。但他说出又如何,只会更加纵容瑄儿。   卫瑄的面色渐渐缓了下来,他跟随着裴言一起走近房间。   “现在瑄儿可以用早膳了吗?”裴言有些无奈的看着卫瑄年轻的面容,他不知自己过分的疼爱到底是对是错,亦或会害了瑄儿。   卫瑄点点头,抬手拥住了老师的腰肢,他就知道老师绝不会狠心待他的,老师那般在意他又如何看不透他的心思。   第 20 章   第19章   下午太阳落下,微风似乎略带一丝淡淡的寒意。桌上叠放着一摞书卷,散发着幽幽的墨香。   云涵手握毛笔,指尖轻点在书页上,缓缓落下一行飘逸的小字,眼中的神情异常认真,眉眼间隐隐有些严肃。宽大的衣袍微微滑下,抬手抚上了一旁的薄册,而视线并未离开面前的书页。   陆峥坐在桌边缓缓抬起修长的手臂撑住下巴,痴痴的望着远处之人白皙的面容,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清丽的容颜异常动人。   他略觉得有些口渴,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杯,微张丹唇,茶杯缓缓倾下,许久他的唇边依旧干涩,却觉得衣襟上略有些湿润,他忙低下看去,发现书卷面上落下了一大片茶渍。陆峥见云涵并没有望向自己,慌忙用衣袖拭了拭湿润的书页,扣过去放在一旁,抬头犹望向云涵。   陆峥看见云涵投来的视线,忙低下头装作认真看书卷的模样。   云涵微微叹了口气,他让小峥读书卷亦是希望丰富小峥的学识,小峥又何必装模作样给他看。云涵咽下了口中苦心劝解的话,今日小峥陪他在书房中安稳的坐了一下午,未多言一句实在进步了很多。   “小峥现在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云涵抬头望向窗外有些暗淡的天色,才知竟然过去了这般久,倘若再晚上几分都该掌灯了。   “云大哥,天还很亮,我能不能待上一会再走。”陆峥微微撅起了小嘴,他没想到时间过得这般快,可是他只是呆坐在云大哥的身边,还未曾与云大哥说上几句话了,他有些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小峥,你已经在书房坐了一下午,倘若再迟你爹爹恐怕就担心你了。”云涵温声劝解道,他不忍心冷声责备陆峥,也只能慢慢劝诱了,但碍于他的心软,近日陆峥在他房间中留下的时间愈来愈长,恐怕下次都要陪着他用晚饭了。   “我在云大哥府中,爹爹有什么可担心的。”陆峥撇撇嘴,他自幼习武并不惧怕街上的那些贼人。   “陆大人甚为疼爱你,近来他身体不是很好,恐怕他最期望的就是你能陪在他身边,而你却时常往府外跑,陆大人在府中等待你多时怕是异常伤心。”云涵起身走到陆峥身边,抬手抚上了他的肩膀。   陆峥微微低下头,他想到爹爹苍白的脸颊,心中有些不忍,眼中一阵犹豫。   云涵见陆峥面上有一丝动容继续开口说道,“陆大人腿脚不好,难道你希望陆大人忍着腿伤步行千里来寻你吗?”   陆峥摇摇头,爹爹的腿自他记事起便伤了,每到阴天下雨的时候都会异常疼痛,而那时他看着爹爹面上的隐忍,便坐在床边轻轻的揉着爹爹的伤腿,爹爹伸手将他拥在怀中,眼中亦有些湿润。   “小峥快回去吧,陆大人或许还在家中等着你用饭。”云涵看着陆峥有些暗沉的面色,心下有些不忍,小峥自幼与陆大人感情深厚,或许他刚才已经戳到了小峥的痛处。   陆峥想起坐在桌边用饭时的情形,眼中的忧伤顿然消失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不满,现在那人日日黏在爹爹身边,又哪里有他凑近的份。与其远远的看着那人接连为爹爹夹菜倒不如陪着心爱的云大哥。   “云大哥,我在坐一会就离开。”陆峥央求道,他抬袖握住了云涵的掌心。   云涵微微叹了口气,他未想陆峥转变得这般快,原他刚才的话都白说了,“小峥明天上午也可以来云大哥的书房。”   陆峥心中默默的打着小算盘,他并不只是为了这么一小会的时间,他想越拖越晚直到留在云大哥的房间中。陆峥越想越开心,面上淡淡的笑意异常美丽。   陆峥抬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虽有些冷硬了,但味道依旧香甜。云大哥绝不会强硬赶他离开的,他亦可以一直在书房中耗下去。   “小峥是不是有些饿了。”云涵掏出手帕拭去了陆峥嘴角的糕点碎屑。   陆峥点点头,他午饭用的过早,熬了一下午腹中自然空了。还未待云涵说话,陆峥便开口道,“云大哥,我留下用完晚饭在离开好吗?”   “小峥。”云涵颇有些无奈,待用完晚膳后恐怕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   “云大哥是不是不喜欢我留下。”陆峥微微低下头,他心知自己现在犹是单相恋,云大哥并未喜欢上他,但只要时日渐久,他一直缠着云大哥,他终会爱上自己的。   就如同那人待爹爹一般,爹爹那般不喜欢他留下,但他还是死皮赖脸的留在爹爹身边,甚至不惜睡在地上,但爹爹那次也没有忍下心过。   “不是。”云涵有些顾虑恐会伤到陆峥的心。陆峥想留在他的书房中,倒也并无大碍,但他担心陆大人会太过思念小峥。   “那云大哥就是喜欢了。”陆峥猛然起身欣喜的拥住云涵的手臂,云大哥待他异常温和,是不是云大哥心中已然对他有一丝情意了。   “云大哥,有人在府中时常陪伴着爹爹,他不会有事的。”陆峥靠在云涵肩边,那人缠着爹爹也好,这样他就可以一心追求云大哥,不在顾虑爹爹的安危了。   “小峥用完晚膳就离开,可不能再推迟了。”云涵侧身吩咐一旁的侍女下去传膳。陆峥点点头,拉着云涵坐在他身边,下午云大哥尽是忙着处理事务了,也未曾与他说上几句话。   “下午小峥看了几页。”云涵看向横在桌边的书卷,小峥刚看书卷时总会有些心不在焉,但慢慢静下心来机会好一些。   陆峥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他光是看着云大哥俊秀的侧脸,何曾看得进书卷,不过是拿在手上摆摆样子罢了。   “小峥万事开头难,书卷虽有些枯燥无味,但你耐下心性就会发现其中的益处。”云涵伸手想拿起卷册却被陆峥拦住了。   “书怎么湿了。”云涵感觉到手掌上一片湿润,看见书面上一片茶渍。   “我刚刚喝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上面了。”陆峥小声道,云涵极其爱惜书籍,他恐怕又免不了一顿责备了。   “小峥下次小心一些。”云涵看着陆峥一幅低头认错的模样,也未过多责备。   窗扇微开一阵寒风拂过,陆峥浸湿的前襟贴在胸膛上,更是冰冷异常,他不禁抬手捏起了一角。   “小峥怎么了?”云涵见陆峥的行为有些怪异。   “刚才的茶水洒到衣衫上了一些。”陆峥看着桌上残余的半杯茶水,何止是一些,几乎全落在了前襟上,而他根本就未喝到一滴。   云涵伸手抚上陆峥湿漉漉的前襟微微蹙眉,“湿衣贴在身上甚为难受,小峥怎么不早点说出。”倘若他刚才没有看到小峥的举动,而他穿着湿衣吹一路的冷风回家,怕是会受风寒。   “小峥快脱下来,我再给你找一件外衫。”云涵俯身打开柜子翻出了一件白色的长衫,小峥身量比他高一些,更为消瘦或许会有些不合身。   陆峥脱下外衣,将衣衫放在了桌边,然他的里衣上仍有一大片淡黄色的茶渍。他伸手想接过云涵手中的衣衫直接披上。   “小峥都换下来吧。”云涵拦住了陆峥,将湿衣盖在里面又与不换有什么区别。   陆峥脱下了里面的两件衣衫,□□的肌肤在烛光下更是异常白皙细腻,腰肢劲瘦而纤细。   云涵抬头便看见了陆峥精致的锁骨,双眼不禁向下滑去,落在了两颗红缨上,他重重的握住了指尖,刺痛唤回了他的失神,小峥只是一个孩子,而他又怎能对小峥抱有那般的想法。   突然小峥得知他心底的情愫,怕是不愿再亲昵的唤他云大哥了。云涵忙将衣衫披在陆峥身上,“快穿上吧,小心受寒。”   陆峥低头系上了衣带,他穿着云涵平日间的衣衫,似乎觉得心中有一丝暖意划过。   房门轻轻推开,侍女端着托盘走入房间中,陆峥闻到菜肴的香味,腹中更是有一分饥饿,他伸手握住云涵的衣袖,“云大哥,我们过去用饭吧。”   云涵触摸到陆峥温热的指尖,猛的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   “云大哥?”陆峥停下脚步看向云涵的面容。   “小峥先去用吧,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云涵浅浅笑了笑,掩盖着心中淡淡的慌乱。   “云大哥用完晚膳在处理也不迟,饿久了对身体不好。”陆峥握着云涵的手腕走向桌边。   陆峥俯身坐在云涵身侧,他拿起筷子在云涵碗中夹了几样菜,“云大哥,吃菜。”   云涵低头用着碗中的饭菜,但脑海中少年明丽的面容,白皙的脖颈仍无法抹去。云涵微微叹了口气,他为官多年自恃清高,但没想到他的本心竟是如此,小峥还很年轻,甚至什么都不懂,他真的不该这般。云涵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愧对于陆峥。   “小峥别一直吃饭也用些菜。”云涵夹了一些陆峥爱吃的菜放入他碗中。   陆峥面上有些欣喜,张口咬住了肉片。   第 21 章   第20章   铜镜前映着一张年轻貌美的面容,眉眼精致,一双柳叶眉似蹙非蹙,略有些淡淡的忧伤,黝黑的双眸异常明亮动人,双颊白皙,唇间一点丹红,略有一丝病态之美。   圆润的耳垂下一对翡翠玉坠子,晶莹剔透在光照下散发着异样的光彩。颈间的肌肤如玉脂,细腻而柔滑。淡紫色的外衫掩住了胸前的大片光景,隐隐有一丝起伏。   婧婉双手合起放在膝间,手链松垮的系在纤细而消瘦的腕间。   一旁的小侍女俯身在她的面颊上扑了一些脂粉,白皙的脸蛋更有一丝粉嫩。   婧婉看着微开的窗扇,轻叹了一声,殿下不肯来她的房间,她如此精致的打扮又有何意义。   “你们都下去吧。”婧婉摆了摆手,身边的一群侍女纷纷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再次恢复了沉寂。   她单手撑住下巴呆呆的坐在桌边,如往日一般等待着天色渐渐暗去。或许她永远也不会等来殿下吧,婧婉微微低下头,陈家的女子都是如此,拥有了世上最尊贵的身份,就再也无法得到幸福了。   一道光影映在婧婉的面颊上,略有些刺眼,她微微侧过身体不经意间,在铜镜前看到了一道高挑的身影。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她猛的转过身去看到卫瑄秀美的面容。   “殿下。”婧婉抑制住心中的喜悦,起身小步走了过去,面上的笑容异常明媚,宛若正在盛开的娇花一般。   卫瑄误以为婧婉要扑过去,他微微避开了身体,然婧婉却在他面前停住了,他轻笑了一声,陈家的女子自幼被严格教导,谈吐举止得体,又怎能与一般女子相提并论。   “我近些时日有些忙,不能日日来房间中看望小婉,倘若小婉觉得有些闷了,出去走走也好,不必整日留在房间中。”卫瑄看着婧婉消瘦娇小的身体,整日关在房间中又与囚牢有什么区别,若有朝一日他登上帝位,必放小婉出宫,然他现在必须遵循母后的懿旨。   “殿下专心于事务就好,不用太过在意臣妾。”婧婉微微低下头温声细语道,她早就被爹爹教导过了,身为后宫之主,必须要贤良宽容,绝不能有一丝妒意。她希望殿下能渐渐喜欢上她的温婉。   婧婉见卫瑄一直站在房门边,误以为卫瑄只是路过才来看看她,心中不禁有些淡淡的失落,她抬头看向卫瑄的面颊,轻声问道,“殿下今日能陪我一起用午膳吗?”她不知卫瑄离开后,何时能再见到他。   卫瑄抬头看了看天色,眼中有些犹豫,现在时辰尚早距午膳还有一段时间,他不能一直留在表妹房间中,或许给了婧婉一点希望,她便会一直等下去,而这样的等待却是遥遥无期的。   “没关系,等您闲暇时在陪我一起用午膳也无妨。”婧婉笑了笑,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凄凉,她心知现在殿下平日间未有太多事务,而卫瑄一直留在书房中,不过是不想见到她罢了。   卫瑄点点头想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忽然想起了他的来意,“我们有些时日没有去见母后了,小婉随我一起去景宁宫看看。”   母后想必已经得知他夜宿在书房,倘若他再不故作与表妹恩爱一些,不知母后又会如何作想了。   “好。”婧婉看着卫瑄递来的手掌,抬手握住了,感受着那丝温温的暖意,面上的忧伤全然消退。她并不奢望能得到卫瑄的爱,只要卫瑄偶尔能来看看她就好。   婧婉抬脚迈出门槛,紫色的裙褶摆起露出了内衬的淡蓝色裙底,虽并无太过粉饰,而亦张显高贵的气质。   枝叶随风飘摇,落下的光影斑驳,映在卫瑄的面上,眉眼间隐隐有些严肃,仿佛若有一层薄冰般。   卫瑄看着紧紧贴在他身边的婧婉,微微蹙眉向一旁挪了一下。婧婉似乎意识到她的事态,静静的走在一边,并没有跟上来。   “殿下,您今晚。”婧婉微张了张口,她看着远处走来的小宫女,面上微微有些红晕。或许她身为太子妃,身份尊贵不似那些低贱的嫔妃,本不应出口挽留殿下,可她真不愿日日孤独留在房间中。   “你刚才说什么。”卫瑄略有些失神,回过神情时发现婧婉已经闭上了丹唇。   婧婉微微摇了摇头,含在口中的话终无法说出。   “我们进去吧。”卫瑄握住婧婉的指尖,紧紧靠在她身边,随她一同走进房间。   皇后坐在床边,衣着雍容华贵,她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面上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   “儿臣拜见母后。”卫瑄与婧婉齐齐跪下。   “快起来吧。”皇后微微抬手,她看着二人紧握的指尖,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历代皇上皆不喜陈氏女子,如今瑄儿能与小婉和睦相处已经足以了。   皇后拉着婧婉的手坐在她身边,她扶着手腕上突兀的骨节微微蹙眉,“小婉近些时日清瘦了许多。”才不足一月小婉就受不住了,以后漫漫长路又怎样熬过。   她熬了半辈子,自然知道孤独的苦楚,皇后看着婧婉消瘦的脸颊略有些心疼。   “母后说笑了,臣妾比过去都胖了很多。”婧婉抿唇笑道,面上的笑意明艳动人。   “近来母后的身体可好?”卫瑄隐隐嗅到一丝药草的苦味,但他看着母后的面色红润似并无大碍。   “瑄儿还记得挂念母后的身体。”皇后未有一丝责怪之意,瑄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自然不再如儿时那般听话了。   “母后辛苦将我抚养长大,多年来甚为辛劳,我不曾忘记过母后的养育之恩,近日事务有些繁忙,我便未抽空过来探望母后,但我时常惦念着母后的身体。”卫瑄看向母后保养得当的面容,或许母后早已得知他的心思渐渐变了。   “瑄儿不用太过担心,我的身体一切安好。”皇后看着卫瑄,神色有些复杂,她不知倘若卫瑄得知自己不是她的生母,又会如何待她,但那人早已病逝,瑄儿绝不会得知实情了。   “瑄儿在忙碌之余也要注意身体,书房偶尔夜宿几次便罢,但终不能长久留在那里。”皇后担心卫瑄心生厌恶,浅浅带过。   “是。”卫瑄点点头,他不想与表妹同房,不留在书房中又能去哪里,但母后已经提及此事了,他必须要想办法掩盖而过。   “母后,臣妾会照顾好殿下的。”婧婉向卫瑄微微笑了笑,张口对皇后说道。她心知卫瑄并不喜欢她,但她会利用自己的善解人意渐渐走入卫瑄心中。   皇后抚上婧婉白皙的手背,小婉的性情真的很好,留在深深高墙之中确实有些可惜了。   “母后,儿臣还有事先离开了,小婉好好留在这里陪着母后吧。”卫瑄起身走向房门,倘若他在多留一会怕是就到正午用膳了。   “瑄儿,事务也不是从早忙到晚的,闲暇时也去房间中看看一直在等待你的人。”皇后看着卫瑄的背影,她希望小婉能得到她奢望的温暖,但现在看来小婉从一踏入宫中,就步入了冷宫,以后更无一丝希望了。她虽是可以逼迫瑄儿迎娶小婉,但不能逼瑄儿喜欢上陪在他身边的人。   卫瑄顿了顿脚步,缓缓离开了,他不会让婧婉一直留在房间中等待的,婧婉那般美好的女子就应该走出皇宫,遇到真心待她的良人。   婧婉看着卫瑄的背影,直到渐渐消失,眼中有一丝淡淡的伤意,不知下次殿下再来看她又是何时。   “小婉,瑄儿待你好吗?”皇后看着婧婉面上似曾相识的神情,曾经她也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这般心痛过,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冰冷的现实不在期待什么了,专心抚养怀中的孩子,只有瑄儿登上帝位,未能稳固陈家在朝中的位置。   婧婉轻咬下唇,眼中有些犹豫,微微点了点头。殿下不喜惹是生非的女子,她比其他大臣之女唯一多的一点便是忍让,但即使她在宽容也无法做到终日留在房间中苦等。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哥哥教导出的女儿,比她那时的骄纵强了很多,或许瑄儿了解小婉的性情后,会渐渐喜欢上她。   “瑄儿身为太子平日事务繁杂,心思绝不会在你一人身上,希望小婉能明白。”皇后看着婧婉略有些湿润的双眼,或许还是小婉太年轻了,期待的越多,最后会愈加绝望。   “小婉清楚。”婧婉微微低下头,她会在房间中一直等下去,即使那道身影不曾踏入。   “大婚已经过去多日,小婉该考虑子嗣的事情了。”皇后希望婧婉能早些有一个孩子,也好稳固她的地位,倘若日后瑄儿有了喜欢的女子,恐怕就更难了。   皇儿还是亲生的为好,若是用计谋抢来的终是有些不亲。   修长的指甲紧紧绞住了洁白的帕子,婧婉面上有些哀伤,殿下几乎很少踏入她的房间,她又如何能留住殿下。   “我给你的药适当时候可以用一些了。”皇后未动双唇,纵然手段有些卑劣,但她亦是为陈家着想。   婧婉握紧衣衫,一片羞愧之色,倘若她在茶水中下药,殿下怕是更不喜她了。   第 22 章   第21章   深夜异常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雀扇动翅膀的细微声响,枝叶轻轻摇晃,在窗纸上留下了一片阴影。   桌上的烛火略有些微弱,卫瑄手握毛笔,凝视着书页微微蹙起眉头,秀美的面颊白皙异常,衣领微开隐隐露出光洁的胸膛,墨发高高束起披在淡色的衣衫上。   一阵寒风透过窗扇轻拂卫瑄的脖颈,略有一丝凉意,他放下笔墨抬头望着微开的窗扇。   一轮弯月高挂在夜空中,洒落下柔和的光芒,映入窗边渐渐被烛火吞噬了。卫瑄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黑洞洞的一片,眼中略有些落寞。   老师今夜又未来,或许是因为事务太过繁忙的缘故,但他未见到老师的身影,心中终有些不安。   卫瑄转身走向床边,伸手解开了衣领,他明日清晨便能看见老师站在书房中,现在又何须如此紧张。卫瑄笑了笑俯身躺下了,微微闭上双眼却没有一丝困意,他看着映在房间中柔和的月光,猛然坐起了身体,披上外衫匆匆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冷风吹拂着微敞的衣衫,寒意渐渐渗入□□的肌肤中,卫瑄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抬头望向茫茫的夜空,这么晚了,老师恐怕早就回府了。但他即已走出房门又有些不甘心立刻就回去。   卫瑄向走廊深处走去,但碍于寒风的凛冽,他的步伐愈来愈快,他看着远处微弱的光亮,眼中有一丝喜色,难道老师还没有离开。   卫瑄匆匆跑到房门边,伸手推开了微掩的门。裴言本以为是宫中留夜的小太监,没有过多在意,但他抬头便看见了卫瑄秀美的面容,面上略有一丝诧异。   “夜冷,容易受寒,瑄儿出来时怎么不多穿一些。”裴言看着卫瑄微敞的领口微微蹙眉,起身拿过一旁的外衫披在卫瑄的身上。   “我出来得有些急,一时忘记了。”卫瑄微微笑了笑,他不过是一时起意,本以为自己会落空而归,未想竟看见留在书房中的老师。   冰冷的衣衫穿在身上没有一丝温度,卫瑄仍觉的异常寒冷,他不禁握住了裴言袖中的手。   裴言突然感受到一阵凉意,微微一颤,卫瑄误以为冷到老师了,下意识的放下了手。   “瑄儿都多大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冷了也不知加件衣衫,倘若受了风寒又要接连吃上几日的汤药。”裴言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卫瑄冰冷的指尖握在掌心中,或许是他平日间太过宠爱瑄儿了,到现在瑄儿仍事事需要再三叮嘱。   “我知错了,下次出来时一定多穿几件衣衫。”卫瑄微微低下头,面上却是一片喜色,老师的掌心很温暖,他真希望一直被老师握着。卫瑄情不自禁的靠向裴言身边。   “瑄儿,来找我是有何事。”裴言看向卫瑄嬉笑的面容,颇有些无奈,他不知瑄儿何时才能长大一些,他终究不能陪伴瑄儿一辈子。   “无事,我就是想来看看老师。”卫瑄靠在裴言肩边,与其躺在床上思念心上人,倒不如近距离的看着老师。   裴言误以为是什么急事,未想竟是这般无意义的理由,他不禁加重了声音,“瑄儿,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倘若你想见我,明日晨读的时候我自会去你的书房,又何必深夜跑出房间。”   “你现在已经承担重任了,不可在像过去那般鲁莽行事,如若刚才有人看到你深夜外出又成何体统。”裴言沉声责备道,瑄儿的过错皆是他教导有误,一切都怪他过去待瑄儿太慈爱了,未曾对他严格一分。   “现在是深夜不会有人看到我的身影。”卫瑄小声嘟囔了一句,面上的欣喜全然褪去,他本是想好好陪着老师说说话,岂料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责备。   “瑄儿身为太子必须要严于律己,行事不得有一丝疏忽。”裴言摇摇头,原是他说了半天,瑄儿仍没有明白他的心思。   “以后我不来了便是。”卫瑄面上有些厌烦,冷声说道,他转身便走向房门,一阵寒风吹拂着他的面颊,他猛然停住了脚步,老师如此教导他亦是为了他着想,而他又怎能与老师动怒呢。   上一世他未忍住自己的情绪,在冲动之下伤透了老师的心,这一世他又怎能再重蹈覆辙,每每他与老师冷战时,他心中溢满了愤怒,而老师却是异常伤心,甚至在心痛之余还要和颜悦色的面对他。   裴言看着卫瑄的背影叹了口气,瑄儿一向被骄纵着,不曾听过任何责备之言,或许他刚才的话有些重了。   “老师,对不起,以后我一定听从您的教诲。”卫瑄转身走向裴言身边,他伸手拉了拉裴言的衣袖。   裴言抬手抚上卫瑄的肩膀,“我刚才情急之下,话有些重可能伤到瑄儿的心了,”瑄儿受了一路的寒风赶来见他,而他却只是冷声责备瑄儿,确实有些不该。   卫瑄看着裴言有些愧意的双眼忙开口道,“我明白老师的心意,您责备我也是希望我行事能成熟稳重一些,以后我做事前会多加考虑。”   裴言微微笑了笑,面上一片欣慰,他似乎觉得瑄儿的性情比过去好了很多。   “瑄儿既然已经见到我了,就回房休息吧。”裴言温声道,倘若在迟一些恐怕天就该亮了,而瑄儿年纪还轻,总熬夜对身体不好。   “外面冷,我不想再出去了。”卫瑄轻轻摇头,他既然已经来到老师书房,又怎可能在独自一人回到房间中。   “瑄儿多穿几件衣衫。”裴言转身走到柜前想为卫瑄翻找衣服。   卫瑄伸手拦住了裴言,他没想到老师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老师,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和你一起睡。”   “就一晚好吗。”卫瑄拉着裴言的衣袖哀求道,他相信老师一定不会忍心拒绝他的。   “瑄儿,你已经长大了。”裴言颇有些无奈,现在瑄儿身份尊贵,又岂能与那个调皮的小皇子相提并论,倘若明日瑄儿从他的房间中走出,不知门外的侍人又该如何作想。   “难道长大了就不能与老师同睡了,那夜我们不是也在一起了吗。”卫瑄理直气壮的说,虽然他知道如此有些不妥,但既然老师能将那些他夜宿在书房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如今老师亦然可以。   卫瑄看着裴言分外平静的面容,眼中燃起一丝怒意,“难道老师这么快就忘记了。”倘若换做上一世,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向任何人低头,更不可能忍受这般的屈辱,而如今他为了老师如此付出,却仍未换得与老师的任何亲近。   裴言面上溢满了苦涩,袖中的手紧紧握起,他又如何能忘记,他身为人师,本不该对自己的徒儿产生感情,而他竟未抑制住心间的情愫将瑄儿压在了身下。这一切皆是他的过错,但他更是看着瑄儿深深陷入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他不忍心伤害瑄儿,然温声更无法劝阻瑄儿的坚决。   “瑄儿想怎样。”裴言缓缓道,他纵容瑄儿多年,那么自该有他食下苦果。   “老师您误会了,我只是想陪您睡一晚,明早我就离开。”卫瑄看着裴言面上的隐忍,心间一阵剧痛,或许刚才他又错了,那晚本是他心甘情愿而为之,又怎能责怪老师呢。   “瑄儿快睡吧。”裴言缓缓点头,但他心知瑄儿不只会留下一晚,以后或许会时常来他的书房。   这份禁忌之恋根本不可存于皇城,倘若被世人知道,他们又该如何看待瑄儿,裴言抬手抚上桌边,或许这份感情不会太过长久的,瑄儿年纪尚轻,将心中的依赖看为喜欢,执意要陪在他身边,而待瑄儿渐渐年长,他终会明白的。待那时陪在瑄儿身边的将是他心爱的妃子,裴言心中有一丝淡淡的伤意,但事情不是本该如此吗,他身为太傅应专心辅佐太子,怎还能对自己的徒儿动心了。   卫瑄欣喜的脱下衣衫,俯身躺在床上,他看着站在桌边的裴言缓缓坐起了身体,“老师,天色不早了,您也快休息吧。”   “瑄儿先睡吧,我还有些事务没有整理完。”裴言温声道。   卫瑄看着裴言苍白的面色,皱紧了眉头,朝中那么多大臣,空领俸禄而不做事情,全将事务压在了老师一人身上,而老师本就受过重伤,身体又如何支撑得住。“那些事务明日在处理也不迟,您身体不好,怎能接连熬夜呢。”   卫瑄拂袖熄灭了烛火,走到桌边硬拉着裴言的衣袖,裴言无奈只能跟着卫瑄坐在床上,卫瑄下意识的俯身躺下了,防止老师偷偷离开。   “现在瑄儿可是安心睡了。”裴言脱下外衫放在一旁,缓缓躺下了。   卫瑄点点头侧身紧紧拥住了裴言的腰身,他微微抬起头吻上裴言的眉心,“老师好好休息。”卫瑄轻声道。   “瑄儿,你会后悔的。”裴言看着怀中秀美的面容,一时的感情又能持续多久,到底还是瑄儿太年轻了。   “我绝不会。”卫瑄坚定的说,他会紧紧握住老师的手绝不放开一分。   第 23 章   第22章   桌上燃着几支烛火映得房间异常明亮,窗纸随风晃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声音。梳妆台的铜镜前映着一道纤细的倩影。   薄纱披在雪白的胴体上,一双白皙而修长的腿若隐若现,胸前的衣襟敞开一片,露出如玉脂般的肌肤,纤细的脖颈。及腰的墨发披散在身后,一支朴素的木钗微微挑起一撮披在肩头。   细长的葱指轻拂在衣衫上,指尖一抹红色异常鲜艳,仿佛如尚未枯涸的血迹一般,略有一丝淡淡的凄凉。婧婉静静的坐在床边,丹红的双唇微抿,双眼望着紧闭的房门,隐隐有一丝期待,面上夹杂着淡淡的娇羞之色。   夜晚略有些寒意,婧婉拥住微冷的双手,双肩不禁微微发颤,她看着远处的外衫想披在身上。   “娘娘,您再忍忍,殿下很快就来了。”宫女倒了一杯热茶端到婧婉面前。   婧婉坚定的点点头,她的时间不多,在后宫中还未有新人进来时,她必须要好好把握机会。   她轻抿的一口热茶,缓缓放下茶杯,直起腰身端坐着。远处隐隐传来一丝脚步声,婧婉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轻抬纤手抚在衣领上,却如何也无法解开。白皙的面上有一丝淡淡的红晕,宛若涂了一层脂粉般。   “娘娘。”宫女躲了躲脚,恨不得替婧婉解开领口。   婧婉轻咬下唇,稍稍用力扯开了,殿下是她的夫君,要侍奉一生的人,她还有何可羞愧的。   房门轻轻打开,寒风扑面而来,婧婉不禁抱起了肩膀,“臣妾参见殿下。”   卫瑄看着婧婉身上的薄纱微微蹙眉,“小婉怎么穿得这般少。”他见婧婉冻得直颤抖,伸手系上了她敞开的衣领。   婧婉感受着肌肤间的温热,微微抬起手想覆上那双温暖的指尖,然她却迟疑了一下,她看着卫瑄缓缓放下手,眼中一片失意,刚才她错失了良机,甚至今晚都再难留下卫瑄了。   “这么晚了,派人唤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卫瑄看着婧婉面颊上的一片红晕,侧身退了一步。   “殿下,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一晚。”婧婉握住了卫瑄隐在衣袖间的手,尽力说出心中的奢望。她要求得不多,一晚就好。   “小婉,在我心中你一直是一个温婉贤良的女孩,这不是你心中的意愿,是母后吩咐你做的对不对。”卫瑄不动声色的抽开了自己的手,他未想到才一个月母后就安奈不住了,亦或是大婚前他的反应太过坚决。   婧婉看着卫瑄明亮的双眸,缓缓点头,但她现在除了□□之外,如何还能让卫瑄留下。   “天色不早了,小婉好好休息吧。”卫瑄转身走向夜色之中。“我明日回来看小婉的。”   “殿下。”婧婉看着桌上的茶水,用力抚住桌边。明日她会见到卫瑄,然卫瑄不过是将她送到母后宫中罢了。   “娘娘,您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宫女将外衫披在婧婉身上,扶着她走到床边。   卫瑄匆匆走过长廊,寒风吹拂着他的外衫,有一丝刺骨的寒意,他在房间门前顿了顿,继而走向了深处。   卫瑄看着远处的窗纸透过微弱的光芒,现在的时辰已经不早了,然老师犹在伏案操劳。老师的身体不是很好,若在这般不顾惜自己,又怎能长寿,若有一日他登上帝位,必然让老师静心休养。   卫瑄走上前轻敲两声,推开了房门。   裴言放下笔墨,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瑄儿有什么事情吗?”他自知卫瑄必然无事,自那夜他放任了瑄儿之后,瑄儿夜晚便会时常来他的书房。虽多有不妥,但他却不忍冷声责备瑄儿。   “难道我无事就不能来看看老师吗。”卫瑄故作有些生气的转过了身体,近日他时常逗留在老师身边,伺机与老师亲近,怎么老师还未习惯。   “我并不是此意。”裴言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卫瑄身边。若他现在待卫瑄冰冷一切,或许一切顾虑便不存在了,但他不忍心,他宁愿等待瑄儿渐渐醒悟,亦或是裴言贪恋这短暂的温暖,若瑄儿继承大统后,他们就再不可能这般了。   卫瑄猛的转身拥住了裴言的身体,他看着老师微微愣了一下,趁机凑近他白皙的面颊,轻轻吻了上去。   裴言感受到那丝淡淡的温度,不禁向后退了两步,面上亦有些羞愧之色。   “老师脸红了。”卫瑄看见裴言面上的一抹红晕,惊异的叫出了声音,他未想到老师害羞的模样这般好看,竟还有一丝可爱。   卫瑄见裴言的神情有些冷淡,误以为老师生气了,伸手拉着他的衣袖小声道,“老师,您别生气,我以后不再这般说了。”   “瑄儿,你已经不小了,怎还如小孩子一般。”裴言微微摇头,他看着卫瑄诚恳的认错,责备之言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好了,以后我做事前一定考虑再三。”卫瑄不耐的说,倘若他按规矩办事,又怎可能与老师亲近,曾经就是他太过遵循宫廷礼教,才与老师越走越远。   “瑄儿,我说的不是此事。”裴言看着卫瑄眼中执着的神情,瑄儿已经长大了,真的不能再如儿时一般无所顾忌了。   “老师是不是想说,我已经年长不可在与您亲近了,”卫瑄扬声说道,“难道您忘了我曾说过的话吗,我愿一生陪在老师身边。”他本以为那夜的承欢身下已然让老师看到他的心意,岂料老师仍不明白依旧将他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倘若他当真不懂事,那夜就毫无顾忌的压在老师身上了。   “瑄儿,你身为王储绝不能整天与老师腻在一起,你身后还有等待你的妻室。”裴言微微叹了口气,瑄儿虽说不触碰任何女子,但这又怎可能,倘若被那些大臣得知,他们岂不会罢朝示威。   “那夜我已经表明我的心意,难道老师还未看到吗,亦或是你觉得我太过年轻,说过的话根本不可信。”卫瑄用力握住衣袖,他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年及十八岁的孩子,手中并无任何权力,又如何让老师相信。   “怎样才能让您相信我,您告诉我好吗?”卫瑄大声道,纵然他活了两世但仍算计不过母后的心智,他生怕有一日自己醒来便看见躺在身侧的表妹。   裴言一片沉默,不是他不肯相信瑄儿,而是他顾虑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恐会毁了瑄儿。   卫瑄握住裴言袖中的手用力按向自己的胸口,眼中的神情似有些癫狂。   “瑄儿。”裴言担心卫瑄恐会伤到自己,手上稍用力道甩开了衣袖。   “若我的心还在跳动,我的心意就绝不会改变。”卫瑄看着裴言苍白的面容,似乎忆起了上一世他抱着老师的尸体,心中悔恨异常,恨不得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回老师,然却没有任何意义。   卫瑄抬手抚了抚裴言的衣袖边,仍残余着老师的一丝余温,以后还有二十余年的时间,他又何必如此逼迫老师,卫瑄更怕他做错了事情如上一世那般伤透了老师的心。   “老师有旧伤在身,日日操劳对身体不好,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卫瑄转身抚上门边,却未踏出一步。   裴言看着卫瑄眼中极尽绝望的伤痛,心中猛然一颤,他不知自己的回避对瑄儿的伤害如此深。或许瑄儿是动了真情,否则那夜也不会甘愿被他拥住。而他身为瑄儿的师长又该如何回应这段感情,难道与瑄儿一同错下去吗。   裴言未说什么,伸手握住了卫瑄微冷的指尖。   “老师。”卫瑄转身拥住了老师的身体,眼中亦有一丝星点的湿润,他能重活一世看到老师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已经是幸事了,至于其他的,他甘愿耐心等下去。   裴言感受得到卫瑄强烈的情绪,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卫瑄的后背。“老师一直都会在瑄儿身边。”只要瑄儿还需要他一日,他就绝不会离开。   “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卫瑄靠在裴言肩边小声问道,握紧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可以,但卫瑄不许在床上乱动。”裴言张口应了,但他仍对那夜的事情心有余悸,清晨他醒来便看见瑄儿如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如何都推不开。   “好。”卫瑄忙道,面上流露出一丝喜色。   裴言见卫瑄眼中的伤痛渐渐消退,心间不再如刚才那般沉重了,他俯身坐在桌边,拿起了一旁的书卷。   “老师,您该休息了,这些书卷您可以明日再看。”卫瑄伸手夺走了,他留在书房中,绝不可能再任老师这般辛劳。   “明日还有明日的事情。”裴言颇有些无奈。   “那也不可以,您精通医术应该知道您的身体状况,就算是常人都无法经受住这般的操劳,更何况您曾受过重伤。”卫瑄抬手抚上了裴言的胸口,老师真的为他付出了很多,然他又能为老师做些什么。   “这些明日再说。”裴言将面前的书卷推开了,他未想到瑄儿竟这般在意他的身体,而他更是不希望瑄儿时常为自己担忧。   卫瑄笑着坐在裴言身边,背后的手轻轻抬起拥住了老师。   第 24 章   第23章   浅色的袖边顺势滑落,露出了白皙如玉的手臂,修长而纤细。掌心间握着一杆毛笔,落下一行飘逸的小字。   脖颈间的墨发滑落下来,略有些碍事,书墨微蹙秀眉,伸手拂去了。白皙的面颊映在阳光之下,异常绝美脱尘,薄唇略略有些发白。   房门轻敲了两声,书墨朗声道,“进来。”视线仍落在书页上。   管家推门而入,走到书桌前,“老爷,陈大人求见您。”   书墨猛然放下笔墨,面上溢满了欣喜之色,“他现在哪里。”景诚已经很久未来过林府,书墨还曾以为景诚不会主动来找他了。   “陈大人在大堂中。”管家看着书墨面上的笑颜异常美艳,微微有些出神。   书墨推门而出迅速走向了大堂,好似生怕他迟了一步景诚便会离开一般。   “景诚。”书墨看着房间中高挑的身影,下意识如往日一般拥了上去。   景诚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微微转过身去,他看见书墨过分亲密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侧身避开了。   书墨落寞的放下手,但面上的笑容依旧,景诚能主动来找他,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其他的他都不会在意。景诚身为朝中重臣,终日面对着那些油嘴滑舌的大臣,性子冰冷些也是难免的,书墨在心中刻意的安慰着自己,然看着景诚冷漠的面容,心间仍有一丝伤意划过。   “景诚等了多久。”书墨拉了拉景诚的袖边,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也没有很久。”景诚俯身坐下了,他还有些诧异书墨竟赶到得如此快。   书墨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景诚,他伸手将一旁的糕点端到面前,“景诚吃些糕点。”他拿起一块点心想喂到景诚嘴边,却发现有些冷了。   “糕点冷了,我唤下人再去做一盘吧。”书墨伸手示意一旁的侍女撤下去。   “不用了。”景诚冷冷的看着书墨一阵手忙脚乱,他不过是临时有事来一趟,书墨又何必如客人一般招待他。   “没事一碟糕点而已,不会等多久时间的。”书墨浅浅笑了笑,景诚来的实在有些突然,他也未准备提前准备什么。   “我来是有事找你相商。”景诚沉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否则他也不会亲自赶来林府。   书墨的笑容有些勉强,眼中夹杂着一丝伤意,或许无事景诚也不会亲自来找他,“什么事情。”书墨强忍着悲伤温声说道,曾经他甚至奢望景诚能安然陪在他身边,看着情儿在膝下一点点长大,如今他却是只能依靠权益来诱惑景诚不离开。倘若有一日他不再是林家家主的身份,或许景诚一刻也不会想见到他。   书墨虽明知这一点然却总是欺骗自己,渴望他与景诚之间的关系能一点点拉近。   “我想让你将军饷丢失一案嫁祸在刘大人身上。”景诚缓缓说道,十万两白银亦不是小数,若被朝廷追查出,或许林家和陈家都会毁于一旦,但他相信书墨有这个能力。“刘大人也不是什么好官,他办了诸多狼狈为奸的坏事,早该被惩治了,我不过是帮那些被他残害的忠良伸冤罢了。”   “你让我去偷军饷。”书墨皱紧了秀眉,进来景诚所办的事情愈来愈大,他甚至都有些难以支撑。   “不是偷只是借用。”倘若国库空虚,他的地位恐怕也会受到动摇。   “护送的侍卫皆为精兵武艺高强,恐怕一时难以突破防守。”书墨用力按住了桌边,林家虽为首富但并不是训兵之地,也很难调出那么多护卫,况且他上次行动,身受重伤迟迟未痊愈,内力也大打折扣,恐再难支撑。   “此事很难办。”景诚看着书墨面上的为难,张口问道。   书墨点点头,他必须要保证此事万无一失,否则他根本无法想象此事的代价。   “那就算了吧。”景诚叹了口气,他回去再想想其他办法。   书墨看向景诚略有些失望的面色,若他此事拒绝了景诚,恐怕景诚绝不会再托付他任何事情,而没有了最后这一层浅浅的利用关系,他以后还有可能在与景诚亲近吗。“给我五日的时间,我会尽量达到你的期望。”   景诚眼中燃起一丝喜色,书墨所承诺的事情必然会办到,若扳倒了刘大人,那么他面前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谢谢。”景诚面上略有些感激,倘若书墨不肯相助他,那他也绝寻不到第二个愿为他出生入死的人了。   “不用谢,我为你做一切事情都心甘情愿。”书墨抬手握住了景诚衣袖间的手,哪怕是付出性命,但他希望景诚心中能有他的身影,就算是浅浅的一道印记也好。   景诚抽出了自己的手,他缓缓起身,“我还有事情先离开了。”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不必留下来了。   书墨看着景诚的身影,心间仿佛割开了一道伤口缓缓淌着鲜血,难道景诚过来就只是为了同他商议事情的吗。   “景诚能不能留下用完午膳在离开。”书墨走到景诚身边温声问道。他只是想和景诚在相处一段时间,他身为家主事务繁忙不能时常到陈府等待景诚下早朝。   “现在距正午还有一段时间,我手边的事务很多,不想你这般悠闲。”景诚冷声回绝道,他真希望书墨能时常外出办事,也不用时不时的缠在他身边,十分厌烦。   书墨落寞的低下了头,近些年来他早就被景诚回绝惯了,然他仍期待着有一日景诚能微笑的答应他的请求。   “我可以现在就派人传膳。”书墨眼底燃起一丝希望,异常微弱,随着漫长的静默渐渐消散了。   “我刚刚用过早膳,还不是很饿。”景诚伸手推开房门,迈下门槛缓缓走了出去。   “景诚,你多日未见到情儿,来到林府难道不想见见孩子吗?”书墨张口唤了一句,他看见景诚微顿的脚步,面上没有一丝喜色,情儿是景诚痛了一夜才辛苦生下的,倘若景诚心间在没有一丝动容,或许他也没有等下去的必要了。   “我待你去看看情儿。”书墨走到景诚身边,他看着景诚平静的神情,面上有一丝苦涩,难道景诚身在高位,连心性也冷了吗。   “景诚去看一眼孩子就好,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的。”书墨看向身后的人,心间已是一片冰冷了,他多么希望他们能回到当初那般,他还未继任家主,而景诚亦是陈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他们时常会走到集市上相伴在一起,亦不会考虑太多。现在拥有得太多了,那些本应珍藏在心间的却越发的不顾惜了。   “我又未说不去看。”景诚面上溢满了不悦,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楚,但他又不知为何事而伤心。   书墨走在走廊间,看着身后的人距他有一段距离,然他动动口却未说出任何。罢了,那些逝去的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站在房门边的侍女看着书墨的身影,微微屈身,“老爷,小少爷刚刚睡下。”   书墨停下了脚步,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掩住了他的眉眼,面上的神色有些看不太清,景诚本就不愿留在林府中,如此怕是更遂了他的意愿。   “无事,我在窗边望一眼就好。”景诚推开窗扇望向床边,他看着孩子稚嫩的睡颜,面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柔意。   书墨静静的站在远处望着景诚的面颊,幸好他还在意孩子,情儿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倘若没有孩子,他们就在无任何关联了。   景诚微微抬起手似想抚摸孩子的脸蛋,但他触手所及的却是冰冷的窗纸,那一刹眉眼间的温和瞬间消散了,他冰冷的放下手,缓缓转身。   “我先离开了。”景诚未等书墨回应渐渐走远了。   书墨抬头望着景诚渐渐消失的背影,重重的靠在一旁的红柱上,现在景诚心中尚还挂念着孩子,不知待他手中的权力渐大,还能否记得他的亲生骨肉。   一旁的侍女看着书墨面色苍白,抬手抚上胸口,不禁开口唤了一句。“老爷。”   书墨缓缓直起身体推开了房门,他轻声坐在床边,看着情儿酷似景诚的眉眼,面上有一丝淡淡的伤意,抬手抚上了情儿柔嫩的脸颊。   情儿似乎觉得书墨的指尖有些痒,微微动了动身体。   “情儿,父亲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爹爹也一定会。”书墨勾住了情儿的小手,纵然他苦费心思,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却仍然无法满足景诚愈来愈大的胃口,这次是劫银两,他不知下次又是什么,但这皆是他心甘情愿的事情,他根本无法怨景诚。   “老爷,该喝药了。”侍女端着药碗走到书墨身边,漆黑的药汁冒着淡淡的白雾,苦味飘散而出。   “你下去吧。”书墨看着药碗,冰冷的笑了一下,笑容异常悲凉。   “老爷,倘若您一直不肯喝药,伤势会痊愈得更加缓慢。”侍女不忍开口劝道,老爷又何苦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侍女看着书墨摆了摆手,转身退了下去。   书墨靠在床栏上静静的望着熟睡的孩子,神情悲伤而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绝望。   第 25 章   第24章   一阵微风拂过,桌上的书页微微翻过两页,卫瑄抬袖压住了卷页,他看向老师俊秀的面容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忙低下了头。   卫瑄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小字,微蹙眉头,修长的指节拂过一页,单手撑住下巴漫不经心的看着。   卫瑄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偷偷的望着老师白皙的面颊,视线一点点滑过脖颈停留在锁骨处,他不由得忆起那夜,他紧紧的拥住了老师温暖的身躯,面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卫瑄见老师抬起衣袖,误以为老师看到了自己的出神,他忙掩盖似的拿了一块糕点,然老师仅仅是握住面前的笔墨,他缓缓放下了心,看着面前普通的小点心,略有些厌恶。   卫瑄想将糕点放回碟中,但他犹豫了一下,张口咬碎了,淡淡的香甜溢满口中,一时不禁涌出一阵恶心之意,他用力按住双唇勉强迫使自己咽了下去,伸手拿起一旁的茶杯猛灌几口,茶香掩盖了糕点的味道,然他仍有些淡淡的恶心。   卫瑄看着面前的碟子,眼中有些疑惑,亦或是糕点冷了,变了味道的缘故。他刚放下手,转身便看见老师微微有些严肃的眉眼。   “瑄儿看书专心一些。”裴言看着卫瑄年轻秀美的面容,微微叹了口气,他已经教导瑄儿了多年,真不知瑄儿何时才能成熟稳重一些。   “若日后你坐在殿堂之上,面对着众臣又如何能出神,左顾右看。”或许卫瑄以为他专心处理事务并未留意到身边,然他在余光中早就看到了瑄儿的出神,不过是他未出声提醒罢了。   卫瑄点点头,低头故作认真的看着,然他的心思早就不在书卷上了。这些冗杂的文字看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他不想与老师过多争辩,也只能静心看了。   “瑄儿。”裴言沉声道,他不可能留在瑄儿身边提醒他一辈子,他希望瑄儿能自觉一些。   “老师怎么了。”卫瑄抬头望着老师。   裴言看着卫瑄柔和的眉眼,咽下了口中的责备之言,“我先回书房了,下午瑄儿看过这几本书册,将见解写在后面。”   “啊?”卫瑄看着桌上的一摞书册,立刻苦了脸,这哪里是几本啊,但他上一世当了十余年的皇帝,自然知道坐在高位上每日批阅的奏折数量,这些已经算是很少了。   “瑄儿看得认真一些,不可再像上次一般用几句话来敷衍我。”裴言眼中隐隐有些喜色,他未曾想瑄儿见解独到,短短几句话便言简意赅的概括了要领,但现在瑄儿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他担心过多的表扬会让瑄儿止步不前,便将话藏在了心底。   “是。”卫瑄低下了头,他也可以写成长篇大论,但又要浪费多少时间。   裴言将桌上的书卷收拾整齐,转身走向房门边。卫瑄看着老师的背影,走上前去,“快到正午了,老师留下来用过午膳再走吧。”   “老师已经多日没有陪我用午膳了。”卫瑄央求道,老师虽然事务颇于繁忙,平日间与他相处的时日少了,但他用漫漫长夜都弥补过了。   “好。”裴言心中有些不忍,点了点头。   卫瑄侧身吩咐一旁的侍女下去备饭,脑中不由得想起了油腻的肉片,涌出一阵恶心之意,他抬手按了按胸口,并未太过在意,转身拉住了老师的衣袖。   卫瑄看着裴言略有些苍白的双颊,眼中一片担忧之色,“老师晚上早些休息,总熬夜对身体也不好。”卫瑄不能日日跑到老师房间中,也只能隔三差五的去看看,余下的时间就任老师日夜操劳了。   “若您实在太过繁忙,我可以帮您看一些书册。”卫瑄握住了老师衣袖下的指尖,但他心知老师根本不会劳烦他的。卫瑄蹙了蹙眉头,朝中众多大臣,父皇怎么偏偏将众多事务都压在老师一人身上。   他上一世也明知老师的辛劳,却不曾体谅老师一分,甚至还与老师怄气,刻意让朝中大臣上奏诬陷老师。   “不用了,我会多加注意自己的身体。”裴言笑了笑,心间一片暖意,他做这一切皆是为了瑄儿,只要看着瑄儿坐稳高位,他就放心了。   卫瑄早就听惯了裴言的说辞,但老师何时也不曾顾惜过自己的身体,“老师最近还咳吗?”   卫瑄看着裴言的胸口,衣襟下暗藏着一道深深的剑伤,老师多次舍身救他的性命,上一世他登基后不久遇刺,老师替他挡住了杀手全力一击,肺腑受到重创,若安心休养尚可长寿,但老师日夜为他操劳不曾歇下一刻,夜间时常会咳血,而他竟不知老师从何时开始呕血的。直到最后那一刻,他看着老师白色的衣襟前落下的斑斑血迹,悔恨异常,而老师的身体已经冷了。   “我不曾咳过。”裴言面上有些疑惑,他武功高强倒是很少受过风寒。   “是我忘记了。”卫瑄微低下头生怕老师看见他面上的异样,现在老师的身体未曾那般糟糕,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瑄儿不用太过顾虑,我精通医术自然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裴言温声道,他的身体虽大不如从前那般了,但有内力支撑辅佐瑄儿登上帝位,亦是无碍。   “我希望老师能长命百岁。”卫瑄抬头看着裴言年轻的容颜,若老师未曾踏入朝堂一直留在清心阁,必然可以永葆青春的容貌,只是老师平日间被琐事缠身再也无法静心休养了。   裴言看向了远处,长命百岁又有何意义,他所求的不过是为了心中的人付出一切,无悔而已。   房门轻轻推开,面容清秀的宫女身着粉群端着托盘纷纷走入,阳光落在她们淡粉色的面颊上,异常美丽动人,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有些过于麻木。   卫瑄嗅见飘散而出的香味,一阵恶心,他侧身走到了窗边,“老师您先用吧,我还不太饿。”   “瑄儿不饿也少吃一些。”裴言走过去挽住了卫瑄的衣袖,他心知卫瑄的意思,不过是希望他陪在身边一起用饭,倘若他匆匆用完饭离开了,瑄儿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坐在桌边,怕是不愿再用了。   卫瑄看着老师的主动,心间一片感动,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他俯身坐在桌边,紧紧的靠在了老师身边。   卫瑄拿起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式,夹了一片清淡的油菜放入口中,他低下头一粒粒的吃着米饭。   “瑄儿多吃些菜。”裴言误以为卫瑄在等着他夹菜,伸手夹了一些卫瑄喜欢的菜式放入他碗中。   卫瑄看着碗中的肉片,略有些恶心,他抬头看见老师温和的面容,咬了咬牙张口吃了下去,还未待他用力咽下去,胸肺之中一阵强烈的恶心,他俯身推开身旁的裴言,呕了出来。   裴言忙拥住卫瑄的身体,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卫瑄略有些无力的缓缓起身靠在了老师肩边。   “瑄儿喝些茶水漱漱口。”裴言倒了一杯茶水喂向卫瑄嘴边。   “瑄儿还难受吗?”裴言有些心疼的看着卫瑄微白的面颊,伸手搭上他的脉搏。   “吐出来就好多了,”卫瑄摇摇头,拂开了裴言的指尖,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我昨日未用晚膳,吃了几碟糕点有些腻了,饿了两顿就好了。”   卫瑄担心老师责备他,本想一直瞒着,谁知他的反应这般明显。   “瑄儿,糕点是甜食又怎能当饭吃。”裴言叹了口气。   “老师,我知错了。”卫瑄微微低下头,他不愿用晚膳,时间久了便有些饥饿,随手拿了几块糕点,岂料点心根本无法解饿,他越用越多。   “好了,以后不许在这般了。”裴言微微摇头,瑄儿的年纪不小了,怎还这般没有节制。   卫瑄看向桌上的饭菜,面颊略有些苍白,他伸手掩唇微低下头,干呕了几声。卫瑄微微蹙眉,他早膳未怎么用,现在怎还这般恶心。   “将这些饭菜都扯下去吧。”裴言对一旁的侍女吩咐道。   “老师,您还未用饭了。”卫瑄抬手拉住了裴言的衣袖。   “没事。”裴言温声道,瑄儿闻见饭菜的味道有些恶心,他总不能看着瑄儿一直强忍坐在桌边。   卫瑄眼中有些愧疚,他让老师留下来,本是想陪着老师好好用膳,岂料却让老师饿了半天,一会老师怕是没有时间在正经用膳了。   “不用饭对胃不好,瑄儿可以喝些粥。”裴言盛了一碗热粥放在卫瑄面前。   卫瑄舀了一勺粥,热气扑在他的面上,似乎连眼中也有一丝湿润,“老师您也用一些。”   裴言见卫瑄面上的执意,起身盛了一碗粥,然他的视线仍停留在卫瑄面容上,他见卫瑄喝了一勺粥,并未在恶心,低头匆匆喝完了碗中的粥。   “老师,您用得慢一些。”卫瑄看着面前的碗中只是少了薄薄的一层而已,而老师几乎全部用尽了。   “瑄儿不用着急,慢慢用就好。”裴言放下汤匙,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卫瑄。   卫瑄见老师并未急着离开,手中的速度更缓了几分。   第 26 章   第25章   书卷倒扣在桌面上,卫瑄俯下身体,脸颊枕着手臂,微闭上双眼似睡熟了,阳光落在他白皙的面容上,异常秀美动人。一阵微风拂过,吹乱了他额边的碎发,缓缓滑落刺在面上略有些痒,他微微动了动并未睁开双眼。   裴言扬起毛笔沾了沾墨汁,指尖轻点卷册翻过一页,他看着中间的一行小字微蹙眉头,笔尖的墨汁滴落,浸湿了一片,他缓缓落笔留下了几个飘逸的大字。   裴言抬手去拿一旁的书册时,不经意间看见卫瑄将卷册压在臂膀之下,早已睡熟了,他皱紧眉头叹了口气,卫瑄近日已经接连小睡了多次,倘若他的性子在这般懒散下去,以后又如何担当大任。   裴言微微摇头,他自知书卷的枯燥无味,但瑄儿也不应以熟睡来逃避,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早应有一丝忍耐力了。   裴言起身走向卫瑄,他刚想伸手拍向卫瑄的肩膀,但看着卫瑄苍白的脸颊,眼中有些犹豫,缓缓放下手轻搭上了卫瑄的脉搏。   裴言面上有一丝愕然,但继而变为不可置信,他抬手再探了一次依旧是双脉。裴言缓缓靠在桌边,眼中喜忧参半,他未曾想到瑄儿的体质特殊能够孕子,而那一夜竟是让瑄儿有了孩子。倘若他早知瑄儿的身世,绝不可能无所顾忌的将瑄儿压在身下。   裴言微微俯身看向瑄儿平坦的腹部,他本以为自己步入朝堂,注定一生孤苦,绝不会如寻常百姓那般享受儿孙环绕膝下的天伦之乐,他未曾奢望过这些幸福,他能为瑄儿付出自己的一切,看着瑄儿稳坐高位已经知足了。   但如今得知自有疼爱的瑄儿却有了他的血脉,裴言又如何不欣喜,他虽是皇上信任的朝中重臣,他却并不是圣人,在严苛遵守的封建礼教面前终难逃过心间的情愫。裴言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瑄儿身份尊贵绝不能留下腹中的子嗣,然他又怎能忍下心亲手除掉自己的血脉,况且瑄儿的年纪尚轻,不知流掉孩子会不会伤到他的身体。   裴言伸手轻轻抚上了卫瑄腹前的衣衫,现在孩子不过一月余,瑄儿的反应就如此强烈了,以后恐怕更加艰难。裴言用力按住了掌心,难道他还真想让瑄儿为他孕育子嗣吗,倘若世人得知太子孕子的事情后,怕是瑄儿的地位也难保了。   而宫中侍从众多,瞒得了一时也无法瞒住一世,他不敢拿瑄儿将来的命运去赌,然瑄儿腹中的孩子,裴言更无法舍弃。   裴言缓缓起身脱下外衣披在了卫瑄身上,双眼中满是自责,他愧为瑄儿的老师,他不曾教导好瑄儿,更是纵容瑄儿沉浸在这段不伦之恋中。裴言重重的叹了口气,   瑄儿前几日的反应皆是因腹中孩子的缘故,此事他瞒不了多久瑄儿迟早会发现的,但他又如何同瑄儿开口,难道也让瑄儿与他一同陷入两难抉择的痛苦之中。   裴言抬手松松拥住了卫瑄的双肩,若是瑄儿执意要留下孩子,以后怕是会异常艰辛,而瑄儿年纪过轻骨盆狭窄又能否承受得住孕育之苦。   那夜他看着身下秀美的面容,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情愫,放纵了自己,然却给瑄儿带来了无尽的痛楚。纤指深深嵌入掌心的血肉间,一丝血渍缓缓溢出,而浅浅的痛意依旧无法掩过心中的疼痛。   卫瑄似乎感觉滑落在面上的衣衫有些微痒,他抬起指尖抚了抚,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老师近在咫尺的面容,猛的坐直了身体,心中暗叹他睡得实在太熟了,连老师走到他身边都不曾得知,一会怕是免不了一顿责备。   “老师。”卫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看见身上的衣衫微微愣了一下,一定是老师体谅他昨夜睡得太晚了。   “瑄儿晚上早些休息,不要睡得太迟。若是那些书卷不愿看下去,就先缓一缓吧。”裴言隐去了面上的忧伤温声道,孩子才一月余还未稳下,他担心卫瑄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恐会伤到孩子。   “老师说得是真的?”卫瑄面上一片喜色,眼中还有些不相信,他未想到老师竟这般体谅他的懒惰。   裴言点点头,他看着卫瑄面上孩子气的笑容,微微叹了口气,瑄儿还只是一个孩子,如今却要做父亲了。   “瑄儿一定记得按时用饭,若是实在恶心,就用一些清淡的粥,但瑄儿不可不用饭。”裴言叮嘱道,他看见卫瑄漫不经心的双眼自知自己说了也是白说,罢了,他以后日日陪卫瑄用膳吧。   “瑄儿早膳未用多少,现在是不是有些饿了。”裴言暗叹自己的疏忽,卫瑄接连不适了多日,而他现在才想起为卫瑄探脉,幸好瑄儿并无大碍。   “我不饿,就是。”卫瑄微微低下头,声音愈来愈小,他昨日未怎么熟睡,刚刚趴了一会仍未有任何缓解,还是有些困。   “就是什么。”裴言沉声问道,眼中有一丝担忧,瑄儿身为太子,每日的事务愈加繁重,终不能静心休养,他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瑄儿会遇到什么意外,他必须要尽快配一些安胎的丸药让瑄儿带在身边。   卫瑄听见裴言猛然加重的声音,到有些不敢说出口中,他端坐在桌边小心的看着裴言的面色。   “瑄儿哪里不舒服。”裴言抚上卫瑄的衣袖柔声问道。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些困了。”卫瑄揉了揉散落的发丝,等待着裴言的责备。   “以后困了不要趴在桌边,到床上躺下休息。”裴言扶起卫瑄走向床边。瑄儿反应严重,有些疲倦也是难免之事。   卫瑄看着裴言温和的神情,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伸手捏了一下裴言的脸颊。   裴言微蹙眉头,但未开口责备什么。   “老师,您今日变了很多,若我以前这般懒惰,您早就责备我了。”卫瑄坐在床边上,若老师能日日像今日这般该多好。   “难道在瑄儿眼中,老师就只是冷声责备你吗?”裴言扬声问道,扪心自问他已经待瑄儿很好了,甚至不曾舍得责备瑄儿一分,也铸就了他懒散的性子。   “不是。”卫瑄生怕老师生气,忙张口说道。   “瑄儿不是困了吗,就快睡吧。”裴言担心卫瑄在追问下去,温声掩盖道,他扶着卫瑄躺在床上,将一旁的薄被搭在他的身上。   “老师一会是不是有事。”卫瑄握住了裴言的衣袖,儿时他舍不得让老师离开,老师总是将他哄睡熟了在偷偷溜走,每次他醒来都看不到老师的身影。   “瑄儿安心睡吧,我不离开。”裴言握住了瑄儿的指尖,侧身靠在床栏边上。   卫瑄微微闭上双眼,但仍未敢睡熟,若是他醒来看不到老师的身影,他可不知上何处去寻人。   裴言看着卫瑄恬静的睡颜,面上流露一丝淡淡的忧伤,瑄儿才年及十八岁,尚未承担重任,倘若得知腹中的孩子怕是会日夜忧虑,更为孩子的去留而苦恼。裴言重重的叹了口气,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护得瑄儿和孩子的周全。   若是瑄儿能随他一起离开,裴言握紧拳头用力击向床栏,瑄儿是尊贵的太子,将来将继任皇位,而他又怎能有这般的想法。瑄儿年轻一时迷恋他,难道他也跟着瑄儿一起糊涂吗。   此般的念头,他绝不可再想起。   卫瑄将裴言面上的痛楚,掌心间的血迹全然看在了眼中,他缓缓起身拥住了老师的手臂,“老师您因何事而伤心。”   “瑄儿刚刚没有睡熟?”裴言看着身侧之人,刚才他的举动怕是都被卫瑄看到了。裴言暗叹了一声,他一向沉稳冷静,怎今日这般冲动。   “老师能不能告诉我?”卫瑄的心间有一丝丝疼痛,他曾发誓这一世不在让老师隐忍痛楚,然他却看着老师再次如上一世那般将悲伤暗藏在心底。倘若他不尽快找到缘由,老师怕是早早身心俱疲,身体再难支撑住。   “瑄儿多虑了,老师并未伤心。”裴言抚了抚卫瑄的肩头,此事终要让瑄儿知道的,但现在他尚未考虑好说辞,还是迟一些再提及吧。   “是因朝事还是我平日间的顽劣。”卫瑄眼中略有一丝深沉,“若只是因我,老师我会好好听从您的教诲,以后绝不在偷懒了。而倘若是那些大臣说了什么刺耳的话,您无需在意,父皇圣明,自会断别您的忠心。”   老师教导他多年,仍看着他如此顽劣不堪,又怎会不心痛。   “瑄儿不用担心,老师真的没事。”裴言柔声道,他看着卫瑄眼中自责的神情,心间不禁有些动容。瑄儿待他付出了真心,而他又能给瑄儿什么,怕是什么都给不了。   “我不想看着老师伤心。”卫瑄伸手拥住了裴言的腰身,上一世他将老师囚禁在身边,多年不曾见到老师面上的笑意,他不想这一世也这般。   “好。”裴言拦住了卫瑄的双肩。   “老师,我晚上能不能陪您一起睡。”卫瑄趁机问道,今日老师多为纵容他,应该不会冷声拒绝。   裴言点点头,眼中溢满一片柔意。   第 27 章   第26章   一本薄册轻压在摊开的厚书卷上,卫瑄微微侧身如瀑的墨发垂落在肩边,一撮调皮的发丝横在了他白皙的脖颈间,略有些微痒,他抬起纤指轻轻拂去了。   落在桌边的衣袖滑落而下,隐隐露出淡黄色的里衣,边角娟绣的银线异常精致。纤细的腕间异常白皙,肌肤细腻如玉。   卫瑄稍稍抬头望向窗外嫩绿的枝叶,一抹阳光映在他的面颊上,分外白皙秀美。卫瑄似乎隐隐察觉到老师望向他的视线,忙低头故作认真的模样,然他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脑中一阵眩晕实在无法继续装下去了。   卫瑄蹙了蹙眉头,他看着老师专注的神情,索性放下手中的书卷,单手撑住下巴,望着老师俊秀的面容。   他的双眼顺着裴言秀挺的鼻梁一点点滑落,停留在微薄的丹唇上。卫瑄活了两世,无数次拥过老师的腰肢,却未曾亲吻老师的双唇,他的面上略有些遗憾,下次一定要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亲吻老师一下。   裴言余光中见卫瑄大方的望着自己,落下最后一个小字,将笔墨放在一旁,抬头看着卫瑄,“瑄儿。”卫瑄上午连连出神,怕是一页书卷也未看进去。   卫瑄看见老师面上严肃的神情,微微低下了头,上一世他已经将这本冗杂的书卷看遍了,如今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了。   卫瑄看着裴言微张的双唇,脑中闪过一丝念头,他记得儿时他不愿读书时,便时常装肚子痛,老师总会温柔的让他休息一会,后来老师看出了他的小把戏便也不太管用了。如今他多年未再这般逃避过,到不妨试一试。   “老师,我肚子疼,能不能休息一会。”卫瑄担心老师看出端详,尽力皱紧眉头,抬手按向腹部。   裴言的面色一紧,他担心卫瑄伤到腹部,伸手将卫瑄的指尖握在了掌心中,“瑄儿不要用力按着,若是痛得厉害就握住老师的手。”   裴言轻搭上卫瑄的脉,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他悬起的心仍未放下。他虽是习医多年,对医术甚为精通,但孩子不过一月余,胎息还较弱,他不敢确定孩子没有一丝事情。   况且瑄儿的年纪尚轻,日日要为事务操劳接连熬到深夜,根本无法静心休养,怕是腹中稚嫩的生命已然受到一丝影响。   “瑄儿如何腹痛,是钝痛还是刀绞般的痛。”裴言轻轻揉着卫瑄的腹部,手上稍稍用了一丝内力,他对男人孕子之事所懂甚浅,根本不知卫瑄现在是否有碍。   卫瑄感觉腹上一片温热十分舒适,他抬手揽住了裴言的双肩,靠在老师怀中。卫瑄看着老师面上的担忧之色,异常愧疚,“我并未有任何不适,刚才只是不想看书卷才欺骗您的。”卫瑄微微低下头,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却让老师这般担心。   “瑄儿说的是真的。”裴言稍稍放心了一些,只要孩子无事就好,但日后孩子的月份大了,瑄儿的身体必然承受不住现在的辛劳,他必须要减轻一些瑄儿的负担。但卫瑄身为太子又如何能完全歇下来。   卫瑄点点头,他本以为接下来的便是老师的责备之言,没想到老师仍温和的看着他,眼底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忧虑。   “瑄儿之前腹痛过吗?”裴言俯身坐在卫瑄身侧,掌心轻轻的抚在卫瑄平坦的小腹上。   卫瑄低头沉思了一阵,不知他前几天吃多了糕点胃痛了一夜算不算,但他看着老师微紧的面色,缓缓摇了摇头。   “若是瑄儿的身体稍有不适,一定要及时派宫女去唤我。”裴言细心叮嘱道,但倘若瑄儿真发生了什么意外,等到他匆忙赶到时,或许已经来不及了,看来他日后必须要日日留在瑄儿书房中,如此他还放心一些。   裴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褐色的小药丸放入卫瑄掌心间,“瑄儿每日饭后服用不可忘记了。”这丸药也只能安胎,若是遇到危机情况却无法保住卫瑄腹中的孩子,裴言微微叹了口气,倘若他真的想瑄儿平安无事,今后也不能离开瑄儿身边太远。   卫瑄闻见淡淡的草药味,眼中有些迟疑,“老师,您已经为我探过脉了,我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他的身体历来强健,连风寒都不曾生过几回,何须服用药物。   “药丸不是很苦,瑄儿放心用吧。”裴言有些担心卫瑄的身体承受不住孕育之苦,这些丸药皆是有益大补的草药,就算未有太大成效,但也能滋补卫瑄的身体。   卫瑄看着裴言面上的执意,无奈将药丸服下了,口中并未太过苦涩,依稀残余着一丝淡淡的药草香。   “瑄儿不愿看这些枯燥乏味的书卷也罢,以后皆可做一些喜欢的事情。若是瑄儿平日间实在困倦,就躺在床上休息,切记勿要趴在窗边睡下。”裴言看着桌上有些褶皱的书页,瑄儿刚刚怕是又睡熟了。但现在瑄儿的身体不比寻常,绝不能在染上风寒。   卫瑄微微愣了一下,似有些不相信老师口中的话,老师历来劝导他刻苦学习书卷,还从未如此纵然过他的懒惰。莫不是因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卫瑄记得当年他染上肺疾时,老师天天守在他的病床前,未曾离开过一分,直到他完全康复了,老师才让他触碰书卷。   卫瑄想到过去的那段时日还颇有些怀念,虽然他日日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但老师待他异常温和,甚至不曾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   “老师,我是不是生了什么重病。”卫瑄抬头望着裴言略有些担忧的面容,为何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裴言摇了摇头,他微微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男人孕子甚为罕见,恐怕他言及了,瑄儿也不会相信。   “那老师为何这般在意我的身体。”卫瑄眼中有些疑惑,老师言语间的担忧太过明显了,他根本无法不怀疑。   裴言看着卫瑄平坦的腹部,孩子的事情瞒不了太久,他早晚都要与瑄儿提及的,或许早说一日,瑄儿还能顾及一些自己的身体。但裴言不知卫瑄如何看待腹中的孩子,是爱惜亦或是厌恶。   “瑄儿有了一月余的身孕。”裴言缓缓说道。   “这怎么可能,我是男人怎么会有孩子。”卫瑄猛的站起了身体,眼中溢满了惊异。老师年过而立,习医多年怎还会说这般荒唐的话。   “世上有一类男子体质特殊,若与男子结合便可孕育子嗣。”裴言生怕卫瑄太过激动,伸手按住了卫瑄的双肩。   卫瑄低头看着平坦的腹部,面上溢满了不可置信,“老师说我腹中有了孩子。”可他为什么没有一点感觉,卫瑄抬手用力按了按。   “我未曾欺骗过瑄儿,现在孩子还小,瑄儿尚且感受不到,待以后孩子的月份大了,瑄儿就能感觉到腹中的胎动。”裴言担心卫瑄伤到腹中稚嫩的生命,牢牢按住了卫瑄的指尖。   卫瑄眼中一片茫然,或许再过几个月他的腹部就会日益突起,但他是男子又怎能像女子一般孕育孩子。   卫瑄曾想与老师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未料到他会有了腹中的子嗣,而他更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个孩子。   裴言看着卫瑄沉默的面容,缓缓张口,温雅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颤抖,“瑄儿想留下孩子吗?”瑄儿还那般年轻,如今他却要瑄儿为他孕育子嗣,裴言用力握紧了衣袖,心间溢满一片自责之意。   许久的静默,裴言的心渐渐冷了下去,他隐去眼底的伤痛温声道,“没事,瑄儿不用担心,老师会照料好瑄儿的身体。”   卫瑄看着裴言强忍着痛楚流露出温和的笑意,心间不禁一阵剧痛,他伸手握住了裴言的衣袖,“老师想让我留下孩子对吗?”老师孤苦半生,又怎会不渴望自己的子嗣,而他的强令老师不得娶妻。   裴言用力咬住下唇,唇间一片血渍,他身为人师却将徒儿压在身下,本就错了,又如何要求瑄儿留下孩子。   “这是老师的血脉,我会安然无恙的生下他。”卫瑄伸手覆了上去,虽他有些厌恶自己能如女子一般怀上孩子,但他想到腹中的孩子是老师的子嗣,心间便有一丝淡淡的欣喜。如此一来,既可以让老师承受儿孙环绕膝间的天伦之乐,而他亦不用被那些臣子逼着娶妻生子了。   “瑄儿真的想留下孩子?”裴言握住卫瑄纤细的腕间,他不知瑄儿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真心想如此。   “腹中的血肉也是无辜的性命,我哪里舍得打掉。”卫瑄想到眉眼酷似裴言的孩子坐在自己身边,眼中更有一丝怜爱。   “可是。”裴言张了张口,日后孩子大了,瑄儿恐怕要承受更多苦楚,而他又怎样在众宫人面前掩盖异样的身体,这一切瑄儿都不曾想到。   若他真是为了瑄儿着想,应劝瑄儿放弃孩子,可是他舍不得自己的血脉。   “不是有老师陪在我身边吗,我相信宝宝会平安出生的。”卫瑄握住裴言的手,顾忌太多反而会举步维艰了,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难道他身为堂堂太子,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吗。   “如今老师得知我甘愿留下孩子,可是放心了。”卫瑄看向裴言的面容,眼底的悲伤渐渐褪去,他重活一世皆为了身边之人,就算俯身孕子又怎样,只要老师能开心一些就好。   裴言伸手拥住了卫瑄纤细的腰肢,昔日站在他膝间的孩子已经长大了,甚至还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裴言心间有一丝淡淡的愧意,或许是他未照料好瑄儿。但与瑄儿走到这一步他亦然无一丝悔意,就算日后他被众人所唾弃,他也绝不会在离开瑄儿了。   “我不想看着老师伤心。”卫瑄轻声在裴言耳边说道。   “好,日后老师绝不在伤心了。”裴言轻轻抚着卫瑄的发丝,眼中溢满疼爱之意。   第 28 章   第27章   修长白皙的指节握住桌边静置的笔墨,缓缓落下一行俊逸的小字,墨迹浸湿了微薄的纸面。云涵微微蹙了蹙秀眉,面容略有一丝淡淡的苍白之态。他抬起衣袖掩住微白的双唇,轻轻咳了两声,伸手拿过一旁的茶杯,入口微凉,稍稍缓解了一些喉咙中的干涩。   云涵放下手中的茶杯,双目情不自禁的飘向窗外,然走廊间却是一片空荡荡的,许久未有一丝人影走过。云涵眼中有一丝略略的担忧,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已经将近中午了,若换做以往小峥早就缠着留在府中用膳了,而他今天迟迟未看到小峥的身影,莫不是小峥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情。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云涵忙侧身看向紧闭的房门。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侍女端着托盘缓缓推门而入,她看着云涵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面上有些疑惑,微微顿了顿脚步。   云涵温和的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他抬手握住一旁的毛笔,手上微微用力,然却无法看进书卷上的小字。小峥整日留在府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或许仅仅是他多虑了。   云涵落下一行墨迹,双目时不时的望向窗外,他隐隐看见少年清丽白皙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淡淡的欣喜,缓缓起身走向了房门边。   陆峥刚想抬袖敲门,不想房门突然打开了,他险些向前扑去,他看着云涵温和的面容,故作脚下未站稳,直直的扑向了云涵怀中。   云涵伸手拥住了陆峥消瘦的双肩,陆峥感受到云涵怀中的暖意,面上一片喜色,他稍稍抬头近距离的看着云涵白皙的面颊,双手情不自禁的揽住了云涵的腰肢。   “小峥。”云涵轻轻唤了一声,他本想扶住陆峥的身体,岂料被陆峥紧紧拥住根本动弹不得。   “云大哥,怎么了。”陆峥故作茫然不解的说,纤指顺着云涵的腰身缓缓滑下。   “你拥得有些太紧了。”云涵看着远处路过的侍从,面上略略有一丝红晕,他松开双手却无法推开面上的人。   陆峥感受到云涵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恍然意识到他手下的力道有些过大了,猛然松开了双手,“云大哥,你没事吧。”陆峥轻轻拉着云涵的衣袖。   云涵笑着摇摇头,“小峥今日来得有些迟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昨夜睡得迟了一些,早上醒来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会,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陆峥听着云涵话语中的一丝担忧之意,心中甜甜的。他稍稍握紧了袖中的玉佩,若不是上午趁着父亲离开的时候,悄悄偷出玉佩他也不会来得这般迟。   父亲已经承诺他,待他将来遇到了心上人定将玉佩送与他,如今他已经与云大哥情投意合,父亲还非藏着玉佩不放手,推说他太年轻了,而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呢。   “小峥平日间未有什么事情,晚上就不要熬得太晚,对身体不好。”云涵温声叮嘱道,陆大人对小峥甚为疼爱,自然舍不得责备一句,而倘若小峥养成了懒散的心性,以后就再难改正了。   “知道了。”陆峥点点头,他虽不喜欢云大哥如爹爹一般墨守成规,但听着他有些厌恶的唠叨,心间的爱意不曾抹去半分。   陆峥抬手握住云涵袖间的手,掏出已被他握得有些温热的玉佩,放在云涵的掌心间,“云大哥,我喜欢你。”陆峥松开手深情的看着云涵的双眼。   云涵一时有些无措,他未料到陆峥会突然对自己表心意了。“小峥,你现在还太年轻,并不明白什么是喜欢,或许你对我仅仅是有一丝依赖,但你却将这份依恋当做了爱意。”   而他待小峥又是怎样的,云涵心间有些复杂,或许仅仅是当做年幼的弟弟一般喜爱吧,并谈不上一分爱意。   “我并非是那般不懂事的小孩子,脱口而出的话明日便不作数了,我愿用一生来印证今日的话。云大哥,我爱你,我愿一生一世陪在你身边绝不离弃。”陆峥握住云涵微冷的指尖,他看得清自己的心意,若真是他年少无知,他也不会日日陪在云涵身边坚持了两年余。   “小峥,”云涵看着陆峥执着的双眼,微微叹了口气,他已年近而立,终日为朝事操劳,已有些早衰了,而小峥却是那般年轻美丽,他又怎能与小峥在一起,若他今日答应了小峥,多年后小峥也终会后悔的。“我永远是陪在你身边的云大哥,以后你会遇到心爱的女子。”   “不会的,此生此世我只爱云大哥一人,今后绝不迎娶任何女子。”陆峥尽力的摇摇头,他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负了云大哥。   “小峥说此话时,可是顾念过疼爱你的爹爹。”云涵缓缓抽出了指尖,陆峥年轻尚可无所顾忌,而他比陆峥年长甚多,又怎能顺着陆峥的性子。若他真的与小峥在一起了,外人又该如何议论陆大人,陆家的颜面何在。   “爹爹已经答应此事了。”陆峥微微低下头,爹爹最近身体不大好,他不敢与爹爹提及此事,但父亲并未拒绝他也未答应他,只是言及他太年轻了,过几年再考虑此事也无妨。   “小峥未与陆大人提及吧。”云涵看着陆峥眼中暗淡的神色,男子相恋为天下所不容,陆大人又怎会答应。   陆峥握紧衣袖,微张了张口,他绝不会隐瞒此事,待过一段时间爹爹的病情稍稍痊愈,他定与爹爹提及。   云涵微微转过身,或许他的话会狠狠伤了陆峥的心,但他不希望小峥在执迷于这段感情了,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宁愿小峥心寒而早早放手。“今日的话小峥说过便罢,以后小峥不许再提及此事了。”   “你回去吧。”云涵冷声说道,他皆是为了陆峥好,或许以后陆峥就能明白了。   陆峥看着云涵冷漠的侧脸,心中有一丝丝痛楚,“云大哥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情意。”若是真的他甘愿放手,可倘若云涵待他没有一丝感情,也不会纵容他的无理取闹,那般温和的面对他。   云涵看见陆峥眼中的伤意,无法狠下心点头,或许时日渐久,他对身边美貌的少年心生一丝情愫,但他心知此事绝不可能,便湮灭在心底了。   “若是云大哥没有对我动过情,为何迟迟不肯娶妻。”陆峥走近云涵大声说道,倘若云涵娶妻,他早就不会留在云涵身边了,而云涵却没有,亦或是因为考虑到了他的感受。   父亲太过迟钝,即使已经有了他,仍不曾看到心底的感情,狠狠的伤害陪伴在身边的爹爹,伤得爹爹遍体鳞伤才恍然大悟,可是已经太迟了。而他绝不会那般迟钝,他愿静静的陪在云大哥身边,知道云大哥甘愿接受他的心意。   “小峥,我。”云涵张了张口,或许他的心中只有陆峥的身影,未曾考虑过其他女子。   “云大哥是想说平日间事务太繁忙,根本无暇顾及成亲的事情。但云大哥已经年近而立了,倘若在不考虑身边之人,难道想孤独一生吗?”陆峥不愿与云大哥走上父亲的老路,既然相爱又为何苦苦分别。   “我担心会冷落了身边人。”云涵侧身避开了陆峥的视线,他不仅是担心如此,他更怕自己会害了陆峥,他还那么年轻,本应走上更好的道路,何必陪在自己身边。   “我不介意,我愿在府中陪伴着云大哥。”陆峥伸手拥住了云涵的身体,云大哥日日忙于朝事本就很辛劳,倘若身边在没有知己之人,怕是异常孤苦。   “云大哥不必急于回答我,慢慢考虑些时日也好。”陆峥张口堵住了云涵的话,他有些后悔今日的话说得过于早了,他还尚未改掉那些坏毛病,根本无法做到善解人意的陪在云涵身边。   云涵点点头,他希望陆峥能渐渐改变自己的心意,或许待陆峥年过弱冠时,就能淡去待他的依恋之意,看到身侧年轻貌美的女子。   “这是我对云大哥的一片心意。”陆峥按住云涵掌心间的玉佩,他既已送出的东西又怎能随意收回。   “这玉佩太过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下。”云涵看着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必然价值连城,而他与陆峥不过是亲近一些的朋友,又怎能收下陆家的传家宝。   “云大哥是两袖清风的清廉之臣,怎还这般在意钱财。”陆峥缓缓抬起手,若是云涵收下了这块玉佩,他们此生就再也不会分开了。不过现在云大哥并不知道这块玉佩的含义,陆峥眼中有些犹豫,咽下了口中的话,他还是迟一些待云大哥接受他的心意时再说出。   “云大哥先替我保管着,待云大哥成亲那日在还我也无妨。”陆峥面色平静的说,他算准了云涵绝不会娶妻。   陆峥拿过云涵手中的玉佩俯身为他系在了腰间,“云大哥戴在腰间很好看。”   云涵看着陆峥的面容,颇有些无奈夹杂着淡淡的纵容。   陆峥俯身坐在了一旁,他伸手拿起一块温热的糕点放入口中,他看见犹站在桌边的云涵不禁开口说道,“云大哥坐啊。”   “难道云大哥今日有事,想让我离开。”陆峥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丝离开之意。   “不是。”云涵担心陆峥误会,忙摇头。   陆峥微微笑了笑,没想到云大哥比他年长十余岁竟这般迟钝,还看不到心底待他的喜爱之意。   第 29 章   第28章   蜡烛燃尽了大半,映得房间异常明亮,仿佛与深夜远远隔绝了。白色的窗纸上倒映着斑驳的阴影,夜色异常寂静,许久未有一丝声响。   裴言手握毛笔,落下苍劲有力的小字,淡色的衣袖上依稀沾染了一丝墨迹,他合上面前的书卷放在了一旁,温和的眉眼略有些淡淡的倦意,双颊染上一丝苍白。他抬起衣袖微掩唇边,轻轻咳了几声。   裴言伸手想去拿高高摞起的卷册,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窗外秀美的容颜,他的面色不禁一紧,猛然起身推开了房门。   “瑄儿既然来了,为何还在房门外站着。”裴言未待卫瑄踱步走进来,抬手拥住了他的衣袖。   “我刚刚走到还未来得及敲门。”卫瑄看着老师眼中的担忧之色,开口解释道。他只是想过来老师的房间看看,未料他何时来都能看见老师伏案的身影。   裴言抚着卫瑄温热的掌心,稍稍放心了一下,“瑄儿现在的身体不比寻常,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切勿受了风寒。”   裴言顾虑卫瑄孕期体质虚弱,容易受凉,倘若服用一些汤药,腹中的孩子亦会受到一些影响。   “我知道了。”卫瑄略有一丝不耐,这句话老师都叮嘱了很多遍,他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怎还不会照料自己。   “瑄儿坐吧。”裴言扶着卫瑄坐在桌边,他担心卫瑄站久了身体会有些不适。   “今日的汤药瑄儿用了吗?”裴言忽然想起他下午离开的时候有些匆忙,未亲眼看着瑄儿服药,也不知瑄儿会不会借口推掉了。   “我用了。”卫瑄皱紧眉头,不觉加大了声音,老师每日见他都是一些关切之话,不曾再与他提及过其他的事情,他听着都有些厌烦了。   “老师不用这般谨慎的关心我,我会安然生下腹中的孩子。”卫瑄微微侧过身体,面上有一丝冷漠。   裴言看着卫瑄的不耐烦,眼中夹杂着淡淡的落寞,他缓缓放下了抚在卫瑄衣袖上的指尖,声音依旧温和如初,“瑄儿不喜我太过唠叨,我以后会少说几句。”   卫瑄看着老师俊秀的面容,有些后悔他刚才的语气过于强烈,怕是伤了老师的心。老师再三叮嘱他,也是顾虑他年纪尚轻,行事鲁莽恐会伤了腹中的孩子。   “老师。”卫瑄轻轻拉了拉裴言的衣袖,现在他日日与老师亲密相处已经很好了,而他更不该如此不懂事,甚至冷漠的对待老师。   “没事,瑄儿近日心情有些不好,或许发泄出来,心里还舒畅一些。”裴言温和的笑了笑,瑄儿年纪轻,孕期有些烦躁也是难免的。   裴言本就疼爱卫瑄,如今看着卫瑄为了他不惜俯身孕子,更是溺爱三分,将卫瑄宠上了天,生怕对他照料不周。   卫瑄微微低下头靠在裴言肩边,他都已经重活了一世,却还这般任性,让老师处处包容他,而他更是不曾如他心中承诺的那般照料老师一分。   “我刚刚听见老师咳了几声,老师的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卫瑄看着裴言有些苍白的面颊,他伸手握住老师的手腕,然他不懂任何岐黄之术,只能在心间担忧了。   “瑄儿不用担心,我内力深厚不会有任何事的。”裴言没想到他无意间的咳嗽声竟被卫瑄听入了心中。而他多年偶尔咳着也渐渐习惯了。   “老师当年为了救我不惜以身挡剑,剑入肺腑之中已然伤了身体,而您非但没有好好休养却仍日益操劳,身体又怎会安然无事。”卫瑄猛然站起身,神情略有些激动。   “当年的伤并未如瑄儿想象的那般严重,虽刀口颇深,但时隔多年已经痊愈。”裴言拥着卫瑄坐在了他身边,如非瑄儿提及,他都有些忘记了。   “老师觉得无碍就可以随意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了吗,”卫瑄扬声道,“您日日夜宿宫中又有多久没有回到府中安心歇息了。”   亦或是老师担心他会失望而归,便夜夜在书房中等待他。卫瑄微微握紧拳头,老师为了他付出良多,而他又给了老师什么,是安稳的生活吗,或许他唯一给老师带来的一丝欣喜便是腹中的血脉,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弃孩子。   “近来的事务颇有些繁多,天色渐晚我不愿赶回府中了便在书房休息一晚。瑄儿,无需太过顾虑,我精通医术自会照料好自己的身体。”裴言不想让卫瑄担心温声安慰道,他最近觉得颇有些心力憔悴,然他上午辅佐在瑄儿身侧,根本无暇批阅事务。   “正是因为您了解自己的病情,什么都不肯与我提及,我才更担心您的身体。”卫瑄真的很担心裴言会如上一世那般,过劳而衰,等到那时怕是什么灵丹妙药都无法挽救。   “老师,我不希望您在这般操劳了。”卫瑄伸手握住裴言的手抚在他平坦的腹部,他看着老师分外年轻的面容,眉眼间却有一丝浓浓的倦意。   “好。”裴言点点头,曾他愿为了心爱的徒儿,不惜耗尽心血,然如今他有了自己的血脉……不再是孤独一人,不得不顾惜性命,好好的活着,他亦不想孩子在年幼时便面对父亲过世的伤痛。   可现在瑄儿的根基尚未稳固,他真的不能放手,而待瑄儿登基后,面对着身边众多蠢蠢欲动的势力,他的心更不可松下一分。或许他天生便是劳累的命吧,但他希望瑄儿可以稳坐高位。   “瑄儿晚膳时还恶心吗?”裴言看着卫瑄白净的面颊消瘦了许多,有些心疼,然他医术高超却无法缓解卫瑄的孕吐,到了生育之时,瑄儿怕是更加痛苦难忍。   “我今日比平时都多用了一些饭菜。”卫瑄摇摇头,老师送的蜜饯酸酸甜甜的,他用了之后很是开胃。   “那就好。”裴坦探上卫瑄的脉搏,放心了一些。   卫瑄见裴言的指尖微微抬起似想握住一旁的毛笔,他忙侧过身体挡在了老师身前,“老师,我困了。”   “瑄儿早些睡休息吧。”裴言每每清晨赶到时,看到瑄儿恬静的睡颜都不忍心唤他起来,然瑄儿身为太子常常赖床就算传到皇后娘娘那里也说不过去。而他总劝诫卫瑄早休息,卫瑄都不肯听,也只能任瑄儿平日间靠在他膝间熟睡了。   裴言拂袖熄灭了多支烛火,只残余了一支蜡烛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光芒异常黯淡。他见卫瑄仍站在床边不肯动,起身伸手解下了卫瑄的领口,指尖不经意碰到了卫瑄白皙的脖颈,他猛然放下手向后退了半步。   “老师房间中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避讳什么。”卫瑄看着老师面上的一丝局促,他不介意与老师亲近,他甚至渴望能日日陪在老师身边,然他顾及周围侍人的注目,不得不注意一些。   卫瑄许久没有等到裴言的回应,心间略有一丝失望,“亦或是老师觉得我们之间的恋情甚为不堪,您根本不愿面对我。”卫瑄心知老师根本不会这般想,但他为了激起老师,故意这般刺激。   “瑄儿误会了,我未曾这般想过。”裴言忙张口说道,在心间克制了多年的感情,一时他仍无法无所顾忌的释放出。   “那老师又是怎么想的。”卫瑄看着裴言的双眼,他想亲口听见老师说出心意。   裴言张张口,他心爱瑄儿,然他至终无法忘记瑄儿是他多年教大的徒儿。裴言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为卫瑄脱下外衣。   “我自己可以更衣。”卫瑄用力拉下了裴言的手,他未想到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这般。   裴言缓缓放下手,静静的站在一边,他曾经将这份情愫静静的埋在心底,如今看到了瑄儿待他的心意,他甚至想加倍待瑄儿好,更是不曾想过对卫瑄吐露心思。   “瑄儿,小心受寒。”裴言拥住卫瑄的双臂,扶着他躺在床上,为他盖上了一旁的薄被。   “老师,我会一直等着您的。”卫瑄拉住了裴言的衣袖,刚才他差一点又强行逼迫老师了。但他还年轻,他们以后还有漫长的时间,他又何必在乎这一时。   “瑄儿安心睡吧。”裴言轻拍了拍卫瑄的肩边,他如何不明白瑄儿的心思,但他现在真的无法说出口。   “老师,您去哪。”卫瑄看着裴言走向远处的身影,不禁坐起了身体。   “我还有几本书册未看完,瑄儿先睡吧。”裴言俯身坐在桌边,挡住了微弱的烛火。   卫瑄翻身走下床,站在裴言身边,伸手合上了敞开的卷册,“原来我刚才的一番话,您都不曾听进心中。”   卫瑄看着一旁高高摞起的书卷,眉眼间有一丝怒意,“朝中那些大臣又是干什么的,父皇凭何将事务全堆在您一人身上。”   “好了,瑄儿别气了,我今日陪你早些休息好吗?”裴言心间颇有无奈,他将书卷推在一旁拉着卫瑄走向了床边。   “只是今日吗?”卫瑄站在床边扬声说道。   “以后都如此。”裴言看着卫瑄眼中的执意,俯身躺在了床内侧。卫瑄才缓缓躺下,老师为了朝事过度操劳,而他又无可能整日盯着老师。   裴言担心卫瑄夜晚踢被子,伸手拥住了卫瑄的身体。卫瑄感受到裴言怀中的暖意,微绷的面容渐渐缓和了一些。   第 30 章   第29章   炎炎烈日,偌大的空地上阳光毫无遮掩的洒落下来,明媚的光芒略有些刺眼。   卫瑄站在台阶上,发丝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面容异常秀美,紧身蓝衣尽显高挑的身材,腰带紧紧系在纤细的腰肢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皇后坐在高位上,面容严肃端庄,然她容颜的绝美丝毫不曾减退一分。她的眉眼分外精致,白皙的双颊如少女一般细腻。墨发高高盘起不落一丝,一支雕刻精致的金钗在阳光下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圆润的耳垂下一对翡翠耳坠,长长的流苏垂落而下,淡紫色的领口微敞隐约露出香酥的玉肩。   两侧清秀的侍女手持美人扇缓缓扇着,皇后抬起纤长的指尖拿过一旁的茶杯,缓缓抿了一口,淡淡的香气环绕在唇齿间。   “近日瑄儿随太傅习武,武艺有所提升吗?”皇后微启丹唇,裴太傅武艺高强又精通医术,实在是难得的人才,或许她早就应该让裴太傅教瑄儿武艺,瑄儿也能听的入心一些。   卫瑄点点头,他看着母后精致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深深的顾虑,自得知他有孕以来,老师未曾让他触碰过刀剑,若是母后让他亲自展示一番可就大为不妙了。   “瑄儿还未曾在母后面前展示过武艺了。”皇后的声音十分清灵悦耳。   卫瑄的心沉了下去,他低头看向平坦的小腹,老师曾说过前三个月最为危险,若是他舞刀动枪会不会伤到腹中稚嫩的生命。卫瑄犹记得老师抚上他腹部时,眼中的欣喜与珍惜,他绝不能让孩子出任何事。   卫瑄张了张口想出声推辞,但又生怕母后多心,他稍稍用力握了一下衣袖,一会他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卫瑄抬手握住了一旁的长剑。   皇后轻轻击掌,一个面容英俊的年轻人走上前单膝跪在卫瑄面前,“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卫瑄面色不禁一紧,原是母后想让他与面前之人比武,然他动手之时更无暇顾及腹中的血脉,倘若伤害了孩子他又该如何与老师交代。   “母后,儿臣想为您舞一套剑法。”卫瑄走上前微微俯身说道,他独自舞剑尚无任何危险,若二人对打很难避开腹部不受到任何伤害,他更担心自己动作的异样,会引来身侧之人的生疑。   “待会再舞也无妨。”皇后未抬纤指示意一旁的男子走上前,舞剑不过是绣花拳脚的功夫又有何真实意义,纵然瑄儿身边的暗卫皆无意高强,但难免暗中之人用调虎离山之计,还是瑄儿会一些自保的真功夫为上策。   “殿下讨教了。”男子俯身行礼。   “点到为止即可。”卫瑄扔下手中的长剑,上前几步迎了上去。   男子挥拳击向卫瑄的面颊,卫瑄侧身避开,他略施破绽抬手勾住男子的肩膀,却不想他稍用力道时,腹中一阵刺痛,他的心间不禁有些惊慌,手速稍稍缓了一些。卫瑄看着男子击向小腹的拳头,下意识俯下身体,单膝轻点地面,缓缓直起了身体。   男子见卫瑄跳下了武场,收回抬起的手臂,低头行礼。   卫瑄侧身微微抬手抚上了腹部,他看着母后面上的严厉之色,故作不在意的甩了甩衣袖。   “瑄儿大婚后疏懒了许多,武艺退步不少。”皇后皱紧秀眉,她没想到瑄儿习武多年,武艺竟这般不济,连一个普通侍卫都无法击倒。   卫瑄低下头静静的站在一旁,未辩解半句,脸颊略有些苍白之色。   “瑄儿不要以为身在高位习武没有一丝意义,若是瑄儿以后遇到险境,又无暗卫在身侧该如何办?”皇后开口责备道,也怪她终日叮嘱瑄儿读书练字,不曾留意过瑄儿的武艺。   “瑄儿以后随太傅一定要勤加练习,不可再疏懒下去。”皇后见卫瑄站在一边,也不知他听进了多少,她伸手示意一旁的侍女将长剑递给卫瑄,“瑄儿舞一套剑法给母后看看。”   卫瑄看着一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长剑,眼中有一丝犹豫,迟迟未伸手接下,不知他刚才有没有伤到孩子,如今他实在不敢在冒险了。   卫瑄张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绝,他看着远处淡白色的身影,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脚下不禁向前走了几步。   “臣拜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裴言匆匆赶到卫瑄身边俯身行礼,他看着卫瑄苍白的面色,眼中一片担忧,指尖不留痕迹的探上了卫瑄的脉搏。   “裴太傅快请起。”皇后微抬纤手。   “曾本宫过于重文,但忽略了瑄儿的武艺,希望日后太傅多多费心了。”皇后看向裴言俊秀的面容。   “臣一定不负皇后娘娘所托。”裴言微抬衣袖正色道。   “瑄儿舞一遍今日太傅教导你的剑法即可。”皇后也希望裴言站在一旁能指点一二。   卫瑄转身看向身边的裴言,勉强伸手接过了剑柄。   “皇后娘娘,太子膝上的伤势尚未痊愈,倘若冒然动武恐怕会牵动了旧伤。”裴言走上前沉声说道,虽孩子并无大碍,他也绝不可能在看着瑄儿舞刀动枪。   “瑄儿膝上怎会有伤。”皇后眼中有一丝诧异,她未及得瑄儿受过什么伤。   “上次太子落马,不慎磕伤了膝盖,太子担心您过于忧虑便瞒下了此事。”裴言张口答道。   “瑄儿你怎么能欺瞒母后呢。”皇后的言语中有一丝责备之意,但却夹杂了浓浓的担忧。她看着瑄儿的面色并无任何大碍,便轻信了太医的言辞,未曾多想过。   “我顾虑母后会担忧我的身体,况且一点小伤休息些时日就痊愈了。”卫瑄顺着老师的话继续说道。   “难道瑄儿不说母后就不会担忧了吗。瑄儿膝上有伤的事情,为何刚才不同母后提及。”倘若瑄儿刚才说出旧伤的事情,她也不会强迫瑄儿与侍卫比武。   卫瑄微微低下头,他刚才根本就没想到这般巧妙的言辞,只能强硬与侍卫动拳头了。   “太傅,瑄儿刚才与侍卫比武不知有没有碰到膝上的伤口。”皇后看向卫瑄的膝间,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尚不足三月,倘若再次扭伤恐怕会更为严重。   裴言俯下身轻轻按上卫瑄的左膝,“太子觉得痛吗?”   “刚才有一丝疼,但现在已经不痛了。”卫瑄生怕母后看出端详,不敢抬手抚上腹部。   “太子的伤势并无大碍,在休养一些时日就可以痊愈了。”裴言看向高位上端坐的皇后。   皇后点点头,她看向卫瑄叮嘱道,“近些时日瑄儿安心留在房间中休养,待伤势痊愈了,在同太傅习武。”   “是。”卫瑄张口应道。   “瑄儿下去休息吧,这些时日劳烦太傅了。”皇后向裴言微微点点头,太傅多年来苦心教导瑄儿,也不枉当年哥哥劝太傅入仕颇费了一番心思。   裴言低头行礼随同卫瑄一起离开,待走远了一些,卫瑄靠近裴言肩边,伸手握住了裴言在衣袖下的指尖。   “老师,我刚才动武时腹部有些疼痛。”卫瑄伸手抚上平坦的小腹,纵然他已经得知老师为他探过脉了,然未听到老师确切的回应,仍有些不放心。   “孩子无事。”裴言覆上了卫瑄的手掌,声音异常温和,许是因为刚才卫瑄太过紧张的缘故。   卫瑄松下心缓缓靠在裴言肩边,“我很担心孩子会出事。”卫瑄小声道,他腹中是老师一直期盼的孩子,倘若发生了什么意外,他甚至不敢想象老师将会是怎样的伤痛。或许心情会异常低落,就如同上一世老师临终前那一段时间,面上虽挂着一丝温和之意,但心底却毫无一丝生念了。   “有老师在,孩子不会有事的。”裴言看着卫瑄眼底的一丝紧张之色,拥住了他的双肩,柔声说道。   “老师不要离开我。”卫瑄看着裴言的双眸,他不惜俯身孕子皆是为了身侧之人,他不需要老师感激他什么,只要老师能陪在他身边一生就足以了。   “好。”裴言轻声道,如今瑄儿孕育了他的血脉,他又怎舍得放下身边的羁绊,自他踏出清心阁的那一刻,就再也无法回去了,他也不曾奢望过抛下心中的杂念,在踏入阁中,他只希望能陪在瑄儿和孩子身边,哪怕是付出他的一切,他亦心甘情愿。   裴言推开房门扶着卫瑄坐在了桌边。   “瑄儿可是饿了,我让宫人去传午膳。”裴言站在卫瑄身边俯身凑近他的面容说道。   卫瑄微微摇头,他想起饭菜的味道,胃中涌出一阵酸意,低头呕了出来。裴言轻轻抚着卫瑄的后背,瑄儿早上便未用什么,现在怕只是干呕。   裴言心疼的看着卫瑄苍白的面颊,卫瑄缓缓起身有些无力的靠在裴言怀中,他接过老师手中的茶水,浅浅饮了两口。   裴言打开抽屉中的盒子,拿出一颗梅子喂入卫瑄口中。   “瑄儿好一些了吗?”裴言拥住卫瑄的肩膀,柔声问道。   “我没事了,”卫瑄勉强笑了笑,他用力按住胸口,忍住一阵阵的恶心之意。   “快到正午了,老师派人传膳吧。”卫瑄拉了拉裴言的衣袖,就算他不饿,也不能不顾及身边之人。   “无妨,我在陪瑄儿坐一会。”裴言拉下卫瑄的指尖握在掌心中,“倘若瑄儿想吐就吐出来,尽力忍着会更难受。”   裴言见卫瑄微闭上了双目,抱起怀中的人坐在了床边,他轻轻扶着瑄儿躺下。   瑄儿太过年轻却以男身孕子,以后怕是要承受更多苦楚,裴言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深深的疼爱与不忍。   第 31 章   第30章   窗扇微开,淡淡的清风拂过略有一丝暖意。卫瑄微微俯身坐在桌边,指尖轻点在书页上,但他的双目虽落在小字却早已飘向了面前之人。   卫瑄看着老师俊秀的面容略略失神,纤细的指节缓缓滑下落在了一旁,厚厚的书卷猛然翻过去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裴言微微抬头看见卫瑄的面色无碍后,笔尖轻触纸页,落下一行飘逸的行草。   卫瑄迟迟未等到老师的温声责备,他轻笑了一下,忽然才想起老师顾虑他身体不适,未曾在逼迫他看进书卷。但他平日间百无聊赖的坐在桌边,看着老师日益辛劳心中有一丝淡淡的自责。   卫瑄缓缓起身,淡黄色的长衫落下,腰间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轻轻摇晃,在阳光下散发着一丝丝光彩。他轻声走到老师身后,刚想握住老师手中的笔墨,却不想对上了裴言明亮的双眸。   卫瑄看着老师温和的眉眼,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老师这般辛劳的批阅书卷,而他却在一旁捣乱实在是有些不懂事了。但老师已在桌边端坐了一上午,他实不忍心在看着老师继续操劳了。   “瑄儿不用端着书卷做样子了,想做什么就做吧。”老师看着卫瑄异常秀美明艳的面容,让瑄儿一天翻阅枯燥无味的书卷确实有些为难了,然瑄儿身为太子,日后要登上高位必须要严格要求。   “我想让老师休息一会。”卫瑄俯身坐在老师身边,抬手握住了老师的衣袖边。   “瑄儿,我昨夜已经提前歇下了,倘若今日再不赶完昨日的事务,越多愈多怕是无力完成了。”裴言颇有些无奈,卫瑄提出的要求看似简单,但对于他却是异常苛刻,他身为朝廷重臣根本不得一日的停歇。   “我刚才听见老师又咳了,是您昨夜未休息好吗?”卫瑄故作担忧的说,他坚信只要日日叮嘱,老师的身体绝不会在想上一世那般病弱。   “瑄儿,我只是不经意的咳了一声,并无大碍。”裴言轻轻拍了拍卫瑄的掌心,他未想到卫瑄一上午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身上了。   卫瑄趁机合上了裴言面前的书卷,他不经意间扫到了裴言尚未写完的一行小字。卫瑄看着分外熟悉的字体,眼中有一丝诧异,老师为何要临摹他的字体,他刚要问出口,美目望向一旁高高摞起的书卷,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老师近日熬到深夜皆是为了帮我批阅完每日的书册。”卫瑄用力握住裴言的手腕,老师未曾对他提及过一句,而他竟以为自己真的无事了,安心的看着老师的侧脸发呆,却不知老师为了他操劳到深夜。   “也不全是,那些书册有一个时辰就阅完了。”裴言松松握住卫瑄的指尖,温和的笑了笑,“近日的事务确实有些颇多,过几日就好了。”   “老师那些书册本是父皇交代我批阅的,我自己阅完就好,不用您帮我代劳。”卫瑄伸手将那摞书册搬到自己面前,老师这般体谅他,而他似乎还并不明白老师的心意。   “瑄儿不是最厌恶看这些冗杂的长篇大论吗。”每每卫瑄翻阅时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而如今卫瑄被孕吐折磨得消瘦了许多,裴言更加不忍心逼着卫瑄去看了。   “我以后终是要批阅的,倒不如现在适应一些。”卫瑄掩过了心底的实意,他恨不得帮老师批阅一些,又怎可能在增加老师的负担呢。   卫瑄抬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准备静下心认真看,却不想上面已经留下了一行小字。   “这些我都看过了,倘若瑄儿实在闲着无聊亦可以从书架上找几本书卷看看。”裴言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现在用午膳还早了一些。   “老师以后不可再这般了。”卫瑄微微沉下的面容,他重生了一世,不再是老师身边被宠爱着不懂事的孩子了。卫瑄伸手抚上平坦的小腹,他即将成为一位父亲,他必须要稳固自己的地位,保护老师和宝宝。   裴言点点头,他伸手抚上了卫瑄的肩边,许是因为瑄儿有了孩子的缘故,他似乎觉得瑄儿比过去懂事了很多。   卫瑄缓缓侧身靠向裴言怀中,他微微闭上了双目,如今他虽是与老师心意相通,但也仅仅是迈出了第一步,以后的道路怕是异常艰难。   卫瑄轻叹了一声,他甘愿孕育老师的血脉,然日后他的身体日益突兀又该如何瞒过众人的双眼,孩子出生后身世又怎样解释,若他言及是酒后乱性与宫女诞下的,母后会承认孩子吗。   卫瑄抬起纤指揉了揉秀眉,他当时高兴得有些过早了,未曾想到过后面的诸多事情。但到底还是他的根基尚未稳固,无法护得住他在意的人。卫瑄轻轻抚了抚薄衣,这个孩子来得有些不适时候,若待他日后登上帝位,不在受母后的摆顾,或许他还能安然处之。   但他腹中的子嗣是老师的血脉,他无论如何要护得孩子的周全。   “瑄儿是不是又有些恶心?”裴言见卫瑄蹙眉,误以为他又有些不适了,伸手揽住卫瑄的双肩,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我没事。”卫瑄摇摇头,老师已经为他操劳太多了,他不希望老师在过多顾虑此事,由他一人忧思就好。   房门轻敲了两声,清秀的小宫女缓缓推开房门,婧婉抬脚迈入房门,圆润耳垂下的玉坠子在白皙的脖颈间轻轻摇晃,一撮秀发落在了玉脂般细腻的肌肤上。衣领略有些敞开,隐约露出纤细而精致的锁骨。   “太傅,殿下。”婧婉轻握手帕露出纤纤葱指,微微俯身行礼,绝美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婧婉,你怎么来了?”卫瑄微微蹙眉,在他印象中婧婉并不是这般善献谄媚的女子,上一世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婧婉被他回绝后便孤独的留在了冷宫中,未曾踏出一步。   “臣妾听闻殿下扭伤膝盖了,便想来看看殿下。”婧婉看着卫瑄面上的冷漠,眉眼间的温婉不曾减去半分,她心知殿下不喜她前来,但倘若她不主动到房间中求见卫瑄,卫瑄绝不会亲自来见她。   婧婉看向卫瑄秀美的容颜略有些失神,她不知自己有多少时日未见过殿下了。   “是母后让你过来的吧。”卫瑄冷声道,或许母妃不知,她越是强迫,而他越不喜陈家的女子。   婧婉微微握紧手帕,猛然抬头,“不,是臣妾自己想来的,臣妾已经多日未见到殿下了,臣妾真的想来看看您。”   卫瑄看着婧婉双眸间隐隐闪现的一丝丝泪光,心中微微叹了一声,他不想伤害婧婉,然他却如上一世般一步步伤了婧婉,恐怕以后要婧婉为他付出得更多。   “太子殿下,臣先告退了,您和太子妃慢慢聊吧。”裴言微微俯下身,眼中有一丝淡淡的苦涩。   “不,老师,你留下来。”卫瑄伸手拉住了裴言的衣袖。   “这是臣妾亲手为殿下炖的汤。”婧婉伸手示意一旁的宫女将托盘端上来,她小步走到桌边,打开了白瓷盖子,顿时飘散出淡淡的白雾,一股浓郁的香味洋溢而出。   卫瑄看着坛中的汤飘着片片的油花,一阵恶心,他用力咬住下唇,单手握紧拳头抵在桌面上,指尖微微发白。   婧婉拿起一旁的汤匙盛了一小碗汤,她舀了一勺送到卫瑄面前,“殿下尝尝看,若是不合口臣妾再去做一碗。”   “你放那吧。”卫瑄冷声道,他尽力看向远处压过恶心之意。   婧婉端得玉手有些酸了,也未见卫瑄张口,她缓缓放下手,眼中有些落寞。   “婧婉还有何事,若是无事就离开吧。”卫瑄侧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本书册低头翻看着。   婧婉微张樱桃小口,似还想央求留下用午膳,但她看着卫瑄冰冷的面容,缓缓闭上了口,“臣妾先离开了,殿下记得喝汤,若是冷了就不好喝了。”   婧婉转身走出房门,娇小的背影略有些落寞,她不想欺骗卫瑄,然她留在厨房间几个时辰却也只能换来卫瑄的几句话罢了,或许她本就不该奢望帝王的宠爱,然她实不想这般年轻就苦守空寂的房间中。   卫瑄在房门闭合的那一刻,俯身呕了出来,裴言痛惜的拥着卫瑄的双肩。卫瑄缓缓起身,身体略有些无力,向后退了一步靠在裴言怀中。他抬手用力按了按有些闷痛的胸口。   “把汤撤下去吧。”裴言抱着卫瑄走到床边,缓缓扶着卫瑄躺在了他的胸前。   裴言掏出怀中的瓷瓶到出一粒药丸,喂到卫瑄的唇边,他握住卫瑄的指尖,轻柔的揉着卫瑄的胸口。   “好苦啊。”卫瑄微微蹙眉,勉强咽下了口中的药丸。   “瑄儿躺好,我去拿蜜饯。”裴言看着卫瑄苍白的面颊,心中一阵自责。   “不用了。”卫瑄转身拥住了裴言的双肩,心间有一丝淡淡的酸涩,他曾想重生一世,改变上一世的一切,然如今看来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若是他稍稍失策让母后得知了什么消息,怕是老师再无机会见到自己的子嗣。   “瑄儿,还难受吗?”裴言轻轻抚着卫瑄的发丝,柔声道。纵然他医术高超却也无法缓解瑄儿的孕吐,而只能看着瑄儿日益痛楚。   “老师不用太过担心,我休息一会就好了。”卫瑄笑着摇摇头,他会保护好老师的,只要他还活着一日,他就会尽力改变这一切,看着老师享受儿孙环绕膝下的快乐。   第 32 章   第31章   一缕明媚的阳光映在窗边的盆栽上,翠绿的叶片间盛开着朵朵淡白色的小花,香气异常芬芳随着清风而飘远。   楼下的人群熙熙攘攘,小摊铺在街边摆成一排,二楼的雅间十分清静,仿佛隔绝了一切杂乱的叫卖声,犹如身处山间的小亭一般。   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凉菜,一尊酒壶静置在桌边,淡白色的丝绸上隐约落下几滴酒水,浸湿了含苞待放的兰花。   书墨侧身坐在窗边,墨发束起披散在身后,双肩异常消瘦,纤细的腰身隐在宽大的衣袍下。他伸手端起酒杯仰头灌下,酒水顺着光洁的下巴缓缓流淌而下,落在白皙的脖颈间。   书墨缓缓抬起头,精致的眉宇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哀伤,面颊十分苍白,而唇间却是异常的红润,略有些诱人。他微微抬起手抚上了隐隐作痛的胸口,指尖稍用了一丝力道。   书墨望着紧闭的房门,悲凉的笑了笑,继而缓缓低下了头,他握了握空酒杯,扔在了一旁,拿起酒壶直接灌下。他猛的抬袖掩唇,重重的咳了几声,放下衣袖时面上愈加苍白,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门轻轻推开了,书墨面上有一丝微微的惊慌,他下意识的拭去了面上的酒渍,匆匆夹了一口凉菜放入口中,似想掩盖口中的酒味。景诚不喜欢他饮酒,他曾答应过景诚,此后只浅饮几杯,绝不在痛醉。   “让你久等了,我刚才突然有些事情,来迟了一些。”景诚走到桌边坐在了书墨对面。   “没事。”书墨微微摇头,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若以后我们再有事相商,约到同清客栈的雅间就好,你不必到书房等我。”景诚平静的看着书墨绝美的面容,他最近才想到此法,若是他早一点想起,就不用厌烦突然看到书墨的身影了。   “客栈人多耳杂终究不比书房稳妥一些,景诚不用顾虑太多,若是你有事找我,派人到府上递一封书信便可,我随时都在府中。”书墨眼中有些忧虑,他不知景诚突然如此是何意。   “书墨是林家家主,经常踏入陈府中有些不妥,若是被皇上得知我们官商相勾结,必然会龙颜大怒,到时我们的一切计划便都会被毁了。”景诚沉声说道,“客栈老板是自己人,你不必担心。”   “景诚多虑了,我的轻功略有小成,绝不会让外人看见我的身影。”书墨暗藏在衣袖间的指尖微微握紧,难道景诚甘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愿相信他吗。倘若他今后不得踏入陈府一步,怕是他与景诚相见的机会少之甚少。   “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景诚抬手示意书墨不必再说下去了。他端过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香茗。   “难道景诚就这般不愿看见我吗?”书墨看着景诚的双眼,心间有一丝丝伤意,他如何不明白景诚的心思,恐怕此举只为了避开与他的接触。若日后他不再是林家家主,景诚甚至一面也不会在见到他。   书墨用力握住面前的酒杯,白瓷间隐隐裂开了几道细纹,他们在一起五年余,有了可爱的情儿,景诚心中当真对他没有一丝留念吗。难道高高在上的权力就那般重要,甚至可以不惜抛弃身边之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景诚微微侧身望向书墨身后的山水墨画,似乎为看到他面上的一丝伤痛。   “这是刘大人偷窃军饷的罪证。”书墨将桌上的信纸推向景诚面上,落下的手不留痕迹的抚了抚胸口。   “辛苦书墨了。”景诚打开后微微扫了两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书墨面上有些苦涩,他想要的并非这些感激的话语,他为了景诚牺牲良多,不过是希望心爱之人能明白他的心意,而景诚似乎永远都看不到站在身后默默付出的他。   前些时日劫军饷,他顾虑事态严重随侍卫一起前去,不想牵动了尚未痊愈的伤势,更是严重恶化,若非他的内力高强,恐怕他根本无力站在景诚面前。   书墨看着景诚缓缓起身,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快到正午了,景诚能留下来陪我一起用午膳吗?”书墨似乎不记得他们又有多久未坐在一起用过饭了,他曾恳求过景诚多次,而景诚总是以朝务推脱了。   “我还有急事先离开了,书墨自己慢慢用吧。”景诚用力拉下了书墨纤细的指尖,他绝不可能依靠书墨一世,他必须要渐渐摆脱对书墨的依赖。   “景诚的朝务就那般繁忙吗,忙到连用饭的时间都没有。”书墨起身走到紧闭的房门边,他甚至不惜用情儿留下心爱之人,然景诚却没有一丝动容,难道他们之间的缘分真的尽了吗,不可能,五年的朝夕相处,景诚怎会全然忘尽。   “我身为朝廷重臣,自然不会像书墨这般清闲。”景诚看着挡在面前的书墨微微蹙眉,曾经书墨皆不曾阻拦过他,他不知今日书墨是怎么了。   “是啊,我真的很闲在,闲到日日思念一道永不会转身的背影。”书墨喃喃说道,他心知如此,但他仍舍不得放手。他曾奢望过,只要他一直等待下去,终有一天景诚会转身看到他的面容。   景诚趁书墨失神的空隙,转身绕过他走向房门边。   “你要成亲了是吗?”书墨望着景诚的背影,眼中有一丝沉痛,他曾想即使景诚永不会回头,平日间望着景诚的身影也很好,但他想不到景诚竟会娶妻了,难道景诚真的忘了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了吗。   景诚眼中有一丝诧异,他年逾二十五早应成亲了,而他迟迟未考虑过此事,前几日父亲唤他留在书房特意再三叮嘱成亲之事,他迫于无奈看了几张女子的画像,然心中一阵犹豫,一时定不下人选。而书墨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你派人监视我。”景诚眼中有一丝怒意,纵然书墨助他良多,他也决不允许自己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若不是我听手下告知此事,你是不是想在成亲前几天才将请帖送上府中,告诉我你成亲之事。”书墨望着景诚的面容,心间仿佛被割开了一道伤口,缓缓淌着鲜血,原来这就是景诚急于摆脱他的缘故,而他还天真的以为景诚是为了林家的安危着想。   “你监视我到底有何意图?”景诚怒道,他竟不知书墨在多久之前便开始派人监视他,枉他这般相信书墨。   书墨缓缓摇头,将解释的话咽了下去,他让侍卫监视景诚也因顾虑他的安危,而景诚何时又能明白他的苦心。   “景诚成亲之事你真的想好了吗?”书墨的声音溢满伤痛,他宁愿相信景诚是为了权力的权宜之策,可是林家身为全国首富,他还有什么不能帮到景诚的。   “我身为陈家长子年近三十理应成亲了。”景诚心间有一丝丝梗塞,他大声理直气壮的说试图掩盖心中的异样。   “景诚想过情儿的感受吗?”书墨缓缓道,虽情儿的年纪尚幼不曾问过他什么,但待情儿年长了,看着亲生爹爹身边站着其他女子又该如何作想。   景诚侧身避开了书墨的视线,用力握紧桌边,男子相恋为禁忌,若是世人得知他与书墨之间的感情,怕是他的官位也难保了。或许他曾经就不该对书墨动情,但倘若没有书墨的相助,亦不会有他现在的一切。   “你身为林家家主,也终会娶妻生子的。”景诚沉声道,似在掩盖住心中的自责,他娶妻并非是背叛,不过仅仅比书墨早了一些时日罢了。   “我绝不会。”书墨大声说道,他心念景诚,又怎会允许其他女子触碰自己的身体。   景诚冷笑了一声,“你现在说得有些过早了。”或许书墨尚未遇到困境,还在坚持心中所谓的情爱,待他被众人逼迫,或许就会选择服从了。面对着高高在上的权力,那丝浅浅的爱意根本无关紧要。   “若我。”书墨望着远处的身影咽下了口中的话,若他坚持一生一世不触碰任何女子,景诚也不会回头的,他已经被权力迷住了心智。   “景诚,难道权力就那般重要吗?”重到不惜放下亲生骨肉,书墨用力握住门边,重重说道,他不相信景诚真的爱上了其他女子,然景诚已经位列三公了,他还需要联姻来维系自己的地位吗。   “你不曾感受过身为庶子被人欺辱的苦楚,自然不会得知。”景诚顿了顿脚步,他犹记得下人挥向他身体的棍棒,他发誓定要握紧手中的权力,即使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毫不顾惜。   书墨重重的靠在房门边,若是失去现在的一切能换回心爱之人,他宁愿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日夜为生计而操劳,但每日看到身侧的爱人已足矣。   书墨的身体缓缓滑了下去,白皙的手背上有一滴血迹,即使他心知景诚绝非当年的庶子,不会再真心待他,与他偶尔的相见不过只是为了利益,而他仍不忍心放弃。只要他还活着一日,他就会一直等下去的。   书墨看着窗外,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弧度,幸好还有情儿陪在他身边,否则他恐怕真的无法熬过漫长的孤苦。   第 33 章   第32章   微风吹拂着微微拢起的床帘,轻轻摇晃。卫瑄抬头望着老师俊秀的面颊,顿了顿笔墨,落下一滴墨汁,浸透了几页宣纸。   他轻启丹唇,露出一截贝齿,缓缓低下了头,神色略有些暗淡。卫瑄用力握了握衣袖,他苦思冥想几夜,却想到了一个下下之策,不知老师又能否接受他这般的想法。   卫瑄放下手中的笔墨,伸手想拉住老师的衣袖,面上一片犹豫,他轻叹了一声,微微松开握紧的拳头。   “倘若瑄儿觉得有些倦了,休息一会也无妨。”裴言抬头看着卫瑄温声道,近些时日卫瑄的心性稳了很多,或许是因有了孩子的缘故,也成熟了一些。   “老师。”卫瑄开口唤道,他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必须要为他所做的一切负责任,然腹中的孩子日益长大,真的由不得他的深思熟虑了。   “怎么了?”裴言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坐在卫瑄身边。   “老师有没有让女子假装怀孕的药物。”卫瑄微微低下头,声音愈来愈小,或许老师会责怪他异想天开,但他阅读书卷时确切看到了这种药物,老师出身清心阁,应该不会不知。   裴言微蹙秀眉,他看着卫瑄隐在桌下的腹部,心间有些明了,“瑄儿想让太子妃服下此药,待日后孩子出世了寄养在太子妃身边,也好给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出生。”   “老师,我不会让宝宝一直留在婧婉身边的,待宝宝出生后我便会以婧婉产后虚弱为由,将宝宝接过来我们亲自抚养。”卫瑄忙开口解释道,他怎会忍心让老师与孩子父子分别呢。   况且这本就不是良策,他多半也只是为了自己着想罢了,倘若婧婉有了身孕,母后也可对他放松下来,而孩子是正宫诞下便于以后继承他的皇位。卫瑄稍稍用力握住桌边,或许这样对表妹很不公平,但他答应日后送婧婉出宫时,皆可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瑄儿身为太子又怎能亲自抚养孩子呢。”裴言轻声道,瑄儿想得太简单了,若宝宝出生后皇后必然接到身边亲自抚养,恐怕连瑄儿都很难见到孩子。   卫瑄握住裴言修长的指节,神色一片黯淡,难道他又要被迫妥协吗,可是他已经对母后妥协了一次,他真的不想在伤害老师了。   裴言看着卫瑄眼底隐约的青灰,心中一阵自责,他得知孩子的存在后异常欣喜,而接连忙于事务,却将孩子出身的难题丢给了卫瑄,可瑄儿只是一个不满弱冠的孩子,本应无忧无虑,却在为此事而日夜忧思。   “瑄儿,都是老师不好。”裴言轻轻抚上卫瑄的肩膀,他早在卫瑄有了身孕时就应考虑到此事。   “不,是我考虑欠妥,若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护得周全,又凭何担当大任。”卫瑄尽力的摇摇头,多年来老师为了他付出太多,而他渐渐年长,真的不能再何事都依靠老师了。   “老师待日后宝宝出世后,您将宝宝接回府中作为您的亲子抚养吧。”卫瑄用力握紧裴言的衣袖,他孕育腹中的孩子皆是为了身侧之人,而倘若看着老师望着自己的亲子,溢满伤痛的双眼,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卫瑄心知如此他日后要面对怎样的逼迫,或许母后强令他与表妹同房,亦或是大臣请求他充纳后宫诞下皇嗣,但他亦不在意,只要看着老师高兴一些,他宁愿终日不亲近自己的孩子。   “瑄儿,你怎能如此糊涂。”裴言的面色微冷,卫瑄腹中的孩子是皇长孙,又出身正宫之后意义重大,亦可稳固瑄儿的地位,日后瑄儿登基了朝中有陈家的支持,暗中的势力再难涌起。   卫瑄心中一阵挣扎,他不是糊涂,他在身边人与皇权之间很难做出抉择,上一世他为了皇权伤害老师颇深,这一世他宁愿为了老师放弃一切,只要老师安然无恙的活着就好。   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的痛苦,神色缓了缓,温声道“瑄儿不用过多在意我,我每日陪在瑄儿身边亦能见到宝宝。”他不过是辅佐瑄儿登上帝位之人,不足以让瑄儿为他牺牲那么多。   “可是老师不能亲手抱到宝宝,甚至不能听宝宝亲口唤您父亲。”卫瑄靠在裴言肩边,他不知老师听着孩子唤婧婉母妃,心中又是怎样的苦楚。但孩子一旦成为皇子以后就再难与老师亲近了。   “我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有子嗣了,如今能看着孩子出生,在自己身边成长已经足以了。”裴言伸手覆上卫瑄的腹部,眼中溢满爱意。   “对不起。”卫瑄缓缓道,他感受着老师怀中的暖意,心间有一丝酸楚,他曾承诺过此世一定要用心待老师,然他重生了数月却未做到一分,仍让老师心力交瘁的为他操劳。   “瑄儿待老师已经用心了,没有何对不起老师的。”裴言轻轻揉了揉瑄儿的发丝,曾经他顾虑瑄儿年纪轻,待他只是因那份依恋,但未想瑄儿竟会这般珍爱他,甚至不惜为他承受孕育之苦。他愿永远陪在瑄儿身边,为他稳住江山,看着他们的孩子渐渐长大,即使宝宝永远都不会唤他一句父亲。   “以后我一定让宝宝好好孝敬您。”卫瑄缓缓俯身趴在了裴言膝间,老师越是理解他的心意,而他越是自责不能好好待老师。   “瑄儿这样趴着腰部会有些酸痛,我抱你到床上躺一会。”裴言抱起卫瑄走到床边,俯身坐下,扶着卫瑄靠在了他怀中。   卫瑄看着裴言眉眼间的温和,心中愈加不忍,然他现在在母后摆顾下别无其他选择。   “老师,若我们以后再有了孩子,我一定让您接到府中亲自抚养。”卫瑄握住裴言的手承诺到,他有了腹中的宝宝,日后必然还会再次有孕的,而那时他绝不会再忍心看着老师远远望着孩子了。   “瑄儿,难道你还不知孕育之苦吗?”裴言面色有些严肃,他没想到卫瑄竟还想着再孕。或许现在的苦楚并不算什么,日后的生产才更为痛苦,而卫瑄身为男子骨盆狭窄,又能否安然产下孩子,若是在清心阁,尚且还稳妥一些。   “我并不觉得苦。”卫瑄感受着腹中的血脉日益长大,甚至有一丝欣喜,而平日间辛苦的孕吐,他早已不在意了。   “老师,我不会有事的。”卫瑄看着裴言面上的一丝沉重,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有老师在,瑄儿安心便可。”裴言点点头,他不经意间竟将心中的不安表露了出来,若是被年轻的爱徒看到,岂不更加担心。   “瑄儿静心休息,不必在过多忧思,我自会处理好这件事情。”裴言见卫瑄想要起身,伸手按住他的双肩。   “太医院中有老师认识的人?”卫瑄沉思了一阵,此事说来简单但甚为困难,他们不仅要吩咐太医作假,更加瞒过母后的双眼。   裴言笑着应了,他入仕近十年,难道还没有自己亲近的人吗,虽欺骗太后略有些困难,但并非难以做到。   “宣布太子妃有孕后,瑄儿多去看看太子妃。”裴言温声提醒道,以后孩子的月份渐大,要瑄儿忍着腹中的不适故作无事的样子实在有些为难了,而为了掩人耳目必须要如此。   “我知道。”卫瑄闷声答道,若母后为表妹出策,让表妹以孩子邀宠央他留下又该如何办,卫瑄微微蹙眉略感有些头疼。   卫瑄抬头望向窗外,大片温暖的阳光映在他白皙的面颊上,光滑的锁骨处,略有一丝困意,他微微闭上双目,侧身拥住了老师的腰身。   卫瑄隐约看到桌边高高摞起的书卷,他猛然睁开双目,缓缓直起了身体。   “瑄儿既然困了,为何不躺下休息一会。”裴言看着卫瑄眉眼间的倦意,柔声问道。   “倘若我一天都躺在床上休息,那还得了。”卫瑄起身走向桌边,他可不想将事务都推在老师身上,看着老师一人辛苦操劳。   卫瑄翻开书卷,拿起一旁的毛笔轻轻戳着书页,颇有些心不在焉。   “瑄儿不愿看就不必勉强了。”裴言拿过卫瑄指尖紧握的毛笔,瑄儿现在的身体特殊,若强忍着疲倦坚持下去,恐怕很是难受。   “老师,日后我便要做父亲了,我不能再这般顽劣了。”卫瑄看着老师的面容认真的说,他必须要给宝宝做一个好的榜样。   裴言望着卫瑄分外精致的眉眼,微微叹了口气,瑄儿还是太年轻了,然裴言似乎忘记了,他当年陪在卫瑄身边时也刚刚年过弱冠。   “老师是信不过我吗?”卫瑄听见老师的叹息声,略有些不服,他虽儿时顽劣,但他接手重任时,处理朝堂事务井井有条未曾有过一丝纰漏,虽然老师帮助了他大半,但这一世他会更加刻苦一些,绝不再让老师费心了。   “不是,我相信瑄儿。”裴言微微笑了笑,瑄儿比过去成长了不少,更是无需他再那般刻意叮嘱了。   卫瑄用力握了握笔杆,他会尽力做到老师期望的那般,成为一代贤德的帝。   第 34 章   第33章   一群小宫女微微低头走着,淡粉色的衣衫愈加映衬她们清秀的面容,然美中不足的却是有些过于呆板了。   卫瑄踱步走向大殿,腰身笔直,高挑的身材隐在宽大的衣袍下,玉带紧紧束在腰间,他抬头望向远处,精致的眉眼异常严肃,白皙的面颊在阳光的映照下,分外美艳,一双薄唇更是愈加红润娇嫩。   皇上坐在高位上,明黄色的龙袍十分亮眼,他抬手抚在一旁的椅边,袖边缓缓垂落,娟绣的龙爪似在空中腾飞一般,尽显淋漓气势。   皇上看着远处走来的卫瑄,似乎那一刹他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分外明艳的面容,他已不记得那人离世了多少年。当年他曾想将那人送出皇城,但稍有不慎便让那人有了腹中的血脉。   他不忍面对那人的苦苦哀求便将其留在了宫中,他也曾发誓好好珍爱身侧之人,但终究是负了那人,而他也未能如誓言所说的那般好好疼爱瑄儿。   皇上的眉眼间有一丝淡淡的哀伤,英俊的面容好似也苍老了几分,他轻轻叹了口气。   “瑄儿拜见父皇。”卫瑄俯身跪在地上。   “瑄儿起来吧。”皇上摆了摆手,他总说自己不爱那人,但那人离世时,他却抱着他的尸体痛哭了三日,甚至见到瑄儿的面容,便会想到那人的音容笑貌,心中无法言喻的自责,他为了逃避着一切,尽量的疏远了瑄儿。而在此见到瑄儿时,依旧会忆起过去的伤痛。   “谢父皇。”卫瑄缓缓起身低头站了一旁。   “朕听闻太傅说瑄儿大婚后懂事了不少不曾再像原先那般顽劣了。”皇上看着卫瑄眉眼间的英气与他当年颇为相像。   “这些册子可是瑄儿一人批阅,未曾求教于太傅。”皇上看向一旁高高摞起的书册,瑄儿的见解果然比过去犀利了几分,不曾在拖泥带水,身在高位必须要果断,若优柔寡断必会耽误了大事。   卫瑄点点头,大半都是他批改的,只有一小部分老师见他实在困倦了,便帮他批阅了一部分。   皇上抬手抽出了一本册子,在面前摊开,“江南水患严重应如何治理?”   卫瑄微微愣了一下,继而缓缓说道,“朝廷应先派官员安抚当地受灾百姓,再与当地的父母官一起探讨水患的源头,想办法防止。”   “冠冕堂皇之词,未有一丝作用,你自己看看折子上是怎么写的。”皇上用力将奏折仍在卫瑄面前,面上有一丝怒意。   卫瑄捡起折子匆匆看了两眼,原是老师连防治的方法也写上了,可他并未如老师的知识那般渊博,自然不曾得知地方河流分布。   卫瑄微微低下头不敢看向父皇的面色,父皇最记恨别人欺骗他,得知他说谎后怕是会龙颜大怒。   “瑄儿年纪渐长,也开始学会撒谎了,若是你告知朕你询问过太傅了,朕也不会责备你天资愚钝。”皇上冷声呵斥道,瑄儿此举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吗,他只有瑄儿一位皇嗣,日后必然要传位与瑄儿,瑄儿又何必多次一举,惹他的厌恶。   “瑄儿求教于太傅后,为何不记在心中。”皇上皱眉冷冷道。   卫瑄不敢反驳什么,这本折子是老师亲手批阅,他根本就未曾看到过一眼,然他更不能将此事推卸给老师。   “瑄儿,太傅是你的老师只能辅佐你一时,但绝不可能辅佐你一世,万事还是需要你自己上心。”皇上看着卫瑄酷似那人的秀眉,不忍在冷声呵斥,缓了缓面色。   “父皇教导的是,儿臣一定牢记在心间。”卫瑄开口说道,以后他切记不能在那般疏懒了。   皇上望着卫瑄沉默了许久,他记得那人十分顺从他,甚至事事不曾违背他的心愿,唯独有了瑄儿,他抚着那人隆起的腹部,感受着孩子轻微的踢打,真的舍不得再逼迫他打掉孩子了。   皇上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折子,若是早一些送那人出宫,或许他就不会早早离世,亦或是娶了一房妻室,看着儿孙环绕膝下,长命百岁。皇上似乎看见了卫瑄望向自己的视线,猛的冷下了面容,“瑄儿日夜留在书房,难道就只是批阅这些书册吗?”   “儿臣还翻阅了一些书卷。”卫瑄的面上未有一丝动容,母后早已得知了此事,想必父皇也知晓了,但卫瑄并不惧怕父皇知道此事。   卫瑄本以为父皇会问他都翻看了什么书籍,但父皇并未说一句,只是略略的点了点头。   “小婉有了身孕,朕希望瑄儿能多回房间看看。”皇上缓缓道,他心知瑄儿不喜陈氏女子,当年他亦是,然毕竟要长久相处在一起,还是和睦一些为好。   “是。”卫瑄点头,他犹无法忘记小婉看见他的身影时,面上是怎样的欣喜,甚至不亚于他当时重生后看着老师的面容,但他根本不爱小婉,小婉得知孕育了他的孩子,又为何这般高兴,是因为稳固了陈氏的地位吗,陈家已经出了多代皇后,地位还何须稳固。   “瑄儿下去吧。”皇上摆了摆手,眉眼间有一丝淡淡的倦意。   “儿臣先告退了。”卫瑄俯身行礼,转身走出大殿之中。   皇上看着卫瑄的背影仿佛如那人一般,他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他真的很爱他,甚至将爱意一点点的渗入了心中,然他多年来未曾说过一句话,就在那人病重时也不曾,如今他真的后悔了。可那人的尸骨已寒,爱又有何意义。   卫瑄走下台阶后,远远看见走廊中一道淡白的身影,他匆匆赶了过去。   “瑄儿走慢一些,小心台阶。”裴言两步走到卫瑄面前,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卫瑄靠在裴言身边,温温的笑了笑,似乎忘记了刚才在殿堂之中的紧张。   “以后老师不用在为我批阅书册了。”卫瑄看着裴言白皙的侧脸,幸好今日父皇没有过多责备他,若是换做往日父皇早就加以惩戒了。   “今日皇上面见瑄儿是发现纰漏了吗?”裴言温声问道,他批得惯了,偶尔也忘记了深浅,有些话语并不想是瑄儿能考虑得到的。   “不是。”卫瑄摇摇头,他看着裴言的眼神缓缓点头。   “皇上有没有责问瑄儿什么?”裴言眼中有些担忧,皇后多日在皇上耳边吹瑄儿的好话,如今因为此事怕是大大减了瑄儿在皇上心中的印象。   “没有,父皇只是叮嘱我以后做事用心一些。”卫瑄故作轻松的说。   “瑄儿日后还是将我批阅过的书册都看一遍吧。”裴言也未料到皇上会突然检查卫瑄的功课,偏巧抽到了他亲自阅过的一本,莫不是皇上发现了什么。裴言手上微微握紧了一分,一定是他多虑了。   一旁的侍女推开房门,卫瑄抬脚迈入门槛,他走到床边背对着房门,伸手扯了扯衣带,刚才他就觉得紧紧勒在腰腹上,有些不适,但碍于周围众宫人的注目,他觉得此举略有些失礼,便一直强忍着。   “瑄儿怎么了?”裴言走到卫瑄身边,看着他有些异样的举动。   “腰带有些紧。”卫瑄小声说道,他近日吐得不是很厉害了,每天被喂得吃了很多,似乎感觉自己胖了不少。   裴言生怕勒到孩子,忙抬手解下了卫瑄的衣带,他伸手抚到卫瑄的腹部轻轻的揉了揉,“瑄儿,有没有感觉不适?”   卫瑄摇摇头,他低头看着腹部,用指尖戳了戳,感觉有些硬硬的。   “瑄儿,不要用手戳。”裴言拉下了卫瑄的指尖,他看着瑄儿面上孩子气的神情,略有些无奈。   “老师,我长胖了。”卫瑄有些不好意思,他似乎觉得肉全长在了肚子上。他虽不是很注重身材,但他亦不想像那些中年发福的大臣一般。   “不是瑄儿胖了,而是孩子长大了。”裴言握着卫瑄的掌心覆在了仍十分平坦的小腹上。   瑄儿轻轻的抚了抚,尽管他已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数日了,但他除了每日的孕吐外,完全感受的不到孩子的存在。   “瑄儿以后不可再将腰带系的那么紧了。”裴言温声叮嘱道,他俯身将玉带松松的系在了卫瑄腰间。   “好松啊。”卫瑄看着腰带间微微的缝隙,孩子还小仍在他腹中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他们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的吧。   “刚才系的太紧瑄儿已经有些不适了,若是时间长久恐会伤到腹中的孩子,瑄儿也不希望宝宝有事对吗?”裴言看向卫瑄精致的眉眼,指尖仍停留在卫瑄的腰肢间,他担心系了这么久,卫瑄腰上恐怕已有一道勒痕了。   “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卫瑄点点头,他还是希望腹中的宝宝出生后健健康康。   裴言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喂向卫瑄嘴边。   卫瑄闻见糕点淡淡的奶香味,腹中有些饥饿,但他重重的摇了摇头,他已经胖了不少,倘若在吃下去,腹中的肉岂不会长得更快。   “瑄儿,你早饭并没有用多少,倘若现在不吃些糕点垫垫,恐怕熬不到午膳就有些饥饿了。”裴言柔声劝道。“瑄儿不想宝宝也陪着你一起饿着吧。”   卫瑄凑近咬碎了糕点,就当他是为了宝宝吃的。他看着裴言白皙指间的糕点碎屑,探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裴言猛的向后退了一步,放下手转身站在了桌边。   卫瑄看着裴言面颊上的一抹红晕,嗤嗤的笑着,没想到老师年过而立了竟然还会害羞。   第 35 章   第34章   桌上的雕刻精致的香炉徐徐飘拂一缕轻烟,在微风的吹拂下,淡淡的清香飘散在整个房间。   皇后身着雍容华贵的紫群,侧身倚在床边。纤细的脖颈处一串五彩石项链散发着异样的光彩,胸前如玉脂般细腻的肌肤隐在薄纱之下。一只玉手轻搭在一旁,指节异常白皙纤细,指尖的一抹绯红异常鲜艳,宛若淌下的鲜血一般。   皇后轻抬玉手示意身侧的宫女褪下,面容一如昔日般年轻美艳,眼角处浅浅的皱纹隐在了脂粉下,双唇鲜红动人,更映衬她白皙的面颊。   婧婉坐在皇后身边,眉眼间有一丝温和的笑意,她微微低下头,耳垂下的翡翠玉坠子垂落在纤细的锁骨处,晶莹剔透,而白皙的肌肤异常柔滑。   她抬起纤纤玉手抚在了平坦的小腹上,面容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小婉最近身体有没有不适。”皇后抚上了婧婉的指尖,淡淡的笑着,她未料到那一夜婧婉竟会有了孩子。正宫诞下皇长子后,就算日后瑄儿不再踏入小婉宫中一步,小婉也亦不用在顾虑什么。   “臣妾一切安好。”婧婉温声道,精致的眉眼溢满了柔意。   “前几个月腹中的孩子尚未稳下,小婉一定要好好休息,切记遵听太医的话。”皇后叮嘱道,若婧婉失了这个孩子,或许以后她也绝不会再得到瑄儿的半分宠爱了。   婧婉重重的点头,她心知腹中孩子的重要性,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日后诞下孩子,殿下也会因孩子而常来她的宫中。   宫女轻轻推开房门,卫瑄看着母后身旁的婧婉微微蹙眉,近几日婧婉来母后宫中是有些频繁了,好在婧婉性情温婉并不会向母后状告他的冷漠。   “儿臣拜见母后。”卫瑄双膝跪在地上。   “瑄儿起来吧。”皇后抬了抬玉手,身体并未挪动半分。   “殿下。”婧婉面上流露出一丝喜色,想起身走向卫瑄。   “小婉,你有了身孕,以后见到瑄儿不必再多礼了。”皇后伸手扶住婧婉的手臂。   婧婉点点头,眼中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卫瑄的身影上。   “瑄儿坐在小婉身边。”皇后看着远远站在一旁的卫瑄,瑄儿的性子很拧与当年的皇上如出一辙。   卫瑄顿了顿脚步俯身坐在婧婉身边,距婧婉的衣衫仍有一段距离,婧婉不经意间侧身一点点靠过去,倚在了卫瑄肩边。   卫瑄闻见婧婉身上淡淡的脂粉味,略有些头晕,胸中有些闷塞,他想向一旁挪一点,但看着母后严厉的目光,无奈的任婧婉靠在他怀中。   “瑄儿近些时日的事务很繁重?”皇后看着卫瑄私下的小动作,声音微微冷了几分,婧婉的性情温婉实在难得,然她不知卫瑄冷落婧婉的缘故。   卫瑄略略点头,他平日间已经抽出一些时间去看看小婉,然母后仍不满足,似乎想他整夜留在表妹宫中,而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就算在繁忙也不能日日夜宿在书房中,忽略了身边之人,小婉有了身孕,身体多有不适,正是需要瑄儿的关心。母后希望瑄儿能抽出一些时间多陪陪小婉。”皇后沉声叮嘱道,但手脚长在瑄儿身上,她总不能硬逼着瑄儿留在小婉宫中吧。   “母后,殿下时常回房间中看看臣妾,臣妾已经知足了,况且殿下日日为朝事而忧思,绝不能因臣妾而耽误了朝中事务。”婧婉拉着皇后的衣袖柔声道。   皇后面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婧婉日后定能成为母仪天下的贤后,但小婉的性子过于温和恐怕无法应对后宫中的阴暗斗争,还是需要她在暗中相助。   “瑄儿,小婉时常体谅你,你也要为小婉着想才是。”皇后轻轻拍着婧婉白皙的手掌。   卫瑄张口想反驳母后,但他看着婧婉面上温和的笑容,咽下了口中的话静静坐着。卫瑄嗅着周身的脂粉味,隐约有些恶心,他不留痕迹的抬手按了按胸口。   他见母后微张丹唇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忙张口说道,“儿臣还有事务要处理先告退了。”   “难道瑄儿平日间这般繁忙,连一些空闲的时间都无法抽出吗。”皇后看着卫瑄直起身体扬声说道,既然瑄儿不愿陪在小婉身边,她也只能强令了。   “若母后不相信可以去询问父皇。”卫瑄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肺间的闷塞稍稍缓解了一些。   “瑄儿坐下,你父皇那里母后可以替你去说情。”皇后重重的说,似带有一丝命令之意。   卫瑄无奈俯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尚且压制住了恶心之意。   “瑄儿就这般不愿触碰小婉吗,母后也记得瑄儿曾说过,小婉性情温婉是难得的良人,既然如此瑄儿又为何不善待小婉。”皇后看向卫瑄,或许瑄儿会异常怨恨她,但倘若瑄儿早早便厌恶了小婉,恐怕日后小婉母子的处境会更艰难。   卫瑄用力握住桌边,他曾经言及不愿迎娶小婉,母后有何否记得。卫瑄冷冷的对上了母后的美目,顷刻他缓缓起身走向床边,俯身坐在婧婉身边。   婧婉轻抬指尖抚上了卫瑄的掌心,卫瑄微微蹙眉,却没有移动半分。   “如此母后可否满意了。”卫瑄握住婧婉的指尖,面对着母后的视线,双颊略有些苍白。   “母后这般皆是希望瑄儿与婧婉美满和睦,而瑄儿又怎能给母后做样子看。”皇后的面色微微沉了下去,瑄儿是越大越不听她的管教了。   “母后既知我的心意不在此,却仍强令逼迫我,不就是希望我做样子吗?”卫瑄冷冷哼了一声,他抬手放开了婧婉纤细的腕间。   “瑄儿年纪渐长,也学会与母后顶嘴了。”皇后缓了缓面色,她只有瑄儿一位皇儿,若是与瑄儿闹得太僵,恐怕日后也不好过。   “儿臣不敢。”卫瑄微微低下头,若非母后强迫他迎娶表妹,他也不会在走上上一世的道路。   “让太傅帮你批阅书册,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皇后冷声道,她没想到太傅竟这般纵容瑄儿,若皇上因此而冷落了瑄儿,那她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卫瑄心中一惊,他不知母后是怎么得知此事的,亦或宫中已经布满了母后的眼线,他以后必须要多加小心,绝不能让母后发现他腹中的孩子。否则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保全老师的性命。   皇后看着卫瑄微微低下头,心知他心中已经警醒了,也就未在多说什么,“瑄儿知错就好,以后切记再犯了。”   卫瑄松开有些褶皱的衣袖,面上的紧张缓缓褪去,平静的看着母后,或许是他多虑了,父皇未必能允许母后的爪牙遍布整个皇宫。   “母后,殿下还有事情要忙,小婉改日在陪着殿下也无妨。”婧婉轻轻拉了拉皇后的衣袖。   皇后看着卫瑄严肃的面色,点了点头,“瑄儿去忙事务吧,母后希望瑄儿能不负小婉待你的情意。”若是她逼得实在紧了,恐怕瑄儿连她的宫殿都不愿踏入。   皇后看向卫瑄的背影微微摇头,瑄儿真是越大主意越正,根本就不像儿时那般能听进她的劝导了。   卫瑄迈下台阶匆匆走向远处的长廊,微风早已吹淡了那丝脂粉味,但犹仿佛环绕在他的鼻间一般。卫瑄赶到房门边实在无法隐忍,他微抬衣袖掩住唇间,低沉的干呕了几声。   卫瑄扶住一旁的红柱,缓缓转身看到站在门边的裴言。   “瑄儿的脸色怎这般苍白?”裴言扶着卫瑄走入房间,抬手搭上了他的脉息。   “没事老师不用担心,我就是有些恶心,吐出来就好多了。”卫瑄靠在老师怀中,微微闭上了双目,眉心间略有些疲倦。   裴言掏出怀中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入卫瑄口中,他轻轻的抚着卫瑄的胸口,柔声问道,“瑄儿还难受吗?”   卫瑄看着老师眼中担忧的神情,微微摇头,缓缓起身坐在裴言身边。   “瑄儿安心休息,不必顾虑太多,有老师在不会有事的。”裴言安慰道,瑄儿本就日益操劳,若在忧思多虑无法安眠,恐对腹中的孩子有所伤害。   卫瑄拉了拉裴言的衣袖,抬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房间中有母后的人。”他虽早已得知却不知是谁。   “老师已经妥善处理了。”裴言轻轻拍了拍卫瑄的肩膀,若是他与卫瑄之间的私情被众人得知,恐会威胁卫瑄的地位,他又怎可能不早作打算。   “老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卫瑄用力握住裴言的指尖,事到如今他日日粘着老师,却连老师在暗中为他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他生活的实在是有些安逸,却忘记了老师的辛劳付出。   “以后老师无论做何事都事先告知瑄儿。”裴言没有在意卫瑄的冷声质问,温声回应道。   “老师,我并不是此意,我只是。”卫瑄有些后悔他刚才强硬的态度,为何一切老师都为他考虑好了,而他却什么都不能为老师做,甚至看着老师在百忙中抽出空闲的时间来陪伴他。   卫瑄心中有一丝淡淡的悲凉,未想到他重生了一世竟还这般不懂事,一味的依靠在老师身边。   “我知道。”裴言笑了笑,示意卫瑄不必在多言了,他是不会责怪瑄儿的。   卫瑄微微低下头,老师待他总是这般温和,甚至让他异常愧对曾经逼迫老师的错举。   第 36 章   第35章   桌边的一碟糕点少去了小半,层层叠叠的摆放着,隐约有一丝酥皮落下,露出了里面的甜馅。茶盖半敞着,淡淡的茶香飘散而出。   陆峥端坐在桌边,腰身缓缓俯下去趴在桌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戳着书页,神情早已飘向了远处。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面上略有些忧郁,他放下手将书卷扔在了一旁,发出一阵不小的声响,但云涵好似未听见一般,仍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卷,未曾抬头看他一眼。   陆峥重重的叹了口气,近些时日云大哥虽未拒绝他踏入书房,却不经意间避开了他的视线,甚至很少与他开口说话,他细想了很久也不知为何,亦或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可是云大哥为何不提醒他,却也一直闷在心中。   陆峥起身走到云涵身侧,他轻轻扇动衣袖,略有一阵微风拂过云涵的发丝,长长的墨发滑落在云涵的脖颈间,但他的神情似乎仍未有一丝动容。陆峥用力放下了手臂,拿起一旁的糕点愤愤的咬了一口,他咽下口中的糕点后,抬起指尖探出粉嫩的小舌,舔了舔残余的糕点碎屑。   陆峥俯下身靠近云涵身边,他绝不能就这样放弃了,若是任云大哥冷落他,以后他还如何一步步靠近云大哥的心间。   “云大哥。”陆峥轻轻唤了一句。   “小峥有什么事情。”云涵抬头看着陆峥白皙秀美的面容,身体不禁向后移了一些。   “我。”陆峥支吾了几句,他想借机和云大哥聊上几句,但他又想不到合适的话题。   “若是无事小峥就回去看书卷吧。”云涵看出陆峥并未有任何事情,缓缓侧身低下头继续看着桌上的书卷,然他的视线却无法落在飘逸的小字上。   “云大哥,前日爹爹回府后神色异常忧伤,接连两日都未好好用饭,是不是爹爹早朝时说了什么错话,触怒了皇上被贬官了。”陆峥拉着云涵的衣袖,云大哥颇为关心爹爹,若他说出此话,云大哥必然向他询问爹爹的病情。   “陆大人的情况如何了,有没有唤大夫去府上看过。”云涵在朝中看着陆大人的面色略有些苍白,并未太过担忧,未料到竟如此严重。陆大人一生忠心为朝堂,听见林大人的恶语相讥怕是异常心痛。   “大夫看过了说爹爹并无大碍,静心休养几日就好。”陆峥看着云涵眼中的担忧之色,微微摇头,其实爹爹并未如他言及的那般严重。   那日爹爹下早朝时,面上略有些忧郁,还未待他赶上去温声关切几句,父亲便应了上去扶着爹爹走近房间,还不准他调皮打扰爹爹休息。改日他在见到爹爹时,爹爹面上的伤意全然退去了,竟还有一丝淡淡的欣喜之色,他也不知父亲是如何将爹爹哄好的。   云涵点点头,缓缓放下了心,“小峥回去记得叮嘱陆大人要多加休息,切勿不可再操劳了。”云涵不知陆大人的旧伤是何时所伤,但自他入仕站在朝堂上以来,陆大人的面色总是那般苍白,腿脚十分不便,似乎走过长长的大殿都要喘息许久。   “云大哥,爹爹到底发生了何事?”陆峥凑近云涵俊秀的面容,故作异常焦急的说。倘若爹爹有事,父亲会第一个冲到爹爹身边,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小峥不用太过担心,并无什么大事,只是陆大人在朝堂上和几位大臣争辩了几句,心中有些愤懑而已。”云涵抬手轻轻拍了拍陆峥的指尖,“陆大人是朝中老臣,皇上不会轻易贬官的。”   “云大哥说的可真?”陆峥微微靠近云涵的肩边,只差一步便倚在了他怀中。   “我怎么会欺骗小峥呢。”云涵柔声道,近几日陆峥看着陆大人的面色异常担忧,怕是也未休息好。   “我相信云大哥。”陆峥见云涵毫无防备,伸手拦住云涵的腰肢,靠在了他怀中。   “小峥。”云涵看着陆峥异常白皙纤细的脖颈,心间猛然颤了一下,他伸手推了推陆峥的肩膀,却纹丝未动,然他不敢加大力道,他担心恐会伤了小峥的心。   “云大哥近日为何待我这般冷漠,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陆峥眼中有一丝委屈之意,他已经尽力改正,静下心来看书卷了,然仍无法讨云大哥的欢心。   “不是。”云涵心间有一丝苦涩,仅是他想刻意避开陆峥,他误以为他的冷漠会让陆峥与他渐行渐远,岂料陆峥反而凑得更近了,甚至每日不到夜色完全暗下来绝不会回府。   “那是为什么。”陆峥抬头望着云涵,只要云大哥说出来,他都会尽全力做到。   云涵张了张口,然他看着陆峥眼中星点的泪光,根本无法说出任何冷言,他抬手推开怀中的少年,转身坐在一旁面对着微开的窗扇。   “难道云大哥就这般厌恶我吗?”陆峥看着云涵的背影,面上溢满了伤意,他缓缓起身站在桌面,“若云大哥亲口说出讨厌我,那我以后都不会来烦云大哥了。”   云涵用力握紧衣袖,却没有勇气开口说出那句话,亦或是因他对陆峥动情了,无法看着陆峥满心伤痛的离开。但他已年近而立,而小峥还年轻,他们绝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云涵更是不想因自己而羁绊了小峥。   “既然云大哥喜欢我,为何还故作冷漠的面对我。”陆峥缓缓俯身拥住了云涵的双膝,他将头埋在了云涵的怀中。   “小峥,你不能整日赖在我的书房中了。”云涵微微叹了口气,若是陆大人也不希望陆峥整日不务正业,与一个年长甚多之人混在一起。   “为何不能。”陆峥抬头问道,似乎他已经将与心爱之人亲近当做成了理所应当之事。   “小峥现在还太年轻,待你年长几岁就能明白了。”云涵担心陆峥那时在悔悟有些迟了,他想现在点醒身边之人,然他心间又有些不舍得小峥的突然离开。   “云大哥是不是顾虑外人看见我们两个男子整日腻在一起,会议论纷纷。爹爹与父亲早就在一起了,多年来不也是一直生活得好好的,并未影响到爹爹的官位吗?”陆峥理直气壮的说,他不知为何父亲消失了那么多年,在爹爹隐忍伤痛的时候,父亲都不在身边,而近些年他长大了父亲却回来了,他心间有些不能原谅父亲,但看着爹爹与父亲十分恩爱,他便慢慢接受了父亲。   “父亲?”云涵眼中有一丝诧异,似乎很不解陆峥有了爹爹,怎还能再有父亲。   “父亲是生下我的人。”陆峥缓缓道,他绝不会对外人告知他的身世,但云涵是他要共度一生之人,绝非外人。   “胡说,男人怎能孕子。”云涵蹙了蹙秀眉,虽他异常不相信,但他看着陆峥平静的面容,渐渐有些信了。   “世上有一部分男子的体质特殊,若于男子相恋便可孕育子嗣。”陆峥甚至有些庆幸他的体质特殊,否则日后他与云涵在一起了,还要顾虑子嗣的事情。   云涵面上溢满了震撼,他真未想到世上还有这般人存在,他们虽身为男子但却能为心爱之人孕育子嗣。   “云大哥不用担心孩子的事情,我是父亲生下的,自然与父亲是一般的体质。”陆峥握住云涵的指尖面上有一丝欣喜,他想为云大哥生宝宝,即使异常辛苦他也毫不顾惜。   云涵未料陆峥竟想得这般远,甚至考虑到了日后血脉的问题,而他还曾想让陆峥离开他身边。云涵看着陆峥眼中坚定的神色,似乎他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了。   “这些事情我早就想好了,若是我不能孕子,我也绝不会缠着云大哥。”陆峥亲昵的拥住了云涵的腰肢。   “小峥为何要如此,你身为陆大人的独子本可以迎娶一位美貌贤良的女子。”而小峥却偏偏选择了年长他甚多的男子,还不惜想以男身孕子。   “因为我爱云大哥。”陆峥看着云涵的面容一字一顿的说,“父亲曾告诉过我,只要爱上了一个人就绝不能放手,无论付出多少都要陪伴在他身边。”陆峥犹记得父亲说出此话时,眼中闪过的泪光。   “云大哥,我不想离开你,不要赶我走好吗。”陆峥看见云涵的神情略有些动容,努力挤出了一丝泪水。   “小峥真的不后悔。”云涵缓缓问道,若是他握住陆峥的手想在松开就很困难了。   “绝不悔。”陆峥坚定的说。他已经认定云大哥了,若是云大哥不肯接受他,他宁愿孤独一生。   云涵抬手拥住了陆峥消瘦的双肩,他会好好待小峥,不负小峥待他的心意。   “云大哥,我今晚能留下来吗?”陆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央求,他感受着云涵怀中的温暖,心间溢满了喜悦。   “不行,若是小峥整夜不回去,陆大人会担心的。”云涵柔声道。   陆峥撇了撇嘴,他留在云府中很安全,爹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但他看着云涵眉眼间的温和之意,缓缓点了点头,他和云大哥日后相处的时间还很漫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第 37 章   第36章   窗扇微开,一缕明亮的光斑映在宫女淡绿色的裙角上,随微风轻轻飘摇,隐隐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桌边一摞高高叠起的奏折掩住了白瓷碗间飘散而出的白雾,一股浓烈的苦涩久久无法散去。   皇上身着白色里衣侧身靠在床边,英俊的面容略有一丝苍白,精致的眉眼间隐着一丝疲倦之意。淡黄色的外衫微敞,衣袖角垂落在床边。他抬起手臂拿过最上面的一般奏折,指尖微微翻开,蹙了蹙眉宇,落下一行朱红的小字。   “皇上,您该喝药了。”站在一旁的宫女柔声道,衣袖微微抬起,露出白皙如玉般的小臂,纤长的葱指握住汤匙,轻轻的晃了晃漆黑的汤汁。   “本宫来,你先下去吧。”卫瑄匆匆走进房间,伸手接过了宫女手中的汤匙。   “儿臣见过父皇。”卫瑄微微低头行礼,白皙的面容异常秀美,淡黄色衣衫的衬托下,眉宇间隐隐有一丝威严之气。   “瑄儿不用多礼。”皇上抬头看着卫瑄的面容,面上的严肃缓和了几分。   “瑄儿下早课了。”皇上眼中有些喜色,并无半分的责怪之意。   “儿臣惦念父皇的身体,便向太傅请了一会的假前来看望父皇。”卫瑄担心遇上母后便提前了半个时辰,估计父皇又该责备他的不专心了。   “瑄儿平时事务繁忙,甚至无暇去看小婉,到时有时间来看望父皇了。”皇上看着卫瑄面上的紧张之色,瑄儿与他当年很像,心性执着甚至不肯踏入皇后宫中一步,但时间渐久终而是妥协了。   卫瑄微微低下头,他未想到父皇也在责备他平日间对表妹的忽视,亦或是母后在父皇身旁吹得风。   “朕并未有半分责怪瑄儿之意,小婉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朕不希望瑄儿负了小婉。”皇上缓缓道,小婉的性子比当年皇后好了太多,倘若当年皇后能有小婉的一分,他们之间也不会走上那一步。   皇上看着卫瑄眼中的执着微微摇头,他有时真的希望瑄儿的性子能多像那人一分,但瑄儿的固执己见与他像了个十足。或许总有一天瑄儿会明白他今日坚持的事情大半都是错的,但那一天已经太迟了。就如他一般,那人已死,一切都不再会有任何意义了。   “父皇,汤药要趁热喝。”卫瑄顾虑父皇责问他其他事情,忙岔开了话题,他舀了一勺汤药喂向父皇嘴边。   皇上张口含住了,口中异常苦涩,但他好似毫无感觉一般,自那人离开后,他连年大病小病不断,身体渐渐空虚下去恐怕也撑不了太久了,幸好瑄儿已成年懂事,又兼有太傅辅佐在身侧,亦无需他太过担忧。   “父皇,您感觉身体好一些了吗?”卫瑄掏出怀中洁白的手帕,拭去父皇嘴边的汤药。   “已经好多了,瑄儿不用再为朕担忧了。”皇上看着卫瑄眼中的担忧之色,点了点头,他常年服用太多珍贵的药材,然这些汤药已对他的身体起不到太好的疗效了。   卫瑄直起腰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腰,近日来他的身形并未有任何异常,但他的身体却比往日虚弱一些,站久了甚至在桌边坐上一天都会异常不适,他担心孩子的月份逐渐大了,身边服侍之人会看出他的异样。   卫瑄将空药碗放在了一旁,他伸手合上了桌上摊开的奏折,“父皇病情未愈,应多加休养,切记不可太过操劳。”   “这些折子我帮父皇看,您刚喝过药先去床上休息吧。”卫瑄扶着父皇的肩膀走向床边。   “瑄儿当真想为父皇看折子。”皇上缓缓躺在床上,他抬手拍了拍卫瑄的指尖。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卫瑄低头沉声说道,他现在的能力有限,就算他这般要求父皇也不一定会答应。   “既然瑄儿有这份孝心,朕亦不能回绝瑄儿。瑄儿将桌上左侧的折子批阅完明日送到御书房中。”皇上看着桌边的奏折,眼中有一丝忧思,瑄儿日后将担当重任,还是早些接触这些朝堂事务为好。“瑄儿一定要认真批阅,切勿不可向前几日那般草草写过几句话,若有什么不懂之处询问太傅即可。”   “是。”卫瑄的面色有些微黑,他没想到父皇未加思索直接将奏折推在他的身上了,早知他就不说违心话了。   皇上望着远处卫瑄精致的眉眼,轻轻抬手却触碰不到卫瑄的面颊,他不禁开口道,“瑄儿坐近一些。”   卫瑄看出父皇的意图微微俯下身,凑近父皇的身前。   皇上的指尖轻轻拂过卫瑄细长的秀眉,顺着他秀挺的鼻梁缓缓滑下,眼中不禁有些迷茫,好似那人坐在他的面前温和的看着他,“真像。”   “像什么?”卫瑄蹙了蹙秀眉,心中略有一丝疑惑。   皇上的指尖重重的滑了下去,落在床边,是啊,他忘记了那人都已经病逝了十余年。倘若那人还活着,是不是会坐在他的身侧看着瑄儿一点点长大,这样温馨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幻想了多次,但这一切都只是奢望,那人刚生下瑄儿时,母后便将孩子抱走了,更是不曾让他看过几面,而他只是远远的看着瑄儿,温温的笑着不曾哀求过什么。   皇上用力握住了床帘,眼中有一丝沉沉的伤痛,一切都怪他当年的软弱,若他还有儿时一般的果决,那人也不会在他怀中病逝,临终前未能听见瑄儿亲口唤一声爹爹。   皇上看着瑄儿异常年轻的面容,张张口似想说些什么,但终未能吐露一句,“瑄儿和我当年很像。”皇上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沉痛,他不敢告诉瑄儿的身世,他终还是顾虑世俗的禁忌,但那人为了留在他身边却甘愿放弃一切。   “我有些累了,瑄儿先回去吧。”皇上缓缓道,在那人死后他什么都未曾做过,甚至不曾祭拜过他,只有心中那句不曾吐露出的爱意,然多年的愧疚又有何意义。   “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先下去了。”卫瑄将父皇的手臂放入被中,转身走向房门边。   父皇看着卫瑄纤瘦高挑的身影与那人无二异常相像,他微微闭上双眼,好似看到那人坐在他的床边,异常温和的望着他,他伸手想握住那人纤细的腕间,手上却空空的一片,眼角缓缓滑落一滴冰冷的泪水。   卫瑄走到长廊的角落处缓缓停下了步伐,微微侧身抬手抚了抚腹部,他久坐在桌边腰身都有些酸痛,又何况是坐在床边俯下身坚持了那么久。   卫瑄想起桌边高高摞起的奏折,心间一阵无力,抬袖扶住了一旁的红柱,恐怕他今天又要熬夜了。卫瑄忆起老师俊秀的面容,微微摇了摇头,此事是他自己揽下的绝不能求助于老师,更不能让老师得知他熬夜批阅奏折。   卫瑄感觉身后被人轻拍了一下,猛然放下手转过身去。   “是我,瑄儿不必这般紧张。”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的严肃,温温的笑了笑。   “老师怎么总是这般神出鬼没的。”卫瑄缓了缓面色小声嘀咕道,似乎在他的印象中,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能遇见老师。   “瑄儿哪里不舒服。”裴言见卫瑄靠在一边背对着他,并不能确定卫瑄是否恶心。   “没事,就是站久了有些腰酸,现在已经好多了。”卫瑄笑着摇摇头,他虽然爱惜腹中的孩子,但终有些介意他近日的柔弱。   裴言走近卫瑄,抬起修长的指节缓缓揉着他的腰身。   “老师,我们走吧。”卫瑄拉下裴言的指尖,向前走去,走廊中侍从众多,他担心他们暗中议论什么恐会对老师不利。曾经他未对老师表心意时,尚且没有顾及到这些,但他现在就不得不在意了。   “老师,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了,为何普通的风寒却迟迟未能痊愈。”卫瑄眼中有一丝担忧,在他儿时的印象中,父皇的面容异常英俊,然近些年父皇老了甚多,甚至身体也不似那般强健了,可是父皇才正值壮年,本应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久久缠绵在病床上。   卫瑄忆起上一世父皇亦是早早病逝,他刚及弱冠便继任了皇位,还未待他熟悉朝中事务,暗中各势力纷纷涌起,倘若无老师在,他绝不可能坐稳皇位。   “皇上多年忧思过重,虽看似与常人无异,但身体却差了许多。”裴言顾虑卫瑄现在的身体特殊不易过多思虑,隐下了口中的话,以皇上现在的身体,恐怕最多能支撑五年。   “老师医术高超有办法治愈父皇的病情吗?”卫瑄抬手握住了裴言的衣袖,虽父皇冷落他多年,但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亦不想看着父皇英年早逝。   “我近些时日翻看一些医术在与御医讨论一番,或许对皇上的病情有益。”裴言不忍心打击卫瑄,但皇上患的是心病,伤痛了多年早已无法医治了。   卫瑄点点头,他猛然停住脚步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老师一定要按时休息,切勿不可日夜操劳。”父皇多半是朝务过重操劳成疾,他可不希望老师也如父皇一般早早离世。   裴言微微愣了一下,他似乎有些不解瑄儿怎么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我希望您能长命百岁。”老师本就大他甚多,他决然不愿见到老师先他一步离世。老师内力深厚若好好保养,一定会身体无恙的。   裴言顺着卫瑄的视线看向了玉带下的小腹,他伸手揽住了卫瑄的双肩,“老师一定会好好陪在瑄儿身边。”若是他离开了,瑄儿和孩子遇到危险又该怎么办,他也绝不会忍心抛下他们的。   卫瑄面上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 38 章   第37章   一道高挑的身影停留在陈府门前,侍卫看着书墨清丽的面容冷冽的目光,有些迟疑继而打开了大门。   书墨抬脚迈入门槛,淡白色的衣摆微微飘摇,腰间的翡翠玉佩虽成色颇加,但雕工略有些粗糙,与衣角处娟绣的细纹十分不相称。清风吹拂着嫩绿的枝叶,一缕阳光映在书墨白皙的面容上,精致的眉宇间隐隐有一丝淡伤,双颊异常苍白,唇间的红润亦有一丝黯然消退。   书墨缓慢的走着,转身看着府中奢华的摆设,好似他从未踏入过陈府一般。他步入长廊中看见红柱上精致的雕花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的陈府与当年难以抵御风寒的寒舍相去甚远,而越奢华却越显得空旷凄凉,书墨心间不禁有一丝寒意,他犹记得当年他与景诚坐在凉亭中相拥着取暖,那时景诚仅仅是陈府中不受重视的庶子,未曾有过任何抱负,每日照顾生病的娘亲,在街口上等待着他的身影。   而如今景诚变了许多,或许是因他身在高位受朝中局势所迫,心性异常冷淡,甚至不顾惜身边的人。而书墨亦是为了心爱的人踏上了家主之位,然他待景诚的那颗心一如当年那般。   书墨微微低下头,额边的碎发微微滑下,掩住了双眼中的伤痛,若当年景诚的娘亲尚未离世,是不是景诚就会如他想象中的那般一直陪在他身边。但一切都无法再回去了,书墨看着景诚一次次的重伤他的心,犹无法放下心中的感情离开景诚。   他心爱景诚,为景诚付出一切皆心甘情愿,哪怕是他的性命。   书墨微微抬袖,修长白皙的指节抚上了冰冷的房门,他缓缓放下了手,景诚不喜他步入书房,他又何必惹景诚的厌恶。   书墨转身渐渐走远了,瘦削的背影异常落寞,他心知景诚是厌恶他步入陈府,若他如景诚期待的那般,或许他就再无可能见到心念的人了。   书墨看着年幼的情儿,酷似景诚的眉眼,心间仍有一丝期望,奢望景诚能忆起他们的过去转身看到他的身影,然景诚却越走越远,甚至他都无法追上景诚的脚步了。   “待陈大人下早朝回府后,告诉他我在大厅中等待他。”书墨侧身吩咐站在一旁的侍女,缓缓走入偌大的房间。   书墨俯身坐在桌边,侍女走上前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淡淡的清香飘散在房间中。   书墨伸手端起温热的茶杯,双眼望向窗外略有些失神,清澈的双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伤痛。   小巷的尽头站了一道消瘦的身影,宽大的粗布麻衣披在他的身上,一阵寒风拂过,衣诀随风飘摇,景诚不禁一阵哆嗦,他用力搓着红通通的双手,脚下不停的走着,双眼痴痴的望着远处。   景诚远远看见一道淡蓝色的身影,面上一阵欣喜,他接连两步赶了过去。   “景诚,天寒你怎么还在外面等我,若是冻病了又该怎么办?”书墨握住景诚冰冷的指尖微蹙秀眉,他脱下外衫披在了景诚身上,将景诚的双手握在怀中尽力暖着。   “屋里也暖不到那里去,我还不如到外面等你了。”景诚缩在书墨怀中,面上溢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前两日去哪了?”景诚抬头看着书墨绝美的面容,他等待了几个时辰都未曾等到书墨的身影,还误以为林家将书墨禁足了。   “我临时有些事情,一时未能赶回来,景诚是一直在等待我吗?”书墨眼中有些歉意,他早应该派下人通知景诚的,然他没想到景诚空等了两日。“对不起,我答应你,以后我绝不在食言了。”   “没事,你有事就忙吧,不用在意我。”景诚看着书墨眼底的深情,微微笑了笑。   景诚走上前推开房门,房间异常狭小简陋,甚至门板的间隙都透着丝丝寒意,与柴房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景诚走到桌边想为书墨倒一杯热茶,却发现茶壶中的水已经冷透了,他转身走向房门边,“书墨你先坐着吧,水冷了,我再去为你烧一壶。”   书墨眼中有一丝酸楚,他奋力拥住了景诚的腰身,“再给我一些时日,待我当上了林家家主,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这般的苦楚了。”   景诚拍了拍书墨的肩膀,“没事的,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们能日日相见,我已经知足了。”继任家主之位绝非泛泛之辈,景诚亦不希望书墨为他付出良多争夺高高在上的位置。   “你近些时日消瘦了许多,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切勿再夜夜苦熬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需漫长时日的积累,若你现在累病了,歇上多日就不值得了。”景诚靠在书墨的肩边,温声道,“就算你踏不上家主之位,在林家安稳的做个少爷也很好。”他舍不得看着书墨这般辛苦,书墨不似他根本得不到父亲的重视,书墨身为林家少爷日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本该知足了。   “景诚要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的。”书墨握住景诚的指尖,坚定的说,若他得不到林家的大权,根本无法保护他在意的人。   “好。”景诚不忍心打击书墨点了点头。   “待那日景诚站在我身边可好。”书墨看着景诚白皙的双颊,缓缓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景诚微微低下头,若书墨无法登上家主之位,他同样会一直陪在书墨身边的。   “林公子。”侍女看着书墨端着茶杯举了很久,张口提醒道。   书墨缓缓回过神情,面上溢满了淡淡的苦涩,他辛苦多年终于踏上了家主之位,然景诚却不在他身侧了。或许景诚志向高远根本就看不上小小的林家,然他已经站在了殿前,书墨不知景诚还想要什么。   书墨微微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香茗留在口中却有一丝苦涩。   房门轻声推开了,景诚看着坐在桌边的身影,心间一丝淡淡的恐慌渐渐褪下,眉眼间燃起一丝怒意。他以为书墨得知他将要成亲之事伤心至极,绝不会再踏入陈府一步,没想到他仍看到书墨在府中等待他的身影。   “景诚,你回来了,今日有些迟,是不是在朝中遇到什么事情了?”书墨好似未看到景诚面上的怒容,起身走到他身边,面容上有一丝温和的笑意。   “你来找我有何事?”景诚冰冷的看着书墨,眼中有一丝淡淡的不耐。   书墨微张薄唇,想说出一些关切之话,但被景诚的冷言压在了喉咙中,他微微低下头掩过心间的伤痛。   “我不是叮嘱过你既然无事就不要来找我吗,难道林家主就这般闲,愿日日留在我府上闲坐。”景诚大声道,心中似猛然涌出一阵怒火。   “既然无事林家主就回府处理事务吧,恕不奉陪。”景诚转身背对着书墨,他已经命令家丁不得让书墨进入府中,然他次次下早朝都能看见书墨的身影,难道他的话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吗。   “景诚,”难道你就这般厌恶我吗,书墨哀伤的看着景诚的背影,倘若景诚冷声回应他,他又该如何办,书墨不敢问出心中的话。   “何事。”景诚转身看着书墨的面容,他顾虑书墨来他府中相商的是朝中要紧之事,然每次书墨都说一些无用之话,他根本没有任何耐心听下去。   “我听说你昨日身体略有些不适,派人请了大夫,可有什么大碍。”书墨走上前想探上景诚的脉搏,却被他冷冷避开了。   “你怎知此事。”景诚皱紧了眉头,怎么他发生事事书墨都能及时得知。   景诚的面容瞬间冷了下去,他用力握住衣袖边,重重的甩开,“没想到林家也如暗楼一般精通见不得人的手段,倘若林家主这般不放心我,昔日又何必事事相助我。”   “景诚,你误会了,我并非是监视你。”书墨面上溢满了苦涩,他开口想尽力的解释什么,却被景诚打断了。   “林家主是想说不放心我,我一切安好,不劳您的挂念。”景诚重重的说,他最讨厌自己的一切暴露在他人眼中,而书墨接连触犯他的禁忌,他恨不得终日不见到书墨一面。   书墨微微低下头,重重的靠在桌边,以后恐怕景诚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但景诚一直厌恶他,何时又想念过他。书墨似乎不记得从何时起,他们的关系愈演愈烈了。“既然林家主这般想见我,那我也只能自动请缨前去边疆了。”景诚缓了缓声色,他不相信他留在边疆,书墨还能追过来,然他并不想如此,倘若他远离了朝堂,怕是以后再无高升的机会。   “不要,我答应你以后绝不在踏入府中一步。”书墨异常艰难的说,他没想到景诚竟用此法来逼迫他,难道他们真的没有一丝机会了吗。   “林家主一诺千金,此事可绝不能反悔。”景诚沉声道,书墨武艺高超,那些无用的家丁根本拦不住他。   书墨用力咬住下唇,缓缓点了点头,或许他日后只能望着情儿的面容,绝望的思念景诚了。   他真的该放手了,景诚的心愈加高远,绝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然他陪着景诚多年,在无法放开了。   “来人送林家主离开。”景诚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女。   书墨看着景诚的背影转身离开了,当年他舍不得景诚接连走了数日,景诚转身拥住他才踏上了赶考的路,而如今这一切再也不会发生了。   第 39 章   第38章   窗边落下的光斑缓缓移动映在了卫瑄白皙的面颊上,他微微蹙起姣好的秀眉,侧身挪了一些,丝丝墨发滑落在纤细的脖颈间,微敞的衣领隐隐露出锁骨处玉脂般细腻的肌肤。   卫瑄微抬衣袖,宽大的袖边顺势滑落,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藕臂,他看着一旁高高摞起的书卷,微微叹了口气,他本以为父皇在世,他不用日夜劳烦于奏折之间,可以安心的陪着老师,岂料父皇染了风寒接连多日未有一丝痊愈的迹象,他不知这般繁忙的生活何时是尽头。   卫瑄看着老师俊秀的面容,异常认真的神情,缓缓低下了头,他不忍心增添老师的事务,还是平日间多刻苦一些吧。   卫瑄抬指翻开了面前的奏折,他看着指尖飘逸的小字,蹙起眉头。   “老师。”卫瑄轻声唤了一句。   “瑄儿,怎么了?”裴言忙抬头看着卫瑄,温声问道。   “您想推荐张显担任知府一职?”卫瑄回忆着奏折上的内容,张显自高中状元步入朝堂后,为人谦和,善爱百姓,颇有政绩,然朝中如张显一般的人才大有人在,老师又何必独独钟爱张显,亦或是张显日日凑在老师身边的缘故。   卫瑄想起上一世张显深受老师提拔步步登上高位,最后却反而上奏诬陷老师,心中甚为不喜,他稍稍用力握住了奏折边角。   “林大人告老还乡多日,知府一职尚空缺无人任职,而张大人曾任县令时,善待百姓,主张提出削减赋税,颇有些政绩,亦是一位极佳的人选。”裴言点点头,张显出身平民,不似那些官宦家中的富贵子弟,凭借着多年的辛劳才步入朝堂,他亦十分赏识张显的才华。   “老师难道不觉得张显现在就任职知府一位有些过于年轻了吗?”卫瑄面上有些不悦,照现在看来张显过不了多久就会平步青云,而他绝不可能在看着张显如上一世一般勾结官宦陷害朝廷忠良。   或许张显的外相看似颇为斯文,像一位教书先生,根本不似奸恶之臣,但他上一世就是张显的为人欺骗了,未发现他高深的城府。   “张大人已年近而立平日做事成熟稳重,亦能担任知府一职,若一定要等到不惑之年岂不是耽误了他多年的才华无法施展吗?”裴言眼中有一丝忧思,张显确实有些过于年轻而能力稍有欠缺,但朝中人才短缺,实不能让新科状元担任此职。   卫瑄忽然忆起了陈氏一族凭借着出了多位皇后,在朝中根基深厚,家族嫡子皆年纪轻轻的便身在高位,尤其是他的表兄陈景诚,年纪未到而立就已身在尚书一职了。卫瑄稍稍用力握住笔杆,他不是父皇那般懦弱可以看着陈家人肆意的朝中拉帮结派,待他登上帝位他一定打压陈家的势力,绝不能任其发展下去。   “老师就一定要让张显任知府之职吗?”卫瑄看着手中的笔杆断成了两截,扔在了一旁,虽是父皇最终决定此事,但老师的奏折亦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瑄儿不喜欢张大人?”裴言看着卫瑄眉眼间的一丝怒意,张显只余卫瑄见过一面,他不知张显那里得罪卫瑄了。   卫瑄点点头,然他看着裴言面上的一丝疑惑,却解释不出什么,现在的张显忠心为朝堂根本找不出一丝漏洞,而倘若他说多了,亦会让老师起疑。   “张显下早朝后一直缠在您身边,甚至时常来书房找您,难道不是和您套近乎吗?”卫瑄不满的说,他更没想到老师会吃张显这一套。   张显年轻时确实很是刻苦,忧心百姓之事,时常操劳到深夜,然待他到中年步入高位,却和那些贪官污吏混为一谈,完全没有一丝年轻时的作为了。   裴言看着卫瑄微微撅起的红唇,轻笑了笑,他未想到瑄儿竟会吃醋了,“张大人来找我也是因为商议政事,况且我近些时日一直陪在瑄儿身边,没有时间回书房。”裴言微微摇头,瑄儿只撞见过张显一次,便将此事记在了心中,若张显在来求见他,瑄儿岂不会更加记恨张显。   卫瑄略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他心知老师误会了,他的心眼岂有那般小,况且张显根本就不值得他妒忌,但他亦不知怎样辩解,不过就这样错着也无妨。卫瑄俯下身躺在裴言的膝上。   “瑄儿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裴言担心卫瑄压到腹部,扶着他靠在了自己怀中。瑄儿尚未接触太多政事,或许朝中的大臣并未认识几个。   “云涵。”卫瑄微张双唇吐出两个字,上一世云涵虽忠心为朝堂颇有政绩,但因不肯与陈氏人结交,频繁被上奏,多年来迟迟未得到提升。   卫瑄身在高位自然不会注意到站在远处的大臣,但他犹记得他伤痛欲绝的抱着老师的尸体,云涵用力推开他,字字话语重创他的心扉,霎时他方然顿悟了,但怀中的人已不可能醒来。   卫瑄心中猛然一阵钝痛,他微微抬袖抚了上去,那时他将老师囚禁在房间中,若非云涵时常关切老师的身体,老师根本无法撑过最后那段时日,而他发现云涵偷偷潜入房间,竟下旨将云涵的官职连降三品,老师得知后怕是异常寒心。   “云大人。”裴言微微愣了一下,他似乎不记得云涵与卫瑄有过任何接触,亦或是近些时日瑄儿批阅奏折,看到了云涵递上的折子。   “云涵心思缜密,行事稳重忠心为朝堂,任知府一职足矣。”卫瑄看着裴言眼中的异色,误以为他说错了什么,将口中赞扬云涵之言咽了下去,草草的说了几句。   “瑄儿何时这般看重云大人。”裴言仍有一丝不解,他不知卫瑄尚未步入朝堂怎会对大臣深有了解,他甚至想在试探卫瑄几句。   “我听宫人议论便留意了几句,”卫瑄心觉此话仍有些不妥,恐会让老师更加生疑,他忙岔开了话题,故作有些生气的模样,“难道允许老师赏识张显,就不允许我推荐云涵吗,老师是不是还当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平口无据的瞎添乱。”   “不是,瑄儿多心了,瑄儿近些时日辛勤的批阅奏折,又怎能还与儿时的调皮一般。”裴言轻轻抚着卫瑄的肩膀柔声道。瑄儿这般说自有一番道理,他也用不到太过刨根问底,反而会伤了瑄儿的心。   “老师觉得此事不妥吗?”卫瑄迟迟未等到裴言的回应,老师与云涵的关系很亲近,不应该回绝此事啊。   “瑄儿,云大人身在少卿一职,若调为知府却是有些欠妥。”裴言开口提醒道。云涵未犯任何过错,总不能随意贬官吧。   卫瑄眼中有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云涵现在就已经是少卿了,而在这十余年来云涵竟未升职,曾经与他共事的同僚都早已高升了。   “是我错了。”卫瑄面上有些苦涩,他痛恨父皇看着朝中大片拉帮结派却置之不理,而他亦是如此冷落忠良宠信奸臣。   “瑄儿不知云涵的官位,说错了也无事。”裴言微微摇头,瑄儿赏识云涵也是一片好意,只是他未想到行事低调的云涵会夺得瑄儿的注目。   “老师,我不想让张显任知府一职。”卫瑄低声说道,这也只是他的一念之词,老师顾全朝堂大事,未必会听信他的言辞。   “好,改日我在与陛下商讨一番。”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的哀愁,点了点头,他不想瑄儿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他还是在细心考虑考虑。   “老师说得是真的。”卫瑄猛然抬头面上有一丝喜色。他未想到老师真的会听进他无凭无据的话了。   “我可曾骗过瑄儿吗?”裴言抬手抚了抚卫瑄面上滑落的一缕秀发。   “老师待我真好。”卫瑄起身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老师的腰肢,老师从来都那般在意他的感受,甚至不愿违背他的心意,然他却不曾顾虑到身侧的老师,甚至一次次重伤了老师的心。   “对不起。”卫瑄稍稍用力握紧了指尖,眼中夹在着一丝伤痛,他绝不会再犯上一世的过错了。   “瑄儿。”裴言的身体紧紧贴着卫瑄腹上的布料,他抬手拉了拉卫瑄的衣袖。   卫瑄意识到他拥得有些太紧了,忙松开了双手,“对不起,弄痛老师了吧。”卫瑄歉意的看着裴言。   “无事。”裴言笑着摇摇头,抬起修长的指节抚在了卫瑄的腹部,他似乎能感觉到一丝微微的突起,面上一片温和之意。   “宝宝一直都很好。”卫瑄缓缓躺下靠在裴言的怀中,精致的眉眼间有一丝柔和。   “瑄儿,近些时日整日批阅奏折可是觉得有些疲倦了。”裴言揽住了卫瑄的双肩。   “我一点都不觉得累。”卫瑄尽力摇了摇头,老师都已经夜夜操劳了,他又怎忍心增加老师的事务。况且他登基后每日要批阅的奏折,比这些要多很多,他早就适应了,只是不能呆坐在一旁看着老师俊秀的面容,有些心有不甘。   “倘若瑄儿觉得厌烦了,休息一会也无妨。”裴言看着卫瑄尖尖的下巴有些心疼,瑄儿承受孕育之苦本就很是艰辛,他更不舍得看着瑄儿日日伏案不曾抬头休息,况且瑄儿近日懂事了很多,未曾向他抱怨过一分。   “好。”瑄儿听着老师强劲的心跳声,异常的安心。   第 40 章   第39章   天色一片漆黑,柔和的月光倾泻映在走廊间,墨绿色的叶片在窗纸上留下了斑驳的阴影。   丝丝冷风透过窗缝略有一丝淡淡的寒意,桌边的几支烛火映得房间异常明亮。卫瑄身披淡黄色外衫,浅色的衾衣紧紧贴在他的肌肤上,领口略有些大,露出一片光洁的胸膛。   卫瑄侧身抬起手臂倚在桌边,他看着书页上的小字,不禁打了一个哈欠,他抬头望向漆黑的窗外,夜色已经深了,他还是早些睡吧,余下的明天再看。卫瑄扶住桌子缓缓起身,指尖伸向背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身。   如瀑的秀发散落,披散在衣衫上,在烛光的映照下,白皙的面颊竟有一丝分外的美艳。   卫瑄俯身坐在床边,伸手脱下外衫,他看着一旁的宫女开口问道,“老师回府了吗?”   “裴大人一直留在书房中。”宫女低头答道。   “什么?”卫瑄一掌重重的拍向床边,他猛然站起了身体,现在都已经是深夜了,老师怎还能继续留在书房中,难道老师想彻夜不眠了。   卫瑄担心他日日夜宿老师书房恐会引人注目,近些时日便未踏入书房一步,他误以为老师会听进他的劝解,没想到老师一如既往般的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倘若真到老师倒在病床上,被迫休养时就已经太迟了。   卫瑄未来得及系上衣领,匆匆推开房门步入深夜之中,冷风吹拂着他的衣衫,衣角随风舞动,完全露出了白色的里衣。卫瑄感觉到一丝丝的寒意,他伸手拉住了腹上的衣衫,掌心稍稍护住腹部。   卫瑄看着远处微薄的窗纸透过的一丝丝光亮,连赶几步伸手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裴言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忙放下笔墨,起身走了过去,还未待他张口,卫瑄便轻启薄唇,面上有一丝丝怒意,“这么晚了老师怎么还不睡,您是想彻夜不眠吗?”   “瑄儿,你身子重了,不能再想往日那般贪凉了。”裴言拥住卫瑄的双肩,伸手将他微冷的指尖握入掌心中。   “老师。”卫瑄的面色微沉,他抬起衣袖用力抽出了指尖,冷冷的站在一旁背对着裴言的面容。   “我想看完那几本书册就歇下。”裴言走到卫瑄面前,轻轻握了握卫瑄的掌心,似有一丝讨好之意。   “那是几本书册?”卫瑄看着桌边高高摞起的卷宗,他不禁加大了几分声音,“难道老师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   裴言心中有些苦涩,他身兼太傅一职,平日事务颇为繁重,又要忧心瑄儿的事情,根本由不得他随意歇下,而这些就算他与瑄儿讲了,瑄儿也不会明白。   “亦或是老师想着自己未曾迎娶妻室孤身一人,大可不必在意什么,那您又将我当做什么了,仅是您的徒儿吗。”卫瑄眼中有一丝伤意,上一世他看着老师被他囚禁在房间中,眼中溢满了绝望,甚至没有一丝生念,这一世他早早便对老师表明了心意,难道仍不能挽留住老师吗。   裴言张张口却未能说出什么,他早就对瑄儿产生了一丝情愫,可是瑄儿身为堂堂皇太子,而他是瑄儿的老师,根本不能对瑄儿表达爱意。   “这是您的血脉,难道您愿看着孩子尚未成年便忍受父亲离世的痛楚吗?”卫瑄拉着裴言的指尖抚在他的腹部。老师上一世病逝得很早,若细算时间他腹中的孩子尚未能满弱冠,如今他深受父皇母后的疼爱,而他绝不愿看着孩子沉浸在双亲离世的痛苦之中。   裴言摇摇头,拥住卫瑄的双眼,“老师会好好的活着,瑄儿,老师答应你,一定安然陪在你和孩子身边。”他在得知瑄儿腹中血脉的那一刻,已经不舍得离开了,哪怕是被众人唾骂,他也甘愿守护在瑄儿身侧。   “老师口上总是这般说,您曾经为我挡过一剑,深入肺腑,多年来不曾痊愈,而您接连操劳,更是对伤势不利。”卫瑄伸手解开裴言的衣领,指尖顺着白皙的胸膛抚上了那道异常狰狞的伤痕,眼底有一丝痛惜,他甚至希望老师能在府中安心休养,可现在父皇颇为信任老师,老师根本不能离开朝堂。   “瑄儿,老师不会有事的,”裴言拂下卫瑄的手,他最近是有些吃力了,但还在他内力深厚,若他日他真的熬不下去了,他愿用一生内力换十年的寿命。“老师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的。”   “老师待我登基后,我绝不会让您继续留在朝堂了。”卫瑄握住裴言的手,坚定的说,他会让老师安心留在皇宫中抚养小皇子。然他忘记了上一世的教训,裴言一个男子留在后宫中又是怎样的尴尬。   裴言笑了笑没有应下,瑄儿刚刚登基,根基尚未稳固,他绝不可能放手,待看着瑄儿稳坐高位后,他或许会试着放开一些。   “瑄儿,天色不早了,我们休息吧。”裴言揽住卫瑄腰肢走向床边,他看着卫瑄眼中的执意温声劝道,“瑄儿,宝宝也累了。”   卫瑄拉开裴言抚在腰间的手,走到桌边微微俯下身看着摊开书卷上的小字,眉头紧紧蹙起,“难道老师也需要处理兵部的事务吗?”   “刘大人涉嫌军饷丢失一案,停职查看,皇上便让我暂代兵部的事务。”裴言解释道,他看着卫瑄不悦的面色,忙抬袖合上了书卷。   “难道朝中只有您一位臣子吗,陈景诚又是干什么的,是他上奏检举刘大人私吞军饷,兵部的事务应由他代劳。”卫瑄大声道,他用力握住了桌边,指尖微微发白,父皇如他上一世一般,以为老师学识渊博满腹才华,便将一切事务都压在老师身上,老师因过于操劳,两鬓早早便斑白了。   卫瑄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他似乎感觉腹中有些轻微的异样,伸手抚了上去,不禁微微俯下身。   “瑄儿,是腹痛吗?”裴言看着卫瑄抚在腹上的指尖,误以为卫瑄因为过怒而动了胎气,面上一片焦急,他忙伸手搭上卫瑄的脉搏。   “老师,孩子动了。”卫瑄面上有一丝异样的欣喜,他似乎生怕老师错过了,拉住老师的手抚在了他微微突起的腹顶。   裴言感受到掌下一阵轻微的蠕动,眉眼间异常柔和,面上有一丝淡淡的喜色,“瑄儿,宝宝刚过四个月应该会动了。”他担心日后孩子的月份渐大,动作频繁恐会影响瑄儿的休息。而瑄儿的腹部过于隆起,亦无法掩过众人的双眼。   裴言蹙了蹙秀眉,他看着卫瑄看向他的视线,微微笑了笑。   “瑄儿日后可不能在这般动怒了。”裴言心下的紧意稍稍缓了缓,幸好刚才并没有伤到孩子。   瑄儿点点头,他刚才在气愤之下根本就无法压制住心间的怒意,他看着裴言面上的担忧之色咽下了口中的话,“老师以后一定注意要多加休息。”   “好,老师答应瑄儿。”裴言温声道,他扶着卫瑄坐在床边,低头解下领口间的扣子。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稍稍碰到了卫瑄白皙的脖颈,卫瑄近距离的看着裴言俊秀的脸颊,感受到裴言扑在他肌肤上丝丝的气息,呼吸略有些急促。   裴言察觉到怀中的身体有些异样,他抬头看见卫瑄面上的一丝绯红,隐隐明白了什么,瑄儿年轻精力旺盛,正值孕期,自然有些欲望根本经不起稍稍一丝的挑逗。若瑄儿尽力忍着,恐怕会伤了身体。   “老师。”卫瑄看着裴言望向他的面容,仿佛看出了他心底的欲望一般,他微微低下头,略有些不好意思。   “瑄儿,没事的。”裴言抬手抚了抚卫瑄披散在肩后的秀发。   “真的?”卫瑄似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裴言,眼中溢满了喜色,他伸手拥住老师的身体,缓缓躺在床上。   裴言单手撑住床边不敢压在卫瑄身上,他没想到卫瑄竟误会了他的意思,“瑄儿,这样会伤到孩子的。”   “他在我肚子里,不会有事的。”卫瑄拦住裴言的脖颈,微微凑近吻在了他的面颊上。   裴言感受着面上的一片柔意,心间竟有一丝丝的□□,瑄儿尚年轻一时情难自已,而他又怎能任着瑄儿的性子来呢。   “瑄儿放松一些,我帮瑄儿纾解。”裴言缓缓拂开卫瑄的指尖,侧身躺在了卫瑄身侧。   卫瑄眼中有些失望,“老师,是嫌我的身体丑吗?”卫瑄低头看着有些突兀的腹部。   “怎么会呢,老师是担心会伤到宝宝,瑄儿一定也不想宝宝有事。”裴言柔声道,无论瑄儿变成怎样,在他心中瑄儿都是那般美丽动人。   卫瑄点点头,侧身躺在裴言怀中。   裴言抬袖拂落床帘,指尖微动解开了卫瑄的衣衫,他看着卫瑄白皙的腹部,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吻了上去。   “老师,痒。”卫瑄的身体一阵颤抖,伸手轻轻推了推老师的肩膀。   裴言拥着怀中的身体,指尖轻轻滑入卫瑄的衾裤中。   第 41 章   第40章   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翠绿的颜色显得异常鲜嫩可口,白白嫩嫩的包子散发着淡淡的热气,白瓷碗中的粥熬得十分糯,晶莹剔透的米粒间夹杂着撕碎的百合,有一丝微微的香甜。   卫瑄身披淡黄色外衫,领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白色的里衣,玉带尚未系紧,松松的垂落在腹上。卫瑄俯身坐在桌边,明眸略有些惺忪,他侧身望向窗外,一缕明亮的光斑映在他的面上,秀美的面颊异常白皙细腻。   卫瑄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夹杂着一丝失落,时辰已经不早了,怎么老师还未来,亦或是老师起迟了,卫瑄到希望如此,但他心知裴言的心性对朝事甚为上心,绝不会因自己的私事而耽误半分。   卫瑄微抬起衣袖,白皙的指节伸向一旁的包子,触手略有些微烫,他心不在焉的喂入口中匆匆吞咽了下去,心间略有一丝淡淡的不安,老师内力深厚绝不会有任何事情,一定是他多心了。   卫瑄看着面前的包子毫无一丝胃口,他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女撤下去。卫瑄微微低头视线落在腹部的衣衫上,他轻叹一声,伸手拿过汤匙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勉强的吞咽着。他看着余下的小半碗粥实在用不下去了,起身走到窗边向远处望着。   卫瑄隐约看到朱红的走廊中一道淡色的身影,面上浮现出一丝喜色,他推开房门,匆匆走上前去。   “瑄儿,慢一些。”裴言抬手扶住了卫瑄的手臂,缓缓迈上台阶。   卫瑄看着老师的面色无碍,放下了悬起的心,侧身靠在老师肩边,“今天老师来得迟了一些。”他并非责怪老师未能陪他一起用饭,而是老师多年来迟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我昨日早些休息剩下了几本卷册,本想早上匆匆看完,未料误了时间,让瑄儿久等了。”裴言温声解释道,他顾虑瑄儿担心他的身体便将大摞卷册抱回了府中,岂料小寒如瑄儿一般早早留在书房中等待他,根本由不得他继续熬夜,他耐不过小寒的唠叨也只能作罢了。   “没事,我多等一会也无妨。”卫瑄笑了笑,看来他那晚的话起到了一丝作用。   “瑄儿用过早膳了吗?”裴言看着卫瑄披在身上的衣衫,误以为他刚刚起床。裴言俯身松松的系上了卫瑄腰间的玉带。   “早就用过了。”卫瑄下意识的看向桌边,幸好宫女已经将早膳撤下去了,倘若让老师看见他没有用多少,或许又该担忧了。   裴言轻柔的抚上卫瑄的腹部,隔着薄衣隐约可以感觉到掌下一丝微微的弧度,温润的面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裴言缓缓起身指尖搭上卫瑄隐在衣袖下的腕间。   “老师,您前几日不是为我诊过脉吗?”卫瑄的手掌滑落握住了裴言的指尖,“老师,您不必太过担心,我现在日日按时服用安胎药,孩子不会有事的。”老师本就为朝事而操劳,卫瑄更不希望老师为他分去大半的心力。   “瑄儿,让老师看一下好吗?”裴言看向卫瑄明亮的眼眸柔声道,前些时日孩子的月份尚小,脉息并不明显,现在瑄儿腹中的孩子已过四月,应探出一二了。   卫瑄点点头,挽起衣袖轻抬手臂放在裴言面前。老师颇为精通医术,见他的面色稍有异样便为他探脉,即使是太医为父皇请平安脉也未这般频繁。   裴言缓缓放下手,他前几日的断别并无失误,瑄儿腹中确实是双胎。他得知将拥有两个孩子又如何不会异常欣喜,但瑄儿的骨盆狭窄,孕育双胎恐怕会异常艰险,况且同时诞下两位小皇子亦难瞒过后宫众人,裴言眉眼间多了一丝浓浓的忧虑。“老师,怎么了?”卫瑄迟迟未等到老师的回应,心间有些不安,亦或是他近日的操劳已经伤到腹中的孩子了,可他并未感到一丝腹痛。   “瑄儿,孩子无事,”裴言握住卫瑄的指尖抚在他的腹部,“瑄儿腹中的是双胎。”裴言隐去了眼底的忧虑,欣喜的笑着,他身为父亲得知即将拥有两个孩子,难道不该高兴吗,他将心底的顾虑流露而出,反会伤了瑄儿的心。   “老师连双胎都能诊出。”卫瑄看向腹部,眼中仍有些不相信,他连男人孕子都不曾听说过,更不会想到他腹中有两个胎儿。   裴言点点头,“老师的医术虽不能与江湖的名医相媲美,但亦可胜过宫中的御医。”   “瑄儿不高兴吗?”裴言看着卫瑄过于平静的面色,试探的问了一句。   “当然高兴了。”卫瑄笑了笑,他当初还忧虑将孩子留在表妹身边抚养,怕是老师日后不能过多与孩子亲近,但现在他腹中是两个孩子,足可以让老师抱回府中亲身抚养了。   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的笑意,心中的紧张缓缓淡去,温温的笑了笑,只要瑄儿高兴就足以了,瑄儿年纪过轻孕期甚为辛劳,他希望瑄儿能静心休养,其余的繁杂事情他自会细心考虑妥当。   “日后宝宝出世了,老师将宝宝抱回府中抚养可好。”卫瑄握着裴言的衣袖,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若他早知腹中是两个孩子,也不会日夜忧思了。   卫瑄看着裴言微微摇头,心间一片伤意,“难道老师不想听宝宝唤您爹爹吗?”虽孩子留在宫中,老师亦能看到孩子,但却终不能靠近一步,身为父子却只能恭敬的行礼又是何等的心痛。   “瑄儿误会了,我只是一介下官根本无能抚养皇室血脉。”裴言心中溢过淡淡的苦涩,他如何不想日日守着心爱之人和他们的孩子,但瑄儿身份尊贵,他更无法逾越一步。或许他当年就不该对瑄儿动心,如今瑄儿虽是与他心意相通,却陷入更深的苦痛之中。   “太子妃诞下皇长孙已足以,难道老师想将两个孩子都给她抚养吗?”卫瑄不禁提高了声音,若婧婉诞下皇双子,恐怕陈氏在朝中的更是大大提升,日后也难以在动摇半分了。   “此事我已决定,老师不必再说了。”卫瑄冷声道,老师为了顾全大局,甚至不惜伤害自己,而他更无法看着老师伤痛的站在角落中,望着婧婉怀中玩耍的孩子。   卫瑄已不可能让皇儿唤老师爹爹了,他唯一能做的弥补便是让老师将孩子抱回府中,日日感受着承欢膝下的快乐。   “若孩子随我回府,以后瑄儿就绝不可能日日见到孩子了。”裴言眼中有一丝痛惜,瑄儿已为他承受孕育之苦,他愈加不舍得再让瑄儿与孩子骨肉分离了。他不过是一品的太傅,虽在朝中的地位颇高,但绝不可能时常带着孩子进入皇宫。   “老师不舍得我如此,难道我就舍得看着老师恭敬的对自己的孩子行礼。”卫瑄稍稍用力握住袖边,眼眸中亦有一丝星点的泪光,他曾发誓绝不让老师在心痛一分,无论如何他必须遵守自己的承诺。   “对不起,都是老师考虑不周。”裴言伸手将卫瑄拥入怀中,轻轻扶着他肩边的秀发。   “这不是您的错,若是我现在的地位稳固,不在母后的摆顾之下,更不用以表妹当做挡箭牌终日躲躲藏藏的。”卫瑄用力甩开裴言的衣袖,待他登上帝位他一定要让老师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但上一世随着他的年龄渐长,地位愈加稳固,他却待老师变本加厉,甚至完全没有一丝温情可言了。   卫瑄看着裴言面上的伤意,过于激动的情绪渐渐缓了一些,他自知无法护得身侧之人的周全,又为何对老师大吼,就好像在责备老师一般,可是他真的并无此意。   “瑄儿。”裴言落寞的放下衣袖,微微摇了摇头,亦或是瑄儿太过年轻,无法明白身在高位一言一行都极为重要,等到那时他们恐怕更是愈加遥远而万分不敢逾越一步了。   “老师,我不会与孩子分开太久的。”卫瑄开口打断了老师的话,他现在能力尚弱什么都做不了,也只有静心等待,“待皇子年满六岁开始读书时,我便让宝宝进宫伴读,到时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也可以亲近一些。”   裴言看到卫瑄眼中闪烁的光芒,咽下了口中的话,双胞胎的相貌比甚为相似,他一个大臣之子酷似皇子,难免宫人会在私下议论什么,到时恐怕避之不及,而绝不可能将孩子带入宫中了。   卫瑄轻拂了拂裴言的衣袖,“老师,您相信我,再过几年我一定可以让您留在孩子身边的。”   “好,我相信瑄儿。”裴言缓缓点头,他将多半的希望留给了卫瑄,却独自面对着孤独的绝望。   裴言扶着卫瑄坐在桌边,他转身想走向一旁,却被卫瑄紧紧拥住了腰身,裴言看着卫瑄异常年轻秀美的面容,抬手抚住了卫瑄的双肩,只要瑄儿在高位上安稳无忧就足以了,即使他付出再多也亦值得。   卫瑄将头埋在裴言怀中迟迟未松开双手,曾有多少次他在梦中惊醒,顾虑身边之人会突然离开,而如今他拥有了老师的血脉,心渐渐安下了,可他想不到老师远远看着在母后怀中的孩子,愈加心伤。   第 42 章   第41章   张张宣纸在桌面上摊开,飘逸的墨迹尚未枯涸,隐隐浸透在下面的书页上。云涵放下毛笔,白皙的指节十分修长,圆润的指腹内侧略有一丝薄茧。淡白的衣袖边沾染了点点墨汁,零星分布到与前襟娟绣的颗颗墨竹十分映衬。   云涵微微蹙起秀眉,俊秀的面容略有些苍白之态,红润的双唇稍稍抿起,视线停留在书页底部一行小字,虽潦草难辨字体但异常苍劲有力。   房门轻轻敲了两声,管家推门而入,“老爷,有人拜访您。”   “是我的故友?”云涵微微抬头,眼中有一丝茫然,他在朝中坚持己见,得罪了不少重臣,并未与太多人有过深交。   云涵脑海中闪过一张年轻温润的面容,或许是他想多了,裴太傅日日留在皇宫又怎可能有闲暇时间来拜访他呢。   “不是。”管家低头道,他只是按照那位大人吩咐的说。他看着那人的面相陌生,并不像是平日间拜访过老爷的朝臣,但那人的面容俊美举止间透露着一丝威严之气,亦或是朝中权高位重之臣,不知他来拜访老爷又是因何事,管家面上隐隐有些担忧之色。   云涵未在继续为难管家,起身走向了大厅之中。   房间中静立着一道玄色的身影,身姿异常笔直,腰间绣着繁复花纹的玉带彰显了一丝高贵之气,衣摆下垂落的翡翠玉佩更是质地上乘雕刻精美。   林晔听见房门外的脚步声缓缓转身,白皙如玉的面容异常绝美,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眸十分深邃,红润的薄唇亦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云涵走入房间,看着面前之人精致的眉眼与陆峥甚为相像,但却大相径庭,小峥言语间仍流露出一丝可爱调皮之气,而林晔的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一丝寒意,让人愈发不愿亲近一步。云涵微微顿了顿脚步暗中猜测这此人的身份,林晔虽看似异常年轻,但眼中的沧桑锐利却不是弱冠之年所应有的,亦或是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只因保养得当而未暴露一分。   “云大人。”林晔微微俯身行礼,声音十分清朗。   “公子是?”云涵亦回礼,他可以断言林晔绝不是朝中之人,但他却猜不出林晔与陆峥的关系,难道仅仅是凑巧而已。   “我是小峥的父亲。”林晔微微笑了笑,他被唤了多年的老爷,今日还是头一次有人唤他公子。   云涵眼中有一丝惊异,他虽听小峥提及过,但未想到小峥的另一位父亲这般年轻。   “小峥对云大人提及过此事。”林晔看着云涵面上未有一丝诧异之色,根本不属常人的反应,想必是早就得知了。   他误以为小峥太过年轻性情不定,一时敬仰云涵心生喜爱,随口说说罢了,未想到小峥真心爱云涵,甚至甘愿为其孕育子嗣。   云涵性情温和宽厚,在朝中颇有政绩,亦是忠心为朝堂的清官。而又年长小峥甚多待他很是包容,若小峥当真喜欢云涵,林涵到不介意遂了儿子的心愿,但他担心云涵一心为朝事,待小峥并无任何心思,这一切不过是小峥单相思罢了。   林晔看着病弱的爱人守在他身边,面对着他的冷漠多年来为他付出的诸多,他亦不舍得再让小峥受份苦楚了,但儿子投入的感情颇深,若得知云涵心中毫无爱意,恐怕异常心痛。   “您唤我云涵便可,”云涵面对着林晔冷冽的目光,心间有一丝微微的紧张。“小峥年纪轻对我提及了此事,但我绝不会与外人吐露一句。”云涵隐隐猜出林晔的身份,若家族中人得知林晔与男子相恋并孕有子嗣,恐怕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相信云涵。”林晔看着云涵温润的面容,云涵甚为疼爱小峥,决绝不会做出伤害小峥的事情,但他不知这份喜爱尽是因小峥相貌可人年纪过幼,还是夹杂了一分爱意。   “云涵可知小峥对你提及此事的意思。”林晔提点道,云涵不是那种装糊涂的人,他想听云涵的心意,在决定是否劝小峥放下这段感情。   云涵点头,他隐隐明白林晔前来府中的意图,恐怕天下哪位父亲也不愿自己的孩子与男子相恋,“多日来我待小峥甚为关爱,不曾想小峥竟对我心生爱意,而我察觉到了小峥心间的感情,却未劝阻小峥半句,这皆是我的过错,明日待小峥前来,我一定劝诫他放下这段感情。”小峥还年轻,难免一时糊涂,而他比小峥年长甚多,怎还如此执迷不悟。若小峥陪在他身边,今后只能遭受旁人的冷眼,而小峥离开他,或许将来会踏入仕途娶一房貌美的妻室。他不该害了小峥,至于那份对小峥的爱意埋藏在心底就足以了。   “这可是云涵的真意。”林晔看向云涵眼底的一丝伤痛,亦或是他误解云涵了。小峥日日留在云涵书房中,看着身侧貌美的少年又怎会不动心,不过是云涵思虑甚重,为了顾全大局而不忍回应小峥。   云涵轻咬下唇,脑中犹忆着小峥拥住他,面上欣喜的笑意,若小峥听见他的冷声拒绝,恐怕会异常心痛,而以后绝不会踏入他书房中一步了,这样也好小峥放下他前途仍是一片光明,而他万分不愿误了那个年轻的少年。   云涵点点头,眼中有一丝坚决之意,“您放心,我会尽快规劝小峥放下的。”   林晔微微摇头,云涵恐怕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并非要阻拦他们在一起,若因此而让云涵放弃了小峥,恐怕小峥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那日小峥回家分外欣喜,甚至高兴的彻夜不眠,是因云涵答应小峥了吗?”林晔推测到,那日小峥的行为确实有些异常,甚至在饭桌上为他夹菜了,但他想起小峥待他态度的转变竟然源于一个外人,心间有一丝稍稍的郁闷。   “对不起。”云涵微微低下头,神色异常黯淡,他当时未能控制住心中的感情,情不自禁的回应小峥了,可是他心知世俗的目光对小峥的伤害。   “既然云涵已经答应了,就好好待小峥吧。”林晔抬手拍了拍云涵的肩膀,看来他今日是多此一举反到办错事了。   云涵抬头望着林晔俊美的面容,微微愣了一下,亦或是他听错了,林晔怎会允许自己的亲子与男人相恋。   林晔笑了笑,面上隐约有些苦涩,他是不愿儿子为他人承受孕育之苦,但奈何小峥已经动了情,他亦不能棒打鸳鸯吧。   “小峥虽年纪过轻,但亦明事理了,他心知陪在云涵身边所要付出的一切,我希望云涵不要再过多思虑了,否则反到会伤了小峥的心。”林晔看着云涵眉眼间的倦意,有些担忧云涵未朝事过于操劳,恐不会长寿,罢了,这是小峥的选择,他亦不能多说什么,但他希望小峥可以陪着云涵幸福的度过一生。   小峥勇于对云涵表达爱意比他当年好了太多,他看着深受重伤的阿靖,明明感受到心底的伤痛,却仍故作无事的将阿靖赶了出去,幸好爱人还活着,他还可以用余生好好弥补他。   “云涵好好待小峥。”林晔相信云涵不会让小峥伤心的。小峥早年便时常出入云府,云涵对小峥的了解甚至比他还要多几分,更不用他在叮嘱什么了。   云涵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会用心爱小峥,亦不辜负小峥待他的心意。云涵有些庆幸含在心中的决绝之言,未曾吐出口,若对小峥言及了,恐怕他们再不会走到一起,而那样他与小峥亦是异常伤痛。   “今日我来云府的事情希望云涵不要对小峥提及。”林晔想转身走出房门,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若小峥得知他来云府找过云涵,恐怕日后也不会再理他了。   林晔幽幽叹了口气,儿子到底是他痛了许久亲身生下的,可他讨好儿子多日,才换来儿子的几句话,而小峥从云府回来就分外欣喜,也太过不公平了。   “好,”云涵未过多追问张口应了,他随林晔一起走到房门边,“您不在留下多坐一会吗?”林晔身为陆峥的父亲,云涵有些不好意思同林晔匆匆说上几句话,为喝上一口茶水便将人送走了。   “若是遇见小峥就不妥了。”林晔转身朝云涵点点头,匆匆走出大门。   林晔远远看见在一旁等待的爱人,忙连赶几步迎上去扶住陆靖的肩膀,“阿靖怎么不在府中等我,我不过是出去一会罢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林晔微微蹙眉,阿靖腿脚不好,不安心留在府中却仍是趁他不注意到处乱跑。   “少主去找过云大人了。”陆靖眼中有些担忧,若是林晔对云涵说了什么,小峥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林晔点点头,“云涵性情温和又对小峥甚为疼爱,若是小峥能与云涵安然度过一生倒也实为不错。”   “少主真这般认为。”陆靖似有些不相信。   “那阿靖以为什么,难道我今日前来云府是劝云涵放弃小峥的,小峥是我亲身孕育的,我舍得看着小峥伤心吗。”林晔望着陆靖有些苍老的面容,原来阿靖还是不肯相信他。   陆靖面上的紧色缓缓松下了几分,他陪在林晔身边一瘸一拐的走着。   “我来背阿靖。”林晔舍不得看着陆靖如此辛苦,若不是他当心的决绝,阿靖也不会是满身的伤痛。   “不用。”陆靖回绝道,但他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根本无法阻拦林晔。   林晔俯身将陆靖拥在了怀中,他抱着异常瘦弱的身体,心间仿佛划开了一道伤痕,钝钝的痛着。   第 43 章   第42章   几支烛火静静的燃着点亮了房间,映在窗边的月光瞬间被明亮吞噬了,寒风吹拂着微薄的窗纸,落下簇簇纤细的枝条阴影。   裴言抬头看见卫瑄侧身靠在桌边,单手撑住光洁的下巴,双颊略有些苍白,精致的眉眼间一片倦意,双目微微闭合只残留了一道缝隙。   卫瑄似乎意识到裴言落在他面上的视线,猛的张开双眼,略有些歉意的看了看老师,挺直腰板端坐在椅子上,落下的双手抬起握住了书卷页。   “瑄儿,别强忍着了,天色不早了,上床休息吧。”裴言有些不忍说出心中的话,罢了,瑄儿也累了,明日再谈也无妨,他抬手合上了卫瑄面前的书卷。   “好。”卫瑄点点头,他侧身望向漆黑的夜色,不由得吃了一惊,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竟然楞坐了一个多时辰,卫瑄望着老师身边高高摞起的书册,心间更有一丝歉意。   “瑄儿,我先回去了,你早些睡,不可再熬夜了。”裴言起身收拾着桌面上的书卷,仍有些不放心的叮嘱着。   “老师您今天都留在书房中陪我用晚膳了,今晚也别回去了留下吧。”卫瑄拉着老师的衣袖央求道,他不知老师为何今日并没有提出离开,但既然老师不舍得走,他就更不会让老师离开了。   “瑄儿,这是你的房间我又怎能留下过夜。”裴言严肃道,若宫人看见他清晨从太子房间中走出又会如何作想。瑄儿已成年大婚,并非是儿时的孩童了,有些事情必须要多加注意。   “为何不能,我不也时常留在老师书房吗?”卫瑄理直气壮的说,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如此确实有些不妥。但他总不能碍于外人的双眼而避开老师吧。   “瑄儿,”裴言看着卫瑄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心中一阵无奈,根本无力再与卫瑄理论什么。卫瑄已年长不可能在意识不到那些事情,而仅仅是卫瑄不愿顾及,但他身为瑄儿的老师,更不可能随瑄儿一起肆意妄为。   “我知道错了,”卫瑄微微低下头,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尊贵的地位,宫中有万千双眼睛盯着他,根本由不得他将老师留在身边。“但您就留下陪我一日好吗,以后我绝不会再这般强迫您。”   裴言看着卫瑄微搭在腹部的指尖,缓缓点头,待他将瑄儿哄睡熟了,在离开也好。   卫瑄面上有些喜色,他靠在老师怀中,伸手拥住了老师的腰肢。   “老师,您想对我说什么?”卫瑄看着裴言微张双唇却欲言又止,不禁开口问道,晚膳时他多次看见老师如此,但话到嘴边听见老师关切的话语,却咽了下去。   “没什么。”裴言笑了笑,瑄儿近些时日睡得不是很好,经常夜夜惊醒,而他也无法时常陪在瑄儿身边,只能开一些安神的药。若瑄儿得知此事后,心中过于忧虑,恐怕会伤到腹中的孩子。   “老师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言说。”卫瑄的面色微微冷了下去,他思虑了很久都没有想到老师隐瞒的事情,亦或是母后又对老师施压了,但母后已经得知表妹有了身孕,她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裴言看着卫瑄眼中执意的神情,缓缓开口道,“瑄儿批阅过林大人的折子了。”   “怎么了,难道我的言辞有所失误。”卫瑄的神色异常平静,但心间已有些略略不安。   “瑄儿可曾改过林大人的墨迹。”纵然笔迹异常相似,但终有一丝纰漏,林大人一直在朝中行事甚为低调,绝不敢亲自上奏检举陈大人,惹来杀生之祸,裴言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卫瑄了。   卫瑄尽力摇摇头,眼中有一丝不可思议,他微微侧身避开了老师的视线。卫瑄皱眉苦思了一阵,此事他做的很隐蔽,老师又是如何发现的。   裴言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他亦不舍得责怪瑄儿,瑄儿又何必对他撒谎,“瑄儿日后将成为父亲了,我不希望瑄儿在欺骗我。”   “这件事是我做的。”卫瑄闷声道,他看着裴言的面色,心中却毫无一丝悔恨之意。   “为什么,难道瑄儿不知林大人的下场吗?”裴言压下了稍稍有些激动的情绪,他没想到卫瑄已年长,还这般不曾计较后果。   “林大人如何了?”卫瑄抬头问道,他是曾担忧过林大人的安危,但不曾想后果竟如此严重。卫瑄稍稍用力握紧衣袖,陈氏在朝中肆意妄为一手遮天,若他再不加以管制,恐怕来日这天下就姓陈了。而父皇软弱无能根本就不曾在意陈氏在朝中的动作,他纵然是苦心劝解父皇也没有一丝意义。   “林大人今日辞官回乡了。”裴言看着林大人不甚年迈的面容苍老了许久,林大人虽是在朝中默默无闻,但却日夜为朝事忧虑,如此朝堂更少了一位清官。   卫瑄缓缓放下了心,只要林大人无事就好,否则这笔账来日他会一并算在陈氏头上,“林大人年迈病弱,早该回乡抱孙子了。”卫瑄故作无所谓的说,似在平复心间淡淡的愧疚。   “陈大人是瑄儿的表兄,瑄儿何必上奏检举陈大人。”裴言不解瑄儿对陈氏的恶意源于何处,陈家虽在朝堂中官官相勾结,但却是忠心为朝堂不曾有过二心。   “若我现在不早作打算,等到来日陈家的势力日益强大,我根本就无法动了陈家的根基,反而会被陈家牵制。”卫瑄沉声道,他想等到登基后再动手,但那时已经太迟了。   “难道老师想待宝宝长大以后也如我一般,被迫迎娶陈氏女子,看着国舅爷在朝中身在高位搅得朝堂一片乌烟瘴气。”卫瑄不禁提高了声色,他不仅仅是为了老师,更是为了他们的孩子着想,但他没想到陈家的势力这般大,竟可以随意牵动一位朝中重臣。   “瑄儿,现在你的根基尚未稳固,日后登基还要仰仗陈氏在朝中的势力,若你现在与陈氏交恶,以后恐会对你有所不利。”裴言眼中有些深沉,他亦是考虑到了陈氏的势力,但陈氏绝非会威胁到瑄儿的地位。虽现在瑄儿稳坐太子之位,但待瑄儿登基之日,暗中的势力便会涌出试图谋逆,待那时靠陈氏稳住朝中众臣极为重要。   卫瑄思考了一阵微微点头,但他的面色仍有些犹豫,“我担心待我登基之后,就难以压制陈氏的势力。”现在陈氏深受父皇宠爱,士气正旺,他必须要想办法打击陈氏,让他们消停一些。   裴言微微摇头,陈氏自百余年前便出现了,备受帝王的信赖,身兼要职站在朝堂之上。陈家的根基极为深厚亦不是卫瑄短短几年便可除去的。   裴言忆起当年陈大人恳请他步入朝堂辅佐卫瑄,心间不禁有些淡淡的寒意,陈大人待卫瑄颇为尽心尽力,如何也想不到卫瑄竟在谋划打垮陈家的势力。   “若待我登基后,老师可否帮我对付陈家人。”卫瑄抬手握住裴言隐在袖中的指尖,以他一人的智谋稍有些欠佳,若有老师相助就万无一失了。   裴言看着卫瑄眼中隐隐的期待,缓缓点头,他愿为了瑄儿付出一切,他曾经承诺的必然会做到,但若是陈家倒下了,瑄儿未必会称心如意。   “瑄儿答应我日后不可再思虑此事,更不可在暗中做任何小动作。”裴言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幸好今日他觉得略有些不妥,查看林大人的折子后发现端详偷偷抽出了,否则被皇上得知此事绝不会轻饶卫瑄。   “好。”卫瑄点点头,这次是他有些考虑欠佳,日后他必须要在缜密思索一番,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瑄儿,躺下休息吧。”裴言俯身脱去了卫瑄的外衫,薄衣紧紧贴在卫瑄的肌肤上,勾勒出微微突起的腹部。   裴言伸手抚了上去,眼中一片浓浓的爱惜之意。   “老师,今日宝宝又动了。”卫瑄握住裴言温热的手背,他也不知是那个宝宝在动,很轻微,他情不自禁的放下书卷覆了上去。   裴言揽着卫瑄的腰身缓缓走到床边,他扶着卫瑄平躺在了床上。   裴言为卫瑄搭上了薄被,俯身坐在床边,卫瑄感受到老师身上的暖意,一时困意大起,他勉强睁开双眼,拉着裴言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老师,您躺下,不然我睡不着。”   裴言担心卫瑄等得太久,迅速脱下了外衫躺在卫瑄身边。卫瑄紧紧拥住裴言的腰身,满意的闭上了双眼。   裴言感受到身侧稍稍沉重的呼吸声,轻轻转身望着卫瑄恬静的睡颜,凑近几分吻上了卫瑄精致的眉心,“瑄儿,好好睡吧。”   裴言起身将卫瑄搭在他腰间的手臂,轻放在卫瑄的腹上,盖了盖有些散乱的被角,穿上靴子缓缓直起了身体,他看着卫瑄微闭双眼并未有任何反应,放下了心,拿过一旁的外衣,草草披在身上,走向了远处的房门。   夜色一片寂静,柔和的月光倾泻下来,走廊间浅色的身影异常落寞消瘦。   第 44 章   第43章   偌大的厅堂异常明亮,四壁挂着几幅名人墨画,一丝浓浓的古朴典雅之气,然悬梁的纹样雕刻精致,亦不失奢华。   景诚静坐在桌边,衣袖微抬轻抚在桌面上,隐约露出白皙如玉的指节,十分秀气,他抬头望着紧闭的房门,面上略有些不耐,秀眉微微蹙起。   “陈大人,您喝茶,老爷很快就来了,请您再等一会。”管家恭敬的站在景诚面前,端起一旁的茶杯递向景诚。   景诚抬手掀开杯盖,一丝沁人心脾的清香缓缓飘散而出,他的面上若有一丝陶醉的笑容,微微俯身抿了一口,香气溢满喉咙,景诚不禁赞叹的点了点头,果然是好茶,恐怕这种极品的龙井是进贡给圣上的,不知书墨如何得来。   景诚放下茶杯,轻击在桌面上声音异常清脆。他抬头看着一旁画卷上飘逸的墨迹,指尖轻点在桌边,书墨继任为家主之后,品味果然与过去大相径庭了,曾经他不记得书墨喜欢这般装饰性的书画。   然书墨虽是变了,被迫迎合他尊贵的地位,而他的一颗本心却从未变过。景诚步入朝堂后,备受众人的仰慕,日日高高在上甚至都不曾记得他当年在寒舍中是怎样与书墨相拥取暖,靠在书墨怀中面上的笑意。   景诚许久仍不见书墨的身影,他放下衣袖缓缓起身,“待书墨回来,你告诉他我明日在天香客栈等他。”   “陈大人,下人已经前去通知老爷了,请您在稍等一会,老爷很快就回来了。”管家紧跟在景诚身边,若老爷得知他未能留住陈大人,明日他也不用再来府上了。   “不用了。”景诚摆了摆手,既然书墨一时抽不开身,此事他改日再提也无妨。他身为朝廷重臣,日日公务缠身哪有空闲的功夫去等待书墨。   景诚伸手推开房门,看见远处匆匆赶来的身影。   书墨一步连迈几节台阶,白衣微微飘起,发丝披散在肩边,宛若谪仙一般。秀美的面容在阳光的映照下,异常白皙宛若浑然天成的美玉,精致的眉眼间隐约有一丝淡淡的欣喜。   “抱歉,我刚才有些事情未能及时赶来,让景诚久等了。”书墨歉意的笑了笑,面上笑容的分外绝美。   “无事。”景诚摇摇头,他心知书墨不是他的下人,可以任他随时呼来喝去。   “景诚,我们进去谈吧。”书墨有些庆幸他及时赶到了,否则他稍迟一步都无法见到景诚一面了。   当初书墨哀伤景诚见他只为了商谈要事,但那日他看着景诚冷漠的面容,一阵心痛甚至误以为景诚要斩断与他的任何关联。如今能再次看见景诚的身影,他已经知足了,甚至不介意为景诚效力。   他们已经绝不可能在回到当初了,而书墨仅能远远看着景诚的身影,若是景诚一丝都不需要他了,恐怕他们之间就真的彻底完了。   “好。”景诚点点头,稍稍侧身避开了书墨抚在他衣袖上的指尖。此事还是越早商定为好,否则一直压在他心间日夜无法安眠。   “坐吧。”书墨俯身坐在景诚身侧,他将桌上一碟精致的糕点推向景诚面前,虽他早知景诚轻易不会来他府上,但他依旧吩咐厨房做景诚喜爱的糕点,摆放在房间中,就算有一日景诚来了用下一块糕点也好。   “你可听说景王爷的小儿子因故意杀人被判死刑,关入大牢不日后将行刑了。”景诚看向书墨的面容沉声说道。   书墨点点头,眼中有些不解,他不知此事与景诚有何关联。   “景诚想救下他。”书墨沉思了一阵,若景诚救下了小公子亦能博得景王爷的好感,若日后景诚有事想求,景王爷亦会奋力办到。书墨微微蹙眉,他不知景诚的胃口何时变得这么大了,竟将手伸向了景王爷,陈皇后母仪天下,陈家在朝中的地位根深蒂固,又何须景诚在暗中这般拉拢人脉。   亦或景诚是为了,书墨微微摇头,或许是他多心了,陈家一向忠于朝堂又怎能谋逆呢。   景诚点点头,书墨果然甚为了解他,一语便道破了他的心思。   “小公子一案是皇上钦点的,绝无可能在翻案,况且小公子被关在皇城的地牢中,有重重侍卫把守绝不可能那般轻易将人救出。”书墨为难的看向景诚,以林家之力很难办到,若悬赏江湖上的奇人能士恐怕消息走漏,亦对景诚不利。   “此事我已经稳妥考虑,无需书墨在费心了。我今日来找你,只是希望你能在五日之后偷偷前去地牢将小公子换出。”景诚抬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面上未有任何异样。   “景诚是希望我替小公子死吗?”书墨紧紧的盯着景诚的面容,声音异常冰冷,甚至连那丝淡淡的哀伤都退去了。   书墨忽而笑了,笑得异常悲凉,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与景诚在一起了数年,甚至依偎在寒舍的小床上,景诚更是不惜为了他承受孕育之苦生下了情儿,难道景诚舍得要他的性命吗。亦或是景诚登上高位后就遗忘了过去的一切。   书墨靠在椅背上,心已是异常的冰冷了,或许这就是他当年花费心血将景诚推向殿前的回报。他看着年幼的情儿,不舍得景诚一人在泥潭般的朝中苦苦挣扎,尽心尽力相助景诚,而景诚可否又体谅到他的苦楚。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让你死在大牢中。”景诚心中猛然一紧,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划过,他尽力握住桌边冷静了下来。   “当晚你换出小公子后坐在牢房中瞒过巡视之人的双眼,我已经暗中买通了行刑的侍卫,待行刑时自会有死囚替你喝下毒酒。”景诚看向书墨苍白的面容,书墨能当上林家家主,自有一番本领,若换做其他侍卫他根本不放心,一旦此事被皇上得知,他便会身败名裂再无翻身的机会。   “原来景诚未曾想要我的性命。”书墨缓缓道,双眼虽是看着景诚的面容,但视线仿佛如飘向了远处一般。或许景诚留着他的性命只是为了他的身份罢了。   书墨不知景诚何时待他这般绝情了,难道隐在景诚心底的情意一分也不在了吗。曾经书墨误以为景诚身在高位,必须要故作冷漠一些,原他现在才明白景诚是真的毫无感情了,甚至看着年幼的情儿也不会念及一丝旧情。   景诚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头,他根本就未想要过书墨的性命,分明是书墨误会了。“若你不愿去,我在另想办法便是。”但他绝不会求着书墨,景诚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书墨的回应,他不禁出声刺激道。但他仍有些担心书墨会开口拒绝,毕竟除了书墨他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我愿去。”书墨轻声说,他心爱景诚,为了爱他甘愿牺牲一切,而景诚却永远不明白他的心意,或许景诚曾明白过,书墨忆起景诚微冷的身体扑向他怀中,面上淡淡的笑意,但以后景诚绝不再会靠近他一分了。   “你放心,我会遵守承诺,待行刑之时必有人接替你。”景诚重重承诺到,若无完全把握,他也不会让书墨去冒险。   书墨茫然而绝望的看着远处,好似未听见景诚的声音一般。   “此次多有危险,书墨小心一些。”景诚抬手轻拍了拍书墨的掌心,叮嘱道。   书墨感受到一丝暖意,反手握住了景诚的指尖。景诚未料到书墨突然的动作,猛的将手缩回了衣袖。   书墨掌心间只余一片衣角,他轻轻握住却是有些不舍得放开。景诚那般厌恶他的触碰,而当年他拥着身下消瘦的身躯,甚至重重发誓一生珍爱怀中的人。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景诚身在高位不再是那个备受欺辱的庶子,自然也不用忍受在他身下的羞辱。   景诚看着书墨面上夹杂着伤痛的笑容,心间有些异常,他重重的放下衣袖,起身走向了房门边。   景诚踏过门槛时似乎觉得心间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什么一般。以往他离开时书墨都会再三挽留他,而今日书墨却未开口说一句。景诚向后迈了一步,转身看向书墨迷茫的双眼。   “我走了。”景诚不禁开口道,似想唤醒书墨一般。   书墨点点头,“五日后的事情我会尽力而为,景诚大可不必担心。”   景诚皱了皱眉,他并非是要书墨的承诺。此事颇为重要,甚至会有些危险,若书墨开口挽留他在府中用饭,他因感激书墨相助必不会拒绝。而现在书墨却未说一句,景诚绷起的面容亦不会松下一分。   书墨看着景诚仍停留在房间中的身影,向一旁的侍女摆了摆手,“送陈大人离开。”   “不用了。”景诚冷声道,拂袖离开门边。   书墨看着景诚渐远的背影,挺直的腰板缓缓塌下,他心中的人已经走远了,他再也无法追上景诚的脚步了。   或许今日他尚能相助景诚,日后终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们还是无法避免分道扬镳的那一刻。   景诚缓缓起身走向了远处的房间,有情儿陪在他身边,他就已经知足了,而景诚身为朝中重臣岂是他能奢望的。   第 45 章   第44章   一缕阳光透过窗缝映在桌边分外明亮。卫瑄侧身靠在椅背上,单手握着书卷,圆润的指尖轻点书页。秀眉微蹙,面上略有一丝淡淡的厌烦,他抬起手臂撑住了白皙的侧脸,有些心不在焉的数着小字的行数。   一阵微风拂过,卫瑄感觉到脖颈间的一丝丝清凉,他猛的坐直了身体,强令自己盯着书卷页,但奈何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卫瑄抬头望向一旁的窗扇,片片光斑映在他秀美的面容上,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望了望,风和日丽春意正浓。   卫瑄不禁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若他一直闷坐在房间中倒误了大好的天色,他推开房门,抬脚迈下门槛。   卫瑄看向远处的房间,想去唤老师随他一起走走,但他想到下早朝后父皇可能会唤老师留下议事,也只能作罢了。他独自在走廊中踱步,高挑的身影略有些落寞。   卫瑄看着远处的一片绿林,情不自禁的绕过走廊缓缓走了过去。大片的阳光落在他淡黄色的衣衫上,异常明亮耀眼,而卫瑄额前的碎发被微风拂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清丽的面容美不可方物。   深林间一片翠绿,隐隐散发着一丝清香之气,卫瑄的身影隐在树间,随着他逐步向深处走去,心间有一丝微微的沉重。卫瑄不禁伸手抚上了胸口,他顿了顿脚步,稍稍喘息了一会。   卫瑄看着腹部的衣衫,轻笑了笑,面上一片柔和,腹中的宝宝日益长大,他腰上的负担加重,果然身体大不如前。他抬手抚上了突起的腹部,似乎觉得比前几日又大了一些,倘若任宝宝在这样长下去,过不了多久他的身材就会异常突兀,甚至无法瞒过众人的双眼。   卫瑄沉沉叹了口气,亦或唯有束腹才能掩盖他腹部的突起,但他舍不得将宝宝挤在那么狭小的空间,他担心恐会伤到孩子。或许老师能想到完全之策吧,他近日来只能尽量穿一些宽大的衣衫,用玉带松松系住尚还不那么明显,但如此也支撑不了多日,很快他的腹部便会将衣衫撑鼓。   修长的指尖轻轻的在腹顶画着圈圈,卫瑄抬头望向远处,他看着林间的一片空地,面色一旁苍白,身体不禁向后倒去,他伸手扶住一旁的树干才勉强支撑住有些摇晃的身躯。   心间的刺痛愈演愈烈,卫瑄用力咬住下唇,他缓缓放下手一步步走向了前面。卫瑄静静的站在了空地上,他似乎看着面前有两座隆起的坟墓,双膝微微弯曲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不,老师,不要走,我已经知错了,求您留下来。”卫瑄白皙的手掌抚在泥土之中,双眼异常伤痛,丝丝泪水顺着脸庞缓缓淌下。   “老师,对不起,我不该伤了您。”那日卫瑄看着裴言静立在洛青坟前的身影,异常愤怒冷声呵斥老师为何要来此地,而裴言强忍悲痛面上的神色异常黯淡,微微摇头未辩解什么。卫瑄看着老师的沉默,愈加愤怒甚至扬言要派人挖了洛青的坟,这是皇宫重地,洛青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侍卫凭什么葬在此地,凭什么让老师为他伤心。   裴言面对着卫瑄的无理,不忍开口解释了几句,而因此激怒了卫瑄,他抬袖一掌拍在了裴言的胸口上,既然老师如此在意这个贱人,那老师就留在这里好好陪着他吧。   卫瑄拂袖而去,他看到裴言眼中的悲伤与失望,嘴角缓缓淌下的鲜血仍是无动于衷。   卫瑄用力将白皙的指节嵌入了泥土之中,那时不知老师心中是怎样的痛楚,而老师将不适忍在了心底,面容依旧温和如玉,未曾向他发作一分。   他心知老师甚为喜爱洛青,时常将洛青留在身边指点武艺,而他却当着老师的面赐死了洛青。他不满于老师看洛青的眼神,甚至误以为洛青将取代他在老师心中的位置。   老师曾温声求他饶过洛青一命,但他看着老师的面色却愈加激发了心底的癫狂,可是他伤了老师,心中不亦是很难过吗。   卫瑄不知他当时为何那般疯狂,伤了老师的心尚不足以,甚至还打上老师。裴言那时饱经多年劳苦身体已经很是虚弱了,又怎经得住他的重击。是他害死了老师,若非那掌,或许老师还能多活几年。   卫瑄用力握紧拳头,一拳一拳的锤在泥土之中,夹杂着丝丝的血水,但掌心间的疼痛依旧未能压过他心中的痛楚。   裴言死后,卫瑄依照老师的遗愿将老师葬在了这片山林之间,他思念老师之时便会跪在坟前忏悔。然无论他怎样折磨自己老师都不会再回来了。   卫瑄伸手想抚上老师的墓碑,然手下却空空一片,他猛然起身站在了空地上四处寻找着,心中异常惶恐,老师的坟墓呢,生前他不曾顾及老师的感受肆意伤害老师,死后他竟连老师的尸体都未照看好。   卫瑄脚下一滑,重重的跌了下去,站在一旁的小太监忙走上前扶住了卫瑄的身体。   “太子殿下,山林间湿气重,您回书房吧。”太监看着卫瑄异常惨白的面容,心中略有些担忧。   “不,我要在这里陪着老师。”卫瑄用力推开太监,身体略有些不稳,踉跄了两步。   “太子殿下,裴太傅下早朝后留在书房等待您。”太监不解的看着卫瑄,太傅怎么会在这山林之间。   太监小心的走上前掸去卫瑄身上的泥土,太傅再三叮嘱他要照顾好太子,若太傅得知刚刚太子跌倒了,必会责备他。   “老师,”卫瑄用力握住太监的衣袖,眼中一片迷茫,“待我去见老师。”   太监点点头扶着卫瑄缓缓走下有些陡峭的泥土,卫瑄似乎嫌太监走得过于缓慢,伸手拂开他的手臂,匆匆向前走去。   “太子殿下,您走慢一些。”太监紧跟在卫瑄身边,生怕卫瑄在跌倒了。   卫瑄走入长廊中,远远看见一道淡色的身影,甚至不顾一切的奋力跑上前去,银色的靴子重重的触碰到台阶,卫瑄的身体一阵倾斜缓缓倒了下去。   裴言纵身跃到卫瑄面前,在他的衣衫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伸手将卫瑄拥在怀中。   “老师。”卫瑄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紧紧拥住老师的腰身,老师还在,太好了,眼眶中缓缓淌下一滴泪水,顺着白皙的面容滑下。他可以用今后的余生来弥补老师,甚至尽全力待老师。   “瑄儿,怎么了。”裴言似乎感觉到卫瑄异常激动的情绪,他身后抚了抚卫瑄的后背。   卫瑄不敢放下手,他生怕下一刻老师便不见了,他不知要上何处找寻老师,“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做那么多错事,求您不要离开我。”卫瑄将头埋在老师的肩上,他更怕怀中活生生的人会变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只要老师还活着,他仍有机会好好待老师,哪怕老师责罚他,他亦甘愿。若老师离开了,他此生就再也无法见到老师了,更不能弥补他曾经的过错。   “瑄儿,老师答应你绝不离开。”裴言似乎察觉到瑄儿的情绪有些不对,他缓缓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苍白的小脸满是泪痕,双眼一片茫然之色,口中不停的喃喃道,已近癫狂。   “瑄儿,你松开一些。”裴言感受到卫瑄紧贴的腹部,他生怕压倒孩子向后退了一些,岂料卫瑄的双臂异常有力,他根本无法在动一步。   “不,老师不要离开。”卫瑄尽力的摇摇头,他绝不会放老师离开的,哪怕是老师怨恨他也好,他忍受了太多日的孤寂和痛楚,真的不想再体会失去老师的滋味了,他宁愿以生命作为代价留下老师。   裴言伸手抚上了卫瑄的睡穴,怀中的身体缓缓瘫软,他拥着卫瑄的身体走入房间。他今日不过是来迟一些,未想到书房竟然空无一人了,而他更不知卫瑄怎会变得如此,他看着卫瑄面上的癫狂实在心痛。   裴言将卫瑄放在床上,他轻拦着卫瑄的身体拥入怀中。   裴言看着卫瑄淡黄色的衣角处染满了泥土,轻声问道,“瑄儿今日去过后山了。”   “太子殿下走出房间后直奔向了后山,刚开始还好好的,但一到了山林间的空地上,便异常激动,杂家根本拦不住太子殿下。”太监低头站在裴言面前。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裴言摆了摆手,他侧身望向怀中的人,裴言见卫瑄微蹙秀眉,呼吸有些微微的沉重,忙抬手搭上了卫瑄的脉息。   裴言的面色微紧,刚才卫瑄的情绪过于激动,怕是已经影响到了腹中的孩子,他伸手探入衣襟掏出一个小瓷瓶,在掌心间到出几粒,喂入卫瑄口中。   裴言稍用了一丝内力抚上卫瑄隆起的腹部,安抚着躁动不已的胎儿,待孩子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放下手。   “打一盆温水。”裴言低声吩咐一旁的侍女。   裴言握住卫瑄的手掌渐渐浸入水盆中,轻轻洗去指间的污泥,他拿过一旁的白布擦拭着水珠。裴言看着白皙掌心间的血痕,异常心疼,他轻轻拂过生怕弄痛了卫瑄。   “瑄儿,好好睡吧。老师不会离开你。”裴言拥着卫瑄的身体缓缓躺在了床上,他将卫瑄视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又怎忍心看着卫瑄这般伤害自己,但他不知卫瑄情绪异常激动的缘故,只是因担心他会离开吗,待卫瑄醒来,他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发誓。   第 46 章   第45章   丝丝清风吹拂着微掩的床帘,裴言俯身坐在床边,神情温和的望着床上的人,眼中溢满了痛惜与浓浓的担忧之色,他放下膝间的手松松握住卫瑄微冷的指尖。   卫瑄微微侧身躺在床上,微薄的被子轻搭在胸口,腹间隐约可见一丝隆起,他皱紧秀眉,略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体,光洁的额头上淌下一丝汗水,与耳边的碎发黏在了一起。   裴言感觉手中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他忙看向卫瑄的面容,掏出衣襟间洁白的帕子,轻轻拭擦着卫瑄额上的密汗。   卫瑄微微动了动指尖,试图握住身侧之人的衣衫,但手中却空空如也,他的手臂重重锤了下去,平稳的呼吸愈发急促。   “老师,我知错了,求您不要走。”卫瑄喃喃道,眼角的一丝泪水缓缓流淌而下,落入了乌黑的发丝间。   “瑄儿,老师不离开,老师永远陪在你身边。”裴言俯身靠近卫瑄,抬手轻轻抚着卫瑄的胸口,如今他看着瑄儿这般模样异常心痛,却不知怎样才能让瑄儿安下心,亦或是因他曾经多次逃避心中情绪的缘故。   裴言看着卫瑄苍白秀美的面容,缓缓凑近他红润的双唇,温热的唇瓣微微贴了上去,在这一刻他心中顾虑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愿对瑄儿说出心中的爱意,只为了能让瑄儿安心。   裴言缓缓起身,他本就心爱瑄儿,又何必辛苦逃避伤了瑄儿的心。裴言抬起指尖轻轻抚在被间的一片突起,神情溢满了怜爱之意。   “老师。”卫瑄睁开双眼,猛的坐起了身体,异常慌乱的四处寻找着裴言的身影。   “瑄儿,醒了。”裴言温声道,他看着卫瑄眼中的伤痛,心间似亦有一丝丝伤意,微抬起手臂将卫瑄揽入了怀中。   “老师,真的是你吗?”卫瑄触摸到裴言的身体,立刻紧紧拥住了,拥得十分用力,紧贴的肌肤似有一丝微微的刺痛。   “傻话,怎么会不是老师呢。”裴言柔声道,他轻轻抚着卫瑄背上的发丝,异常的轻柔。   卫瑄靠在裴言肩边,老师还活着,安然无恙的陪在他身边,这亦不是一场梦吧,倘若是他宁愿一生不曾醒来。昨日他似乎看到老师冰冷的躺在他怀中,两鬓斑白前襟的斑斑血迹异常触目,他心间流淌过的悲伤十分强烈仿佛真实发生一般。   日日来的痛苦自责卫瑄不愿再熬过一遍,若老师离开了他活着还有何意义,就算是阴曹地府他也要陪在老师身边,可即便是他到了地府亦未能见到老师,亦或是老师怨恨他的绝情,不愿再见到他的了。   裴言隐隐感觉到卫瑄腹中一阵轻微的动作,他忙侧身看向怀中的人,卫瑄的面色异常苍白,眼中溢满了浓浓的伤痛。   “瑄儿,瑄儿,”裴言轻晃着卫瑄的手臂,指尖轻抚着卫瑄的腹部,试图安抚着躁动不已的孩子,“你看着老师。”安胎药纵然能护住胎儿,却也不能缓解母体过于激动的情绪对孩子的伤害。   卫瑄缓缓抬头看着裴言秀美的面容,双眼仍是一片茫然,他喃喃的重复,“老师还在。”可是老师已经呕血而亡了,又怎可能还在,这一切不过是他的梦罢了,走错的路再也无法挽回,他今生也终不会见到老师了。   卫瑄用力握住指尖,他悔恨曾经的过错,他恨不得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得老师平安一世,但谁又能满足他心中的奢望。   “瑄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老师好吗?”裴言试图唤回卫瑄的神智,但却无济于事。   裴言握住卫瑄垂落的指尖抚在了突起的腹部,“瑄儿,你想想宝宝好吗,宝宝犹在你腹中生命稚嫩,根本经不得你这般激动。”   卫瑄似乎感觉到掌心下一丝轻微的蠕动,他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情,望着裴言面上异常担忧的神色。   “让您担心了。”卫瑄面上有一丝歉意,他缓缓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看着那片空地忆起了上一世老师临终前的事情,一时心中哀伤便魔怔了,迟迟未能醒来。   卫瑄微张双唇想说些什么,话未吐出口便觉腹中一阵隐痛,他不禁伸手抚上腹部,微微蜷缩起身体靠在老师怀中。   “老师,宝宝。”卫瑄心中异常紧张,他不敢乱动半分生怕伤到了腹中的孩子。老师极为爱惜他腹中的血脉,若是宝宝因此而有什么事情,他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   裴言忙掏出衣襟间的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喂卫瑄服下,他伸手探上卫瑄的脉息,心中的紧意稍稍缓下几分,“孩子并无大碍,瑄儿放松一下。”裴言拥着怀中紧绷的身体,他轻轻抚着卫瑄的后背,试图让卫瑄松下来。   “孩子真的没事吗?”卫瑄抬头看向裴言,为什么他仍感觉有些腹痛,很轻微并不甚严重。   “瑄儿不相信老师的医术了吗?”裴言的声音异常轻柔,他担心卫瑄躺的不舒服,微微放平了身体。   卫瑄摇摇头,既然老师都说孩子无事了,他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瑄儿以后不可再这般激动了。”裴言叮嘱道,现在孩子尚小动作很是轻微,卫瑄到未有什么不适,若是孩子的月份大了,在腹中折腾起来恐怕闹得卫瑄愈加难受。   “我知道了。”卫瑄小声道,既然知道老师还在他身边,他就放心多了,况且他有了老师的血脉,更需愈加顾惜自己的身体,以后他绝不会再让老师这般担忧了。   “瑄儿,能告诉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裴言拥住卫瑄的双臂,他不知为何瑄儿自后山回来会这般伤痛,而后山的空地上又有什么。   “没什么。”卫瑄故作无事的笑了笑,但他之前的反应太过强烈,或许不会这般轻易的骗过老师。   “瑄儿不相信老师。”裴言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有些哀伤,他陪伴在瑄儿身边多年,未曾见过瑄儿这般伤痛,他虽猜不着到底发生何事,但亦能感觉到那件事情伤到了瑄儿的心底。   “不是,”卫瑄尽力的摇摇头,但他根本不知如何掩盖过这件事情,“我梦见老师突然离开我了,我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您的身影。”卫瑄用力握住裴言的衣衫,尽力装得真实一些。   “瑄儿看着我的眼睛。”裴言看到卫瑄躲闪的视线,他希望瑄儿能说出心底的实意,他即使不能解决此事也会尽力安抚瑄儿,而瑄儿欺骗他又有什么意义,他看着瑄儿眼中的伤痛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卫瑄缓缓抬头,他生怕老师在追问下去,故作激动的说,“老师,我未曾欺骗您半句,我说的皆都是真的。”   裴言看着卫瑄强烈欺负的胸口,忙开口道,“好了,我相信瑄儿。”裴言轻轻抚着卫瑄的胸前,既然瑄儿执意不愿提及便罢,瑄儿腹中的孩子刚刚稳下,若再动胎气,瑄儿亦是伤身。   “但瑄儿一定要答应老师,以后无论何事都必须告诉老师,不得隐瞒半分。”裴言微微沉下了声色,他如此亦是为了瑄儿着想。   “好。”卫瑄点点头,除了上一世的事情,其余他都愿不隐瞒半句的告诉老师。   裴言直起身体深情的望着卫瑄,卫瑄误以为老师有什么重要的话对他说,亦凝神听着。   裴言微张丹唇,然心中的话语却如卡在了喉咙中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他刚才是面对熟睡的瑄儿,然现在瑄儿眼睁睁的看着他,却不一般了。   裴言微微握紧衣袖,心下有些紧张,“我爱瑄儿,愿一生一世陪在瑄儿身边,永远不离不弃。”裴言俯身吻上了卫瑄的双唇。   卫瑄感受到唇间微微的暖意,眼中有一丝异样的欣喜,他没想到温暖来得这般突然,老师竟回应他的感情了。   “如今听见老师的这番话,瑄儿可是放心了。”裴言含笑的望着卫瑄,或许他应该早一些说的,卫瑄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自然。”卫瑄意犹未尽的凑上了裴言的唇瓣,他拥着裴言的腰身缓缓倒在了床上。   “瑄儿,不可这般胡闹。”裴言微微蹙眉,瑄儿刚刚动了胎气,身体尚未恢复,又怎能经得住这般折腾。他缓缓直起身体却碍于卫瑄强有力的束缚,不敢加大力道生怕伤了瑄儿。   “我怎么胡闹了。”卫瑄探出粉嫩的小舌舔舐着裴言纤细的锁骨。   “难道老师不喜欢我了吗。”卫瑄故意开口刺激到。   “瑄儿,你现在的身体特殊,□□或许会伤了孩子。”裴言怜爱的抚着卫瑄的腹部。   “那老师是情愿了?”卫瑄挑了挑眉,双手揽住裴言的脖颈。   裴言点点头,白皙的面颊上一片红晕,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他自是异常甘愿,但他不想伤了瑄儿。   裴言扶着卫瑄缓缓起身靠在床边,伸手拥住了身侧之人,卫瑄躺在裴言的胸前,趁机偷偷吻了老师的面颊,白皙的面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异常明艳动人。   第 47 章   第46章   午后一缕阳光透过床帘映在薄被上,明晃晃的一片异常亮眼,卫瑄微微动了动纤细的指尖,侧过身去将大片的被子压在了身下,露出浅色的衾衣,隐约可见白皙光洁的胸膛。   两侧的发丝垂落在脖颈间略有些,卫瑄抬手揉了揉,他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一侧的被子,微微笑了笑,许是老师见他陪在桌边睡得太辛苦,将他抱到了床上。   卫瑄起身坐在床边,他伸手掀开微闭的床帘,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略有些不安,他抬手抚上微微突起的腹部,缓缓平静了一些。   “老师呢。”卫瑄走向桌边看着桌上摊开的书卷,墨迹尚未枯涸,亦或是老师临时有事出去了。   “裴太傅前去后山了。”太监低头答道。   “老师去后山做什么。”卫瑄心中一惊,亦或是老师发现了后山的事情,不可能,后山丛林密布,那一片空地上也再无他物。   “裴太傅好像是派人将那片空地载满竹子。”太监不过是隐隐听太傅提了一句,也不甚确定。   “什么,”卫瑄转身匆匆跑出了房门外,他不知老师为何要这般做,但他绝不能让老师毁了那片空地。   上一世老师的尸骨便埋在此处,若那片空地被掀毁,犹如毁了老师的坟一般,卫瑄又怎能允许,纵然这一世老师仍安然无恙的活着,他仍不能忘记上一世的种种伤痛。   “太子殿下,您还未穿外衣。”太监拿起一旁的衣衫匆匆追了上去,若太傅看见太子只着单薄的里衣就跑了出来,怕是异常担忧。   卫瑄拿过太监手中的外衣草草披在身上,脚下的步伐仍未停顿半分,若是那片土地被挖开,就说什么都太迟了,他必须要在老师下令之前赶到。   “太子殿下,您慢一些,小心摔着。”太监紧赶慢赶却也跟不上卫瑄的脚步,他气喘吁吁的说着。   卫瑄好似未听见太监口中的话一般,步伐更加快了一些,他远远看见几个宫人拿起铁铲凿向空地,忙大声唤道,“住手。”   裴言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身看见卫瑄苍白的面颊,提气跃至卫瑄面前,伸手扶住了卫瑄的肩膀。   卫瑄停住步伐,重重的喘气着,额边的发丝紧贴在了面颊上,他感觉腹中有些不适,不禁微微俯下身,薄衣紧紧贴在了腹部,勾勒出一丝圆润的弧度。   “瑄儿,你怎么过来了。”裴言抬起指尖轻抚着卫瑄的腹部,早知卫瑄睡得这般不安稳,他稍稍离开就会惊醒,他也绝不会离开卫瑄一步。   “老师留着那片空地。”卫瑄轻拉裴言的衣袖,有些哀求之意。这是宫中唯一一片宁静之地,亦是老师上一世的心愿,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毁了。   “为何。”裴言柔声问道,瑄儿的伤痛皆源于此地,他思虑了许久,才想到一个万全之策,瑄儿甚爱竹叶,若是将这空旷的地上种满竹子,瑄儿看着心情岂不会好一些。   “我。”卫瑄轻咬下唇不知该怎样解释,他亦不能说出真正缘由。若老师得知了他上一世的疯狂,漠视周围之人的性命,甚至不惜将老师囚禁的皇宫中,怕是再也不能原谅他。   而卫瑄刚刚看到了老师的心意,他真的不想在看着老师伤意的双眼,他宁愿将此事永远瞒在心底。   “难道瑄儿不喜欢竹叶吗?”裴言将卫瑄微冷的指尖握在掌心中,侧身看着卫瑄白皙的面颊。   卫瑄微微低下头,他喜欢老师送给他的一切,但唯独这一点他绝不能答应老师。   “若瑄儿不能说出原因,我就命人动手了。”裴言微微抬起手,他看着卫瑄面上痛苦的神色,心中一阵挣扎,或许他不该这般逼迫卫瑄,但倘若卫瑄不吐露心事,恐怕会一直沉浸在伤痛之中。   “不,老师,我求您了。”卫瑄缓缓俯下身体,他不敢赌老师会不会在意此事,亦或是老师看在孩子的份上,甘愿原谅他,但他与老师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瑄儿。”裴言眼中有一丝震惊,他忙扶住了卫瑄的双肩,他没想到卫瑄不惜下跪,也不愿吐露一句。   卫瑄摇摇头,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坚持不肯起身,然他腰腹的负重加大如此甚为艰难。卫瑄用力咬紧下唇勉强支撑着,“若老师答应以后不再追问此事,我就起来。”   “难道瑄儿说出心中之事就这般困难吗?”裴言异常不忍,他是不舍得瑄儿痛苦,但他宁愿用这一时的痛苦,来换瑄儿以后的安康。   “老师不要再逼我了。”卫瑄微微低下头,他真的不能说出此事,无论老师怎样责怪,他都亦甘愿承受。   “老师以后不会再提此事了,瑄儿起来吧。”裴言拥着卫瑄的腰身,指尖缓缓揉着卫瑄的后腰,或许他今日真的做错了,他不该刺激瑄儿心底的伤痛。   “老师此言可真。”卫瑄眼中有些不相信,他担心老师哪日想起此事,再来试探他一番。   “老师答应的事情必然会做到,但老师不希望在看着瑄儿那般伤痛了。”裴言温声道,他日后陪在卫瑄身边,自然会尽全力为瑄儿扫去一切烦扰,自不用瑄儿顾虑太多。   “好。”卫瑄点点头,心下松了几分。   “瑄儿,我们回去吧。”裴言扶着卫瑄缓缓转身,瑄儿刚睡醒就匆忙跑出了,若是受凉了可就不大好。   “那地上的竹子。”卫瑄回身望着地上翠绿的竹叶,难道就这样扔了。   “回头我派人栽在瑄儿的书房前。”裴言笑了笑,他自然不会在打那片空地的注意了。   卫瑄依偎在裴言身边,面上的笑容异常明媚。   裴言俯身想系上卫瑄腹部的衣衫,他的指尖刚刚触上去便被卫瑄拦住了,“没事老师,我不冷,阳光照得很暖。”   裴言放下了手,并肩走在卫瑄身侧,片片光斑洒落在卫瑄的衣衫上,白皙的面容上,映得他精致的眉眼愈加柔和。   一旁的侍女伸手推开房门,卫瑄缓缓走入坐在了桌边,他看着面前一叠精致的糕点,嗅着淡淡的香甜,腹中愈加有一丝饥饿,他转身看向了一旁。   裴言似看出了卫瑄的意图,指尖拿起一块糕点喂向卫瑄嘴边,刚才瑄儿走了一路,胃中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也该有些饿了。   卫瑄摇摇头,倘若他再吃下去,腹上的肉就长得更快了。   “瑄儿,宝宝饿了。”裴言柔声道,他看着卫瑄脸颊上多了一些肉,不似原来那般消瘦自然异常欣喜。   卫瑄见裴言举了很久,勉为其难的张口咬住了,他嚼碎了口中的糕点,低头看向异常突兀的腹部,“老师,他又长了很多。”卫瑄用指尖轻轻戳了戳。   “宝宝是双胎已过五月,自然要长大了。”裴言不喜卫瑄指着腹部,拉下了他的手,如今卫瑄的腹部仍是比寻常妇人要小上一些,也或许是男子孕相不甚明显的缘故。   “倘若他再长我的衣裳就穿不下去了。”卫瑄小声道,他自知宝宝仍会长下去的,但倘若他的腹部太过突兀,无法用衣衫遮掩,外人迟早会生疑的。   裴言眼中有一丝浓浓的忧思,他亦心知卫瑄的顾虑,瑄儿未有出宫产下孩子才是完全之策,留在宫中在怎样遮掩难免有漏洞。但瑄儿身为太子出宫数月又岂非易事。   “老师,我不想束腹。”卫瑄双手抚着腹部,他不舍得如此虐待自己的孩子,但根本就没有其他良策。   “瑄儿,老师不会让你束腹的。”裴言坚定的看着卫瑄的双眼,纵然他能保证孩子无碍,他也不舍得瑄儿忍受这份苦楚。   “瑄儿再忍些时日,待孩子满六月,老师待你出宫。”裴言轻轻拍了拍卫瑄的肩膀。   卫瑄眼中有一丝迷惑,他出宫一月余尚能理解,但消失数月父皇未必能同意吧。“瑄儿以南下考察民情为由离开宫中,待产下孩子在回来。”裴言独自一人守在卫瑄身边,未必能保证瑄儿父子均安,他必须要回到清心阁,寻求师兄的帮助。   卫瑄点点头,老师此言确实为良策,但先不考虑父皇是否准他离开,母后绝不会任他离京数月。卫瑄微微皱眉,单手撑住了光洁的下巴。   “瑄儿无需担忧此事,我自会与皇上提及。”裴言抬手抚了抚卫瑄蹙起的眉心,“若瑄儿总皱眉,将来孩子出世后也会愁眉苦脸的。”   卫瑄勉强笑了笑,他重生一世仍是备受老师的关爱,看着老师为他付出良多,而他却未能如承诺那般将老师守护在身边。   卫瑄缓缓起身离开裴言身边,俯身坐在一侧,拿起了桌上的一本书卷皱眉看着。   “瑄儿若是不愿看就算了。”裴言拉下挡在卫瑄面前的书卷,腹中孩子的月份大了,本就动作频繁,他更不舍得看着卫瑄强忍胎动处理事务。   “我以后终要整日看着,现在多适应一些也好。”卫瑄摇摇头,他怎可能闲着没事干在增加老师的事务呢。   裴言看向卫瑄白皙的面容,眼中溢满疼爱之意。   第 48 章   第47章   窗扇半开,一缕清风拂过略带一丝淡淡的暖意,房间中异常安静偶尔传来一阵纸面摩擦的轻微声音。   陆峥侧身靠在桌边,指尖轻点着书页,抬起手臂撑住光洁的下巴,衣袖顺势滑落露出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年轻的面容异常秀美动人,他微微低下头,清澈的双眼中有些深邃。   陆峥微蹙秀眉沉思了一阵,抬头望着云涵略有些苍白的面颊,“云大哥。”   “小峥怎么了?”云涵看着陆峥有些严肃的面容,神情不禁也紧了几分。似在他的印象中,小峥的性子一直甚为活泼,未曾这般沉静过。   “云大哥,我们成亲吧。”陆峥抬手握住了云涵的衣袖,云大哥已年近而立,倘若再不成婚就太晚了,而朝中如云大哥一般年纪的大臣大都儿女成双了。   “什么?”云涵愣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情,他未料到小峥会突然与他提及此事。可是成婚岂非儿戏,小峥又怎能随口说出。   “云大哥难道不喜欢我吗?”陆峥看着云涵震惊的面色有些失望,他早就与云涵提及过成亲后的事情,而云涵竟未有一丝在意。   “不是。”云涵摇摇头,喜欢是一时心动,又怎能与成亲的事情相提并论,况且成亲后两个人要在一起相伴一生,而小峥太过年轻有心性不定,他不知小峥能否忍受这般平淡的生活。   “既然云大哥喜欢我为什么不能与我成亲?”陆峥反问道,两个人相爱就要永远在一起,他可不愿像父亲那般,待爹爹伤透了心,才回来找寻爹爹。如若他是爹爹,决绝不会在答应父亲了。   云涵一时语塞,他不知该怎样解释,但小峥才年及十六,他不想早早的将小峥素裹在身边,若待小峥年长经过的事情多了,那时才想离开他身边,面对着爱人的离别,他们亦是很伤痛。   “陆峥可是考虑好了。”云涵看着陆峥眼底的伤痛,心间有些不忍,他不舍得拒绝小峥的心意,但他同样惧怕小峥会离开他身边。   “在爱上云大哥时我就考虑到了此事,否则我那日也不会与你提及我能孕子的体质。”陆峥认真的说,若他不能为云大哥留下子嗣,他绝不会一直缠在云涵身边。陆峥甚至有些庆幸他特殊的体质。   “小峥现在还很年轻,不用这般急着考虑成亲的事情。”云涵虽对小峥表明了爱意,但他并未这般迫不及待的占有陆峥。小峥实在太年轻了,甚至心性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他相待小峥年长几岁成熟稳重一些在考虑此事。   “我已经不是年幼的孩子了,况且云大哥已年近而立,难道不想早点抱到自己的孩子吗?”陆峥看着云涵的面容,若待他到了男子适婚的年纪,或许云涵还要等上好几年,他可舍不得云涵苦苦的熬着。云涵一心为朝事,孤独了十余年,恐怕比一般人更为期待孩子的到来。而他身为云大哥的爱人,理应为身侧之人生育子嗣。   “我担心小峥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孕育之苦。”云涵眼中隐隐有些期待,他确实渴望有一个融合他与陆峥血脉的孩子,但他绝不能为了自己的欲望,而不顾陆峥的身体。   “没事,我自幼习武比寻常人的身体要强健许多。”陆峥丝毫不在意,他早就想为云大哥生宝宝了。   “云大哥可是答应此事了?”陆峥拉着云涵的衣袖,若不是父亲强逼他询问云涵的求得同意,他早就硬留在云府过夜了。   “小峥,我们过一些时日再说吧。”云涵躲闪着陆峥焦急的神色,现在考虑成亲之事确实有些欠妥。而他只确定自己喜欢陆峥,其他的一切都还未准备好。   “云大哥,我们早晚都是要成亲的,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区别呢。”陆峥不禁提高了声色,云大哥那般优秀又性情温和,必然有不少朝中大臣之女惦念着云涵,他早些与云大哥在一起,心中也能安心一些。   “小峥与陆大人提及过此事了吗?”云涵实在无法劝过陆峥,也只能提及陆大人了。小峥性子顽劣,还能听进陆大人的一些话。   陆峥微微低下头,爹爹每日事务繁忙操劳到很晚,他实在不想打扰爹爹了,那日他找到父亲说出了埋藏在心中已久的话。陆峥本以为父亲绝不会答应此事,没想到父亲的神色很平静,只是再次询问了他的心意。   林晔看着儿子过于年轻的面容,沉默了许久,小峥太像年轻的他了,甚至连性子都不差分毫,他担心待小峥年长一些便会不甘于留在心爱的人身侧,像尽力走出去闯闯,甚至不会顾及爱人的感受。而云涵很疼爱小峥,亦然会包容他的一切无礼之举,将伤痛隐在心底。林晔不愿看着小峥走上他的道路,挣扎十余年重创了爱人的心才翻然悔悟,他宁愿小峥在等几年,感受到这份情意的来之不易,才会分外珍惜身侧之人。   “小峥没有与陆大人提过。”云涵隐约猜到了小峥的意思,恐怕是希望他与陆大人提及,但小峥尚还年轻,却要被困在他身边,他又怎好意思与陆大人开口。   陆峥微微摇头,“我与父亲提及过了。”   云涵忆起那张眉眼精致十分年轻却溢满寒意的面容,“你父亲怎么说?”若是陆大人或许尚可答应,但小峥的父亲恐怕不会答应此事。   “父亲并未拒绝我,只是父亲让我承诺若嫁入了云府,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得在离开云府。”陆峥回忆着父亲面上凝重的神情,他当时还笑出了声,他既然已经嫁给云大哥,怎还会想着离开呢。   云涵面上有一丝诧异,他未料到林晔竟会同意了小峥的癫狂之话,甚至还强迫小峥永远留在他身边,如此岂不是断了小峥的退路吗。亦或此话是为他着想的,林晔早就料定了小峥的心思不定,未必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如若当真如此,他现在就更不能将小峥束缚在自己身边了。   “云大哥,我已经承诺了,若你还不肯相信,那我愿发誓,若来日我离开你一步。”陆峥缓缓抬起衣袖,他虽然年纪轻了一些,但亦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了,也不至于父亲和云大哥那般不相信他的话吧。   云涵伸手按住了陆峥的丹唇,“我相信小峥,只是。”云涵微微低下头,面上有些苦涩。   “只是什么。”陆峥急切的问道,是他一事无成配不上云大哥吗,他甘愿从现在开始刻苦念书学习。   “若小峥与我在一起,就要终日过着无聊的生活了。”云涵有些不舍得,陆峥这般年轻就死板的留在府中,而他日日操劳于朝中事务亦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在小峥身边。   “能陪在云大哥身边,我不觉得无聊,况且我现在不也日日陪着云大哥吗?”陆峥到喜欢望着云涵俊秀的面容,就算看一天他也不会觉得厌烦。   云涵微微叹了口气,小峥才陪了他一些时日,而以后的人生甚为漫长,小峥难免会耐不住寂寞。   “小峥日后可能不能再碰女子了。”云涵的声音微微淡了下去,这仅仅是他的希望而已,他并未强迫小峥终日守着他一个年长之人,但如若小峥仍喜欢女子,他甘愿现在就离开小峥,也不愿见到日后尴尬的一幕。   “云大哥,你再说什么,我怎可能在触碰女子。”陆峥面色有些怒意,他已经说了很多了,难道云涵还不能明白他的心意吗。   云涵虽是知道陆峥现在不会,但他不能保证陆峥十余年后心思仍在他身上,人的心性总会变的。   陆峥猛然起身走到云涵面前,俯身拥住云涵的腰身,吻上了粉嫩的唇瓣。云涵稍稍有些退意,但他看着陆峥眼底的深情,微闭双目拦住了陆峥的纤细的腰身。   陆峥缓缓抬头,“云大哥可是明白我的心意了?”   云涵点头,将陆峥的纤指握入了掌心中,以后他再不会回绝小峥的心意了。   陆峥抽出指尖缓缓抚上云涵白皙的脖颈,趁机解开了扣紧的衣领,顺势滑入云涵的胸膛。   “小峥,”云涵的面色微紧,他伸手握住了陆峥的手,他虽是拥过小峥,但还未与小峥有过肌肤之亲,心中有一丝丝紧意。   “云大哥这般紧张做什么?”陆峥轻笑,他不过是乱摸了几下,又未做什么。   “这是在书房。”云涵如何不明白小峥的意图。   “那好,我们回房间就是了。”陆峥拉着云涵的衣袖想起身离开。   “小峥,我并不是此意。”云涵颇有些无奈,将美人拥入怀中自然甚好,可是他未曾动过这般淫念。   “那云大哥是不愿碰我了。”陆峥放下手,面色有些微冷,怎么云大哥和爹爹一般万般哀求才肯答应,可□□不是你情我愿的吗。   “不是,我。”云涵怕伤了陆峥的心,但他又不知该如何委婉拒绝陆峥。“小峥再给我一些时日好吗?”   陆峥缓缓点了点头,强迫得来的东西终不能如愿以偿,况且日后将是云大哥的生辰了,他想那日在作为惊喜送给云大哥。   第 49 章   第48章   方桌上的香炉散发着缕缕白烟,缓缓飘向了远处,芬芳之气异常清淡。皇后侧身靠在床边,淡紫色的薄纱隐约透出如玉脂般的肌肤,纤细的脖颈隐在了衣领下,光滑白皙的面容异常美艳,漆黑的双眸隐约有些寒意。   高高盘起的乌发上插着一个玉簪,垂下长长的流苏,在光照下愈发晶莹剔透。衣袖下纤细的手腕稍稍抬起,纤指按住了奏折的书页上,殷红的指甲如淌过的鲜血一般异常凄美。   卫瑄缓缓步入房间中,年轻的面容异常秀美,身姿高挑挺拔,然腰身处却有一丝丝的臃肿。   “儿臣拜见母后。”卫瑄双膝跪在地上,略有些稍稍的吃力。   皇后看向窗外的目光微寒,许久才回神落在面前的卫瑄身上,她微微抬了抬手。   卫瑄缓缓起身,伸手不留痕迹的撑了一下腰身,“母后唤儿臣前来是否何事?”   “难道无事就不能唤瑄儿前来吗,瑄儿的事务甚为繁忙已多日不能来为母后请安了。”皇后冷声道,现在皇上稍稍看重瑄儿一些,瑄儿就不将她放在眼中了,不知日后瑄儿即位会怎样待她,但她膝下只有瑄儿一位皇子,她必须要依靠瑄儿。“不知瑄儿每日为何事而忙。”   “近些时日父皇的病情稍有痊愈的迹象,儿臣生怕父皇再操劳恐病情复发,便帮父皇阅了一些折子,儿臣时时思虑朝中之事,一时忽略了为母后请安,请母后见谅。”卫瑄见母后落在他腹部的视线,恐母后察觉了什么,身体稍稍侧了一些。   “瑄儿过来一些。”皇后抬了抬手,卫瑄越是避开她的视线,她越觉得卫瑄心中有事欺瞒她。   卫瑄迫不得已的上前走了几步,微微低下头站在母后面前。   “瑄儿有这份孝心是好事,但瑄儿每日留在书房中皆是在批阅奏折吗?”皇后微微扬声说道,她可未想到卫瑄借着批阅奏折的机会,趁机篡改大臣上奏的内容。   “那母后以为儿臣会在书房中做什么,是在发呆吗,儿臣已经成年了,绝不会再如儿时那般顽劣不误正业了,儿臣会担当起肩上的重任不负母后和老师的期望。”卫瑄严肃的说,他这幅言辞丝毫不留给母后任何质疑的余地。老师既然已让他放心,他更不用过多思虑,若他表现的稍有懦弱躲闪,亦会让母后对他极为不放心。   皇后看着卫瑄面上的神情,神色稍稍缓了缓,“瑄儿,可还怨母后强迫你迎娶了小婉。”   卫瑄思虑了一会,微微摇头,“小婉性情温婉实在是难得的良人,如今她有了儿臣的血脉,儿臣实不应该冷落她,可是最近事务实在有些繁忙,待儿臣抽出一些时间必然好好陪在她身边。”卫瑄心知母后不愿开口与他争执,言语上尽量安抚着母后。   “母后不介意瑄儿说真话,但母后不想听瑄儿的虚言假意。”皇后看着卫瑄平静的面色,甚至有些怀疑是她误会瑄儿了,但还能有谁这般大胆敢擅自篡改奏折。   “这确是儿臣的真心实意。”卫瑄点点头,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他自然要装的像一些了。   皇后的面容瞬间冷了下去,精致的眉眼间燃起一丝怒意,她拿起桌上的奏折重重的扔到了卫瑄面前,“瑄儿又如何解释这本奏折上的言辞。”   卫瑄看着母后冰冷的面容,不敢躲避半分,奏折砸到了他的肚腹上,不禁有些疼痛,他微微俯下身假装捡起奏折,试图感觉腹中的异样,好在奏折甚轻,母后的力道又有限,并未伤到腹中的孩子,只是一层皮的疼痛而已。   卫瑄缓缓直起身体,摊开奏折草草看了两眼,面上不禁有一丝诧异,他紧紧是稍稍改动了一些母后又是得知的,况且此事老师都不曾发现,卫瑄心底不禁生起一丝寒意。   “瑄儿是想问母后怎发现这般奏折中的异样?”皇后的纤纤玉指紧紧握住了洁白的帕子,她是稳坐在宫中不曾得知朝堂中的事情,但亦有宫人在暗中探查着这一切。   卫瑄摇摇头,母后好似看出了他心底的一切想法。如今证据已经稳握在母后手中,无论他怎样辩解都是错的了,反而到会激起母后心中的怒意。   “还是瑄儿想辩解是母后误会了此事。”皇后冷声道,她到想要听听卫瑄的言辞。   皇后许久未听见卫瑄的回应,她看着卫瑄沉默的面容,开口道,“瑄儿因为大婚之事对母后颇有言辞,所以想趁机报复陈家。”她宁愿相信卫瑄是临时起意,而绝非处心积虑,陈家固然强大但依旧拗不过天子。   “不是。”卫瑄低声道,若母后得知了他的心思,恐怕会想先废除了他的太子之位,待他静静悔过一段时日在考虑立禇之事。   “那又是什么,难道瑄儿忘记了你舅舅对你付出的心血吗,若他得知此事又是怎样的心寒。”皇后的神情有些激动,枉哥哥为了瑄儿那般操劳,甚至不惜几次入清心阁求得裴太傅辅佐瑄儿,如今瑄儿羽翼丰满了却这般对待陈家。   “儿臣不曾忘记,只是近来景诚表兄步步高升,儿臣担心朝中有人妒忌表兄,更是担忧表兄得意忘形给暗中小人已上奏诬陷的机会,便在奏折中提点了几句。”卫瑄小心的抬头望了一眼母后的面色,或许他不该不听太傅之言,现在考虑这些事情却是有些过早了,稍有不慎便会危及他的地位。   “瑄儿这般还是为了帮助景诚了。”皇后面上的怒意稍稍缓了缓,瑄儿大了,心思重了,不如儿时那般好管教了,就算她愤怒与瑄儿的关系闹僵了也毫无任何意义。但她却不知瑄儿将这份城府用在了苦苦相助他的自家人身上。   “儿臣是做错了,但儿臣不曾有一分伤害表兄的意思,若儿臣真想除去表兄就对父皇当面直言了,亦不会在奏折中不痛不痒的写上几句话。”卫瑄面上有一丝冷汗,若母后实在较真,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皇后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不知卫瑄所言到底是真是假,但她以后必须要小心提防一些了。皇后悲凉的笑了笑,她身为人母,如今却要提防自己的儿子。有时她真希望如若瑄儿是她亲生的又该多好,可这一切只是奢望。   “母后希望瑄儿以后有事不得在欺瞒,如若瑄儿对景诚有所不满,对母后直言就好。”皇后抚养卫瑄付出了多年的心力,她不希望看着卫瑄对她动小心思。最近景诚是有些狂妄了,她必须要写封家信提点他注意一些。   “儿臣并未对表兄不满。”卫瑄张口解释道,他绝不能在母后心中留下他针对陈家人的阴影,否则到了他登基之后有母后的阻碍,事情就更为难办。   皇后听着卫瑄口口唤着表兄,却不知卫瑄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瑄儿有事务要忙就回书房吧,不用在这陪着母后了。”皇后的声音微微沉了下去,她犹记得瑄儿儿时依偎在她怀中亲昵的情形,如今瑄儿真的长大了,距她愈加遥远了。   “儿臣先离开了,母后多加注意身体。”卫瑄转身走出房门,心下缓缓松了一口气,幸好母后听进他的解释未在过多追究下去。   卫瑄走向长廊中,步伐稍稍加快了一些,乌发微微扬起,衣诀翻飞。他抬脚迈入房门中,看着空旷的房间,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老师尚未回来,否则他消失了怎么久老师必要询问他去哪了。   卫瑄面对着老师温和的眉眼亦说不出一句假话,若老师得知他不听劝解执意对付陈家,恐怕大为伤心。   卫瑄靠着桌边,抬手抚上了腹顶的一片痛处,轻轻揉着,孩子在他的手掌下微微动了动,卫瑄的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瑄儿是腹部不舒服吗?”裴言刚刚走进房门便看见卫瑄伸手抚着腹部,忙赶几步扶着卫瑄的肩膀,缓缓坐在了桌边   卫瑄微微摇头,“老师,孩子动了。”他握着裴言的手抚在了腹上。   裴言感受到掌心下的触动,面容异常柔和,情不自禁的将卫瑄揽入了怀中,“再有五个多月瑄儿便要做爹爹了。”   “老师也能亲手抱到自己的血脉。”卫瑄甚至有些期待腹中的孩子,他不知宝宝的相貌是像他多一些,还是像老师多一些。他心爱老师,情愿宝宝与老师甚为相像,但若是抱入宫中的孩子如老师甚为相似,亦不好瞒过众人的双眼。   “辛苦瑄儿了。”裴言怜爱的看着卫瑄白皙的面容,距宝宝生产时瑄儿还要经受诸多苦痛,裴言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忍。   卫瑄摇摇头,只要老师高兴,他无论怎样都亦心甘情愿。他原还是想再痛一次将血脉留在老师身边由老师亲自抚养,现他腹中有两个孩子,痛一次就足以了。   裴言看着卫瑄眼底的深情,一时情动,不禁俯下身。卫瑄微微凑近老师的双唇,感受着那片柔意。   第 50 章   第49章   天色一片漆黑,柔和的光芒倾泻在大地上,墨绿色的枝叶随寒风飘摇投下片片斑驳的阴影。   远处的丛林中停下了一辆深色的马车,站在一旁等待的几个人匆匆走上前,帘子掀开跳下一个身着囚服的年轻人,浅色的衣衫染满血迹与灰尘,头发乱糟糟的扑在面前,根本无法辨认容颜。   景诚随即从马车走下,一身玄色长衣随风飘摇,眉眼异常严肃,举止之间尽显威严之气。   景王爷看见年轻人的身影忙冲上前去,伸手拥住了,他探查着儿子衣衫下的伤口,发现仅仅是一些皮外伤而已,并未有任何大碍,缓缓放下了心。   “王爷,小公子身体未愈还是留在府中休养一些时日为好,近些天就不要再街头露面了。”景诚扫向年轻人的双目,虽有些恐惧但未有一丝悔改之意,若小公子继续在街头游荡,被当今圣上得知此事,他与王爷都不会有好下场。   “陈大人放心,本王定会好好管教儿子,决不再让其惹是生非。”景王爷眼中有一丝感谢之意,“陈大人为浩儿的事情费心了,若陈大人日后有事,本王绝不会推辞半分。”   “天色已晚,王爷快带着小公子离开吧。”景诚开口说道,心间隐隐有些不安,他尽力压制了下去,牢房那边他已经安排妥善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情。   景诚目送远处的一行人缓缓离开,转身走向马车,他抬脚踏入马车内,低声吩咐面前的车夫,“去皇宫。”若见不到书墨平安的离开,他实在无法放下心。小公子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又怎值得书墨舍命相救,景诚的心猛然一惊,他用力握紧了衣袖边,书墨武艺高强心思缜密又怎会有事,必然是他多虑了。   “大人,大人。”景诚似乎听见远处的声音,他忙示意马夫停车,抬手撩开身侧的帘子。   “什么事情?”景诚微蹙眉头,沉声道。   “牢房中出了些状况,守卫的侍卫突然增加了几倍,事先准备的死囚根本没有送入的机会。”侍卫气喘吁吁的说。   “什么?”景诚猛然瞪大了双眼,伸手用力握住侍卫的衣领,不可能的,他已经算计好了一切,怎会突然发生此事。   “那牢房中的人呢。”景诚紧紧盯着侍卫的面容。   “属下不知道,属下在得知出事后,立刻就前来通知您了。”侍卫摇摇头,他看着景诚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景诚抬头望着漆黑的天色,距离行刑之时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厉声喝道,命令马夫赶去皇宫。   马车在小路上行驶得异常不平稳,景诚用力按住四壁才勉强稳下了摇晃的身体,“再快一些。”景诚焦急的说,他必须要在行刑之前赶到皇城救下书墨,如今他已不想小公子之事被揭发后,他将会被皇上如何责罚,他只求书墨能活下来就好。   若他能安然救下书墨,以后他绝不会再让书墨冒一分险了。   景诚看着夜空中缓缓升起的圆月,心中愈加绝望,或许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希望书墨能逃出皇城,就算是向行刑之人告发他也好,他亦甘愿承受这一切罪过。但景诚想不到倘若书墨不在了,他又会怎样,不,书墨不能离开,书墨陪在他身边近十年了,他早已习惯书墨默默的守在他身后,根本不能再接受书墨的离开。   马车一阵摇晃,景诚重重的跌在了地上,他缓缓起身,双眼中略有些迷茫,似乎忆起了当年他生情儿的时候。   景诚在床上痛了许久,孩子仍未有一丝下来的迹象,他甚至说出了绝望的话。书墨拥住他伤痕累累的手,将他抱入怀中,不停的温声安慰着他,我们有了情儿已经足以了,以后我再不会让你受这般苦痛了。而他看着书墨柔和的面容心间只有一丝恨意,握住书墨伸来的白皙手背,重重的咬了下去,口中溢满血腥味。   景诚醒来时看见书墨犹守在他床边,面容惨白,他心念着刚出生的孩子,未曾注意到身侧之人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   “书墨。”景诚伸手向后抚摸着,似在寻找着书墨温暖的手臂,若在这时书墨拥住他,他绝不会在推开他。而现在书墨又在何处。   景诚的身体重重的跌了下去,面上的神情异常惊慌,他拥住双臂似在驱逐心底的寒意,书墨一定不会有事,曾经那么多次书墨都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待他赶去牢房一定能看到书墨等待他的身影。   景诚的身体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他不知自己在惧怕什么,仿佛心底最重要的东西在渐渐流逝一般。   景诚尽力摇了摇头,压下心底不好的想法,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书墨情儿好好相处了,待此事平静下去后,他愿到林府好好陪情儿玩几天。   牢房中异常黑暗阴冷,狭小的天窗淌下一片柔和的月光,光芒十分微弱。角落中靠着一道消瘦的身影,脏兮兮的头发披在面前,他微微低下头缩起身体,似静静的等待死亡一般。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烛火的光芒瞬间点亮了牢房,铁链撞击在栏杆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在偌大的地牢中异常响亮。   牢房门推开,一个侍卫端着托盘缓缓走入,他看着犹躺在地上的犯人皱了皱眉,走上前轻踢了一脚,“该行刑了,起来了。”   地上的人缓缓坐起身体,隐在染满污迹的衣袖下的一双手,异常的白皙秀美。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侍卫冷声说道。   书墨掏出怀中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托在掌心中,黝黑的双眸再无任何色彩,原景诚真的是想除去他,他们曾经的一切在权力面前都那般微不足道,或许他死了之后就再不会有人得知景诚曾在暗中做过的一切了。   书墨未料到景诚会这般决绝,或许他早就知道了,但他仍是不肯相信景诚对他没有一丝爱了,舍得狠心杀了他。   曾经书墨看着怀中的人万分痛苦的生下他们的孩子,他发誓愿此生此世真心待景诚,就算牺牲性命也丝毫不顾惜。然今日景诚真的想要他的性命了。   书墨不知为何他与景诚会走到了这一步,然他多年来为了满足景诚的心愿已经竭尽了权力,甚至景诚的胃口愈加大,他身受重伤时也未曾考虑过一丝回绝,难道景诚看到身后的他就没有一丝动容吗,亦或是景诚的心已被权力填满了。   景诚在设计治他于死地时又可否想到年幼尚不知事的孩子,情儿是他们的血脉,景诚就不曾有一分不舍得。   书墨看着侍卫冰冷的面容,微微摇头,指尖稍稍用力玉佩碎成了两半,如今他待景诚拼尽了全部的性命,已不愧对自己的心意。书墨不知景诚在他离世后,可否会念及他们之间的情意,亦或是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但书墨希望景诚能好好待情儿。   “时辰已到,该上路了。”侍卫将托盘中的酒杯递给书墨。   书墨伸手接过,眼底有一丝痛意,他不后悔与景诚相遇,他能拥有这一段温暖已知足了,景诚和情儿都是他今生最爱的人。   书墨仰头饮下杯中的酒,他看着远处眼中一片茫然,似乎忆起了当年,景诚满含笑意的扑向他,他张开双臂想拥住景诚的身体,然景诚走到他面前时,面容却那般冰冷,双眼异常冷漠,书墨抬手抚上了剧痛的胸肺,心渐渐冷了下去,他重重的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淌而下。   侍卫叹了口气,又死了一个替死鬼,他看着书墨衣袖下白皙如玉的手,眼中不禁有些好奇,他走上前蹲下身体,撩开书墨的发丝将那层面皮揭了下来,他看着书墨绝美的面容,双眼异常痴迷,惋惜的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一个好好的美人。   侍卫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草草用发丝掩盖了书墨的面容,忙转身退出牢房。   “陈大人。”侍卫低头行礼还未待他走上前便被景诚重重推开了。   景诚冲入牢房中看见地上鲜艳刺眼的殷红,心间猛然一颤,他俯下身将书墨冰冷的身体拥入怀中,双手异常颤抖却不敢探上书墨的脉息。   “书墨,是我,没事了。”景诚轻摇着书墨的手臂,却迟迟未听到书墨的回应。   “陈大人,人已经死了。”侍卫看着景诚怪异的行为,他刚才都已经探过鼻息了,人早已死透绝不可能在救回了。   “不可能了,书墨你醒醒,你看着我,我是景诚。”景诚将书墨的头拥入怀中,白皙的面上淌下一串泪水。书墨不可能离开他的,每每他转身都能看见书墨温柔的面容,这一次一定是书墨在骗他。   景诚握住书墨的指尖猛然触到了一片冰冷的凉意,他低头看到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佩。玉碎,人心已死。   “不,书墨,”景诚尽力的摇头,书墨那般爱他,怎会想与他分开,或是他前些时日因为朝事过忙忽略了书墨的感受,只要他好好与书墨解释一番,他们一定可以回到当初那般的。   “大人,这具尸体怎么办?”侍卫轻声问道,他看着景诚抱着尸体有些发憷。   “你别碰他。”景诚看着走来的侍卫厉声喝道,他拥住书墨的身体缓缓起身,声音异常轻柔,“书墨,我待你回府,近些时日我的事情有些多,没能好好陪着你,明日我一定留在府中好好的陪着你和情儿。”   “书墨,你说说话好吗,我真的很害怕。”景诚的泪水缓缓滴落在书墨白皙的面容上,他害怕书墨再也不能醒来了。   “书墨,是我错了,我不该待你那般冷漠。”他更不该让书墨做这般危险的事情。   “书墨,只要你醒来,我愿时常去林府等你。”就算让他住在林府,他亦心甘情愿。   “书墨,我舍不得你离开,我求你醒来看看我。”景诚颤抖的吻上了那双冰冷无血色的双唇,“书墨,我爱你。”   景诚缓缓跪在地上,他从未知自己这般在意怀中的人,如今他真的知错了,然书墨再也不会醒来了。   景诚将头埋在书墨的胸口,他有多么希望能回到当初,他尚未入仕日日期盼着书墨的身影。   “书墨,你是对我心寒了吗,对不起,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一定好好待你。”就算让他失去现在的一切,他亦甘愿。   第 51 章   第50章   淡金色的衣衫静静的摆在床上,衣角娟绣着繁复的花纹,亦彰显高贵的气质,在光照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卫瑄仅着衾衣站在桌边,单薄的衣衫勾勒出他隆起的腹部,如墨的秀发高高束起披散在身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秀眉十分好看,丹红的唇间微微抿起,白皙的面颊异常情意。   卫瑄抬手抚上腹部,眼中溢满疼爱之意,隐隐夹在着一丝伤痛,指尖轻轻勾着圈圈安抚着腹中微微动着的孩子。   卫瑄转身看着床上的衣衫,眼中有一丝歉意,宝宝,对不起。卫瑄握住桌上的白布,却不忍心束在腰间,可今日是母后的寿宴,朝中重臣皆在场他绝不可能让外人看到他异常臃肿的身材,然除了束腹卫瑄别无他法。   房门轻轻推开,卫瑄看见裴言俊秀温和的面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白布,静静的站在桌边。   “瑄儿,是宝宝又闹了吗?”裴言见卫瑄单手抚着腹部,误以为孩子又折腾卫瑄了,抬起指尖抚在隆起的腹顶上,轻轻的揉着,而掌下仅仅是微微的动了几下。裴言不禁暗道,宝宝真乖,否则一会卫瑄久坐在大殿中只怕是要受苦了。   “没有,宝宝一直很乖。”卫瑄笑着摇摇头。   “宴会快开始了,老师回去吧,我没事。”卫瑄看着老师落在自己面上异常温和的神情,心间有些不安,他不愿让老师看到他束腹的情形。   裴言刚想离开,他侧身看到桌上摊开的白布,面色猛然沉了下去,“瑄儿是想束腹吗?”   卫瑄微微低下头,“我的肚腹甚为突兀,如若不束腹根本无法掩盖臃肿的身形,况且今日朝中大多重臣纷纷前来,他们的目光皆落在我身上,仅仅是宽大的衣摆根本无法掩盖。”他犹能忍受束腹的痛楚,只是辛苦了腹中的孩子,被挤在那般狭小的空间中,又怎能好受。   “若是用玉带掩饰呢。”裴言看着床上摊开的衣衫,腰身处异常的纤细,他微微蹙眉,心中一阵自责,是他忘记了,瑄儿参加宫宴时的衣衫皆是皇后派裁缝特意裁制,自然不能在腰身加大一些。   卫瑄不禁叹了口气,他连衣衫都穿不下又如何掩盖。若被母后看出他临时换了衣衫,必会起疑心的。   “瑄儿,老师为你束腹,或许会有些痛,瑄儿先忍一忍,老师在想办法。”裴言心中有些痛楚,皆因他未考虑周到,然却要瑄儿承受束腹的疼痛。   “老师,宝宝会不会有事。”卫瑄抬手拉住了裴言的衣袖,若仅仅是一两个时辰,他尚不用顾虑,但他不知父皇一时兴起会将宫宴延长多久。   “不会的,老师保证宝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裴言温声道,但孩子束缚在狭小的空间必会不满,胡乱踢打,他不知卫瑄能否忍受这份痛苦。   裴言抬指解开卫瑄的衣衫,缓缓俯身掏出怀中的瓷瓶,将淡绿色的药膏涂抹在突起的腹部上。   卫瑄感受到一阵凉意,身体不禁微微颤了一下。   “瑄儿是觉得有些冷了吗,老师很快就好了。”裴言起身迅速系上了卫瑄的衣衫,他拿起桌上的白布,手下的动作稍有停顿,“瑄儿。”   卫瑄好像心知老师要说什么一般,他张口打断了老师的话,“没事,我能忍住。”   裴言将白布缠在卫瑄的腰间,双手稍稍用力拉紧,双目紧紧盯着卫瑄苍白的面容,溢满担忧之色。   卫瑄感觉腹部猛然一紧,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腹中重重踢了几脚,他不禁微微屈身伸手按住腹部,面上亦是苍白了许多。卫瑄看向裴言落在他面上的视线,猛然挺直了腰身,装作无事一般。   裴言不舍得在勒紧,他看着卫瑄已经小了一些的肚腹,将手中的白布打成了一个结。   “老师,在紧一些,这样我根本无法穿进衣衫。”卫瑄哀求的看着裴言,就算他穿进了,衣衫紧紧包裹住突起的腹部,被外人看见亦会心生疑惑。   “老师,我不会痛的。”卫瑄俯身握住裴言温热的指尖,他不仅仅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更为了身侧之人,绝不能有一丝闪失。   裴言纤长的指尖轻轻解开衣带,如此束腹瑄儿又怎会不痛,但他亦明白瑄儿的处境,当初他得知瑄儿腹中的孩子时,异常欣喜,如今他却是忧莫过于喜了。   卫瑄看着腹前一团不小的突起,微蹙秀眉,伸手拉住白布的两端,用力拉合在一起,他不禁重重咬住下唇,光洁的额头布满了密汗,腹中的动作更剧烈了几分,□□声不觉溢出口中。   “瑄儿,你怎能这般胡闹。”裴言看着卫瑄极尽平坦的腹部,忙伸手按住了卫瑄的指尖。   “我不是胡闹,我做这一切皆是为了我在意的人,若母后发现我腹中的孩子,他们绝不会有命出世。”卫瑄用力握住白布指尖有些微微发白,双唇间隐约有些殷红。   “瑄儿你快放手,这样会伤到孩子的。”就算孩子没事,卫瑄同样受不住这般的痛楚,裴言不敢用力掰开卫瑄的指尖,“瑄儿,老师会有办法掩盖的,你要相信老师。”   卫瑄听见孩子可能会出事忙放下了手,他微微侧身用力按住桌边,试图缓解腹中的痛楚。   卫瑄看着腹部微微的突起,仍有些不满,他伸手抚上腹上的白布似乎感觉掌下的肌肤坚硬了许多。   裴言拿过床上的衣衫披在卫瑄身上,圆润的指尖迅速系上了外衣,卫瑄看着薄衣贴在身上勾勒出一丝微微的弧度,苦笑了一下,看来宝宝注定是要受苦了。   卫瑄抬手解下衣衫,想让老师再系紧一些,裴言忙按住卫瑄的指尖,“瑄儿,在等一会。”   卫瑄放下手,任老师将衣带系在他的腰间,裴言缓缓起身,卫瑄看着腰腹间宽宽的玉带,镶嵌的几颗玉石衬托他的腰肢愈加纤细,反无一丝臃肿的迹象。   “瑄儿觉得如何?”裴言抚着卫瑄的腹部,稍稍揉着试图缓解他的一丝痛楚。   “老师系得很好看。”卫瑄点点头,甚至比那些宫女系得都要好看很多。   裴言叹了口气,心中颇有些无奈,他想问得根本就不是这个,他不知瑄儿是真听不懂,亦或是害怕他担心。   “老师,宝宝很好,我也没事。”卫瑄握住裴言的指尖,束腹是很痛,但他为了宝宝的安危不得不忍下。   “若是瑄儿痛得实在厉害就服用几粒安胎药吧。”而裴言亦没有太好的办法,在宴会上他会时刻望着卫瑄的面色,如若瑄儿稍有不适,他便会想办法待瑄儿离开。   卫瑄亦是担心腹中的孩子,他掏出怀中的瓷瓶倒出几粒喂入口中。   裴言还想叮嘱些什么,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咽下了口中的话,罢了一会有他在也不会出什么事的。“瑄儿快去吧,别让太子妃久等了。”   卫瑄的面色有些黯淡,如今他虽然对老师表明了爱意,老师面上亦是一片温和之色未有任何悲伤,但老师看着他握住其他女子的手,又如何不在意。卫瑄低头看着腹部,宝宝再给爹爹一段时间,爹爹一定让父亲陪在你们身边。   “瑄儿,老师会陪着你的。”裴言轻拍卫瑄的肩膀。   卫瑄点点头,走向了远处。   房门前站立着一道淡紫色的身影,清秀的面容白皙如玉,精致的眉眼间略有一丝哀愁,乌发高高盘起翡翠簪子垂下的流苏落在一旁轻轻摇晃。衣领下隐隐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宽大的裙摆难以掩盖她突起的腹部。   婧婉单手抚着腹部的衣衫,双眼望着远处,面上有一丝淡淡的温和。   “娘娘,奴婢知道您思念太子殿下,但您的身子重了不能久站,奴婢扶您回宫吧。”   一旁的宫女走上前说道。   婧婉摇摇头,声音异常悦耳动听,“本宫不过站了一会,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她心中隐隐有些紧张,甚至担心殿下会丢下她独自一人前去宴会。她更害怕殿下不喜她因而厌恶腹中的孩子。   婧婉远远望见卫瑄秀美的面容,面上流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她匆匆走向了卫瑄身边。   “小婉小心一些。”卫瑄担心婧婉摔倒,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婧婉感受到卫瑄手上的暖意,微微笑了笑,伸手拉着卫瑄的指尖抚在她的腹上,“殿下,近日宝宝长大了许久。”   卫瑄摸着婧婉突起的腹部,面上有些异样,他缓缓放下手拥住婧婉的双肩,“我们快些走吧,不然父皇母后该等急了。”   “殿下不用太赶,现在时辰还很早。”婧婉靠在卫瑄的怀中,缓缓凑近了卫瑄白皙的面颊,若一会坐在宴席上,她就再难与殿下这般亲近了。或许她曾经不愿这样努力靠近殿下,但现在她有了孩子,她为了皇儿,不得不尽力讨殿下的欢心。   卫瑄感受到脖颈间温热的气息,微微蹙了蹙眉头,然婧婉几乎将全身的重力放在他身上,他根本无法放开怀中的人。   “小婉,近些时日我有些忙不能日日去为母后请安,母后的身体还好吗?”卫瑄见婧婉稍稍分去了一些注意力,将身体向一侧缓缓移了一些。   婧婉听见卫瑄温和的声音,面上的笑容愈加美丽。   卫瑄看着长长的走廊,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他们这般缓慢的移动,何时才能走到,不过表妹的性情很好,并未向母后告状逼着他留在宫中。   第 52 章   第51章   大殿中金碧辉煌灯火明亮,皇上身着金黄色龙袍坐在高位上,英俊的面容隐约有些苍白。皇后陪在皇上身侧,面上的笑容异常绝美,淡紫色的衣衫更映衬高贵的气质,然她白皙的面容一如年轻那般细嫩,似乎多年来未曾苍老一分。   大殿中央一群衣着单薄面容清秀的舞姬翩翩起舞,随着步伐的移动,衣摆轻扬隐约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似乎勾去了座下重臣的注目。   桌上摆放着精美的果蔬凉菜,酒杯中隐约飘散出一丝淡淡的酒香。卫瑄端坐在桌边,指尖不留痕迹的移向了身后,缓缓揉着有些酸痛的腰身,腹部一阵闷闷的痛着,卫瑄看着身侧之人痴痴望着他的神情,放下了落在腹部的手。   本是清雅的琴声传入耳中,却愈发有一丝头痛,卫瑄看着窗外的天色,轻叹了一声,不过才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便有些受不住了,距离宴会结束的时间还很漫长,不知他要怎样熬过。   卫瑄缓缓俯下身,用双臂撑住桌边,但仍未缓解腰腹间的闷痛,他微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尽量将身体放平稍稍舒缓了一些。卫瑄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眼中有一丝担忧夹杂着淡淡的愧疚,他束腹的时间较长,不知宝宝会不会有事。   婧婉侧身望着卫瑄白皙秀美的面颊,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袖中纤纤玉指微抬扶住桌边,身体尽量向卫瑄身侧挪了一些,她见卫瑄面上并未有任何动容,缓缓侧身躺在了卫瑄怀中。   卫瑄看着婧婉亲近的动作颇有些无奈,他想伸手推开怀中的人,然他看见婧婉面上娇羞的笑意,心中有些不忍缓缓放下手,“小婉,我们吃菜吧。”   “好,”婧婉看向高座上的皇后,鼓起勇气小声说道,“我喂您。”   婧婉看着桌上的众多菜式,挑了一碟品相较好的肉菜,夹起一块肉段喂向卫瑄嘴边。   卫瑄看着油腻腻的肉,一阵恶心之意涌上喉咙,他用力握住衣袖压了下去,但却不敢再看向肉片。   “殿下,这道菜做的不错,您尝尝看。”婧婉的手举得有些酸了,也未见卫瑄有一丝反应,她不禁开口提醒道。   “我不太喜欢吃肉。”卫瑄勉强笑了笑,侧身望向远处的老师。恰逢裴言微微抬头对上了卫瑄的双目,卫瑄看到老师面上温和的笑意,心间的烦闷稍稍褪去了一些。   婧婉有些失落的放下了筷子,她抬手夹起一块嫩绿色的笋片喂向卫瑄,“殿下,这道菜很清淡,应该合您的胃口。”   卫瑄看着婧婉眼底的一丝希望,勉为其难的张口含住了,“小婉您吃吧,我自己来就好。”   “没事,您喜欢什么菜式告诉我就好,我夹给您。”婧婉见卫瑄并非那般讨厌自己,心缓缓松了下去。然她仍有些淡淡的悲伤,她与卫瑄成亲来相处的时日甚少,她甚至连卫瑄的喜好都不曾得知。   婧婉看卫瑄迟迟未说话,自作主张的夹了一片青菜喂向卫瑄。   卫瑄看见母后看向这般的视线,无法开口拒绝婧婉,只能忍着恶心之意咽了下去,他抬手按住有些闷塞的胸口,生怕自己会突然呕出来。   卫瑄担心婧婉在夹菜喂他,忙拿起酒杯缓缓起身,他用宽大的袖袍掩在身前,趁机抚了一下颇有些坚硬的肚腹。   “殿下,您去哪。”婧婉抬手拉住了卫瑄的衣袖明知顾问道,母后让她好好把握机会,然殿下都不曾给过她一丝机会。   “小婉先用菜,我一会就回来。”卫瑄轻轻拍了拍婧婉白皙的手背,大步走向远处。   卫瑄站在角落中,伸手揉着酸痛的后腰,耳边稍稍清静一些,似乎感觉胸肺间的不适也缓解了许多,他抬手探入衣襟,想掏出瓷瓶服下几粒安胎药,却看见几位大臣匆匆走向他这边,卫瑄看着大臣油头满面的模样便心生厌恶,他转身走向一旁的桌子。   卫瑄见景诚已经抬头看见他的身影,无奈开口唤道,“景诚表兄。”   景诚好似未听见一般,缓缓低下头,迷茫的双眼溢满伤痛,他拿起一旁的酒杯仰头饮下,酒杯顺着光洁的下巴洒落在衣襟上。   卫瑄从未见景诚如此的悲伤消沉,下巴上隐约有一片青色的胡渣染满了酒渍,这幅模样又与街头流浪的酒鬼有什么区别,而曾经他看着景诚身着暗红色朝服,眉眼间一片威严之色,神情异常高傲。亦或是陈家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卫瑄微微蹙眉,不禁开口问道,“表兄为何事而伤心。”   “太子殿下,陈大人酒量浅喝醉了,请您勿要与他见怪。”站在一旁的年轻大臣匆匆走上前挡出了景诚的身影,他还不忘回身叮嘱一句,“陈大人既然您心知自己酒量浅就不要喝这么多了,免得醉了出洋相。”   景诚趴倒在桌上,手中犹握着空空的酒杯,双唇微张似在喃喃呓语,“书墨,不要走,留下来陪着我。”白皙的面上似有液体淌下,不知是酒水亦或是泪痕。   “殿下,臣敬您一杯,”大臣见卫瑄犹望着身后之人,忙拿起一旁的酒杯敬向卫瑄。   卫瑄点点头饮下杯中之酒,入口略有些微微的冷意。   “太子殿下。”卫瑄听见身后清朗的声音,面上有一丝喜色,忙转过身去。   “老师。”卫瑄抬手握住裴言袖下温热的指尖,心中不觉安稳了许多,卫瑄看见身侧众位大臣投来的视线,忙放下了手。   裴言轻拉卫瑄的衣袖,带着他走到了隐蔽的角落中,“瑄儿,孩子可有闹你。”裴言的指尖抚上了卫瑄的腹部,原他还担心孩子太过乱动,现他才知将孩子束缚在那般狭小的空间中根本无法动一分,而卫瑄恐怕是异常苦痛。   “我没事,就是腰有些酸。”卫瑄看着裴言眼中的担忧之色,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   裴言缓缓揉着卫瑄的后腰,指尖颇用了些力道,卫瑄感觉十分舒适,身体不禁向后退去靠在了裴言怀中。   “瑄儿在忍一忍,一会我想办法待你提前离开宫宴。”裴言看着卫瑄苍白的面色一阵心痛,瑄儿忍受腹中的痛楚,久坐一个多时辰已是极致,恐怕很难熬到深夜,就算宝宝无事,他也同样舍不得卫瑄忍受这份苦楚。   “老师不用了,我没事。”卫瑄轻拉了拉裴言的手,他身为堂堂太子想提前离席又谈何容易,况且他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他不想老师在为他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试图瞒过众人的双眼。   “瑄儿莫要逞强。”裴言微叹了一声,若是他能早些时日想到良策,如今瑄儿也不用这般强忍苦痛。   “若老师不信,可以亲自看。”卫瑄撩起衣袖将白皙的腕间摆在裴言面前,他早知老师刚才走在他身边时已经偷偷为他探过脉了。   “老师相信瑄儿。”裴言拂下了卫瑄的手,他刚才为卫瑄服用了安胎的药物,现下孩子自然不会有事,但他担心卫瑄可能会支撑不住。   “若一会瑄儿实在无法忍受,抬头望向我身边即可,我自会尽快想办法待瑄儿离开。”裴言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瑄儿身份尊贵备受瞩目不可能离席太久,他们站在这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必须要让卫瑄尽快离开。   “好。”卫瑄点点头,他甚至觉得老师有些多虑,他刚才都在宴席上坐了很久,又如何熬不到散宴。   裴言抚着卫瑄异常紧绷的腰间,不忍开口道,“若是瑄儿觉得束得太紧了,我帮瑄儿松开一些。”   “老师您不必太担心我,若是我稍有什么不适,我一定告诉您。”卫瑄摇摇头,诸位大臣的视线皆落在他身上,他可不想让他们发现任何异样。   裴言看着远处走来的婧婉,缓缓放下手,“太子妃来了,瑄儿快过去吧。”   卫瑄握了握裴言的指尖,转身走向婧婉。婧婉被身侧的侍女搀扶着,双眼扫过远处的人影,略有些茫然,她猛然看见远处淡黄色的身影,抬手推开一旁的侍女,缓缓走了过去。   “小婉,你怎么过来了?”卫瑄见婧婉伸来的手臂,无奈抬手扶住了。   “我见殿下出去了很久仍未回来,一时心急便想起身去寻找您。”婧婉紧紧握住卫瑄的指尖,她担心卫瑄是故意躲着她的。“对不起,小婉让您担心了。”   “没事,以后小婉不能再乱跑了。”卫瑄听着婧婉柔弱的声音,亦不忍心在过多责备。若婧婉在他身边不慎摔倒了,母后必然饶不了他。   婧婉点点头,侧身靠在卫瑄肩边,她见卫瑄望向她的神情,努力勾起了一丝甜美的笑意。   卫瑄轻轻抽了抽被婧婉拥在怀中的手臂,奈何根本无法挪动半分,他渐渐放弃了任婧婉依偎在他怀中。   卫瑄俯身扶着婧婉坐在桌边,侧身在一旁坐下了。   “殿下,您能坐近一些吗,我坐久了腰有些酸。”婧婉小声道,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必须努力争取靠近卫瑄,就算卫瑄厌恶她也好。   卫瑄看着婧婉眼中的斑斑泪光,无奈起身坐在婧婉身边,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婧婉靠在卫瑄的胸前,微微笑了笑。   第 53 章   第52章   夜色渐深了,晚风有一丝寒意,吹拂着墨绿色的枝叶,微微摇曳在银色的月光下落下片片阴影。   大殿中的烛火异常明亮,似与窗外的黑夜有些格格不入。远处桌边的朝臣纷纷起身走向了房门边,脚步声杂乱无章。   卫瑄稍稍挪了挪双腿,暗藏在桌下的指尖轻轻抬起抚上了闷痛不已的小腹,他微微低下头,在心中暗道,宝宝,让你们受苦了,爹爹很快就能回房间了。   卫瑄待大臣离开得差不多了,单手扶住桌边缓缓起身。一旁的侍女走近扶起了婧婉。   “殿下能送臣妾回宫吗?”婧婉柔声道,伸手拉住了卫瑄的衣袖。   “小婉今天天色不早了,你回房后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些事务尚未处理,改日有时间在陪着你。”卫瑄如何不明白婧婉的心思,小婉恐怕是想借机将他留下,若依往日他或许会考虑半分,但现在他的身体有些不适,他实在不忍心再将孩子拘束在狭小的空间中。   婧婉有些失望的放下了手,她抬头看着卫瑄微冷的侧脸,心间一片伤意,自成婚以来卫瑄夜宿在她房间中的天数屈指可数,若非她有了腹中的孩子,她以后在宫中的处境恐怕愈加艰难。   “臣妾与殿下顺路,殿下可否送臣妾一段路程。”婧婉看着面前高挑的背影,犹不肯死心。   卫瑄点点头,婧婉抬脚踏出门槛,晚风轻拂裙摆不禁有一丝寒意,她借机靠在了卫瑄身边。   “殿下路上寒,到臣妾宫中坐下喝杯热茶再走也不迟。”婧婉细声说,娇柔的声音异常悦耳。   “不会耽误您多久时间的。”婧婉见卫瑄未回应他开口劝道。   卫瑄轻笑了一声,恐怕他到了房间中想再离开就难了,“这是母后教与小婉的。”卫瑄未想到,小婉竟学会用手段挽留他了,而他印象中那般贤良的女子绝不会这般。   婧婉摇摇头,这不是母后强令她做的,是她真心想让殿下陪在她身边。婧婉看着卫瑄冷漠的侧脸,心中寒了几分,难道她腹中的孩子都留不住卫瑄吗。若卫瑄连看她一眼都这般艰难,以后她与孩子又如何在宫中立足。   婧婉看着长长的走廊,轻咬下唇,重重的向前跌去。卫瑄脑中未思考太过,忙俯身扶住了婧婉的身体,岂料婧婉的力道过猛,然他的腰身酸痛异常,未能及时起身被婧婉压在了身下。   卫瑄感觉腹部被猛然一击,一阵刺痛在腹中缓缓蔓延开来,他不禁用力咬住下唇,秀眉微微蹙起。   站在一旁的侍女纷纷跑来伸手扶起了婧婉,卫瑄不敢用力按上肚腹,他单手撑住地面缓缓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卫瑄连退几步勉强支撑住了有些摇晃的身体。秀眉的面容异常苍白,光洁的额头上隐约有一丝密汗。   “小婉,你感觉怎样,有没有摔伤哪里。”卫瑄用力握紧袖边,忍过腹中猛烈的绞痛,心中愈发有一丝不安,刚才婧婉的肘部撞向他的腹顶,恐怕已经伤到孩子了。   婧婉摇摇头,在她跌倒时卫瑄将她护在了怀中,她根本没有被摔到。但她看着卫瑄面上的神情,缓缓道,“我有些腹痛。”若她仍不能留下卫瑄,刚才岂不是白摔了吗。   “快传太医。”卫瑄痛得有些力道,他不禁微微俯下身,伸手抚着腹部。他想立刻赶回房,让老师看看孩子的情况,他担心拖太久孩子会出事,但他现在根本无法走开。   “殿下是伤到哪里了吗?”婧婉看着卫瑄发白极力隐忍的面容,不禁走到卫瑄身边,想为他探查伤势。   卫瑄摇摇头,向后退了一步,他用力放下抚在腹部的手。   一阵风拂过,寒意更重了几分,卫瑄似乎感觉腹中有一丝坠痛,双腿微微发颤,他见太医还未赶到,心中不禁有些焦急,“小婉还能走吗,夜间有些冷,我担心站久了会受寒。”   婧婉点点头,将纤纤玉手伸向了卫瑄,柔声唤道,“殿下。”   卫瑄无奈握住了婧婉的指尖,他缓缓向前走着,似没走一步都牵动着腹中的痛楚,他不禁皱紧眉头,用力咬住下唇,左手不留痕迹的抚上了腹部。   卫瑄抬手握住了前襟间的瓷瓶,他看着婧婉投向他的视线,根本无法趁机服下安胎药,他缓缓放下手,陪婧婉继续向前走着。卫瑄不觉腹部的坠痛更强烈了几分,他挣扎着落下一步,双腿间隐隐有些湿润,他不禁猛然停下脚步,微微屈身尽力忍着腹中的绞痛。   “殿下,怎么了。”婧婉看着身侧的卫瑄,眼中有些疑惑。   卫瑄摇摇头,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迈出一步,卫瑄的面上有一丝不舍夹杂着淡淡的伤痛。   卫瑄听见远处走来的脚步,缓缓抬头看见老师俊秀温和的面容,心中的紧张瞬间松下了,有老师在孩子就没事了。   裴言看着卫瑄惨白的面容极力隐忍的神情,异常担忧,他匆匆走到婧婉身边,俯身行礼。   “臣听闻太子妃刚刚不慎摔倒了,不知您现下可有不适。”裴言看向婧婉白皙秀气的面容   “有些腹痛。”婧婉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臣会些医术,不知可否为您请脉。”裴言的视线时时飘向一旁的卫瑄,若待太医赶来在探脉开药方,恐怕瑄儿就更无法离开。   “好,老师快请。”卫瑄知晓老师的意思,忙开口接道,他缓缓侧身靠在一旁的红柱边,腹中阵阵疼痛让他愈发无法站稳身体。   一旁的侍女走上前托住婧婉白皙纤细的手腕,裴言抬手按住婧婉的腕间,他缓缓放下手,“太子妃腹中的小皇子无碍,”   裴言看向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太子妃受了一些惊吓须立刻回宫静养,你们扶太子妃回房间后,去厨房煎一碗先前太医开的安胎药为太子妃服下,待一会太医前来再为太子妃探脉即可。”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太子妃回宫,若太子妃受了风寒,本宫绝饶不了你们。”卫瑄按住腹中,怒吼道。   “是。”一群宫女拥着婧婉向前走去。婧婉回望着卫瑄的面容,张口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埋没在了风中。   “瑄儿。”裴言忙扶住了卫瑄摇摇欲坠的身体。   “老师,痛。”卫瑄用力握住裴言的指尖,皱紧眉头,眼中有一丝星点的泪光,他不想失去孩子,宝宝在他腹中待了六月余都已经会动了。   裴言抬手探向卫瑄的脉息,眼中的神色凝重了几分,瑄儿束腹的时间颇长,刚才又受到重击,胎息已甚为虚弱了。裴言缓缓低头看向卫瑄的脚下,隐约有一丝血迹。   “孩子,会不会有事。”卫瑄用力拉住裴言的衣袖,一丝恐惧从心底渐渐蔓延。   “老师答应过瑄儿会让宝宝平安出世的。”裴言倒出几粒药丸喂入卫瑄口中,他半拥着怀中的人迅速奔向房间。如今安胎药已经无济于事了,他必须要为卫瑄施针保胎。   裴言伸手推开房门,将卫瑄抚到床上,修长的指节迅速解下卫瑄的外衣,他看着被层层白布缠绕的腹部,手下稍稍顿了顿,“老师解下白布后会有些痛,瑄儿一定要忍住,不要用力按腹部,若是痛得厉害就咬老师的手臂。”   “没事,我能忍住。”卫瑄生怕自己伤到腹中的孩子,将双臂用力背在身后。   裴言松开白布后,扁平的腹部猛然突了出来,孩子在腹中尽力的动着,好似在打架一般。   卫瑄腹中猛然一阵激烈的剧痛,他不禁□□出声,抬手重重的按上了异常突兀的腹部。裴言及时握住了卫瑄的掌心,他看着卫瑄痛得扭曲狰狞的面容,异常心疼。   “老师,好痛啊。”卫瑄蜷缩起身体用力握紧拳头,似在抵制腹中孩子猛烈的踢打,但似乎无济于事,宝宝越闹越凶未有一丝停歇。   “瑄儿在忍忍很快就好了。”裴言看着卫瑄鲜红的唇间异常痛惜,将白皙修长的手臂放在了卫瑄面前。   卫瑄不舍得咬老师,尽力点点头。   裴言看着卫瑄身下缓缓渗出的鲜红,忙回身从抽屉中取出银针握在指尖。他轻抚着卫瑄肚腹上被勒出的斑斑青紫,迅速下针。裴言缓缓将银针拔出,他看见卫瑄身下的血已经止住了,心下松了一口气。   裴言抚上卫瑄的腹部感受着掌心下孩子重重的踢打,微蹙秀眉,宝宝长时间被禁锢在狭小的空间中,一时又怎肯消停下。裴言的指尖轻轻抚着腹顶,试图安抚着腹内折腾的两个宝宝。   “老师坐下吧。”卫瑄感觉腹中的疼痛减缓,抬手拉了拉裴言的衣袖,声音仍异常虚弱。   “瑄儿还痛吗?”裴言担心卫瑄受凉,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卫瑄身上。   “已经不是很痛了。”卫瑄微微摇头,伸手抚上了仍有些隐隐作痛的腹部,还好孩子无事,否则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近几日瑄儿不得在思虑朝中之事,必须整日卧床静养。”裴言看着卫瑄苍白的面色叮嘱道。这次瑄儿动了胎气险些流产,必须休养多日才能恢复元气,但瑄儿留在皇宫中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裴言的指尖轻轻搭在卫瑄的腹上,他务必要尽快向皇上提出离京之事待瑄儿回清心阁养胎。   “好。”卫瑄点点头,只要腹中的孩子安好,他如何都甘愿。“老师今晚留下来陪我。”   裴言抬手抚上卫瑄的发丝,看着瑄儿隐忍腹中的胎动,他又如何舍得离开。   卫瑄覆上老师落在腹顶的指尖微微笑了笑。   第 54 章   第53章   府门外站着一道淡蓝色的身影,腰间的玉带十分精美,紧紧系在纤细的腰肢上,衣角处娟绣着繁复的纹样,隐在暗处并不甚明显,宽大的衣袖下隐约露出白皙如玉的指节,若葱根一般细腻柔滑,指腹内壁略有一层薄茧,但仍未消减一分秀美。   一缕阳光落在陆峥白皙的面颊上,眉眼精致鼻梁秀挺,丹唇微薄稍稍抿起,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绝美的面容更明媚动人。   陆峥许久未见府门打开,心中不禁有些焦急,抬手重重敲上府门。   “来了,来了。”家丁忙跑上前去,推开房门,他看着陆峥的面容不禁有些痴迷,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陆峥未在意一旁的人抬脚踏入门槛,匆匆走向了远处的书房,他刚想推门而入,缓缓收回抬起的脚,敲了敲房门,今日是云大哥的生辰,本应是值得庆贺的日子,他可不想再让云大哥责备他一番。   云涵听到脚步声便知是陆峥来了,他放下笔墨走上前推开了房门,“小峥快进来吧。”   云涵看着陆峥比昔日更美艳了几分的容颜,不禁顿了顿脚步,视线落在陆峥的面容上,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小峥今日。”   “我今日怎么了?”陆峥看着云涵微微有些痴迷的神情,眼中有一丝喜色。   “没什么。”云涵摇了摇头,美不应该是形容一个男子,况且从他口中说出,倒显得他像一个老色鬼了。   “云大哥是不是觉得我很美。”陆峥揽住云涵的手臂,亲昵的靠在云涵肩边。   云涵微微点头,陆峥今日确实很美,他心中甚至有一丝稍稍的悸动,难以压制在心底。云涵感受到陆峥温热的气息,想伸手推开身侧的少年,但手上却没有任何力道。   “云大哥喜欢吗?”陆峥柔声道,若能讨得云涵的欢心,也不枉他花费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打扮自己了。   “若云大哥不喜欢,我会伤心的。”陆峥故意微蹙秀眉,装作哀伤的模样。   “我喜欢小峥。”云涵颇有些无奈的应了。   陆峥面上有一丝甜美的笑意,他将手中的酒坛提起放在桌上,“云大哥生辰快乐,这坛花雕是我送云大哥的生辰礼物。”   “小峥来了就好,无需这般颇费。”云涵看着酒坛上雕刻精致的纹路,心知价格必然不菲。   “这哪里算得上颇费,父亲的阁楼中有很多,我只是随意拿了一坛而已。”陆峥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了,今日是云大哥的生辰,他又怎能随便的挑一坛酒来应付呢。   云涵看着陆峥微挑秀眉的模样,竟觉得十分可爱。   陆峥拿起桌上的茶杯比量了一下觉得有些大了,他侧身吩咐一旁的侍女,“去拿两个酒杯来。”   “小峥要酒杯做什么?”云涵温声问道。   “自然是要与云大哥对酌了。”陆峥俯身坐在桌边,不然他又为何要提着一坛酒前来。   “小峥会饮酒吗?”云涵不禁哑然失笑,在他眼中陆峥犹是个孩子,怎会如他们大人一般畅饮。   “当然会了。”陆峥抬指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入口中,仍很温热,异常酥脆香甜,纤长白皙的指节沾满了糕点碎屑。   “不过小峥只能饮一杯,若陆大人看到小峥醉醺醺的回府,明日朝堂上必然会责问我。”云涵不知陆峥口中的会,是否太过牵强。   “我保证不会喝醉的。”陆峥拍着不甚宽厚的小胸脯承诺道,若他喝醉了恐怕就不能让云大哥尽兴了,虽他的酒量甚浅,但一杯绝对是无碍的。   “小峥少吃一些,若用多了一会就无法用下晚膳了。”云涵掏出手帕拭擦着陆峥嘴角的糕点碎屑。   “我知道了。”陆峥放下手,眼巴巴的望着糕点碟子,云府的糕点做得很好吃,比家中香甜多了。   “小峥若是实在喜欢就用吧。”云涵到不舍得看着陆峥这般的眼神。   “云大哥喂我。”陆峥仰头望着云涵的面容,微张丹唇静静等待着。   云涵拿起一块小巧的糕点,喂向陆峥嘴边,陆峥趁机探出灵巧的舌尖舔了一下。云涵迅速将指尖收回,微微转身背对着陆峥,他尽力压住心间的躁动,然脑海中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少年红润的双唇,白皙的脖颈。   “云大哥。”陆峥轻唤了一声,久久未听见云涵的回应,他轻轻拉住云涵的衣袖,小声道,“对不起,我错了。”陆峥面上稍稍有些委屈,他日后要与云涵长久生活在一起,又怎能不触碰云涵呢。   云涵有些心软,他缓缓转过身去,陆峥趁机拥住了云涵的腰身,将头埋在了云涵怀中,“难道云大哥就这般不愿触碰我吗?”   “不是。”云涵听着陆峥微微有些梗塞的声音,心下一片苦涩,他爱陆峥,越发的不愿触碰身边美丽的少年,生怕会毁了陆峥。   “那是什么。”陆峥扬声问道,他与云大哥都看到了彼此的心意,为何云大哥还不肯迈出那一步。   “小峥,你要的酒杯来了。”云涵轻推了推怀中的人,岔开了话题,他无法和小峥解释太多,他更不想让小峥明白他心底的一丝自卑。面对年轻秀美的小峥,他已经苍老太多了,甚至有些无力在站在小峥身边。   “云大哥,我们彼此相爱又何必顾及太多,我不想如爹爹与父亲一般蹉跎了十余年才决意在一起。”陆峥握住云涵的指尖,顾及的越多越无法做出抉择反而会伤了身边之人。况且云大哥已年近而立了,整日又被朝中事务缠身,若在为□□忧思或许会苍老得更快,陆峥不舍得云大哥变得如爹爹一般体弱多病。   陆峥拿起酒坛将酒杯倒满了,他端起一杯递到云涵手中,“我爱云大哥,我愿与云大哥在一起,此生绝不离弃。若云大哥的心意与我一般就饮下这杯酒。”   云涵端着手中的酒杯,心间有些犹豫,他看着陆峥眼底的伤意,抬手一饮而尽,或许小峥说得对,他们早知彼此的心意,又何必互相伤害待心痛绝望时才缓缓回头。他总担心小峥年长后心性会渐渐改变,却忽视了现在小峥待他的心意。   陆峥面上有一丝欣喜,他拥住云涵凑近那双温热的唇瓣缓缓吻了上去。云涵眼中有一丝情动的迷茫,他稍稍喘息了一阵,伸手用力推开怀中的少年。   “刚才云大哥喝下了那杯酒就已经答应我了,为什么你现在又要反悔。”陆峥靠在桌边,失落的放下了手。   云涵才知陆峥口中的在一起指的是什么,若他早知这一点,他绝不会那般轻易的答应陆峥。   “倘若云大哥对我还有什么不满,尽可提出,我必会全力改正。”陆峥微微低下头,眼中隐约有些绝望,他已经尽力了,可似乎他距云大哥的心仍差上那么一小步,他不知到底差在那里。“我知道我整日无所事事的游荡在街头,和纨绔子弟未有什么两样,根本不配留在云大哥身边,但我希望云大哥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努力做好的。”   “小峥已经很好。”云涵微微摇头,只是他自己的缘故,他仍是不敢触碰小峥的身体,生怕做错了,误了小峥的一生。   “那云大哥为何还不肯碰我。”陆峥抬手解下了衣领用力将外衣扯下,露出薄薄的里衣。   “小峥。”云涵走上前按住陆峥的指尖,生怕陆峥在将里衣脱下。   “原来云大哥对我没有一丝兴趣。”陆峥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他用力放下手,指尖在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峥,你何为要伤害自己。”云涵掏出手帕按住陆峥的伤口,眼中有一丝痛惜,拒绝陆峥本就是他的过错,然却让陆峥承受了这份伤痛。   “云大哥还是在意我的。”陆峥拥住云涵的手臂缓缓放下了,“我不勉强云大哥,若云大哥实在不喜触碰我就算了。”   陆峥微微转身却迟迟未迈出一步,眼底的一丝期望渐渐燃尽了,他悲凉的笑了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小峥。”云涵心中有一丝刺痛,他伸手拉住了陆峥的衣袖,“若小峥踏出这一步,以后就再不可能反悔了。”   “我为何要反悔。”陆峥用力握紧云涵的手腕,他巴不得一生留在云涵身边,又怎可能后悔。   “是不是我为云大哥生下宝宝,云大哥才肯相信我的心意。”陆峥贴近了云涵的胸膛。   “小峥饿了吧,我们用过晚膳后在考虑此事。”云涵感受到陆峥的体温,愈发情难自已。   “云大哥又想逃避。”陆峥哼了一声,这次他绝不会再给云大哥反悔的机会。陆峥脱下里衣,露出光洁的胸膛异常劲瘦的腰肢。   云涵摇摇头,他已经不回绝此事了,但他担心一会无法自已恐伤了陆峥。   陆峥握住云涵的指尖抚在了他的腰身上,他微微低头拥住云涵的双肩,却迟迟未等来云涵下一步的动作,“云大哥不会抱不动我吧。”   云涵感受着陆峥乱动的指尖,心间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拥起陆峥走向床边,俯身将少年压在了身下。   陆峥面上有一丝笑意,异常美艳诱人。   第 55 章   第54章   床帘微掩,隐约露出一角淡色的薄被。裴言坐在床边,微微俯下身,白色的衣摆垂落在地上,露出腰间晶莹的玉佩,雕刻极为精致。   他抬手握住露在被外的修长指节,感受着掌心间微微的凉意,心间一片痛惜,双眸溢满担忧之色。   卫瑄微微侧身躺在床上,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边,秀眉的面容异常苍白,双唇边毫无一丝血色。他微蹙秀眉,猛然握紧了指尖,呼吸稍稍沉重几分。   裴言轻搭上卫瑄白皙的腕间,忙抬手抚上被上的一团突起,裴言感觉到掌下异常猛烈的踢打,皱了皱眉头,伸手探入被中,指尖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试图让卫瑄腹中异常活泼的两个宝宝安稳下来。   卫瑄轻轻□□了一声,光洁的额上隐约有一层密汗,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了身上,他情不自禁的按上了疼痛不已的腹部。裴言单手按住卫瑄的掌心,抚在腹顶的指尖异常轻柔。   许久掌下稍稍安静了一些,裴言松了一口气,他侧身看见卫瑄明亮的眼眸,“瑄儿醒了。”   卫瑄点点头,抬手抚上隐隐作痛的腹部,腹中的孩子一直在闹他,他根本无法睡熟。他的指尖轻抚着腹顶,感受到掌心处微微的踢打,也不知宝宝为何这般活跃,似乎比他的精力都要旺盛许多。   卫瑄以肩肘支撑住身体想缓缓坐起来,岂料胸口中一阵闷塞,他不禁重重向后跌去,裴言忙扶住卫瑄的身体拥入怀中,卫瑄靠在老师身上,到觉得比躺在床上舒适了很多。   “我扶瑄儿在躺下睡一会。”裴言温声道,他看着卫瑄惨白的面颊,心疼不已,抬手轻柔着卫瑄的胸口稍稍送入一丝内力。   卫瑄感觉胸中一片暖意,呼吸舒畅了许多,声音也强劲了几分,“我都已经接连睡了几天了。”况且他刚刚睡熟,腹中的孩子便将他闹醒了,他还不如不睡了。   “老师,我觉得有些闷,能不能下地走走。”卫瑄看向窗外的一抹绿意,眼底隐隐有一丝渴望。他自幼身体强健未曾生过什么大病,又可曾感受过病重拘束在床上的痛苦。   “瑄儿,你动了胎气孩子尚未稳下不宜多动,在忍几天好吗,老师答应你,一定带你出去。”裴言轻轻抚着卫瑄的腹部,柔声劝道。卫瑄腹部受到重击动了胎气,须卧床半月余才能完全恢复,但卫瑄尚在宫中绝不可能整日闷在房间中,裴言只能让卫瑄尽量多休息几日。   卫瑄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他不知自己还要躺多久,但日日在床上真的很无聊。   “老师陪瑄儿说说话可好?”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的沮丧,心中有些不忍。   “老师今天愿陪在我身边。”卫瑄眼中有一丝喜色,若老师整日坐在床边,他自然心甘情愿的躺在床上,备受老师的关爱。   “以后老师都守在瑄儿身边。”裴言点点头,瑄儿腹中是双胎本就易早产,又加上前几日动了胎气,恐怕已伤到腹中的孩子了,他必须一步不离的守在瑄儿身边,绝不能在让瑄儿出任何事情。   “太好了,”卫瑄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秀美的面容愈加明艳了几分,继而他的神色渐渐暗淡下去,微微低下了头,“那老师何时处理公务。”   “老师自然有时间,瑄儿无需担心。”裴言看着卫瑄极力隐忍腹痛,又怎能安心处理事务,待瑄儿睡熟后,他尚可静下心批阅。   “老师难道想在深夜看书卷,”卫瑄忆起了上一世老师连连熬夜操劳,两鬓间的白霜,忙张口说道,“老师,不可。”   裴言担心卫瑄动作太大惊动了腹中的孩子,忙按住了卫瑄的身体,“老师答应瑄儿,晚上早些休息。”   “您快去批阅书卷吧,不用抽时间陪着我了。”卫瑄推了推裴言揽在胸前的手臂,指尖却紧紧握住裴言的衣袖,隐隐有些不舍之意。   “瑄儿,那些都是批过的。”裴言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卫瑄放下心,安稳的靠在裴言怀中,他微微抬头看着裴言俊秀白皙的脸颊,心间一阵动容,不禁凑近轻轻吻上了,岂料腹中的孩子猛的动着拳脚,他不禁重重跌下去,双手抱着腹部,面色一阵发白。   “瑄儿,不要用力按住腹部。”裴言桎梏住卫瑄的身体,指尖握住卫瑄的手腕,手掌轻轻揉着腹顶。   “老师,我不会伤到孩子的。”卫瑄隐忍着腹中的疼痛,秀气的眉宇紧紧蹙起,他很是珍爱腹中的宝贝,又怎可能会重力按住腹部。   卫瑄见裴言松开手,抬起掌心轻轻抚着腹部,“他们动得好厉害。”卫瑄咽下了口中的话,孩子不会有事的,应该只是胎动过于强烈了一些。   卫瑄看着隆起的衣衫,眼中略有些忧虑,若在他面见父皇时,孩子突然闹起来,他未必能忍住故作无事的站在原地。   “过些时日待瑄儿的身体渐渐恢复就会好一些。”裴言待腹中的孩子安稳下来,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卫瑄身上,指尖松松揽住被上的突起。   卫瑄轻笑了一声,等孩子的月份大了,动作愈加猛烈,他恐怕更吃不消了。   卫瑄伸手将裴言白皙修长的指节握在掌心中把玩,他无意看到衣袖下的一点红痕,眼中一紧,抬手撩开宽大的衣袖,露出消瘦细腻的小臂,隐约有几道长长的血痕,血迹早已枯涸凝结成了血痂。   裴言忙将伤痕隐在了衣衫下,但仍是迟了一步。   “您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卫瑄心疼的抚了上去,指尖轻抬似乎不敢触碰到伤痕。   “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小伤而已,几天就痊愈了。”裴言拉下卫瑄的指尖,并无半分在意。   卫瑄微微摇头,老师一向行事稳重怎会撞上一旁的枝叶,“是不是我伤的。”卫瑄抬头望向裴言溢满疼爱之色的双眼。   “对不起。”卫瑄低下头,他总是在伤害老师,上一世他重伤老师,让老师早早便病逝了,而这一世,他纵然发誓一心一意待老师,然他又做什么了。他未曾改变一切,仍是迎娶了表妹,让老师为他耗尽心力的操劳。   而唯一多的便是他腹中的血脉,但他却无法让孩子陪在老师身边,亲口唤他父亲。   裴言看着卫瑄眼中的伤痛拥得更紧了一些,“瑄儿不舍得伤害老师,划得很浅,只是破了一层皮而已。”   夜晚孩子动得厉害,卫瑄尚在熟睡之中毫无意识的用力按上腹部,裴言担心卫瑄实在疼痛,便让卫瑄掐住他的手臂,尽量安抚着乱动的孩子。   “瑄儿,老师真的不疼。”裴言轻拍着卫瑄的肩膀,他时常在卫瑄眼中看到一丝浓浓的伤意,但他却不知卫瑄因何而伤,若再三追问,他又担心卫瑄的情绪过于激动伤了孩子。   瑄儿,老师绝不会离开你和孩子的,裴言在心中暗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陪在卫瑄身边。   卫瑄隐去眼底的痛惜缓缓抬头,望着老师担忧的面容,微微笑了笑。   房门外隐隐传来两声轻微的敲门声,卫瑄想起身离开老师怀中,老师轻轻按住卫瑄的肩边示意他不用担心。   房门轻轻推开,太监站在房门边俯身行礼,“太子殿下,皇上唤您去御书房一趟。”   裴言摆摆手示意太监下去,面容微微发沉。卫瑄轻叹了一声,扶着腰身缓缓坐在床边。   “瑄儿,你不要动了。”裴言起身站在卫瑄面前,卫瑄的身体尚未痊愈,又怎经得住久站。   “老师,我已经三日未去面见父皇了。”卫瑄沉声道,若他在一直缩在书房中,不知母后会如何想,亦或是责怪老师的不尽责。   “父皇不过是询问一些日常的事务,不会耗太多时间的,我去一会就能回来。”卫瑄有些心虚,若父皇再如上次一般握着他的手静静的看了半天,他可就撑不住了。   裴言勉强点了点头,他虽是能帮卫瑄掩盖过,但仅能一次而已,皇上终是要召见瑄儿的。   “老师帮我束腹吧。”卫瑄缓缓道,落在腹上的视线异常柔和,对不起,爹爹又让你们受苦了。   “瑄儿,你怎如此胡闹。”裴言皱紧秀眉责备道,卫瑄如今的身体又怎在经得住束腹。   卫瑄摇摇头,双手托住腹底,看着异常突兀的腹部,眼中有一丝哀伤,“宽大的衣衫已经无法遮掩了,若被父皇发现腹中的孩子,他绝不会允许我留下孩子,老师,帮帮我好吗?”卫瑄轻拉裴言的衣袖,或许日后更为苦楚,但孩子已经六月余了,他亦不忍心失去他们。   裴言心中有一丝钝痛,眼中溢满自责,他明知瑄儿身份尊贵处境艰难,却仍纵容瑄儿留下腹中的孩子,这本就是他的错,然却让瑄儿承受这份苦痛。   “让瑄儿受苦了。”裴言握住桌边的白布却无法忍心束缚在卫瑄身上。   “只要老师高兴就好,我不觉得有一丝苦。”卫瑄用力握住裴言的指尖,他身为儿臣不能让父皇等得太久。   裴言收紧白布,他看着卫瑄的肚腹稍稍小了一些,抬起指节打了一个结。   卫瑄抚着突兀的腹部,有些无奈的看着裴言。   裴言拿起挂在一旁的外衣披在卫瑄身上,匆匆系上衣领,俯下身细细整理着腰间的衣带。   “瑄儿看这样可以吗?”裴言直起身。   卫瑄低头看着腰腹点了点头,若不亲手抚上去根本感受不到一丝弧度。   “老师,您不用太过担心我,我一会就能回来。”卫瑄转身走出了房门。   裴言凝望着卫瑄的身影,若瑄儿迟迟不能回来,他必会前去御书房寻人。   第 56 章   第55章   偌大的房间异常寂静,房门紧闭掩去了耀眼的光斑,显得十分阴暗,仍有一丝光亮从窗缝中映入落在地面上。   景诚坐在床边,双目痴痴的望着床上的人,面色异常苍白,两鬓的发丝杂乱不堪,下巴长了一层青黑的胡渣,好似许久未理过一般。   他抬手握住书墨冰冷消瘦的指尖拥入怀中,“书墨别睡了,陪我起来走走,我们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今天我推掉了所有的事情,一天都陪着你好吗。”景诚的声音异常轻柔,眼底有一丝深情。   “书墨,你陪我说说话好吗,你这样一直睡着,我真的很害怕。”景诚抚着书墨惨白的面颊,触手所及的肌肤却没有一丝温度。   “书墨你醒来好吗,你说过绝不会丢下我一人的。”景诚轻摇着书墨纤细的手腕,试图唤醒床上的人,他生怕书墨再也不会醒来了,若他一人孤零零活在世上又是怎样的痛苦。景诚心知只有书墨一人真心在意过他,若书墨离开了,绝不会有人在这般关怀他。然他身边的温暖却早已远去了。   “书墨不要走。”景诚握紧怀中的手臂,面上溢满了斑斑泪痕,“是我错了,我不该待你那般冷漠。”书墨是相伴他十余年的爱人,他又怎能将书墨当做杂役一般,呼来喝去随意利用,而书墨对他万分纵容,不曾责备过他一分。   “若你醒来我愿跟你一起回林府,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景诚俯身趴在书墨胸前,泪水浸湿了书墨的前襟,或许在现在他那般看中的权力已经不重要了,他只希望爱人能活着就好,他甘愿牺牲现在拥有的一切。   “书墨你舍得放下我吗?”景诚吻上了书墨冰冷的双唇,或许过去那几年他已经伤透了书墨的心了,就算书墨醒来恐怕再也不想看见他了。景诚忆起他们最后相见时,书墨溢满伤痛的双眼,心间一阵刺痛,若那时他及时放手,就不会有这一切的发生了。或许他还能继续留在书墨身边,看着书墨含满温情的双眸。   “书墨,我爱你。”景诚说出了心中的话,可惜书墨再也听不到了。泪水落在了书墨白皙的面颊上,曾经他那般逃避自己的心意,他站在朝堂上甚至有些厌恶他与书墨的关系,恨不得和书墨一刀两短。   景诚尽力握着书墨的衣袖,他是忘记了,忘了他与书墨曾经的美好,忘了他俯身为心爱之人承受的孕育之苦。景诚低下头双肩微微颤抖,纤长的睫毛沾满了泪珠。如今他全都忆起了,而那一切却距他那般遥远了。   房门轻轻敲了两声,景诚好似未听见一般,低头亲吻了一下书墨的指节。   管家看着景诚守在床边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他缓缓走上前,“陈大人,老爷该下葬了。”   “陈大人,若老爷再不下葬恐怕肉身就该腐烂了。”管家大声说道,并不甚沧桑的面容老了许多。   “出去。”景诚冷声说道,望着书墨的面容神情异常柔和。   管家伸手示意一旁的护卫走上前,抱起床上的身体。   “滚,我不许你们碰他。”景诚挡在书墨面前,用力拥住了书墨的腰身,眼中有一丝狠绝。   “陈大人,难道想等到老师的容貌失仪时在下葬吗?”管家重重说道。   “你胡说,书墨没有死,他只是睡熟了。”景诚怒道,他不停的摇头,书墨不会死了,他武功高强心思缜密又怎会轻易倒下,一定是书墨骗他的。   “书墨,你快醒醒,我已经知错了,只要你醒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景诚在书墨耳边轻声道,“我明日就辞官跟你回府好吗?”   “老爷已经死了,是你设计老爷入狱当了替死鬼,而老师明知其中有诈却心甘情愿的为你而死。”管家怒喝道,他已经再三劝阻老爷了,然老爷却不肯听犹偷偷前去了牢狱之中。   “不可能的,那么多次险境书墨都活下来了。”景诚低下头试图躲避着心中深深的自责,他明知地牢异常危险又怎能让书墨前去,而书墨竟然应了他的要求,不曾拒绝一分。   “老爷是活下来了,但你可知老爷深受重伤,接连多日服用汤药都不曾痊愈。”管家走近床边,用力扯下了书墨的衣衫,白皙的胸膛上一道深长的伤疤。   “为什么你一句都不肯告诉我。”景诚轻抚着书墨胸前的伤痕,面上异常痛苦,若他早得知,他绝不会再让书墨出去办事了。   “你可曾关心过老爷,老爷接连几次在你离开后便呕血不止。”管家大声说道,就算老爷未被毒死,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不。”景诚摇摇头,这一切他都不曾得知,他甚至也不曾在意过,每每他前去林府,都是询问事情办好了吗,在得知消息后,他便立刻离开甚至不停顿半分,连书墨眼中暗淡的神色也未曾看到。   “你可知每次你前来时老爷是怎样的高兴,甚至立刻吩咐厨房做你最喜欢吃的糕点,但你却未曾用过一块。”管家看着景诚面上的痛苦之色重重说道。   “你不要再说了。”景诚俯下身用力按住疼痛不已的胸口,近些年来他错过的太多了,然书墨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些债他又如何偿还。   “动手。”管家见景诚离开床边,忙抬手示意站在一旁的侍卫。   侍卫抱起书墨消瘦的身躯,匆匆走向房门。   “书墨,不要。”景诚俯身拥住了侍卫的裤脚,哀求的看着管家,若书墨不在了,以后漫长的岁月他又如何熬过。景诚甚至未曾想过书墨会离开他身边,他误以为书墨会永远守在他身后,当他失意了转身便能看见书墨的身影。可如今他已回头却看不到心爱的人了。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管家转身离开房门,侍卫用力抬脚跟随在管家身后。   景诚重重倒在地上,手中只有一边衣角,泪水从眼眶中缓缓淌出,心底宛若破了一个大洞一般,缓缓淌着血。   “书墨。”景诚闭上眼睛,仿佛能感受到书墨站在他身边,面上溢满了温和的笑意。然他伸出手去,手中却空空如也。   景诚微微蹙起,猛然起身扶住一旁的桌边,低声干呕着,然他多日来未曾好好用饭,只呕出了一些清水。   景诚缓缓起身,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他伸手抚了上去,这是书墨留给他的唯一,他一定会好好待孩子,绝不会让宝宝受到一丝伤害。   “去唤大夫。”景诚看向一旁的侍女,他俯身坐在床边,也不知接连多日不吃不喝是否对孩子有伤害。   景诚想起有情儿时,他竟动过不要孩子的念头,若不是书墨及时拦住了他,或许情儿已经不在了。但这是他与书墨的血脉,他又怎能不要。如今景诚迫切想拥有一个孩子,感受腹中血脉的蠕动。   “书墨,我会好好待我们的孩子。”景诚轻抚着腹部,如今有腹中的孩子支撑着他,心中尚燃起一丝淡淡的希望,他为了孩子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大夫跟随在侍女身后走进房门,他站在景诚面前俯身行礼。景诚抬起衣袖将手臂放在桌边。   大夫搭上景诚的腕间,缓缓放下沉声问道,“陈大人最近身体有何不适。”   “我没有什么胃口,接连呕了几次。”这样的感觉与他当初有情儿时太像了,景诚看着大夫的面容,眼中有一丝微微的期待。   “陈大人悲伤过度,脾胃失调,我开几服药服用后就好了。”大夫起身走向桌边。   “只是如此吗?”景诚重重的放下手,面上有一丝失落。   “难道陈大人还有何病症。”大夫眼中有一丝诧异,他的医术虽未达到高深莫测的境界,但普通病症也能探出。   “我可否有了身孕。”景诚急切的盯着大夫的面容,曾经那般难于启齿的话语,他却脱口而出,如今他已经不介意外人异样的目光了,他只奢望能有一个孩子。他想日日陪着他与书墨的孩子。   “没有,但陈大人的身体健康,若房事正常不久之后便会有子嗣。”大夫微微愣了一下,他未想到身份这般尊贵的人竟想亲身孕子。   “真的没有吗?”景诚忽然忆起在情儿出生后,他便未曾让书墨触碰过他,甚至他看着书墨都极为厌恶,又何来的孩子,景诚重重的靠在了床栏边。   景诚看着犹站在一旁的大夫,对一旁的侍女缓缓道,“送大夫离开。”书墨已逝,他今生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景诚眼中溢满了哀伤,他绝望看着远处窗边的一抹光亮。   上苍夺走了他心爱的人,却连一丝希望都不曾留给他,可这一切皆是他自己造成的。景诚倒在床上,一双黝黑的双眸毫无任何色彩,“书墨,若我离开去陪着你,你还愿看到我的身影吗?”或许是不愿,他伤书墨太深了,甚至连他都不愿面对自己曾经的过错。   第 57 章   第56章   走廊间一道淡黄色的身影,身形高挑笔直。卫瑄抬手抚上微微突起的小腹,俊秀的面容异常苍白,贝齿轻咬下唇,粉红的唇边隐约有些血痕。   卫瑄抬脚迈出一步似感觉腹中的钝痛更剧烈了一分,他侧身靠在红柱旁,轻柔的抚着腹部,胸肺间隐约有些闷塞。   “宝宝在忍忍,爹爹很快就能回房间了。”卫瑄望着腹部衣衫的目光异常柔和,他待腹中的痛楚稍稍缓解一些,缓缓起身走向前走出。   卫瑄迈下台阶后看见了远处走来的婧婉,他微微蹙眉,面色有些阴沉,想转身离开,但无奈婧婉已经看见他的面容,他根本无法再躲开。卫瑄略略低下头,眼中溢满了担忧之色,他刚才在御书房久站,腹中已极为不适,现在恐怕在耗上一刻都很是艰难,而表妹好不容易才看见他的身影绝不会这般轻易的放他离开。   “臣妾见过殿下。”婧婉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宫女都退下,她缓缓走到卫瑄身边,衣衫随风飘扬,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臂。清秀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甜美的笑意,异常动人。   “小婉动了胎气怎么不在房间中好好静养。”卫瑄伸手扶住婧婉的手臂,未料婧婉的指尖轻柔的握住了他的腕间。   “臣妾在房间中等了几日也未见到殿下的身影,异常思念殿下便想出来走走,没想到竟与殿下相遇了。”婧婉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之意,她本以为那日自己不慎跌倒,卫瑄担忧她的身体会前来看看她,未想她一直未等到卫瑄的身影。婧婉心中愈加不安,甚至担心卫瑄不在意孩子了,若她再如过去一般沉默下去,她和孩子迟早会被遗忘在皇宫中的角落里。   “是我疏忽了,前几日手边的折子有些过多,我批阅完后见天色已晚生怕前去会打扰了小婉休息。”卫瑄才意识此事,小婉那日摔倒了他本应前去看看的,可他腹中的孩子尚未稳下,在御书房久站后便有些腹痛难忍,更不愿再去婧婉宫中了。   “没事,殿下忙事情就好,不用太过惦念臣妾,臣妾和孩子一切安好。”婧婉忍下心中淡淡的不愿,故作体贴的说。   “小婉刚动了胎气,不易过多走动,还是回宫休息吧。”卫瑄微微侧身,抬手不留痕迹的抚上腰身,试图缓解一丝痛意。   “殿下可以送我回宫吗?”婧婉柔声问道,眼中有一丝哀求,她轻轻拉了拉卫瑄的衣袖。   卫瑄看着婧婉娇柔的脸蛋,双眸间隐隐的泪光,狠下心冷声说道,“我还有些折子尚未批阅完,待改日有时间了再去看你。”   “臣妾只想让殿下送臣妾回宫,并不会占用殿下多少时间的。”婧婉落寞的低下头小声道,“我有孕的这些时日来,您看望我的次数屈指可数,难道您的事务就这般繁重吗,还是您根本就不喜欢孩子。”   “好。”卫瑄心下有些不忍,缓缓点点头,近些时日他待婧婉这般冷淡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就在母后眼中看来也亦无法说过去。   婧婉拥住卫瑄的手臂,微微抬头面上的笑意愈加绝美。   卫瑄担心婧婉走路不稳,伸手拦住婧婉的双肩,身边之人将大半的重心靠在他身上,卫瑄不觉胸中有些发闷,小腹隐隐有些坠痛。   “殿下,您走慢一些。”婧婉似乎感觉卫瑄越走越快,她都有些赶不上了。   “好。”卫瑄无奈缓下了步伐,他看着不远处的房门,板起的面容稍稍缓和了一些,宝宝让你们受苦了,再过一会爹爹很快就能赶回房间。   卫瑄扶着婧婉走入房门,他松开婧婉的手臂转身便想离开。   “殿下,再陪臣妾坐一会好吗。”婧婉猜出卫瑄的意图,忙抬手勾住了卫瑄的衣袖,她趁卫瑄顿下脚步的间隙,示意一旁的宫女关上房门。   “刚才小婉不是只让我送你回宫吗?”卫瑄的声色微沉,他冷冷看着挡在面前的宫女,这是何意,是不让他离开了吗。   “殿下陪我坐一会就好,自成亲以来殿下还未曾真正陪过我一日了。”婧婉微微低下头,若她刚才不开口欺骗殿下,殿下又会答应她吗。   “今日不行,改日我一定过来陪你。”卫瑄转身背对着婧婉的面容,今日他留在御书房的时间太久,腹痛已经愈演愈烈,他不敢在耽搁下去了。   “殿下难道您就这般不愿面对臣妾吗?”婧婉伸手拥住了卫瑄的腰腹,曾经她太过柔弱看着殿下一次次从她身边离开,这次她为了自己的孩子,绝不会再放手了。   “你快放手。”卫瑄看着婧婉横在他腹上的手臂,微微蹙眉,抬手按住婧婉的手腕,却不敢加大力道生怕伤了婧婉。   “若我放手殿下就会离开。”婧婉摇摇头,拥得更紧了。   “你放手,我不走。”卫瑄用力掰开婧婉的指尖,他看着白皙指节上的一片红痕不敢再次用力。   “殿下说的可真。”婧婉小声说道,似还有些不信,卫瑄见她的次数本就稀少,若她在错过或许就与留在冷宫中没有什么两样了。   “我不曾骗过你。”卫瑄皱紧秀眉,抬掌抚上小腹,指尖却情不自禁的稍稍用力。   婧婉放下手臂,立刻挡在卫瑄面前,生怕卫瑄会趁机逃离。   卫瑄走到桌边缓缓俯身坐下了,他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放在桌边。   “我已经陪你坐了一会,日后我会在前来看你。”卫瑄的面色有些阴沉,他用力扶住桌角缓缓起身。   婧婉的笑容瞬间僵在了面上,难道这就算陪她坐一会吗。   “殿下能抱我一下吗?”婧婉看着卫瑄冰冷的面容,轻叹了一声,她尽力想博得殿下的欢心却未有一丝进展,难道她日后只能留在冷宫中吗。   卫瑄看着婧婉站在面前的身影颇有些无奈,伸手松松拥了她一下,从一旁走出了房门。   婧婉望着卫瑄的背影,面上溢满了伤痛,一旁的宫女走上前将她扶到了床边。   卫瑄匆匆走向远处的房间,他轻咬下唇,用力握紧衣袖,白皙的掌心处一排深深的印记。   卫瑄抬脚迈入门槛,腹中一阵刺痛,他不禁重重按住一旁的桌边,俯下身喘息了许久。   “殿下,要奴才去唤裴太傅吗?”站在远处的太监看见卫瑄面上溢满痛苦之色,不禁开口问道。   “不用了。”卫瑄摇摇头,老师现在正在与大臣议事,一时抽不开身回来照顾他,况且只是孩子闹得有些厉害,他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你出去。”卫瑄冷声道,他不愿外人看见他异样的身形。   “可。”太监有些不放心将卫瑄一人留在房间中,他看着卫瑄冰冷的双眸,转身走到了角落中。   卫瑄抬手解下衣衫,露出腰腹上的白布,他将手伸向后腰解下了系紧的带子,腹部瞬间突了出来。腹中一阵猛烈的踢打,痛得甚至无法喘息,卫瑄眼前有些发黑,仰面倒了下去。   纵然他及时护住了腹部,但腹顶仍受到重击,刺痛从腹中缓缓蔓延至心底,他不禁重重的□□出声。   “殿下。”太监听见声响忙转过身去,他看见卫瑄倒在地上,面色瞬间白了几分。   太监扶着卫瑄缓缓起身走到床边,他看着卫瑄微微颤动的腹顶,面上有些惶恐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卫瑄不敢按上剧痛不已的腹部,他用力握住床帘忍过一阵阵钝痛。   “快去唤老师过来。”卫瑄隐隐感觉腹部有些下坠,心中一片惊慌。他掏出怀中的瓷瓶服用了几粒药丸,仍是无济于事,痛意愈演愈烈。   卫瑄情不自禁的按上腹部,秀美的面容有些扭曲,额头溢满了一片汗水。卫瑄侧身望向紧闭的房门,神色愈加焦急,他担心再迟孩子真的会有事。   房门猛的推开了,卫瑄看着那道浅色的身影,缓缓安下心,微张双唇唤出了声音,他看着老师面上浓浓的担忧之色,心间有些愧疚。   裴言赶到床边,握住卫瑄抚在腹上的掌心,抬手搭上他的腕间,秀气的眉宇紧紧蹙起,眼中有一丝凝重。裴言伸手探入卫瑄的衾裤中,指尖略有些湿润,他缓缓抽出手,掏出手帕迅速拭去了指节上的一抹殷红,幸好出血并不多,他前几日刚为卫瑄施针保胎,极为消耗卫瑄的体力,如今再次施针卫瑄的身体恐怕难以承受。“老师,是不是又落红了。”卫瑄想起身看向下身,却被高高隆起的腹部挡去了视线,腹中一阵绞痛他不禁重重跌回了床上。   裴言及时扶住了卫瑄的身体,他将卫瑄拥入怀中,轻柔着安抚着躁动不已的腹部,“瑄儿,放松一些,孩子没事。”   裴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眼中有些犹豫,他看着卫瑄身下缓缓渗出的殷红,倒出一粒药丸喂入卫瑄口中。裴言将内力注入掌心轻揉着卫瑄的胸口。   “老师,一粒药丸够吗?”卫瑄用力拥着老师的腰身,他似乎觉得服下后未有任何效果。   “此药伤身,瑄儿还想用几粒。”裴言不禁加重了声音,若不是瑄儿落红,他绝不会用此药。   “那孩子没事吗。”卫瑄似乎觉得腹中的踢打稍稍轻了一些,但仍有些钝痛。   “孩子不会有事的。”裴言的指尖轻轻滑过卫瑄的腹顶,眼中隐隐有些担忧,他必须要尽快待卫瑄回清心阁,求师兄相助,否则以他一人之力恐无法护得卫瑄腹中的孩子。   “老师对不起。”卫瑄微微低下头,若不是刚才他执意逞强,或许他就不会跌倒在地伤了孩子。   “瑄儿,不要想太多,若是累了就在老师怀中好好睡一会。”裴言靠在床栏边,安稳的拥住卫瑄,他轻柔的抚着卫瑄隆起的腰腹。   卫瑄觉得老师的怀中愈加温暖,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 58 章   第57章   被角滑落在床边,隐约露出娟绣精致的枝叶。卫瑄半坐在床上,薄被松松掩在胸口下,衾衣领口微开,隐约露出纤细精致的锁骨。墨色的秀发披散在肩边,略有一撮滑入了肌肤间。   卫瑄微抬手臂松松揽住腹间的一团突起,秀美的眉眼有一丝淡淡的柔和,脸颊略有些苍白,光洁的下巴尖了许多。他微微侧过身体,抬指翻开了静放在床上的一本厚书卷,凝神看着飘逸的小字。   卫瑄感觉掌下轻微动了两下,轻柔的抚了抚,岂料腹中的孩子越闹越凶,踢打的力道愈加猛烈,他不禁放下书卷抬掌抚着腹顶。   宝宝别闹了,爹爹不看书卷了,爹爹静心休息好吗。卫瑄在心中暗暗讨好腹中的宝宝,难孩子却丝毫不领情,重重的踢了一脚,卫瑄用力咬住下唇将喉咙中的□□声咽了下去。   卫瑄看着薄衣下微微颤动的腹部,眼中颇有些无奈夹杂着淡淡的痛苦,按在腹上的指尖情不自禁的加大了几分力道,他生怕伤到宝宝,尽力将手压到了身后。   卫瑄抬头看向坐在桌边的老师,面上有一丝求助之意,但他看着老师眉眼间严肃认真的神情,缓缓咽下了口中的话,抬手尽量安抚着腹中的宝宝,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   卫瑄有些无力在支撑住身体,缓缓躺在了床上,指节用力搅住薄被,肌肤微微发白。   宝宝不要再闹了,爹爹真的很难受。卫瑄看着隆起的腹部甚至有些哀求之色。   裴言放下笔墨,抬头望见卫瑄明亮的双眸,起身走向床边,“瑄儿醒了。”他刚刚看着卫瑄尚在熟睡,便放心的拿起一本折子,未料他刚刚批完瑄儿就醒了。   卫瑄点点头,印在唇边的贝齿轻轻抬起。他想抬掌支撑起身体缓缓坐起来,但腹部一阵钝痛,他根本无法挪动身体。   裴言看着卫瑄略有些痛苦的神情,心中不禁一紧,伸手抚上了被间的一团隆起,掌下的动作异常剧烈。裴言紧紧蹙起秀气的眉宇,将修长的手臂探入被中,轻柔的安抚着卫瑄的腹部。   “瑄儿从何时开始痛的?”裴言看向卫瑄唇边的一片血渍,恐怕痛了有一段时间了。但瑄儿这般痛着为什么不开口唤他,。   “我醒来之后。”卫瑄小声说道,他抚着老师被下温热的手臂,异常安心。   “瑄儿腹痛难忍为何不唤我。”裴言毫无一丝责备之意,却夹杂着浓浓的心痛,即使他时时关注的着床上的人,也终有疏忽的时候,不能及时发现卫瑄的痛楚。   “我以为是腹中的孩子睡醒了,想动一动一会就能安静下来。”卫瑄微微低下头不敢看向老师的双眼,他不忍心打扰老师,若老师平日间都陪在他身边,何时能处理事务,他可不想让老师日日操劳到深夜。   “以后若是瑄儿稍有不适,一定要开口唤老师。”裴言感觉掌下的踢打稍稍轻了一些,心间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卫瑄苍白秀美的面容染满了汗渍,责备之语咽在了口中,声音异常温和。   卫瑄点点头,他似乎感觉额上的汗珠淌了下来,想抬手去拭檫。裴言拦住了卫瑄的手臂,掏出怀中洁白的帕子轻轻擦拭卫瑄光洁的额头。   卫瑄微微俯身望着裴言异常白皙俊秀的面容,情不自禁的开口说道,“老师真好看。”   “瑄儿。”裴言的双颊有些微红,他看着卫瑄面上的笑意,轻叹了一声,瑄儿果然是年纪轻,刚被腹痛折磨的异常痛苦,现在却有心情说这般话,“瑄儿还腹痛吗?”   “已经好多了,老师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每次安抚着腹中的宝宝却仍是无济于事。”卫瑄抚了抚腹顶,宝宝只是轻微的踢打了他两下,已经安静很多了。   “难道是因为宝宝更喜欢老师。”卫瑄轻扬嘴角,心中毫无一丝妒意,他当然乐得宝宝喜爱老师,整日围在老师身边唤老师父亲,只可惜他必须将一个孩子留在宫中给表妹抚养,卫瑄的神色顿时黯淡了许多。   裴言轻摇头,瑄儿腹痛的时候,指尖颇用力道安抚得毫无章法,自然没有什么意义。裴言起身坐在卫瑄身后,揽住卫瑄的肩膀缓缓扶着他靠在自己怀中,他握着卫瑄修长的指节轻搭在腹上。   房门轻轻敲了两声,一位身着粉群面容清秀的小宫女端着托盘缓缓走入,陶瓷碗中多半碗漆黑的药汁,散发着淡淡的苦涩。   裴言接过药碗摆摆手,示意一旁的宫女下去,他拿起碗边的汤匙轻轻晃了晃,舀起一勺喂向卫瑄。   “老师,我能不能不用汤药啊。”卫瑄面上有些惧意,身体微微向后退去,抬袖挡在面前。   “瑄儿,药虽有些苦但能保下宝宝平安无事,为了孩子忍一忍。”裴言温声道,他已不能再为瑄儿施针保胎,也只能靠安胎药渐渐稳下瑄儿腹中的孩子。   “那我是不是要坚持到孩子出世的那一天。”卫瑄张口问道,他看着隆起的腹部,心下软了几分,迫使自己看着苦涩的药汁,然胸肺中却情不自禁的涌出一丝恶心之意,若他服几日倒还可以,但接连喝四个多月就有些为难了。   “待宝宝的情况稳定下来,瑄儿就不用再说了。”裴言看着卫瑄眼中的一丝恐惧,不忍心再打击卫瑄,可瑄儿最近接连大动胎气,宝宝很不安稳,就算坚持服用汤药,也亦难保到足月。   “我喝完汤药老师可不可以亲我一下。”卫瑄轻拉着裴言的衣袖,他努力喝了药汁,当然要讨得老师的奖赏了。   裴言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刚想说为瑄儿准备了酸甜的蜜饯,岂料瑄儿想要的是这个。   卫瑄抿嘴笑了笑,他张口含住了勺中的药汁,异常苦涩,恶心之意愈加强烈,他伸手按住双唇尽力咽了下去,然一阵反胃,他的面色猛然一白,忙伸手推开老师低头呕了出来。   裴言将药汁放在一旁,轻抚着卫瑄的后背,眼中溢满痛惜之色。卫瑄有些无力的靠在床边,口中仍干呕着。   裴言侧身看见被单上星点暗红的血迹,神色猛然一紧,他拥着卫瑄起身躺在他怀中。   “老师,对不起,我实在喝不下了。”卫瑄缓缓道,声音异常虚弱,他甚至想到汤汁的苦味都恶心不已。   “好,不喝了,老师已经派人将药碗端走了。”裴言用力握住衣襟间的瓷瓶,缓缓放下了手,他担心伤及瑄儿的身体,但如今瑄儿根本无法用下汤药,若是强行逼迫恐怕情况更糟。   裴言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女倒了一杯热水,喂着卫瑄用了一些,“瑄儿感觉好一些了吗?”裴言放下茶杯,拿起碟中的一颗蜜饯喂向卫瑄。   卫瑄含着酸酸的梅子,尚压下了口中的苦涩,他微微点了点头。   “瑄儿,昨夜可有腹痛。”裴言将指尖探入被中,抚到干爽的衾裤缓缓放下了心,若瑄儿再落红,他就必须要喂瑄儿服下药丸,绝不能再拖了。   “有些坠痛,但不是很厉害。”卫瑄轻抚着腹部,昨夜孩子闹得不是很厉害,但他被腹痛折腾得一夜未能安眠,也只是浅浅睡了一会。   裴言看见卫瑄颇有些疲倦的眉眼,异常担忧,如今瑄儿几乎日日被皇上召见,又如何能静心养胎,况且瑄儿腹中的孩子一直未稳下,实不能再这般操劳了。“今日我已经递了折子,明日瑄儿面圣的时候向皇上提及南巡考察民情之事。”   “父皇会答应吗?”卫瑄微微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老师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老师这么快就付之于行动了。   “瑄儿向皇上请求便是,余下的不用瑄儿顾虑太多。”裴言轻拍了拍卫瑄的肩膀。   卫瑄点点头,他如今被父皇的日日检查弄得焦头烂额,闲暇时又要安抚腹中的孩子,哪有时间在顾及此事。   “瑄儿困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吧。”裴言扶着卫瑄缓缓躺在了床上。   卫瑄摇摇头,努力睁大了双眼,勉强支撑着想要起身,“明日父皇还要询问我,我今日必须要看完这几段。”否则父皇见他如此松懈疏懒,更要责罚他了。   卫瑄伸手刚刚摸到了书卷页,便被老师抢过扔在了桌上。   裴言面上有一丝怒意,声音不仅严厉了几分,“瑄儿如此不顾惜身体,莫不是不想要孩子了。”   卫瑄突然感到腹中猛然有一丝刺痛,心间异常惊慌,他抬头看着老师凝重的面色,脸颊苍白了几分,“老师,孩子是不是出事了。”   “孩子没事,”裴言握着卫瑄微冷的指尖,恍然意识到他刚才的神情可能吓到卫瑄了,微冷的面色稍稍缓了缓。   “真的?”卫瑄有些不相信,他担心老师只是安慰他罢了,自那日他摔伤后,腹中的孩子便异常不安稳,他时常会感到腹痛。卫瑄生怕他保不住腹中的孩子了,然宝宝已经在他腹中待了六月余,他实在舍不得失去孩子。   “老师说过一定会让瑄儿平安生下宝宝的。”裴言点点头,他看着卫瑄眼中星点的泪光心痛不已,瑄儿很爱宝宝,又何曾不想胎儿安稳,但现在皇上有意要试探瑄儿的能力,每日布下大摞的奏折,根本无法让瑄儿歇下,他纵然可以帮瑄儿批阅,但无法躲过皇上的追问。   “瑄儿躺下睡一会吧,醒来就没事了。”裴言为卫瑄盖上被子,轻轻抚着被下的一团隆起。   卫瑄靠在裴言异常温暖的怀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 59 章   第58章   皇上高坐在龙椅上,明黄色的衣角垂落而下,娟绣的龙纹异常逼真,好似在空中腾飞一般,尽展淋漓的气势。   英俊的面容略有一丝苍老之态,眉眼间异常严肃,望着卫瑄的目光隐隐有些慈爱之意。   卫瑄站在书桌前,身形高挑笔直,腰身隐在装饰着翡翠玉石的玉带间,略显纤细。他抬头看着高座上的父皇,白皙秀美的面容隐约有些威严之气。   皇上抬指打开面前的奏折,修长的指节间一个白玉扳指,高贵而庄重亦彰显帝王之风。“西北盗贼猖獗。”   卫瑄眼中一片茫然,面上稍稍有些紧张,或许这本又是老师帮他批阅的,他已经再三告诫过老师了,然老师看着他面色苍白极力隐忍腹痛,却不忍心让他在为奏折之事烦心。卫瑄没有半分责怪老师之意,只是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卫瑄张了张口,纵然他不惧怕父皇的追问,但他的应对与老师的言辞终有些出入,难免父皇会生疑。   “瑄儿主张削减百姓赋税,号召百姓协助官兵一起捉拿盗匪。”皇上看着奏折上娟秀的小字,微微点了点头,修长的指节缓缓滑落抚在膝间。   卫瑄心下松了一口气,幸好父皇未在追问下去,否则他免不了一顿责罚了。   皇上合上奏折,望着卫瑄削尖许多的下巴有些心疼。“这些时日朕病重,瑄儿为朕分忧日夜劳神耗力消瘦了不少。”但近些时日他看着卫瑄的成长亦是欣慰了许多。   “父皇身体尚未痊愈,不应太过操劳,这都是儿臣应做的。“卫瑄朗声道,若他曾经尚可应付这些奏折,但现在他的月份大了,腹中的孩子时常闹他,他就有些吃不消了。好在有老师为他分去大半的奏折,否则他一人根本无法完成父皇的嘱托。   “瑄儿不要仗着自己年轻,肆意放纵不顾惜身体,在平日间也要注意休息。”皇上的声音柔和了一些,若不是太傅告知他,他绝不会想到昔日顽劣的瑄儿竟会为了看折子而彻夜不眠,瑄儿固然年轻身体好,但耐不住长久的操劳,他不想让瑄儿如他一般,人到中年身体便已经不行了。   自那人离开,他多日过度悲痛身体就愈来愈差了,他甚至不怎么用心喝汤药了,他隐隐有些想去低下陪着那人,然他仍放不下瑄儿,他生怕瑄儿年纪过轻无法担当重任,如今看着瑄儿这般成熟稳重的模样,他就放心多了。   “是。”卫瑄点点头,他就算不想在意自己的身体,腹中的宝宝也会提出抗议。   “日后瑄儿多抽出一些时间去看看小婉,小婉初次孕育,心中难免会有些紧张,有瑄儿陪伴在身侧尚还安心一些。”皇上想起皇后叮嘱的话,他不能强迫瑄儿日日与小婉腻在一起,但瑄儿多日不曾踏入小婉的房间中,确实有些过分了。   “好,儿臣下午就去看看小婉。”卫瑄觉得近日身体恢复得还可以,腹中的孩子不怎么闹腾,尚还有精力去表妹宫中坐坐,倘若他再不露面母后就该动怒了。   “瑄儿不必敷衍朕,朕知道瑄儿不爱小婉,迎娶小婉为妻只源于你母后的逼迫,但如今小婉有了瑄儿的长子,瑄儿日后将为人父不能在对妻儿这般冷漠。”皇上看着卫瑄眉眼间的一丝桀骜不驯如他当年这般,但如今他骨子中的那丝倔强早就被岁月磨得平和了。或许瑄儿现在尚不明白,但待来日瑄儿总有悔悟的那一日。   “儿臣知道。”卫瑄扫向隐在玉带下微微隆起的小腹,若父皇得知是他亲身孕育的孩子又会怎样,他根本无法想象,他也绝不会让父皇得知此事。   “好了,瑄儿下去吧。”皇上摆了摆手,他果然是年纪大了,只陪着瑄儿聊了一小会就有些累了,只怕是命不久矣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很快就能去地下陪着那人,不用再忍受终日的愧疚与痛苦。   卫瑄走上前,微微低下头,“儿臣还有一事请求父皇。”   “瑄儿说。”皇上看着卫瑄白皙秀美的面容,目光愈发柔和,若那人能活到现在看着瑄儿这般稳重的模样,怕是会异常欣喜,而那人早在瑄儿幼时就离世了,临终前未曾抱过瑄儿一次。皇上的神色猛的暗淡了下去。   “前些时日江南水患严重,百姓深陷于苦难之中,儿臣想亲去南下考察一番,寻求解决水患的良策。”卫瑄微抬衣袖沉声说道。   “此事太傅昨日已经与朕提及过了,瑄儿愿为朕分忧孝心可嘉。”皇上缓缓道,眼中有些赞赏之意。“朕已派林大人前去治理水患无需瑄儿在多虑了,瑄儿专心于朝事即可。”   卫瑄眼中有些忧思,他必须要劝说父皇同意他离京,否则他留在京城之中根本无法瞒过众人的双眼安然产下孩子,而孩子的月份大了,他日日束腹将宝宝挤在狭小的空间中,对宝宝的健康也不利。“父皇,儿臣不仅为了治理水灾,更为了感受百姓生活的艰辛之苦,儿臣多年生活在皇宫中,自幼被父皇母后疼爱,不曾吃过一分苦楚,若不亲眼看到百姓再劳役之苦下的辛劳,日后又何以成为爱民如子的帝王。”   “父皇放心,儿臣能吃得了这份苦楚,绝不会为难当地的父母官。太傅总说儿臣长大了与以前的顽劣大为不同,父皇日日看着儿臣也未觉得儿臣有何变化,父皇亦可用此事来考量儿臣的能力。”卫瑄看着父皇的神色有些动容,开口劝道。   “儿臣愿协助林大人共同治理水患。”卫瑄俯身请求道。   皇上点点头,他确实是想让瑄儿南下历练一番,若不曾吃过一分苦,日后又怎能成为贤德的帝王,“小婉的月份已经大了,日后将临盆。”毕竟是瑄儿的长子,他还是希望瑄儿能留在宫中,感受初次为人父的喜悦。   “儿臣定在小婉生产前回宫。”卫瑄开口说道。   皇上看着卫瑄眼中的坚定之意,亦不在劝解什么了,“瑄儿去吧,路上要听从太傅的教诲,绝不可顶撞太傅。”难道瑄儿有这般心思,他不想在打消瑄儿的积极性。   瑄儿过于年轻,行事会有些莽撞,有太傅陪伴在瑄儿身边,他还能放心一些,皇上终还是舍不得让瑄儿一人出宫。瑄儿是那人留下来的唯一,纵然他将瑄儿丢在皇后身边不管不顾了多年,但他仍时时惦念着瑄儿的安危。   “谢父皇。”卫瑄面上有些喜色,只要父皇答应了,他就不担心母后在暗中阻拦了。   “父皇多加注意休息,儿臣先告退了。”卫瑄转身走出房门,白皙的面容隐约有一丝笑意,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加明艳动人。   卫瑄匆匆走向长廊,他想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师,一旁的宫女打开紧闭的房门,卫瑄看着面前淡白色的身影忙扑了上去。   裴言担心撞到卫瑄的腹部,他侧身避开了一些,伸手拦住卫瑄不甚纤细的腰肢,俊秀的面上略有些担忧之色。“瑄儿忍一会,老师这就帮瑄儿解开白布。”   “老师,我没事。”卫瑄拉下裴言的指尖,拥住了裴言的双肩,不知为何他今日竟没有一丝腹痛闷塞,亦或是心中欣喜的缘故。   “老师,父皇答应了。”卫瑄靠在裴言肩边,出宫之后没有了厌烦的事务,他就可以日日缠着老师了。   裴言点点头,纤细修长的指节微抬解开了卫瑄的衣衫,双手揽住卫瑄的腰身,松开系紧的白布。肚腹瞬间突了出来,将衾衣撑得鼓鼓的,隆起的腹顶微微颤动。   卫瑄似还想说些什么,他刚张口,腹中的孩子便猛的踢了几脚,他不禁俯下身,面色微微发白。   卫瑄握着裴言的手抚在他的腹部,“宝宝踢得好用力。”   裴言扶着卫瑄坐在床上,轻柔的安抚着卫瑄的腹部,他看着卫瑄苍白的面色,温声道,“辛苦瑄儿了。”   “不辛苦,能为老师孕育宝宝,我真的很高兴。”卫瑄伸手覆在裴言的指节上,面上有一丝笑意。   裴言怜爱的看着卫瑄,眼中有一丝珍惜之意。卫瑄拥住老师的脖颈缓缓起身,轻轻吻在了老师白皙的脸颊上。   裴言看着卫瑄因孕育而柔和许多的面容,有一丝情动,他猛然看向远处,尽量平复着稍稍激动的心情。   卫瑄等了许久也为等到老师的回应,他抬手轻拉了拉老师的衣袖。   “瑄儿上午站了许久,午膳后好好休息,不要再碰那些奏折了。”裴言起身拿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卫瑄身上。   “老师,您去哪。”卫瑄想坐起身体,无奈隆起的肚腹阻碍了他的行动,他只能单手撑住床边,扶着腰身缓缓起身。   “瑄儿安心睡吧,我就留在房间中陪着瑄儿。”裴言轻轻拍着卫瑄的肩膀。   “老师为什么避开我,刚才老师明明已经动情了。”卫瑄看着裴言的双眼,他几乎感受到老师隐隐有些燥热的肌肤,但下一刻老师却离开了他身边。   “瑄儿腹中的孩子还未稳下,我担心会伤到孩子,若瑄儿想要,我可以。”裴言将指尖抚在卫瑄的膝上,他向来清心寡欲,但奈何却总经不住瑄儿的挑逗。瑄儿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情动也实属正常,但瑄儿的月份大了,又动了胎气,身体尚未恢复,纵然他小心一些,也难免会伤到孩子。   “没事。”卫瑄摇摇头,他只是不想看老师忍得太辛苦。   裴言放下手,俯身坐在卫瑄身后,将卫瑄的身体揽入了怀中,掌心轻轻抚着被间的一团隆起。   第 60 章   第59章   房间中一道淡蓝色的身影,陆峥坐在桌边,单手撑住光洁的下巴,圆润的指尖轻点纸页,手背细腻白皙如玉。他略有些心不在焉的望着微开的窗扇,纤长的睫毛投下了片片阴影,鼻梁小巧秀挺,一双丹唇微薄。   陆峥起身走到房门边,都已经是上午了,怎么云大哥还未回来,他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陆峥伸手推开房门,转身看着桌上的书卷,面上有些迟疑,他答应过云大哥好好留在府中看书卷的,可是到现在为止他只看了十几页。   罢了,他就算现在抓紧时间赶在云大哥回来之前也来不及了,况且云大哥不就是希望他开心吗,他又何苦强迫自己,倒还不如到府门外等着云大哥。云大哥下早朝后看到他的身影必然会很高兴。   “陆少爷。”站在房门边的小侍女低头行礼。   “还叫什么少爷,唤我夫人。”陆峥微蹙秀眉,他都已经嫁给云大哥了,称呼怎能还和以前一样。   “是,夫人。”侍女微微愣了一下小声道,白皙的面颊略有些绯红,宛若涂了一层脂粉一般。   陆峥大摇大摆的走到府门前,他看着站在两侧的家丁,伸手推开了大门。陆峥站在台阶上远望着人群,似在寻找着那道消瘦的身影。   云涵着一身暗红的朝服,宽大的袖袍尽显纤细的腰身,精致的眉眼隐约有些严肃,虽不同于昔日的温润,但亦十分俊秀出色。   陆峥远远看见云涵俊秀的面颊,匆匆奔上前去,拥住了云涵劲瘦的腰肢。   云涵被猛的扑住,身体不禁一阵倾斜想陆峥怀中倒去,他尽力稳住脚步,伸手推开了陆峥的身体。   “云大哥怎么了。”陆峥茫然的看着云涵,是不是他刚才拥得太紧了。   云涵摇摇头,他看着陆峥眼中的喜色,不忍说出心中的顾虑,陆峥等他许久,若是听见他的责备之言,怕是大为失望。   “我们走吧。”云涵拉住陆峥的衣袖,挡在他身后掩住了众人异样的目光。   “好。”陆峥挽住云涵的手臂,面上有一丝笑意。   “日后小峥不必出门等我了,留在房间中就好。”云涵走进府门后对身侧的人说道。他担心那些人得知他与小峥之间的关系,日后待小峥出门后对小峥指指点点的。   “云大哥不喜欢我站在房门外等你吗?”陆峥微微低下头,他还以为云大哥喜欢他这般,特意跑出了府门外。   “不是,”云涵看着陆峥暗淡的面色,心中有些不忍,然他又不知该怎样和陆峥解释,或许现在陆峥年纪轻,根本不懂得人群间的舆论。   “那又是什么,难道云大哥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生怕那些人在私下肆意疯传,让满朝文武都得知云大哥喜好男色,对你以后的仕途不利。”陆峥隐隐明白了什么,曾经爹爹也对父亲这般说过,但他不知父亲是如何消除了爹爹心中的顾虑,反倒与爹爹更加亲密了。   “以后我不在抛头露面了。”陆峥轻咬下唇,他不在意又有何用处,本就是他主动求得与云大哥住在一起,他更不可能因自己而毁了云大哥以后的仕途。   “小峥,我不在意那些功名利禄,步入朝堂后我不愧对于自己的忠心便足以,但我担心你还年轻,若背负上了喜好男色的骂名,或许以后都再难有前途。”云涵那里舍得让活泼乱动的小峥一直闷在房间中。   或许小峥并不想考取功名,但陆大人绝不可能看着小峥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安稳的相夫教子,那样根本就不是一个男子的人生。   “我还能有什么前途,以后我只想好好的陪在云大哥身边,看着我们的孩子渐渐长大。”陆峥大声说道,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如云大哥那般考取功名步入仕途。   “云大哥是不是觉得我就像一个废柴。”陆峥的声色缓缓弱了下去,但他确实是真心实意,如若云大哥期望他有所成就,他定会为了心爱的人好好努力一番。   云涵微微摇头,小峥的性情很纯真,不曾有一分贪婪之心,他到担心小峥入仕心性会被玷污,但一直留在府中对小峥又有些不公。   “父亲身为京城首富林氏一族的族长,现在不还是整日留在府中做陆夫人吗。”陆峥张口说道,纵然父亲极力讨好他,不曾违背过他的心意,但面对父亲消失的十余年,他仍心怀恨意一直不能介怀。   云涵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陆峥的父亲竟是林氏族长,然林晔身在高位又如何甘愿俯身孕育子嗣,亦或是源于心中的深爱吧。   “小峥整日留在房间中看着我整理事务也有些腻了,不如下午我陪小峥一起出去走走。”云涵抬手环住陆峥的双肩,小峥都不介意外人的视线,他又有何可在意的。况且若不是小峥深爱他,又怎会甘愿雌伏于他身下。   云涵总为身侧之人考虑,但他的深思熟虑反倒会伤了小峥的心,而他现在已经与小峥在一起了,也绝不可能在放手了,他又何必过多忧思。   “真的,不耽误云大哥的时间吗?”陆峥面上异常欣喜,他侧身靠在云涵怀中,近些时日他生怕误了云大哥,不敢提出过分的要求,心中早就闷坏了。   “那些事情不是很紧急,改日在处理也无妨。”云涵温声道,他一如既往的忙自己的事情,到忽略了身边之人,幸好他醒悟的还算及时。   “云大哥真好。”陆峥抱住云涵,抬头吻上了云涵白皙的脸颊。   云涵未躲避半分感受着陆峥唇边温柔的暖意,面上亦含满了笑意。陆峥痴痴的望着云涵的面容,似觉得云涵与往日有些不同,“云大哥变了。”   “我哪里变了。”云涵笑道,他看着陆峥紧紧拥住他的身体,抬手拦住了陆峥纤细的腰肢。   “我也不知道,但我好喜欢云大哥这般,云大哥可不可以永远这样。”陆峥亲昵的说,今日云涵第一次没有推开他,他真希望云涵能永远接受他的爱意。   “好。”云涵看着陆峥分外美艳的笑容,心间一阵情动,不觉微微低头凑近了陆峥红润的薄唇。   陆峥吻上了云涵的唇瓣,探出灵巧的小舌轻轻吮吸着。   云涵缓缓直起身体,眼中亦有些迷茫,呼吸稍稍有些沉重,他拥住陆峥的身体情不自禁的走向床边。   陆峥倒在床上,抬手微掩床帘。突然响起两声轻微的敲门声,云涵猛然回过神,他看着自己紧紧缠在陆峥腰间的手臂,眼中竟有些自责。   云涵放下手转身走到桌边,“进来。”   “快到午膳了,奴婢去命厨房备饭吗?”侍女低头站在云涵面前,之前都是陆少爷操心此事,也用不到她主动前来询问老爷,不知为何今日陆少爷竟未去书房。   “多做一些小峥喜欢的菜式。”云涵看向床上小峥微微有些阴沉的面容。   陆峥瞪了侍女一眼,若不是她进来打扰,云大哥早就继续下去了。不过是今日也很奇怪,云大哥竟一直顺着他,未曾拒绝过他一句。   陆峥自己一人躺在床上颇为无聊,他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发泄似的咬碎了。   “小峥生气了。”云涵看着陆峥背对着他,双腮一鼓一鼓的很是可爱,不禁笑了笑。   陆峥摇摇头,云大哥今日已经很顺着他了,倘若他再要求就算是得寸进尺了,但他想看云涵怎样哄他,继而点了点头。   “一会去集市的时候,小峥多买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云涵温声道,掏出手帕拭了拭陆峥嘴边的糕点碎屑。   陆峥看着云涵眉眼间的温和之意,绷起的面容缓缓松了下去,笑着应了。   “小峥接连多日都没有回府了,陆大人必然异常想念小峥,明日小峥回府看看吧。”云涵见陆峥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糕点碟子,抬手拿起一块糕点喂入陆峥口中。   “好。”陆峥点点头,但他又觉得有些不妥,“云大哥可以一起跟我回去吗?”   云涵面上有些犹豫,如今他已经将陆峥压在身下多次,不知陆峥那位容貌冰冷的生身父亲,看了他会不会异常愤怒。   “云大哥,我爹爹你已经见过了,父亲虽有些冰冷,但性情很温和,很容易相处的。”陆峥揽着云涵的手臂,若是父亲敢不给云涵好脸色看,他以后都不会再搭理父亲了。   “明日待我下早朝后,我陪小峥一起回去。”云涵看着陆峥眼中期待的神色,也不忍心再回绝了,况且他已经与小峥在一起多日,也应陪小峥回去见见他的父亲了。   陆峥笑了笑,云大哥心爱他,绝不会拒绝他的。   “今日我在房间中等着云大哥。”陆峥在云涵耳边轻声道,他们已经在一起多日,云大哥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考虑孩子的事情了。   云涵的面颊上有一抹红润,小峥的身体分外诱人,他竟有些把持不知那丝□□,但他担心太过频繁的□□会伤到小峥。   陆峥看到云涵面上的羞红,痴痴的笑了。   第 61 章   第60章   桌边高高摞着薄册,掩去了映在桌边的光斑,略有些阴暗。卫瑄侧身靠在椅背上,淡黄色衣衫松松的披在身上,腰带垂落在微张的两膝间。   卫瑄单手抚上衣衫上的一团隆起,掌心处微微动了两下,他低头望着腹上的薄衣,眉眼间异常柔和,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白皙秀美的面容愈发动人。   卫瑄轻拍腹顶,修长的指节微抬翻开面前的奏折,面上的神情十分认真。   裴言抬头望着卫瑄微微蹙起的秀眉,放下了手中的笔墨,面上有些欣慰之色隐隐夹杂着一丝担忧,他起身轻声走到卫瑄身边,伸手握住了卫瑄抚在纸面上的指尖。   “瑄儿看了一上午的折子,是不是该休息一会了。”裴言温声道,手下不经意的将奏折扔向了一旁。   近来卫瑄对朝事很是上心,甚至得空便翻阅书卷忧思朝中之事,比过去的懒散进步了许多,裴言看着卫瑄这般刻苦很是欣喜,然他顾虑卫瑄日日忍受愈加强劲的胎动太过艰辛,亦不忍心让他操劳。   卫瑄侧身靠在裴言怀中,他看着远处高高摞起的折子,轻叹了一声,他又如何不想休息,可若他在懒散下去,恐怕今日连一半都看不完。“老师,我想在看一会,今日宝宝很乖,都没有怎么闹我。”   卫瑄抓着裴言的指尖抚在腹上,上午孩子确实没有怎么胎动,但他望着老师俊秀的面容频频走神,根本就未看进去几本。   裴言感受着掌心下轻轻的击打,面上愈加柔和了几分,他放下手抬指按上卫瑄白皙的腕间,微微点了点头,“胎息强劲了许多,但瑄儿不可掉以轻心,必须要静心休养,不能再想往日一般思虑了。”   “老师,我就说宝宝已经没事了,您不用在这般担心。”卫瑄笑道,他纵然不懂医术,但也能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情况,近日宝宝已经安静许多了,未在闹得他日夜不安。   裴言的面色微沉,卫瑄殊不知前些日他腹痛接连落红,裴言用尽了毕生所学,日夜守在卫瑄床上未怎么合过眼,才保下了卫瑄腹中的孩子。如今裴言看着卫瑄有些红润的面容,亦放心了许多,然他心中仍有些不安。卫瑄动过胎气,腹中又是双胎,他不知自己能否保到卫瑄足月生产。若是早产多日,孩子的身体怕会异常孱弱。   “老师是不是孩子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卫瑄看着裴言眉间的一丝阴郁,略有些不安。   裴言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这些事由他一人操心就足以了,他不希望瑄儿在过多忧虑,“没事,但瑄儿日后必须要好好保重身体,不得在日夜忧思朝中之事了。”若在有一次,他恐怕不能护得瑄儿与腹中孩子的周全。   卫瑄点点头,他亦是想心无杂念的静心休养,但父皇日日宣他相商国家大事,他根本不得一丝空闲。   “我扶瑄儿上床休息。”裴言俯身拥住卫瑄有些粗壮的腰肢。   “老师,我能看完这几本吗?”卫瑄用商量的语气说,纵然他不能全都看完了,但他也要将一些重要的折子挑出草草看过。   “那瑄儿午膳后不能在碰折子了,必须要乖乖躺在床上休息。”裴言看着卫瑄眼中哀求的神色,暗自退了一步。   “老师,我下午就看一会,看累我自然就回到床上休息。”卫瑄轻拉着裴言的衣袖,上次是他侥幸,父皇并未追问下去,若父皇发现了其中的纰漏,他恐怕少不了一顿责罚。   “就算瑄儿不累也要顾念到腹中的宝宝,瑄儿刚动过胎气,实不能在忧思过重了,”裴言温声劝道,若他放任卫瑄留在桌边,或许卫瑄被腹痛折磨得不行了才会想去休息,“瑄儿不必担心那些奏折,老师自会处理好,瑄儿安心睡下吧。”   “可是。”卫瑄张了张口,他的顾虑老师根本不曾得知,但他不愿过多提及让老师担心。   “难道瑄儿还想喝药汁吗?”裴言威胁道,他见卫瑄喝下药汁呕得实在痛苦,更不舍得逼迫卫瑄了。   卫瑄忙摇了摇头,身体不禁向后退了一些,面上有一丝惧意,“我看完这几本立刻就上床休息。”   “瑄儿一定要说到做到,不然我一会就派人去熬安胎药。”裴言有些担心卫瑄只是敷衍之词,走上前将桌边的奏折都搬到了远处的书架旁。   “老师,您回去看书卷吧,不用这般盯着我。”卫瑄拿起桌上的奏折,无论如何也无法专心,他侧身对上了裴言明亮的双眸。   “我的事情不急,瑄儿慢慢看就好。”裴言微微俯身轻柔着卫瑄的腰身。   “您一直盯着我看,我紧张的根本就看不进去。”卫瑄将手伸向背后拉住裴言的掌心,他第一次发现被人盯着的感觉这般不好。   “瑄儿以前不也总是盯着老师看吗?”裴言看着卫瑄躲避的双目,微微笑了笑,他早就察觉到瑄儿的视线了,只是那时他并未明白瑄儿的心意,或许是他碍于瑄儿高贵的身份,不肯接受罢了。   “我以后不盯着老师看了,真的。”卫瑄坚定的说,纵然老师的神情异常温和,但一直看着自己的面容,却有些稍稍不适。   “好了,瑄儿专心看吧,我不打扰瑄儿了。”裴言扶着卫瑄靠在椅背上,转身走到桌边,俯身坐下抽出了地上的一本奏折。   卫瑄心下松了一口气,他摊开面前的薄册,草草阅了几眼,面色瞬间沉了下去,秀气的眉宇紧紧皱起,他侧身看向一旁摞起的书册,抽出一本,看着上面飘逸的小字,指尖不禁用力握住,隐约有些微微发白。   腹中的孩子不凑巧的猛动拳脚,卫瑄抬手抚上微微颤动的腹部,贝齿轻咬下唇留下了一片深深的印记。   裴言听见卫瑄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忙抬头起身走到卫瑄身边,伸手扶住了他的双肩,“瑄儿,怎么了,是宝宝又闹你了。”   “老师不是曾答应过我再考虑其他人选吗,为何张显会提升为知府。”卫瑄尽力隐忍腹痛,冷声道,他绝不可能再如上一世般被张显表露出的忠心所欺骗,看着他陷害忠良。若张显步步高升,待他登基之日再想除去就绝非易事了。   “张显任职知府后便于陈氏一族勾结在一起,难道老师还看不清张显的用心吗。”卫瑄心中有一丝怒意,张显到是颇有心机,先与老师走得很近,后又结交了陈景诚足以在朝中站稳了根基。   “瑄儿,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般。”裴言想开口与卫瑄解释,然卫瑄在盛怒之下根本听不进他的言辞。   “老师还在为张显说话,好,我们不说张显的事情了。”卫瑄用力握紧拳头,他终有一天会让老师看到张显隐在深处的狐狸尾巴。   “近些时日陈景诚日日昏昏沉沉,接连告假,根本无心打理户部的事情,连递上的折子也是草草敷衍几句,为何我上奏弹劾陈景诚,老师却将奏折拦下了,难道老师也与陈氏勾结在一起了吗,亦或是陈大人送的礼让老师心动了。”卫瑄的面上溢满了怒容,神情愈加激动,腹中的孩子重重踢了他几脚,他不禁俯下身体拥住腹部。   “瑄儿,痛得厉害吗?”裴言看着卫瑄苍白的面色,眼中溢满了担忧,他蹲下身体,伸手抚上了隆起的腹部,感受着掌下剧烈的踢打,裴言心中稍稍一紧,母体异常愤怒,腹中的胎儿恐怕也十分不安。   “老师说话啊。”卫瑄用力拉着裴言的衣袖重声道。   “瑄儿,现在还不是对付陈氏的时候。”裴言看着卫瑄眼中冰冷的神色,心间有些苦涩,他尽力安抚着卫瑄腹中躁动不已的孩子。   “现在不是时候,那何时才是,难道等到陈氏成了气候有异心时再作打算吗?”卫瑄痛得不禁侧身靠在了裴言肩边,指尖用力搅住单薄的衣衫。精致的面容稍稍有些扭曲。   “瑄儿,老师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此事我们日后在提好吗,我先扶瑄儿到床上休息。”裴言拥住卫瑄的腰身缓缓走向床边。   裴言扶着卫瑄靠在他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喂入卫瑄口中,他稍用内力轻揉着卫瑄的胸口。   “张显的事情是老师错了,瑄儿不要动怒,对孩子不好。”裴言柔声道,他拿出袖中的帕子轻轻拭擦着卫瑄额头上的密汗。   皇上任命官员绝不会全听从他的片面之言,他的言辞不过是参考罢了,如今裴言看着卫瑄被腹痛折磨得异常痛苦,根本无暇解释,他只希望能消下卫瑄心中的怒意。   “瑄儿若还是不肯原谅老师,待日后责罚老师便是,千万不要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宝宝虽在瑄儿的腹中,亦能感受到瑄儿的情绪。”裴言待卫瑄腹中的孩子稍稍安静一些,抬手轻抚着卫瑄的后背。   “对不起,”卫瑄看着裴言面上浓浓的担忧之色,心间有些愧疚,刚才是他太过冲动了,老师甚为疼爱他,为了他甚至不顾惜自己的性命,而他又怎能那般呵斥老师呢。   “瑄儿先不要想太多,安心的休息一会,待瑄儿醒来后,老师一定给瑄儿一个满意的解释。”裴言见卫瑄消下的怒意,心中缓缓松了一些,掌心轻轻搭在卫瑄的腹部。瑄儿有了孩子后,性情也好了不少,若换做昔日,恐怕他连劝两日瑄儿心中的怒意才能消下。   “我知道老师是为了我着想。”卫瑄缓缓道,声音有些虚弱,他抬手覆上了老师的手掌。   “老师明白,瑄儿无需多说。”裴言温声道,他扶着卫瑄缓缓躺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搭在了卫瑄身上。   “老师,孩子没事吧。”卫瑄看着隆起的腹部,心间稍稍有些不安,虽不似刚才痛得那般剧烈了,但仍有些隐隐作痛。   “有老师在,孩子不会有事的,”裴言心知瑄儿腹中仍有些痛楚,但丹药能起安胎的良效,亦不能完全缓解瑄儿的疼痛。“瑄儿睡一会就没事了。”   卫瑄点点头,指尖勾紧裴言的衣袖,缓缓闭上了双目。   裴言看着卫瑄苍白的脸颊,缓缓俯身吻上了他精致的眉心。“瑄儿安心睡吧,老师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无论将来卫瑄怎样待他。   第 62 章   第61章   天略有些阴沉,薄云遮掩了太阳夺目的光芒,微风略带一丝淡淡的寒意。偌大的牌匾下站着一道淡白色的身影,身形高挑但消瘦异常。   景诚望着紧闭的房门,双眸溢满伤痛,面颊苍白毫无血色,一阵寒风拂过,两鬓间的碎发扑在面颊上,略有一丝柔弱之美。   他微抬衣袖,轻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手掌白皙秀气腕骨异常突兀。许久房门缓缓打开了,景诚忙走上前去,暗淡无色的双眸隐隐燃起一丝希望。   “陈大人,您回去吧。”家丁守在门口略有些无奈的说。   “我只想进去看看书墨的坟墓,不会耽误很久时间的,求你放我进去。”景诚哀求道,他答应过书墨时常陪陪他的,然这已经过了多日他仍未踏入林府。书墨生前被他忽视了太过次,他不想在书墨离开后仍不遵守他曾许下的约定。   “管家命令我不得放您入内,求您也体谅体谅我。”家丁微微叹了口气,陈大人都接连来了多次,他实在没有耐心耗下去了,然倘若他擅自放陈大人进入,这等好的差事就算是丢了。   “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你放我进去为止。”景诚坚定的说,神情未有一丝动摇。曾书墨在书房中苦等他多时,然他看着书墨绝美的面容却异常不耐烦,如今他甘愿一直守在这里,但他却不能在等到书墨的身影了。   “陈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家丁摇摇头,抬手准备合上大门,他看着身后走来的管家,侧身站到一旁。   “老爷已逝,陈大人还想怎样,若陈大人有事相求请自行离开,这里是林府,不是为您办事的手下。”管家冷冷的看着景诚,面上隐隐有一丝怒意。   “我只想来看看书墨。”寒风中景诚的身影异常单薄,挺直的身躯有些微微弯曲。他特意为书墨带了街边的糕点,书墨应该很喜欢吃。   “我远远的看一眼就好。”景诚微微低下头,握紧了衣袖边,多日来他未曾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坐在窗边回忆着他们之间的过去。他甚至以为自己睁开双眼便能看见书墨温和的面容,但这一切只是奢望,房间依旧那般的冰冷空旷,只余他孤独的一人。   “陈大人觉得老爷会愿意见到您吗?”管家冷声道,他看见景诚面上的痛苦之色,哼了一声。“陈大人请回,让老爷静静的安眠吧。”   景诚的身体猛地一颤,向后退了几步,书墨那般深爱他,甚至不惜为他牺牲性命,然他却亲手害死了书墨,书墨又怎会想见到他。可是他并非想让书墨受到伤害,看着书墨倒在地上的那一幕,他宁愿自己替书墨去死。   “求您让我进去看一眼。”景诚缓缓俯身跪在地上,双手拥住了管家的裤脚,在这一刻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即使是他万般看重的尊严又能怎样,可纵然他牺牲全部也无法挽回爱人的性命。   景诚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书墨,就如同他们过去那般。   “陈大人,你。”管家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他万分没有想到陈景诚竟然给他跪下了。   “你快起来。”管家看着周围没有任何路人经过,缓缓松了一口气,忙伸手扶起了景诚。   “若你答应我,我就起来。”景诚摇摇头,丝毫不在意一旁家丁异样的眼神,纵然被别人看到又如何,只要能见书墨他亦不会在意。   “好,我答应陈大人,但此日后您不得在踏入林府一步了。”管家放下衣袖。   景诚看着管家苍老的面容,眼中有一丝绝望,直起的身体缓缓跌了下去,若不能踏入林府,他又如何见到心爱的人。可景诚忘记了,他曾经是怎样的厌恶林府,宁愿让书墨在客栈等待他,也不愿踏入一步。   “这里是林府,不是陈大人的府邸,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管家重声道,若不是刚才他强令要求,恐怕陈大人是想留在林府吧。   “陈大人还想进去吗?”管家看着景诚愣愣的站在那里,许久没有一丝声响,开口提醒道。   景诚点点头,忙跟随在管家身后,一次也罢,他多日没有见到书墨,真的太想念书墨的身影了,可就算他走入了林府,也只能看到冷冰冰的坟墓。   管家走入长廊的深处,转了几个弯,停在了一片幽静的地方。葱绿的竹林间静立着一座坟墓。   景诚匆匆走上前,双膝跪在了泥土上,灰尘染满了淡色的衣衫,他微抬双臂拥住了冰冷的石碑,“书墨,我来看你了,”他曾说过此后日日陪在书墨身边,但他又再一次食言了。   景诚将苍白的脸颊贴在了粗糙的石块上,略有些微微的刺痛,双眼隐约有些迷茫,“书墨,我答应过要陪着你的,以后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景诚喃喃道。   “这是你最爱吃的糕点,我来的时候特意买的。”景诚将手中的纸包放在地上,自他步入朝中后,他再也未吃过街边的糕点了,或许从那时起他对书墨的感情便一点点便淡了。   “您能让我与书墨独自相处一会吗?”景诚转身看着一旁冷冷望着他的管家。   “陈大人想做什么。”管家有些不放心的看向景诚。若不是念在景诚苦求了多日,他根本不会放景诚进入林府。   “我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想与书墨说些心中话罢了。”景诚摆了摆衣袖,他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能怎样。   “好,但陈大人不要说得太久。”管家转身离开了。   “书墨,让你久等了,我现在就来陪着你。”景诚面上有一丝浅浅的笑容,异常哀伤。修长的指节探入泥土之中,尽力的刨着。   染满淤泥的指节渗出了一丝丝血迹,但他好似感觉不到任何伤痛一般,反而加大了几丝力道。指尖重重的戳到坚硬的棺椁上,景诚的双眸燃起一丝光亮,他挥起衣袖扫了扫上面的尘土,俯下身重声喘息着,额头大滴的汗水缓缓落在泥土之中,苍白的面颊隐约有一丝病态的潮红。   景诚皱紧眉头用力打开了棺材,他缓缓直起身体俯身坐在棺椁之中,伸手紧紧拥住了书墨的双肩,然怀中的身体却不在温暖了,一丝泪水顺着面庞滑落而下。   腐臭味熏得景诚连连作呕,他尽力忍住胸肺间的不适,扣紧了指尖,“书墨,对不起,我来迟了。”他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他本想与书墨一起合葬,奈何林府的侍卫突然抢走了尸体,他等了多日才得以进入林府。   “今日我再不会离开了,地下阴冷,有我陪伴在你身边还好一些。”景诚靠在书墨胸前,面上似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书墨,我爱你。”景诚抬头吻上了书墨苍白的双唇,探出的小舌吮吸着书墨的贝齿,他缓缓直起身体看着书墨精致的面容。   景诚的视线停留在书墨光洁的胸膛上,微微顿了顿,他抬头抚着掌下略有些粗糙的肌肤,蹙了蹙秀眉,他记得书墨胸前是有一颗黑痣的,如今却不在了。他与书墨坦诚相待多年,又怎会记错。   景诚伸手拥了拥书墨的腰身,猛然放下手,书墨的腰肢如何纤细有力,而这具尸体纵然身材高挑却不及书墨的一分。   “来人。”景诚走出泥土之中大声唤道,神情异常激动。   “怎么了。”管家缓缓走出,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不禁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景诚竟然将老爷的坟刨了。   “你,你。”管家抬手指着景诚的面容愤怒异常,“难道你杀了老爷还不够吗,还想让老爷死了也不得安生。”   “这具尸体不是书墨。”景诚眼中有一丝光彩,但缓缓黯淡了下去,书墨已经死了,他那日就感受到怀中完全冰冷的身体,书墨绝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你们将书墨藏到那里去了。”景诚冲向面前的管家,还未触到管家的衣袖,便被身旁的侍卫拦住了。   “来人给我将他轰出去。”管家怒道,是他派人从陈府抱来的尸体,不是老爷还能有谁。   景诚的拼命挣扎着,他看着管家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让我最后见情儿一面。”他生下情儿后,未曾怎样疼爱过情儿,他只想最后在抱抱自己的孩子。景诚已经不奢望能亲自抚养孩子了,他杀了情儿的亲生父亲,将来又如何面对情儿。   “小少爷前几日丢失了。”管家的神色有些暗淡,是他没有保护好小少爷,老爷过世后,林家便乱成了一团,众多人想借此机会夺得族长之位,又怎会放过老爷的亲子,小少爷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在骗我。”景诚用力握紧了拳头,偌大的林府怎会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好,一定是管家不愿让他见到情儿的缘故。   “我没有骗你,小少爷确实不在了,我派人寻了多日也没有找到小少爷的身影。”管家看着景诚溢满伤痛的双眼缓缓道。   “不。”景诚重重放下了手,情儿是他唯一留给书墨的血脉,如今情儿丢失了,他又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书墨。   侍卫将景诚扶到房门外,转身便离开了,景诚的身体缓缓下滑跌坐在了地上,泪水止不住的淌了下来,书墨不在了,他连他们唯一的孩子都没有守住,他活着还有何意义,但他死了,又如何面见书墨。   第 62 章   宣纸上的墨迹尚未枯涸,一行小字异常飘逸。裴言放下手中的毛笔,腕骨消瘦突兀,指节苍劲有力,十分白皙修长。   裴言抬头望着床上的人,精致的眉眼隐隐有一丝淡淡的柔意,他起身轻声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抬手将卫瑄□□在被外的指尖握在了掌心中。   卫瑄丝毫未察觉身旁人,微微动了动纤长的手指继续熟睡。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略有一撮滑落在了白皙精致的锁骨间,面颊隐隐有些苍白,秀美的面容十分柔和,额边滑落的碎发掩住了细长的黛眉,远远看去竟有几分娇弱动人。   裴言看着卫瑄消瘦的面颊,眼中有一丝痛惜之色,他见卫瑄微蹙秀眉,抬手探入被中抚上了卫瑄隆起的肚腹,掌下十分温热,孩子轻微的动了两下。裴言不觉勾起嘴角,流露出一丝温温的笑意。   “宝宝真乖。”裴言的指尖轻抚着掌下的肌肤,多日来宝宝时常乱动,闹得瑄儿时常无法安眠,昨日瑄儿难得好好睡了一觉。   一缕阳光透过窗缝映在了裴言白皙的面颊上,金灿灿的分外温暖,裴言侧身看向窗外,他本以为时辰尚早,没想到已经这般迟了。   裴言看着卫瑄熟睡的面容,有些不忍心开口。   “瑄儿,时辰已经不早了,该起来了。”裴言俯下身凑近卫瑄的耳边轻声道。   “别闹。”卫瑄似觉得老师的发丝扑在面上有些痒,抬手拍了上去。力道虽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中却有些响亮。   卫瑄猛的睁开了双眼,他看着自己拍在老师面颊上的指尖,吓得立刻坐起了身体。   “老师,对不起,我刚才。”卫瑄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掌心,他刚刚竟然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举动,扇了老师一巴掌。   “没事。”裴言笑了笑并未在意,扶着卫瑄靠在了他怀中。   “疼吗?”卫瑄抬手轻轻揉着裴言的脸颊,幸好没有红痕,否则他定要自责一天。   “瑄儿只是睡熟了,在无意识时轻轻拍了一下,又怎会疼呢。”裴言温声道,他不知刚才瑄儿将他当做什么了。   卫瑄靠在老师怀中觉得愈发的温暖舒适,他不禁拥住老师的腰身,微微闭上了双眸。   “瑄儿起床吧,若是瑄儿困得实在厉害,一会在马车上靠在老师怀中睡也好。”裴言轻轻晃了晃卫瑄的衣袖,若他再不出声,瑄儿必然是要睡熟了。   卫瑄点点头,他想起今日和老师出宫之后,便不用畏惧周围宫人的视线整日遮遮掩掩的,自可大方的与老师腻在一起,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秀美的面容愈加明艳动人。   裴言低头看向怀中之人明媚的容颜,不禁有些情动,他抬手拿起一旁浅色的衣衫披在了卫瑄身上,低头系着衣领。   “老师,我自己来吧。”卫瑄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都已经多大了,日日还要老师服侍穿衣。   “没事,老师喜欢服侍瑄儿。”裴言似看出了卫瑄的心思,如今卫瑄的月份大了,身形臃肿,行动起来必然很是吃力,他看着卫瑄饱受孕育之苦,又怎舍得卫瑄在辛劳一分呢,他恨不得处处为卫瑄服侍周到。   卫瑄看着裴言红润的双唇,不禁凑近吻了上去,裴言感受到唇边的柔意,手臂轻抬拦住了卫瑄粗壮的腰身。   卫瑄缓缓低下头,嗤嗤的笑着,面上异常开心,老师终于肯回应他了,如今他也算苦尽甘来了。   “瑄儿何事这般开心。”裴言俯身为卫瑄穿好靴袜。   “日后老师不用在处理那些烦心的政务,就只专心陪着我和宝宝了。”卫瑄越想越开心,他终可以如愿以偿了。但他并不能长久的和老师相处下去,待他生下宝宝后,他必须要回到皇宫,承担起肩上的重任,而那时老师也要与宝宝分开了。卫瑄面上的神色有些暗淡,他看见老师望向自己的视线,努力勾起了一丝笑容。   裴言拿起一旁的梳子,轻轻梳过卫瑄柔顺的秀发,指尖稍稍拢了拢,用暗色的发带高高束起,发丝垂落在肩后。   裴言将干净的帕子浸入到水盆中,拧干后轻轻拭擦着卫瑄的面颊,白皙的手掌上沾了一些水珠,晶莹剔透。   “瑄儿今日不用束腹了,马车在房间外等待,我们上了马车便就离开皇城,路上亦不会遇见太多宫人。”裴言扶着卫瑄起身,他抬掌覆上卫瑄隆起的腹部,轻轻抚了抚。   卫瑄犹豫了一下,缓缓点点头。   裴言俯身为卫瑄系上玉带,有衣带上翡翠玉环的掩饰,亦不甚张显肚腹的突兀,但细细看去腹部却圆润了许多。   “瑄儿一定饿了,快用饭吧。”裴言拉着卫瑄走到桌边。   碟子间摆放着白白嫩嫩的包子散发着淡淡的热气,陶瓷碗中的米粒晶莹隐约铺撒着一些桂花干,略有一丝香甜之气。   裴言拿起一个小包子,轻轻掰开一小半喂向卫瑄嘴边,卫瑄张口含住了,他咬碎口中的包子,突然觉得异常的可口。   “老师也吃啊。”卫瑄看着裴言光顾着喂他,自己却没怎么用,抬手拿起一个包子递向裴言。   裴言接过草草吃下了,他端起一旁的粥碗,用汤匙轻轻晃了晃,舀起一勺,在嘴边吹了两下喂向卫瑄。   卫瑄咽下口中的粥,抬手接过裴言手中的汤匙,“我自己吃就好。”   “怎么今日瑄儿不喜欢让老师喂了。”裴言温声道,他记得瑄儿之前很喜欢让他喂饭,甚至早膳时日日缠在他身边。   “我都要做爹爹了,不能再让老师给我喂饭了。”卫瑄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若是让腹中的宝宝看见,必然会笑话他。   “瑄儿都已经长大了。”裴言看着卫瑄年轻秀美的面容缓缓道,曾经瑄儿还只是坐在他膝上的小孩子呢,如今瑄儿都要为他孕育宝宝了。   裴言看着年幼的瑄儿日益长高,心中不觉动了一丝心思,然他却未曾想过对瑄儿吐露一分。若不是因为瑄儿腹中的孩子,他真正的看到了瑄儿待他的心意,或许他真的会如当初承诺的那般,待瑄儿年长根基稳固时便离开。然他却不知他强忍离别之痛时,瑄儿心中是怎样的痛苦绝望。   裴言望着卫瑄隐在玉带下的肚腹,面上愈加柔和,得知瑄儿有了腹中的血脉时,他真的很高兴,即使他心知孩子不会得知自己的存在,而他亦是要留在宫中一生,牺牲了大半生的自由,但他亦无怨无悔,只要看着心爱的瑄儿和孩子就足以了。   “瑄儿快用吧,若是冷了对胃不好。” 裴言看着卫瑄有些发愣的神情,抬手轻拍了拍他的指尖。   卫瑄点点头,低下头吃了几口,“老师,我吃好了。”卫瑄放下手中的勺子。   “瑄儿,怎吃的这般少,是不合胃口吗。”裴言看见碗中的粥剩下了大半碗。   “老师忘了我刚才都吃了好几个包子了。”卫瑄扶着腰身靠在椅背上,他吃得可不少,否则孩子也不会长得这般快。   “我带了一些瑄儿喜欢的糕点,若瑄儿路上饿了,再用也好。”裴言匆匆用下手中的半个包子,他吩咐一旁的宫女将桌上的早膳撤去,起身扶着卫瑄走到房门边。   宫女打开房门,卫瑄放下挽住老师手臂的指尖,缓缓踏出房门,走向远处的马车。裴言虽是跟随在卫瑄身侧,手掌却不经意的松松揽住卫瑄的腰身。   “殿下。”卫瑄听见身后娇弱的声音,转身看见婧婉清秀的面容,他微蹙秀眉,“小婉怎么来了。”   “我想来送送殿下。”婧婉一路赶来,略有些微喘,白皙的面上隐约有些红晕,殿下微服私访出行多日,若她今日未赶来恐怕几月后才能见到殿下。   “我知晓小婉的心意,小婉身体虚弱不宜久站快回去吧,我此去江南多则三月,必然会在小婉生产前赶来,陪在小婉身边。”卫瑄顾虑一旁的宫人会看出他的身形,不禁开口说出了几句温柔体贴之话,他趁着婧婉沉浸的间隙,忙转身踏入了马车之中。   婧婉缓缓回过神情望向马车旁,却看见卫瑄的身影已经不在了,面上的神情有些懊恼,纤长的指甲绞紧了洁白的帕子。   “外面风大,娘娘请回吧。”裴言温声道,微微低头行礼。   “小婉不能陪伴在殿下左右,一路上有劳太傅照料殿下。”婧婉缓缓道,声音娓娓动听,一旁的宫女扶着婧婉转身离开了。   裴言待太子妃离开后,掀开帘子抬脚走入了马车,他俯身坐在卫瑄身边。   卫瑄看着老师的身影立刻凑近了,缓缓倒下身拥住老师的腰身。   “瑄儿,坐在老师的膝上。”裴言担心卫瑄靠得不舒服,抱着卫瑄坐在了他的膝上。   “我太沉了。”卫瑄虽是摇摇头,但仍安稳的靠在裴言胸前。   “瑄儿不沉。”裴言轻声道,掌心松松搭在卫瑄腹上,“瑄儿困了就睡一会吧,待马车到了,老师自会唤醒瑄儿。”裴言看着卫瑄苍白的面颊隐隐有些担忧,虽清心阁距京城不甚遥远,但瑄儿有了身孕,路途多有颠簸,他不知瑄儿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   卫瑄点点头,微闭上了双眸。   第 63 章   房间中一个蓝衫男子抱着怀中的婴孩缓缓踱步,宝宝白白嫩嫩,皮肤异常水嫩柔滑,漆黑的小眼睛宛若星辰一般美丽,眉眼间隐约有些精致。   林晔轻晃着手臂,嘴角轻扬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面上的寒意退去几分,绝美的面容分外柔和。   “宝宝笑一个。”林晔伸出修长的葱指,轻轻抚着宝宝白皙的脸颊。   宝宝抬起双臂捉住了林晔的指尖,咯咯的笑着,隐约露出尖尖的牙齿。林晔看着宝宝面上的笑容,分外惊喜,好似得知了天大的喜事一般,他猛的转过身,抬手扯了扯陆靖的衣袖。   陆靖手下一歪,墨迹重重的印在了纸面上,浸湿了几张宣纸。   “宝宝笑了。”林晔大声说道,眼中溢满了喜色,他从未亲自待过宝宝,当年他迫于陆靖的苦苦哀求生下了小峥,因心中厌恶更是不愿见到孩子一眼,后来待他看到了心中的情意,在回来找寻陆靖时,小峥都已经十余岁了,他自然不知宝宝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林晔看着陆靖眼中一片茫然之色,低头看见宝宝靠在他怀中吮吸手指,小模样异常可爱,“宝宝再给叔叔笑一个好不好。”   “叔叔?”陆靖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林晔,若论辈分来说林晔都算是孩子的叔爷爷了。   “难不成还要唤爷爷,我还没有这般老吧。”林晔蹙了蹙秀眉,他虽年逾不惑了,但因保养得当,外表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而已。   “好,少主很年轻,只是我老了而已。”陆靖看着林晔如往日一般精致姣好的面容,而他两鬓斑白已经苍老太多了,甚至都不配站在林晔身边。陆靖暗自沉沉叹了口气。   “我们都不老,我比你年长几岁,要老那我们就一起老。”林晔看着陆靖有些哀伤的双眼温声道,若当年不是他待陆靖太过绝情,陆靖也不会被病痛缠身早早便白了头发。而阿靖是他孩子的亲生父亲,他又怎能那般待阿靖呢。林晔心底隐隐有一丝自责夹杂着淡淡的痛苦。   陆靖抬头望着林晔怀中的孩子,不禁微微笑了笑,“宝宝真可爱。”   “当然了。”林晔抬指戳了戳宝宝的面颊,手感异常的好。   “少主小心弄哭了宝宝。”陆靖忙拉住了林晔的指尖,林晔生性冰冷,根本无法耐下心性,如今抱了宝宝半日,未将宝宝弄哭已经很好了。   “情儿很乖,没有那般容易哭闹的。”林晔握了握孩子的小手指,他抱着情儿稍稍逗一逗,情儿就能笑得很开心。   “情儿是比小峥小时候好多了,那时小峥总是哭闹,我用尽了办法却只能让小峥稍稍安静一会。”陆靖起身站在林晔身边,轻轻抚着孩子的手臂。   “阿靖,对不起。”林晔微微低下头,他根本无法想象当时阿靖带着满身的伤痕,又要抚养年幼的孩子是怎样过下来的。亦或是万分的艰辛,而他竟体谅不到阿靖的苦楚,却还曾想将阿靖置于死地。   “我不该。”林晔缓缓闭上了口,现在说不该又有何用,阿靖腿上的伤再也无法痊愈了。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苍老的爱人,恨不得替阿靖承受这一切苦痛。他不知为何上苍待阿靖如此不公,让他遇到了一个绝情的人,仍让他带着满身的病痛度过余生。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想了。”陆靖看着林晔眼眶中隐隐的泪水,轻轻拍了拍他的指尖。这么多年来他早就想开了,他深爱少主,虽少主伤他甚深,然多年来他看着年幼的孩子,心中的情意并未淡去几分。陆靖本以为自己会带着小峥走完余生,未料到竟突然看到少主的身影,如今少主甘愿陪在他身边,他亦知足了,而执意于过去的恩怨又有何用,他余下的时间并不多了,他只想与主上好好的生活,尽量开心一些,弥补曾经的伤痛。   “我是个无情的人,伤了阿靖的心。”林晔用力握紧了陆靖的衣袖,他悔悟的太迟了,若他能早些看到心底的情意,将阿靖带回府中好好休养,阿靖的身体必然会如年轻一般强健,亦不会过于苍老。   “少主,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陆靖伸手拥住林晔的腰身,他抬手示意一旁的侍女将林晔怀中的孩子抱下去。   “阿靖可还怨我吗?”林晔的双眼溢满伤痛,他紧紧握住陆靖的手腕好似生怕陆靖会离开一般。   “我未曾怨过少主。”陆峥温声道,腕间似有一丝丝痛意,他缓缓侧身靠在了林晔怀中。少主虽伤过他,但毕竟为他孕育了小峥,亦真心爱他,他又怎会怨恨少主。   “不,你应该恨我的,我派人打断了你的腿,让你扔了出去。”林晔皱紧了眉头,面上痛苦异常,那天下着大雨,天异常寒冷,他不知阿靖是怎样一瘸一拐的走回去的,然最后却仍落下了病根。   “少主答应过我,不再提及过去的事情。”陆靖抬手轻抚着林晔的后背,少主每次提及过去的事情都异常痛苦,甚至情难自已的想要自残,然都已经过了十余年,他身上的旧伤早就痊愈了。陆靖不愿看着林晔这般痛苦,可他又无法劝动少主放下。   “好,我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林晔猛然开口说道,面上隐约有些慌乱,“我错了,阿靖,不要离开我。”林晔俯下身拥住陆靖的双腿,手臂微微有些颤抖。   当年他甚至以为阿靖已经离世了,随着时间的渐久,他心中愈加痛苦。然他未想到在他绝望之际,竟突然发现了阿靖的踪影,在看见阿靖的那一刻,他发誓此生也不会离开阿靖了,就算阿靖憎恨他,恨不得杀了他,他亦无怨无悔的陪在阿靖身边,接受阿靖待他的责罚。   然阿靖一如当年一般平和,未曾怨恨过他什么,如今更增添了他心中的愧意。   “少主,起来了,别蹲在地上。”陆靖扶起林晔走向床边,他看着林晔茫然的双眸,微微叹了口气。   “一晃小峥竟离开了多日。”陆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禁开口说道,曾经有小峥在的时候还好一些,而小峥离开了,少主总会忆起过去的事情,仿佛如心魔一般永远也无法除去。   “阿靖想念小峥了。”林晔缓缓抬头看着陆靖的面容,双眸异常明亮清澈,他时常想起过去破碎的片段,情不自禁的开口提及,而陆靖听见岂不会更加痛苦,甚至勾起了身体的旧疾。   林晔抬起陆靖的伤腿靠在他的膝上轻轻揉捏着,眼中的神情异常认真,他希望能治愈阿靖的腿伤,然已经过去十余年,早就无法痊愈了,可他仍不想放弃。   林晔看着陆靖微微摇头,不禁笑了笑,“我好歹是小峥的父亲,终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他心知陆靖担心他硬将小峥带回家中,但小峥已经与云涵在一起了,他自然不会那般做。   林晔为爱人已经很失败了,但绝不可能在做个失败的父亲,狠狠伤了儿子的心,他只希望小峥能与云涵在一起共度一生。   “阿靖很喜欢宝宝,我们再生一个如何。”林晔面上有一丝笑意,若有了新生的宝宝陪着阿靖,阿靖或许会更加开心一些。而他也渴望能感受到爱人的血脉在腹中微微蠕动的感觉。阔别多年,他竟这般奢望拥有一个孩子。   “我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少主也年逾不惑了。”陆靖微微低下头,面颊上有一丝淡淡的红晕。他很疼爱小峥,又如何不希望能在拥有一个自己的血脉,然他担心少主的身体未必能在受得住孕育之苦。   “没事,我自幼习武身体亦比寻常中年人要强健一些。”林晔看着陆靖眼中的一丝欣喜之意,单手抚上了平坦的小腹,他们之间有过多次,说不定他腹中已经有了阿靖的血脉。   林晔脑中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猛然沉了下去夹杂着浓浓的伤痛,当年他生下小峥后倍感耻辱,便命令大夫为他配了绝育的药,他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对不起,对不起。”林晔尽力的摇摇头,他自知他不能在生育了,为何刚才还要提及此事,难道想再让阿靖伤心一次吗,可他真的想给阿靖一个孩子。   “一定会有办法的。”林晔忙起身奔向了房门外,他可以找大夫为他配出解药,就算牺牲了他一身的功夫,他亦心甘情愿。然当年他服下汤药的时候,大夫已经告诫过他了,此药不可逆转,可他仍毫不犹豫的喝下了。   “少主,您去哪。”陆靖起身拉住了林晔的衣袖,他看着林晔眼中的神情,似又有些癫狂了。   “去看大夫,我年纪大了,可能没有那般容易有了。”林晔不敢说出实情,他生怕看到陆靖有些失望的神情。   “没事,就算没有孩子也无妨,小峥已经留在云涵身边了,我们很快便能有孙儿带了。”陆峥温声安慰道,但小峥年纪还轻,他有些不希望小峥早早便孕育孩子。   林晔点点头,虽然陆靖不是很在意孩子的事情,但他仍会努力一番,他渴望见到阿靖为人父时的喜悦,当年他厌恶腹中的孩子,未曾让阿靖碰过他,但他犹记得阿靖偷偷望着他隆起的腹部,眼中分外的欣喜。   若有了宝宝,他一定会拉着阿靖的手覆在他的腹部,感受轻微的胎动,可他还能在孕子吗。   林晔扶着陆靖缓缓走到床边。   第 65 章   第64章   阳光明媚,透过枝叶的间隙在地面上洒落了片片光斑,异常明亮耀眼。一辆质朴的马车行驶在平坦的官路上,虽颇为缓慢但仍有些微微的颠簸。   卫瑄侧身靠在裴言怀中,双目微闭,纤长的黛眉稍稍蹙起,脸颊略有些苍白,他抬手搭上了隆起的腹部,修长的指节轻轻划过,试图安抚着腹中乱动的宝宝。   裴言低头看向卫瑄白皙秀美的面容,眉眼间略有一丝丝担忧,“宝宝又闹瑄儿了?”裴言抬起揽在卫瑄身前的手臂,掌心轻抚卫瑄落在腹上的指节。   “没有,宝宝一直都很乖。”卫瑄微微笑了笑,指尖轻拍腹顶,一路上宝宝可没少乱动,然他舍不得老师太过担忧,便一直靠在老师怀中隐忍着腹痛。   卫瑄微低下头看着腹上的衣衫,心中暗道,宝宝,爹爹可没少在父亲面前夸你们,你们一直要懂事一些。   卫瑄刚放下手,十指扣上老师修长有力的指节,宝宝便重重踢了一脚,他不禁抱住腹部,微微蜷曲身体,洁白的贝齿用力咬住了下唇。   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略有些痛苦的神情,忙拥住卫瑄的腰身,掌心轻揉着腹部,他感觉怀中愈加紧绷的身体,轻轻抚了抚卫瑄的后背,“瑄儿,放松一些。”   卫瑄缓缓松下身体,舒适的靠在老师怀中,似乎觉得腹中宝宝的动作也稍稍缓了一些。   “瑄儿不要伤了自己,若是在痛得厉害就用力握住老师的手。”裴言看着卫瑄唇边深深的印记,眼中有一丝痛惜,他微抬指尖轻轻抚了上去。   “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卫瑄觉得略有些微痒,抬手捉住了老师的指尖,他恨不得将自己的整颗心都给心爱之人,又怎舍得伤害老师呢。   “瑄儿腹痛为何尽力瞒着而不告诉老师?”裴言看着卫瑄微白的面颊略有些自责之意。   路途颇为遥远,卫瑄的月份又大了必然忍受不住一路上的颠簸,而他尽量让卫瑄舒适的靠在他怀中,却未能缓解一丝腹痛的折磨。   “宝宝刚才感受到父亲的爱抚,一时激动动作自然大了一些,之前宝宝一直都很乖的。”卫瑄解释道,他略有些心虚的低头避开了老师的注目。   “瑄儿在忍忍很快就到了。”裴言温声道,他抬手掀开一旁的帘子向外望了望。路边的景色十分优美,一阵微风拂过,嫩绿的枝叶随风飘扬,清澈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一缕调皮的阳光落在了卫瑄秀美的面颊上,愈发有一丝明媚动人。   “这么快就到了?”卫瑄微微愣了一下,他们不过才走了三天而已,“难道我们不是去江南。”卫瑄面上有些失望,他听闻江南景色怡人,本想与老师一起好好享受一番,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去江南要十余日,路途甚为颠簸,瑄儿的身体又如何受得住。”裴言微微摇头,去江南考察民情不过是一时推脱之词罢了,他未想到瑄儿真相信了。   “老师待瑄儿去清心阁,那里环境清幽未必不如江南。”裴言看着卫瑄眼中的失落不禁笑了笑。   幸好清心阁距京城不甚遥远,否则他也不忍心看着卫瑄极力隐忍着颠簸之苦。   “清心阁。”卫瑄的面色猛然沉了下去。他如何不知清心阁的鼎鼎大名,若老师早些告诉他此事,他绝不会这般满心欢喜。   清心阁创立百余年闻名于江湖之中,历代阁主皆心高孤傲,厌恶朝堂污浊不堪,凡弟子皆留在清心阁苦修心法,极少数行走于江湖朝堂之中。   裴言资质甚好,若留在清心阁清修,亦有可能接任阁主之位,而他当年被陈大人多次登门苦求,终踏入朝堂之中。上一世裴言陪在卫瑄身边更是毁了一身的修为呕心沥血而亡,却碍于清心阁的门规,无法身葬阁中。   “瑄儿不必太过担忧,清心阁并未如江湖所言那般神秘,门中弟子都性情极好,很易相处。”裴言误以为卫瑄从未踏入过清心阁,心中稍稍有些惧意。   “清心阁厌恶朝堂中人,我身为当朝太子,老师带着我一同前去,会不会被阁主责罚。”卫瑄眼中有一丝忧虑,他不希望老师因自己而被同门所排斥,况且上一世的事情深深印在他的心底,他对清心阁亦没有一丝好感。   “瑄儿怎会这般想。”裴言微蹙眉头,“清心阁厌恶朝堂中油嘴滑舌的贪官污吏,而瑄儿仅是在阁中休养身体,又怎会被阁中人所不容。”   “或许是我想多了。”卫瑄的声音不由得冷了下去,若阁中人得知他对老师的所作所为必会恨不得杀了他。他犹记得上一世将老师囚禁在皇宫中,阁主面见他时异常冰冷的神色,若不是身旁站满了护卫,或许他早就倒在了大殿之中。   “瑄儿不喜欢清心阁。”裴言看着卫瑄冷漠的面容隐隐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厌恶,瑄儿不曾踏入过清心阁,又为何这般不喜。   “不是。”卫瑄看着老师面上的一丝担忧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想让老师为难。   “若阁主强令老师不得入仕,老师还会随我一起回京城吗?”卫瑄不禁握紧了裴言的衣袖,上一世阁主前来京城强令将老师带回清心阁,而他硬是与阁主冷战了许久,未让阁主见到老师一面。老师是他一个人的,他绝不许老师离开他。   卫瑄看着裴言微张的丹唇,心中有些紧意,若老师稍有犹豫,他便会立刻回京,他宁愿一直忍受束腹的痛苦,也绝不能看着老师渐远的身影。   “瑄儿,我已经入仕了。”裴言不知卫瑄所问何意,当年他决定入仕时,师兄曾阻拦过他,然他心意已决又留在京城多年,师兄怎还会在劝阻他。   “可。”卫瑄张了张口,上一世老师同样入仕了,而阁主仍前去京城责问他,命他放老师离开。   “我不是答应过一直陪在瑄儿身边吗?”裴言温声道,轻轻抚了抚卫瑄紧绷的手臂。   卫瑄感受着老师怀中的温暖,低头望着微微颤动的腹顶,心缓缓放下了,他有了老师的宝宝,老师就算顾念孩子也绝不会离开他。   “老师刚才只是我随便问问罢了,您不要多想。”卫瑄担心老师在追问下去,草草解释了一句,他不知今日阁主见到自己会作何反应,老师犹健康的站在他面前,阁主应该不会如上一世那般憎恨他,但碍于他高贵的身份,也绝不会有任何好感。   裴言笑着点点头,瑄儿从未到过清心阁,不禁多了一丝顾虑也是自然之事。   “老师,我的身子沉一直压在您腿上,或许早就将您压麻了。”卫瑄微微动了动身体想坐到一旁,却不想腰身一阵酸痛,他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瑄儿哪里痛,告诉老师。”裴言看着卫瑄左手抚腰,右手抚着腹部,也不知卫瑄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就是坐久了有些不适。”卫瑄笑着摇摇头,他靠在老师怀中上没有任何感觉,如今一动浑身都在痛。   裴言将卫瑄揽入怀中,轻柔的按住卫瑄的腰身,“瑄儿现在感觉好一些了吗?”瑄儿坐了三天的马车,孩子又在腹中乱动着,身体必然很是不舒服,幸好也快到了。   卫瑄点点头,侧身靠在裴言肩边,不过是一小会的时间,忍一忍就熬过去了。   裴言看着卫瑄微蹙的眉头,张口喝停了马车。   “现在就到了?”卫瑄轻拉着裴言的衣袖,他本来以为还有一小会,没想到这般快。   裴言抱着卫瑄走下马车,本是还有一小段路程,然他实在无法看着卫瑄强忍苦楚,尽力坚持着。   卫瑄抬手拥住裴言的脖颈,他看着远处巨大的牌匾,面上的柔和之意全然尽失。   “老师,有人来了。”卫瑄看着守卫的门人,面上有一丝微红,他一个大男人却要被老师抱在怀中,多难为情啊。   “没事,这里不是皇宫,瑄儿不用担心。”裴言轻拍了拍卫瑄的肩膀,温声道。瑄儿在马车上颠簸了多日,身上的负担又重,如今怎可能走得稳呢。   卫瑄安稳的靠在裴言怀中,他忽然感觉到一丝很熟悉的寒意,微微侧身看见了远处走来的身影。   一身淡白色的衣衫,身材挺拔,面容白皙俊秀,然却毫无一分亲和斯文之气,精致的眉眼间隐隐有一丝威严,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寒意,宛若覆了一层薄冰一般。   “师兄。”裴言笑了笑。   “回来了。”戚翎微微点头,声音中隐约有一丝柔意。   卫瑄看着戚翎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抬头对上了戚翎冰冷的双眸,面上毫无一丝惧意。   “老师放我下来。”卫瑄执意挣脱开裴言的手臂,站在裴言身边。   “师兄,瑄儿颠簸了一路身体多为不适,我先待瑄儿回房了。”裴言向戚翎歉意的笑了笑。   戚翎的视线缓缓向下滑落在了卫瑄隆起的腹部,神情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卫瑄抬起宽大的衣袖掩在了腹上。   “瑄儿。”裴言轻声唤了身侧之人,他拥着卫瑄的腰身缓缓走向远处,“瑄儿不必害怕,师兄虽看着性情冷了一些,但心性很好。”   卫瑄点点头,他并非惧怕戚翎,而戚翎面上的寒意让他异常不爽,况且他身在高位又何曾被人冷声呵斥过,罢了,戚翎是老师的师兄,如此亦是源于对老师的关切,他又何必记恨在心。   卫瑄看着裴言望向他面上的视线,冰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温顺的靠在老师怀中。   第 66 章   第65章   窗边静立着一道淡色的身影,宽大的衣袖虽微风轻轻飘摇,垂落的指节白皙修长,指腹内壁隐隐有一层薄茧。   玉带紧系在纤细劲瘦的腰肢间,娟绣着精致的纹样,镶嵌的翡翠玉石雕刻精美亦彰显一丝高贵之气。垂落而下的玉佩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色彩。   戚翎微抬手臂端起白瓷茶杯轻抿了一口,淡淡的清香回荡在齿间。乌黑亮丽的秀发一丝不落的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细长的黛眉十分秀气好看,眉眼间隐隐有一丝寒意,黝黑清澈的双眸异常冰冷,一双丹唇极薄。   房门轻敲两声,戚翎朗声道,“进来,”抬脚迎了上去。   “师兄。”裴言含笑微微俯身行礼,他与师兄多年未见,没想到师兄还是那般冰冷的性子,一身白衣宛若不食烟火的仙子一般未染上一丝灰尘。   “小言过来坐。”戚翎看着师弟的面容,心中稍稍有些激动,然面上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裴言俯身坐在戚翎身侧,抬手添了一杯热茶,茶香飘散而出。   “小言清瘦了许多。”戚翎看向裴言俊秀的面颊隐隐透着一丝苍白,多年前师弟为太子挡下当胸一剑,亦伤了根基,终无法痊愈。   “劳师兄记挂了,我一切安好。”裴言温声道,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师兄虽外表冷清,但待人极好。当年他决意离开清心阁,师兄虽未给他送行,但多年来亦在暗中默默的关心着他。   “小言性情温和,不善工于心计,而朝中人心杂乱甚为艰险,小言为了太子怕是费心了一番心思。”戚翎看着裴言眉眼间的一丝倦意,迅速出手探过裴言的腕间缓缓放下手,“小言曾受过重伤,还需好好保养身体,不可在这般操劳了。”   裴言点点头,如今他答应过相伴瑄儿身边一生一世,亦不会在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身在上位者猜忌心重,小言还需谨慎一些为是。”戚翎叮嘱道,眼中隐隐有一丝担忧之意。   “师兄不必太过担心,瑄儿待我很好。”裴言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意,他曾因顾虑太过而回绝了瑄儿的心意,如今看着瑄儿眼中满满的珍爱之意,他在舍不得逃避一分了。   “小言动情了。”戚翎微蹙秀眉,他未想到裴言竟动了真心思,而裴言早已年过而立又如何不明白这些事情。   裴言微微点头,看着瑄儿为他付出的良多,他亦甘愿直面自己的心意。   “小言可知太子年纪甚轻,待你不过是一时依恋罢了,而待太子年长心性成熟后,他的心未必会一直放在你身上。”戚翎担心裴言最后会落得身心俱疲的下场,而太子身边坐满了莺莺燕燕,他自不会在意裴言的伤痛。   “我相信瑄儿的心意,以后无论瑄儿如何待我,我的心意都永远不会改变。”裴言眼中有一丝坚定,他亦已答应了卫瑄就必然说到做到,即使将来瑄儿看厌了他的面容,他也不会离开。   “罢了,既然小言心意已决,我也不必再劝了,以后若小言遇到险境时,派人递上一封书信即可。”戚翎微微叹了口气,若小言未动情,待他日太子登基之日仍可归隐山林,而如今小言身陷污浊的朝堂之中在无法自拔了。   “谢谢师兄。”裴言看向戚翎,眼中有一丝感动,如今师兄能容允他这个污浊之人步入阁中已经很好了,他又怎会再让师兄违反阁规相助于他。   “小言是我自幼看着长大的,又何必相谢。”戚翎摆了摆手,他们虽为师兄弟,但关系深厚,早就莫过于亲生兄弟了。   裴言不禁笑了笑,师兄不过年长他两岁罢了,但如此言及却宛如大他许多一般。   “小言前来阁中可是为了太子。”戚翎忆起小言怀中之人肚腹鼓胀,宛若怀胎的妇人一般,但他看着薄衣间的圆润仍不敢多想。   “瑄儿年纪甚轻,又怀有双胎,以我一人之力恐怕不能保到瑄儿足月生产。况且瑄儿的身形日益突兀,在宫中必须要多加遮掩,而瑄儿曾动过胎气亦不能在束腹了。”裴言缓缓道,面上溢满了担忧,瑄儿虽看似身强体壮,但身子却虚弱了许多。   戚翎眼中有一丝惊异,“他可是心甘情愿为你怀胎。”卫瑄身份尊贵又怎能忍受在他人身下的耻辱和孕育之苦。   裴言微微点头,“我本未料到瑄儿能孕子的体质,后发现瑄儿有了身孕,我心间不由得燃起一丝喜悦与期待,但我心知瑄儿的身份恐怕不由得他留下腹中的孩子,若瑄儿无意留下孩子,我绝不会强求瑄儿。但瑄儿得知此事后如我一般的欣喜。”若不是因瑄儿腹中的血脉,或许他还不愿面对瑄儿的心意。   “那恭喜师弟了。”戚翎看着裴言面上的欣喜,心间不觉燃起一丝淡淡的凄凉。   “希望师兄亦能早日寻到良人。”裴言温声道,多年来师兄犹是一个人,或许是因外人皆惧于师兄异常冰冷的外表,然他们却不知师兄心中的孤苦。   “我一个人也挺好的。”戚翎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秀的面容,他微微摇头尽力挥去了,面上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明日师兄能帮瑄儿探脉吗?”裴言侧身望了一眼窗外,他担心将卫瑄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房间太久,卫瑄会心生不安。   “我虽不甚精通男子生产,但我会尽全力而为。”戚翎点点头,太子腹中是小言的血脉,他亦要上心一些。阁中的医书甚多,闲来无事时他在钻研一些便可。   “多谢师兄。”裴言感激的看着戚翎,师兄身为阁主每日的事务繁多,如今却为了瑄儿的事情再分去一些心力。   戚翎看出了裴言的心不在焉,张口说道,“小言回去吧,太子经过多日的舟车劳顿身体必甚为不适,有小言留在身边照料,亦能舒缓一些疲倦。”小言待卫瑄颇费心思,可不知卫瑄是否真心待小言,罢了卫瑄都有了小言的血脉,他亦不用这般担心小言了。   “改日我再过来陪师兄长谈。”裴言转身离开,他们师兄弟多年未见,心间必然有很多言语,但师兄心思细腻,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事。   裴言匆匆走向走廊深处的房间,衣诀翻飞,俊秀白皙的面上有一丝温和的笑意。裴言伸手推开了房门。   卫瑄看见裴言的身影,眼中有一丝喜色,他想起身扑向裴言,但碍于腰身过于酸痛,他撑起双臂却缓缓倒了下去。   裴言走到床边扶着卫瑄靠在了自己怀中,手臂微抬轻拦住卫瑄隆起的肚腹。   “老师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卫瑄眉眼间的阴郁一扫而进,他本以为老师多年未与阁主相见,要聊上很久才能回来了。   “我心中惦念瑄儿,自然要快些赶回来。”裴言修长的指节轻揉着卫瑄的腰身,他担心自己不再房间时,宝宝会突然闹卫瑄,幸好这会时间宝宝一直都很安静。   “瑄儿早饭未用多少,现在可是有些饿了。”裴言看着卫瑄尖尖的下巴,似觉得这几日的路程又将卫瑄饿瘦了一些。   裴言侧身看向桌边的糕点碟,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臂。   “我现在还不想用饭。”卫瑄想起平日间的饭菜,不觉有些恶心,或许是因在马车上坐太久的缘故。   “瑄儿不饿宝宝也该饿了,老师派人做一碗瑄儿喜欢的粥,瑄儿多少用一些好吗?”裴言柔声道。卫瑄一路上身体甚为疲惫,恐怕休息几日才能渐渐恢复。   卫瑄看着隆起的腹部,微微点了点头。   裴言侧身吩咐一旁的侍女,他抬手解下卫瑄腰间的玉带,扶着卫瑄脱下外衣,“刚才瑄儿一直在等待老师,也未能安心睡下,现在看老师回来了,瑄儿可是能熟睡了。”   卫瑄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没想到心中的那些小心思全被老师看穿了。   “瑄儿睡吧,老师不离开今日都陪在瑄儿身边。”裴言看着卫瑄紧紧握住他衣袖边的指尖微微摇了摇头。   卫瑄靠在老师身边微闭上了双眸,但腰身一阵阵酸痛,他如何也无法安然熟睡。卫瑄小心的睁开双眼,微微抬头对上了老师的美目。   “瑄儿睡不着。”裴言俯身望着卫瑄苍白的面颊。“是因为身上酸痛吗?”   “我在马车上都接连睡了多日,现在如何还睡得着。”卫瑄生怕老师太过担心张口解释道。然他一路上身子甚为不适,又怎睡得下。   “是我疏忽了,待瑄儿用过饭后我帮瑄儿沐浴按摩身上的穴位,或许会好一些,但瑄儿腰身的酸痛须过几日才能完全消下。”裴言望着卫瑄,眼中溢满怜爱夹杂着淡淡的痛惜。瑄儿年纪这般轻,本应留在父皇母后身边深受宠爱,如今却为了他饱受孕育之苦。   卫瑄似看出了裴言的心思,松松握住了裴言的指尖,“不碍事的,这点苦痛我尚未放在心中。”一想到能为老师孕育两个宝宝,近日来的疼痛他皆抛在了脑后,心间不觉有一丝淡淡的喜意。   裴言微微俯下身拥住了卫瑄,能得如此良人他亦足以。   第 67 章   第66章   片片枝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的翠绿夺目,微风轻拂,一支嫩叶探入了微开的窗扇,带来了一抹鲜活的生机,与挂在墙壁上的山水墨画相得映衬。   卫瑄侧身躺在裴言怀中,宽松的衣带微搭在隆起的腹上,衣领微敞隐约露出纤细精致的锁骨。如墨的秀发高高束起披散在肩边,白皙的耳垂十分圆润可爱。   卫瑄微微垂下眼帘,精致的眉眼间溢满了柔和,丹红的薄唇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秀美白皙的面容分外明艳动人。   卫瑄看着裴言白皙秀气的手掌,抬手握住细细把玩着,他轻轻捏了捏裴言的指腹,手感极好,十分光滑富有弹性。   “老师的手真好看。”卫瑄将自己的手覆在老师的掌心间比量了一番,发现他的手比老师小了一圈,心间略有些郁闷。   裴言不禁笑了笑,他看着卫瑄白皙的面容,目光愈加柔和,“我时常握笔,手上布满了老茧,又有何好看的。”   “老师指节修长苍劲有力,而我的手掌却十分白嫩根本就是一双书生的手。”卫瑄微微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他懒惰疏于练武的缘故,待他生下宝宝后,他一定要跟随老师刻苦习武。   裴言看着卫瑄暗自苦思的神情,微微摇头,自古以来帝王身边皆有众多侍卫服侍,又何须帝王触碰过玉指。当年陈大人看中了裴言的文韬武略苦求他入仕,不仅是希望他能辅佐瑄儿登上帝位,更望他在深宫中护得瑄儿平安。   裴言抬手抚了抚卫瑄的指尖,“好了,瑄儿在房间中待坐了一上午也有些闷了,老师待瑄儿出去走走吧。”   卫瑄点点头,清心阁闻名于江湖,其阁中景致甚为幽美清雅,而他亦有些好奇,然他刚到阁中的那日异常疲惫,靠在老师怀中勉强走到了房间,根本无暇顾及长廊边的景致。   裴言扶着卫瑄缓缓起身走向房门边,卫瑄看着站在两侧面容清秀的侍女,略觉得有些失于面颜,轻轻推开了老师抚在他腰间的掌心,挺直腰板向前走去。   “瑄儿放松一些,这是在清心阁中我们不必顾忌太多。”裴言跟随在卫瑄身侧,松松揽住他的手臂。   裴言看见卫瑄微绷的面容,心下有些明了,他拦住卫瑄的腰身柔声道,“清心阁中人口风极严,他们绝不会将所见之事声张出去。”   “你们都下去吧。”裴言抚着掌下仍有些绷紧的肌肤,微抬了抬衣袖,瑄儿身子重了,或许犹能坚持一会,但走几步腰身就受不住了。   “老师,是我多虑了,让她们站在这就好。”卫瑄看着走廊间纷纷远去的倩影,他很难接受自己异样的身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他总不能让老师将周身的侍女都赶走吧。   “没事,老师希望瑄儿能放下心来。”裴言轻抚了抚卫瑄的肩边,若母体忧思过重,恐怕胎儿也会受到损伤。   “有老师陪在我身边,我自然就放心了。”卫瑄抿唇微笑,侧身大方的靠在裴言怀中。阁中人皆不认得当朝太子的面容,他又有何可担心的。   远处走来一道淡绿色的身影,身形颀长消瘦。白皙的面容十分年轻,一张娃娃脸略显有些可爱,大大的眼睛十分澄澈,红润的双唇微微上扬似流露出一丝笑意。   “言师叔。”喻洵看见裴言俊秀的面容,加快了步伐迅速赶过去。   “小洵。”裴言微微点头,面上的神情十分温和。   “你是?”喻洵看向一旁陌生的面颜微微愣了愣,他不记得阁中来过新人,亦或是师叔前两天来阁中带来的客人。   “师兄好,我是师父几年前在京城收下的弟子。”卫瑄微微笑了笑,他本不喜外人一直盯着他的面颜看,又岂是他这般尴尬的身材,然他看着喻洵真诚的双眼,心中的戒备渐渐退去。   “小师弟好,我今日初见小师弟也未带什么礼物,改日我备好了,再来看望小师弟。”喻洵顿了顿脚步,他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不禁心生一丝好感。   “不用师兄费心了。”卫瑄摇了摇头,他生怕喻洵询问他异样的身形,然喻洵却好似未察觉到一般,卫瑄心下松了一口气。   “没事,礼物也是我的一片心意,若到时小师弟看了不称心,可不要责怪我。”喻洵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忙知时辰有些迟了,若被师父发现,恐怕又要责备他了,“言师叔,小师弟,我先走了。”喻洵匆匆走向远处。   “小洵的性情有些过于直爽,但待人异常热情。”裴言见卫瑄一直盯着喻洵的背影看,担心卫瑄对刚才小洵直视他的面容有些不满。   “我没想到清心阁还有这般活泼开朗的人存在。”卫瑄回身挽住裴言的手臂继续向前走着,他本以为清心阁中的人都是自恃清高整日一幅冷冰冰的模样。   “阁中人太都性情温和,像师兄这般冰冷的也是少数。”裴言略有些无奈的说,江湖人见了师兄后总误以为清心阁中人冷酷无情,而他多次苦心劝解师兄却未有一丝成效,或许待师兄真的遇到了良人之时,性情会有一丝改变。而现在师兄已年逾而立,却仍是孤身一人,他可不想看着师兄一直孤独的走下去。   卫瑄点点头,幸好是少数否则清心阁就不能待了。他侧身望向远处,一片嫩绿的枝叶间夹杂着淡粉色的小花,一阵清风拂过,略有一丝淡淡的清香。小溪中的水清澈异常,几条金鱼游过,十分适然。   阁中的花草虽比御花园相去甚远,但多了一丝宁静淡雅之美,恍然若置身于世外美景一般,身心放松怡然自得。   “瑄儿,到了我们进去吧。”裴言停下脚步,轻拉了拉卫瑄的衣袖。   “老师不是说陪我出去走走的吗?”卫瑄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他不知这又是何处,难道老师想带他到书房中看看。   “顺便再让师兄为瑄儿探探脉。”裴言点点头,若瑄儿喜欢,他自然是陪瑄儿在阁中四处走走。   “老师不是也会医术吗?”卫瑄面色有些微紧,指尖紧紧握住裴言的衣袖,上一世他与戚翎在大殿前对视良久,周身的寒意和杀气犹深深印在脑海之中,他实不愿在面对戚翎。   “我的医术不如师兄高深,让师兄看过,我尚还能放心一些。”裴言温声解释道,他看着卫瑄紧张的面容,抬手轻抚了抚卫瑄的肩边,“师兄面冷心热,若相处久了瑄儿自会发现师兄冰冷话语间一丝隐隐的关怀之意。”当年他初到清心阁中,亦是被师兄冰冷的面容吓坏了,缩在师父身后久久都不肯出来。   “瑄儿不用怕,有老师在。”裴言握紧卫瑄的指尖,抬手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瑄儿年纪轻,看着师兄溢满寒意的面容,心间有些惧意也实为正常。   裴言扶着卫瑄小心的迈过门槛。   “打扰师兄了。”裴言看着背手站在桌边的戚翎,浅浅笑了笑。   卫瑄碍于老师的面子,本想开口唤一句师伯,然他抬头对上戚翎冰冷的双眸,脑海中忆起那日戚翎当着众侍卫厉声威逼他的情形,心间不由得升起一丝怒意,指节不禁用力蜷缩起,冷冷的看着戚翎的面容。   戚翎未在意卫瑄眼中的一丝敌意,微微点了点头。   “劳烦师兄为瑄儿探脉。”裴言扶着卫瑄坐在桌边,微微抬起卫瑄的手臂。   “你我同为清心阁弟子,相处多年,又何来劳烦之由。”戚翎摆了摆手,师弟自幼不喜劳烦他人,多年来皆是他暗中发现师弟的难处偷偷相助。现在若不是师弟过去担心太子的安危,绝不会前来求自己相助。   戚翎伸手搭上卫瑄白皙的腕间,“胎息强劲,母体仍有些虚弱,日后胎儿的月份渐大,或许会有胸口闷塞之症,但未有大碍,我开一副药方日日煎服即可。”   卫瑄迅速放下手臂,他见老师并未看见他面上异样的神色,稍稍放心一些。   “小言为太子探过胎位了吗?”戚翎看着卫瑄腰腹间薄衣勾勒出的隆起,掌心轻搭在膝上。   “没有。”裴言才意识到他竟忽略了这一点。   “小言最好早日探过,若胎位不正亦可尽快调整。”戚翎叮嘱道,太子身份尊贵,若生产时稍有差错,陪在太子身边的小言都性命难保,而他绝不会亲眼看着小言为朝堂中人而牺牲性命。   “老师师伯多年未见,心中必有甚多言语,你们单独聊吧,我先离开了。”卫瑄不愿再忍受戚翎周身散发的寒意,转身走向了房门边。   “瑄儿。”裴言看着卫瑄的背影开口唤了一句,他隐隐感觉到卫瑄看向师兄面上的一丝不悦,亦或是因卫瑄身在高位,周身的人皆笑脸相迎,未曾被这般冷漠的对待过。   “师兄我们改日再谈吧。”裴言歉意的点点头,起身追赶面前之人。   戚翎点点头,寒冰般的面容未有一丝动容。   卫瑄迅速的走着,他听着身后的呼唤声,缓缓停住了步伐,他微微低下头不敢看向老师的面容,生怕老师发现他的心思。   “宝宝刚才踢了我一脚。”卫瑄心虚的解释了一句,他对戚翎的敌意皆是上一世的事情,他亦不想让老师得知分毫。   “刚才是我疏忽了。”裴言眼中略有些愧疚,他俯身轻轻揉着卫瑄隆起的腹部,刚才他向师兄询问瑄儿的情况,未曾顾及到身侧之人。   “老师,我现在已经不痛了。”卫瑄伸手扶起裴言,他不过是随意编的谎话而已,又怎忍心面对裴言痛惜的双眸。   “我抱瑄儿回去。”裴言稳稳拥住卫瑄走向远处的房门。   卫瑄本想在多走一段,然他靠在裴言怀中异常舒适,也懒得在动了。   第 68 章   第67章   午后的阳光异常浓烈,似一缕缕清风也染上了一丝暖意。云涵端坐在桌边,指节轻握毛笔,笔尖沾了沾墨水,微微俯身落下一行俊逸的小字。   他微微抬头望向窗外,一缕阳光映在他白皙俊秀的面颊上,眉眼间异常温和,周身间散发着一丝斯文儒雅之气。   这么久了怎么小峥还未回来,云涵微蹙秀眉,不禁放下了手中的笔墨,许是小峥一时看到了新奇的玩意,心生喜爱之意便忘了早些回来,云涵暗自安慰道,他低头看着桌上的书卷,却有些心不在焉。   云涵起身走到窗边,向外张望着紧闭的大门,以前总是小峥在等待他下早朝回来,今日他竟等了小峥一次。云涵心间有些稍稍的忐忑不安,他自知等人的滋味,决意以后绝不再让小峥久等了。   云涵远远看见大门边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沉寂的双眼隐约有一丝光彩,面上溢满了欣喜之色,平淡的容颜略有些动人。   云涵推开房门匆匆走出迎上了陆峥,“小峥今日怎么回来得迟了一些,是在路上看到了喜欢的小玩意吗。”云涵抬手握住陆峥的指尖,话语间不禁有一丝担忧之意。   陆峥微微摇头,“买糕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本以为排一会就轮到我了,没想到竟过了这么久。”陆峥看见长长的队伍本想转身就走,但他嗅见糕点的香甜,便停不住步伐了。   “府中不是也有糕点吗?若小峥想吃什么新样式,唤张妈去做就可以了。”云涵接过陆峥手中的纸袋放在桌上,抬手到了一杯热茶递给陆峥。   “糕点铺的桂花糕与张妈做得不同,不信云大哥可以尝尝看。”陆峥将白皙的葱指探入纸袋拿出一小块糕点喂入云涵嘴边,糕点铺的桂花糕更为松软香甜一些,否则也不会排长队了。   “若小峥喜欢,日后我下早朝的时候在捎一些回来。”云涵看着陆峥清丽的面容,不禁微微勾起嘴角,眼中溢满了溺爱。   “还是不用了,云大哥事务繁多,不必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陆峥端起茶杯喝了几大口。   “无妨,只要小峥喜爱就好。”云涵伸手松松揽住陆峥的肩膀,他喜欢看着小峥面上流露而出的笑容。   陆峥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腰间,才想起在集市上时人群冗杂,他的钱袋不小心被偷了,陆峥有些伤心的叹了口气,那可是云大哥送给他的呢。   “我的钱袋被偷了,幸好身后的公子替我付了糕点钱,否则我就尴尬了。”陆峥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公子年轻俊逸的面容,面上的神色有些激动。   “小峥下次出门时要小心一些。”云涵叮嘱道,钱袋被偷了也罢,只要小峥安然无事就好。   “那个公子的面容十分俊秀,衣着华贵举止优雅,必然不是平常的百姓或许是官宦子弟。”陆峥仍记得公子手握折扇十分风流倜傥,不知他为何甘愿排队买桂花糕,亦或是为了心仪之人。   云涵看着陆峥眼中异样的神采,心间不禁有些失落。   “我本想询问他的名字,可是他买完糕点后就匆匆离开了。”陆峥轻叹了一声,口中喃喃道,“不知以后还能在街上遇见他吗。”   “小峥喜欢他。”云涵尽力压下心中的一丝不适,小峥对相助与他的人心生感激也实为正常,他又何必多想,况且小峥与他在一起了,他总不能强迫小峥只和颜悦色的面对他一人,而不与其他人相谈。   但他心爱小峥,希望小峥仅属于他一人,又怎情愿看着小峥对其他男子流露出仰慕之情。   陆峥微微点头,那位公子虽异常年轻但气度不凡,他平日间几乎很少见过这般的人才,自心生一丝羡慕之意。   云涵失落的看向远处,心间有一丝丝伤意,陆峥年纪尚轻,心性不定,而他年长陆峥许多整日为政事操劳,必不能留住小峥的心意。而他看着陆峥眼中的深情,情难自已更不忍心回绝陆峥的心意,便答应了与陆峥相守一生。   而陆峥不过留在他身边一些时日,心意便有些动摇了,以后他们的道路还很漫长,恐怕更为艰难。但云涵已经爱上了陆峥,他看着日日躺在自己身侧的爱人,绝不可能如当初一般可以轻易推开陆峥了。   云涵微微低下头,那位公子年轻俊秀风流多才,小峥一时心生喜爱也实为正常,而他与那位公子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   “云大哥。”陆峥看着微微有些出神的云涵,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云涵看向陆峥白皙的面颜,勉强笑了笑。   “云大哥吃糕点,若是放冷了,就不好吃了。”陆峥拿起一块蝴蝶酥喂向云涵,“那位公子说蝴蝶酥是糕点铺的招牌,几乎人人都会买一些。”   云涵张口咬碎了,香甜的糕点在口中竟有些苦涩,他尽力咽了下去。   “是不是很酥脆。”陆峥抬头望着云涵的面容,略有一丝期待之色。   云涵点点头,他看着陆峥递来的糕点,向后退了一步,“小峥自己吃吧。”   陆峥俯身坐在桌边,咬着手上的糕点,是他忘记了,云大哥不喜欢吃甜食的。   陆峥咽下糕点后,微张丹唇想说些什么,然他看着云涵埋头伏案,面上异常认真的神情,缓缓闭上了口。   他呆坐了一会,略有些无聊,抬指翻开了面前厚厚的书卷,然小字密密麻麻的,他根本都看不进去。陆峥侧身望了一眼窗外晴朗的天空,天色尚早,他总不能一直静坐着吧。   “云大哥。”陆峥轻唤了一声,父亲曾叮嘱过他不能妨碍云大哥处理朝堂政务,可他整日一个人不言不语也太闷了。   “小峥,怎么了。”云涵抬头看向一旁的人。   “云大哥操劳了多半天也有些累了,不如停下来休息一会。”陆峥靠近云涵身边,俯身拥住云涵的衣袖,将头靠在了他肩边。   云涵看着陆峥异常秀美白皙的面容,心间一阵情动,他微微抬手抚去陆峥面颊上的碎发,眼中溢满疼爱之意。   陆峥握住云涵修长的指节,轻轻抚着他指腹间因常年握笔而落下的薄茧,“云大哥,晚上可以早些休息吗?”陆峥每日都在房间中等待云涵到深夜,有时他实在熬不住便提前睡了。   “小峥若是倦了就不必强忍着困意等待我了。”云涵每每看见陆峥披着外衣坐在桌边眼巴巴望着他的身影,便异常不忍。   “我要是不执意等待云大哥,或许云大哥就日日在书房凑合了。”陆峥有些不满的撅起了小嘴,爹爹每每跟父亲生气时,便睡在书房,而他们感情甚好又怎能分房呢。   “那只是偶尔几日而已。”云涵见陆峥缓缓侧过身体,便松开了双臂任他随意靠着。他不愿将今日的事情拖到明日去做,他本想待陆峥熟睡后在偷偷离开房门,没想到竟被陆峥发现了。   “几日已经够多了,难道云大哥就这么不愿与我睡在一起。”陆峥故作生气的质问道,他早年间被爹爹宠惯了,留在云大哥身边更是被惯着,不曾违背过他的心意,他自然不愿如父亲一般一直讨好着爹爹。   “不是,只是最近手边的事情有些多,实在忙不过来了。”云涵忙开口解释道。他陪在陆峥身边的时间日益渐少,原本此事他就心中有愧,如今他更担心陆峥会生气了。   “云大哥吻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陆峥想象着父亲与爹爹相处时的情形,将侧脸凑近了云涵粉嫩的唇瓣。   云涵看着陆峥面容上的笑意微微俯下身,然他看见站在一旁的侍女投来的目光,立刻抬起了头。   陆峥等了许久也未等到云涵的回应,他重重躺在云涵怀中,面上有些不悦,如今他越发的觉得云大哥与爹爹异常相像了,然他不希望再过二十年后,云大哥仍是这般冷清。   “小峥。”云涵温声唤了一句,他见陆峥转向一侧并不打理他,开口讨好道,“晚上我早些回房间好吗?”   “真的,云大哥可一定要说到做到。”陆峥清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以往他晚上迟迟等不到云大哥便躺在床上睡熟了,而云大哥清晨起来上早朝,他醒来身侧之人就早已离开了。他若想见到云大哥,就只能在书房中苦等云大哥下早朝回来。   云涵点点头,他看着陆峥面上的欣喜之意,也在不舍得忍心回绝了。   陆峥靠在云涵怀中异常舒适温暖,躺久了便不舍得在起来了,他见云涵望向桌边书卷的视线,忙微闭上双眸,指尖紧紧握住云涵的衣袖边。   云涵许久未听见陆峥的声音,他微微低下头看见陆峥熟睡的面容,轻抬的指尖缓缓落下抚在了陆峥的发丝上,清澈的双眸间溢满了浓浓的深情。   陆峥小心的半睁开双眼,看见云涵眉眼间的柔和之意,不禁抿唇微笑。他相信他与云大哥会如同父亲爹爹一般恩爱相伴一生。但陆峥似乎不曾得知林晔当年如何的重伤陆靖,痛心疾首多年才看到心中的感情,所以才分外珍惜。而他轻而易举便得到了云涵的心意,日日被云涵宠爱着,又怎会如父亲一般珍爱身边之人。   第 69 章   第68章   窗扇微开,一缕微风轻拂着淡色的床帘,娟绣的片片花瓣宛若飘落在空中一般。卫瑄侧身倚在桌边,手臂微抬撑住光洁的下巴,宽大的衣袖顺势滑落,露出白皙如玉的小臂,手腕十分纤细消瘦,纤长的葱指轻合在掌心间。   单薄的衣衫松松披在里衣外,领口微敞,颈间的肌肤异常细腻柔滑。浅色的衣带垂在身体两侧,腰腹十分圆润。卫瑄抬手抚上腹顶的衣衫,掌心下微微动了动,他不禁勾起嘴角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精致的眉眼间有一丝柔和,秀美的面容分外明艳。   卫瑄抬头望着紧闭的房门,澄澈的双眸中略有一丝落寞,他缓缓低下头,略有些心不在焉的翻开了桌上的书卷,指尖轻点卷页上的小字,视线却停留在一旁的白瓷杯上。   卫瑄放下手扶着粗壮的腰身,缓缓起身走向窗边,他伸手推大了窗扇,看着远处的一抹绿意,顿时心旷神怡,心中的烦躁消退了不少。清心阁的景致确实不错,然卫瑄不愿让外人看到他异样的身材,故而宁愿留在房间中闷着,也不愿踏出一步。   卫瑄远远看到一道浅色的身影,面上溢出一丝欣喜之色,忙转身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瑄儿慢一些,小心台阶。”裴言跃至卫瑄面前,伸手揽住了卫瑄的腰身,“瑄儿有了身孕,不可在这般鲁莽了。”   “不是有老师在吗?”卫瑄舒服的靠在裴言怀中,丝毫不在意脚下的台阶。   裴言看着卫瑄因有孕而柔和了许多的面容,眼中流露出一丝怜爱,到不舍得责备分毫了。他不能时时陪在卫瑄身边,而今日看着卫瑄剧烈的动作,他都有些后怕将卫瑄一人单独留在房间中了。   裴言扶着卫瑄走到床边,卫瑄刚躺平身体,双手便紧紧缠了裴言的腰肢上。   裴言似看出了卫瑄的意图,温温的笑了笑,“老师下午哪都不去就留在房间中陪着瑄儿,瑄儿可是放心了。”   卫瑄点点头,十指扣紧了裴言修长的指节,“老师上午去做什么了,怎么这般迟才回来。”清朗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不满,清晨老师离开的时候他正在熟睡并未听清老师叮嘱了什么,而当他醒来的时候身侧的温度已经冷了下去,他本以为老师不久便回来了,就一直坐在床边等着,然他却迟迟未等到老师的身影。   “我帮师兄处理了一些阁中的事务。”裴言见卫瑄一直仰头看着他,便伸手将卫瑄拥入了怀中。他本是清心阁中人,然却步入京城多年未曾顾及过阁中事务,如今他陪瑄儿一起回来,他想为师兄分担一些,尽一片心意。   卫瑄面色微微沉了下去,他本以为离开了京城,老师便能全心全意的陪着他,没想到即使没有了朝事,老师仍被阁中的事务缠身。而这些事本应由阁主亲自处理,老师又插什么手。   “瑄儿不高兴?”裴言看着怀中的人,柔声问道。   卫瑄摇摇头,松开指尖侧身望向一旁,尽力掩过眼中的一丝不满。   “老师明日早回来一会,余下的时间都陪在瑄儿身边。”裴言温声道,他看着瑄儿眼中的落寞愈加不忍心离开了。但因卫瑄有孕后异常嗜睡,他尚能趁卫瑄休息时偷偷离开,待卫瑄睡醒了在赶回来。   “我没有不高兴,您与师伯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见一人处理阁中事务甚为辛劳,为师伯分担一些,也实为常情。”卫瑄隐隐听出裴言话语间的一丝讨好之意,面色稍稍缓了缓,他不想让老师为难,老师很疼爱他,若他强求老师整日留在他身边,老师必会温声答应他,但他更不愿看到老师眼中的一丝忧伤。   “老师不必太过担心我,我已经年纪不小了,自会好好照顾腹中的孩子。”卫瑄担心裴言会为他分去一些心思,无法凝神静心“我希望您每日能早些回来,若您再如昔日一般彻夜操劳,我绝不会在放您离开。”卫瑄开口威胁道,老师是陪他一起回阁中休养的,他可不想在看着老师的身体继续恶化下去。   “老师每日留在书房中半日便足以,哪里用得了一日。”裴言面上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本以为卫瑄会强言要求他留下,没想到卫瑄竟欣然答应了。   卫瑄抬起双手撑了撑滑下去的身体,老师还有半日的时间是属于他一人,他已经知足了。   “瑄儿近日喝着师兄配的汤药感觉如何?”裴言伸手搭上卫瑄的腕间,然他看着卫瑄略有些苍白的面颊,仍有些担忧。   “有些苦。”卫瑄忆起漆黑的药汁,不禁蹙了蹙秀眉,然他却忽略了他夜间睡得异常安稳,未在猛然惊醒。   “汤药都是这般的味道,瑄儿为了宝宝再忍几个月。明日我出阁为瑄儿买一些酸甜的蜜饯好吗?”裴言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既然是药汁味道又怎会好。而他心知卫瑄厌恶药汁,却也不得不逼迫卫瑄喝下。   卫瑄微微低头看向隆起的腹部,只要宝宝能健康的出世,他忍受再多的苦楚也亦心甘情愿。“我不会在那般不懂事,让老师时时担心了。”卫瑄亦知他有孕来,老师一直担忧他的安危,未曾放心过。   “瑄儿长大了。”裴言轻抚着卫瑄肩边的秀发眼中溢满慈爱,当年坐在他膝上的小孩子,如今都将要为人父了。   卫瑄捉住了裴言白皙的指节,他都活了两世还能再如上一世那般不懂事,丝毫不顾忌爱人的感受吗,况且他还想好好守护老师,不让老师受到一丝伤害。   裴言侧身望向窗边,不经意间看到了走廊中的一道身影,面上略有些诧异,口中喃喃道,“师兄不是应该在后山指导弟子武艺吗,怎现在就回来了。”他看着师兄眉眼间隐隐有一丝怒意,亦或是因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瑄听见裴言轻微的声音,心猛然沉了下去,“难道老师还想让师伯为我探脉,可前几日不是刚刚探过了吗?”卫瑄可不愿再一次面对那张寒冰般的面容,虽戚翎并未言语,但上一世冰冷的威胁之言却隐在了他的脑海中,他看着戚翎的双眸实无法和颜悦色。   “瑄儿的脉息已平稳,无需师兄在费心了。”裴言不知卫瑄为何突然说出此言。   卫瑄缓缓放下心,这样就好,否则他不敢保证下次与戚翎对视时能在这般平静,而不被老师发现丝毫他心底暗藏的情绪。   “瑄儿不喜欢师兄。”裴言看着卫瑄冷漠的双眸,试探着问了一句,可卫瑄只与师兄见了两面,为何这般不喜。   卫瑄心间有一丝紧张,他生怕老师在追问下去,若老师得知他上一世与戚翎在大殿上对峙,戚翎冷声威胁他,而他异常愤怒更是扬言要发兵除去清心阁,恐怕不会在原谅他了。   卫瑄有了腹中的孩子后,愈加希望老师能一生一世留在他身边,更不愿在出任何差错了。他宁愿当上一世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与戚翎温声相对,而他身为上位,未曾被任何人呵斥过,第一次被戚翎威逼,愤怒已深入了心底。   “不是啊,师伯是老师的师兄,我又怎会不喜欢呢。”卫瑄起身笑着看向裴言,深色异常温和,然他握紧的掌心间亦有一层密汗。他自幼在老师身边长大,纵然他已经活了两世,然他的这些小心思仍很难瞒过老师。   “师兄只是面冷了一些,瑄儿不必太过惧怕。”裴言缓缓放下了心,或许是他想多了,日后瑄儿生产时他还想让师兄留在房间中,他不希望瑄儿太过排斥师兄,“这些时日师兄翻阅了诸多书籍,费了不少心思。”裴言亦是一一阅过那些有关生产的书籍,而他面对身侧的心爱之人,却心中无底异常担忧。   “老师替我谢谢师伯。”卫瑄拉着裴言的衣袖柔声说道。   “师兄很喜欢瑄儿。”裴言缓缓道,否则师兄亦不会陪他一起耗费心力的钻研书籍。   卫瑄不禁冷哼了一声,戚翎异常愤怒他将老师囚禁在宫中,又怎会心生好感,恐怕戚翎甘愿为他费心思,只因他腹中是老师的血脉而已。他身为堂堂太子,又何须凭借腹中的孩子博得戚翎的好感,若不是碍于老师的温声劝解,他绝不会留在这里看着戚翎冰冷的面色   卫瑄微微抬头恍然意识到他刚才竟将心中的不悦流露而出,他生怕老师追问下去,忙开口说道,“老师,我饿了。”   “瑄儿想吃什么?”裴言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卫瑄低头沉思了一阵,他刚用过午膳现在又哪里吃得下去,若老师唤侍女去厨房做一碗粥端上来,他的谎话必然就露馅了。卫瑄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碟子。   裴言伸手拿起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喂向卫瑄,卫瑄张口咬碎了,探出粉嫩的小舌轻舔了一下老师指尖上的糕点碎屑。   裴言感觉到一点湿润,猛然缩了回去。   “老师真好吃。”卫瑄故意舔了舔红润的唇边,他看着裴言白皙面颊上的一片红晕,眼中有一丝喜色,“老师脸红了。”   裴言略有些无奈的看着卫瑄,他被一个年幼的孩子挑逗了,面上确实有些挂不住。   卫瑄按住裴言的双肩,用力将他压在床上,面上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瑄儿,小心孩子。”裴言侧身避开卫瑄隆起的腹部,伸手松松环住了。   卫瑄安稳的躺在裴言怀中,他真希望他与老师能永远这般相守下去,而上一世的痛苦都不曾发生过。   第 70 章   第69章   窗外片片嫩绿色的枝叶随风飘摇,一缕阳光映在桌边,分外明亮。卫瑄侧身倚在床边,淡色的衣角滑落而下,隐约露出银丝绸缎娟绣的纹样异常精致。   墨色的秀发高高束起披散在身后,额边的发丝微微滑落轻掩细长的黛眉,双颊略有些苍白,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秀美的面容分外柔和。   卫瑄抬头望向窗外,轻叹了一声,掌心抚在隆起的腹部,纤长的指节轻轻击打着腹上的衣衫。   宝宝,你们想父亲了吗,卫瑄低头看着腹部喃喃道,眉眼间一片柔意,曾经他留在书房中处理奏折,不得太多空闲的时间尚没有心思顾及太多,如今他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越发的思念老师的身影,甚至希望老师陪在他身边不离开一步。   父亲正午就能回来了,卫瑄轻声安慰道,然现在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他一个人实在有些无聊。   房门轻轻敲了两声,卫瑄面上有一丝喜色,他忙扶住床栏坐起了身体,然他看着紧闭的房门那丝欣喜却当然无存。   “进来。”卫瑄朗声道,他缓缓俯身躺了回去,双目停留在空荡荡的桌上,略有些无神,或许是送糕点的侍女。   房门推开了,一个身着蓝衣娃娃脸上略带笑容的男子抬脚迈入门槛,随后紧跟着一道紫色身影,面容俊朗双眸深邃,漂移的视线故作不经意的打量着床上之人。   卫瑄看着喻洵身后的陌生男子,秀眉微蹙,抬袖掩在了异常突兀的肚腹上,他微微直起身体,含笑的看着二人。   “潘某前来唐突打扰小师弟了。”潘复见卫瑄眉宇间似有一丝不悦,走上前微微俯身行礼。潘复看着卫瑄面容秀美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心中暗暗猜测着卫瑄的身份。   “本应我亲自前去拜访二位师兄,如今却让二位师兄前来看望我,实在有些失礼了。”卫瑄本应起身回礼,然碍于他的身形过于明显行动有些迟缓,他便微抬了抬衣袖算是回礼了。“二位师兄坐吧。”   “小师弟侧卧在床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潘复的目光落在卫瑄衣袖下的隆起,神色微微有些诧异。   “我前些时日骑马不慎摔伤了后腰,故而只能卧床静养,不宜起身站太久。”卫瑄歉意的笑了笑,然眼底却有一丝寒意。   “我自幼随师父习医,如今略有小成,不知小师弟可否让我探脉看看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潘复起身走到床边,面上似乎有一丝关切之意。   “谢师兄关心,昨日师父已经为我探过脉了。”卫瑄看着潘复一幅殷勤的模样,心中愈加不喜,他上一世身居高位二十余年来阅人无数,自然一眼便看透了潘复的心思。   潘复久在阁中资质平平,武功并无太多长进,日后恐怕无望登上阁主之位,然他又心有不甘居于忍下,迫切希望凭借城府算计得到权力。   “师弟的身体恢复得可好,”喻洵面上有一丝担忧之意,“师弟伤了筋骨一定要注意多加休息,若落下了病根,以后恐怕终日不能断下汤药。”   “我明日上山采药,自会为师弟留意一些治愈伤痛的药草,保证师弟服用后尽快痊愈。”喻洵暗中思索着那几味药材。   “师兄上山时要小心一些。”卫瑄开口叮嘱道,他看着喻洵皱眉沉思的模样,必是将他的伤势牢记在了心中,绝不会因他的一句阻拦而打消心中的想法。若喻洵因为他采药而受了伤,他亦会很是自责。   “小师弟不用担心喻师弟,他武艺高强那座小小的山峰根本奈何不了他。”潘复单手拍在喻洵的肩上。   卫瑄看出潘复眼中的一丝妒忌,微微蹙了蹙秀眉,面色不禁沉了下去,清心阁历来以强者为尊,而戚翎座下弟子甚少,喻洵虽年纪过轻但天分极高早已超过了大师兄,恐怕潘复面前最大的绊脚石便是喻洵。但喻洵待人真诚,不善于心计,或许并未发现潘复的心思。卫瑄心中不禁稍稍有些担忧。   “我今日前来为小师弟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只是不知小师弟可否喜欢。”潘复看着卫瑄的神色有些冷漠,澄澈的双眸好似洞察了他的心意一般,心中不觉有些慌乱,他忙拿出了手边的锦盒以作掩饰。   潘复望着卫瑄年轻的面容微微笑了笑,小师弟尚未及弱冠,心性简单,他又有何畏惧的。   卫瑄接过锦盒,抬手打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静置其中,虽质地不甚上乘,但雕工异常精细华美。卫瑄久居宫中亦不会将这些劣质的货色放在眼中,然看着潘复面上的一丝期待之意,仍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师兄。”   喻洵看着锦盒中的玉佩,神色有些暗淡,他将卷轴藏在身后微微向后退了几步。喻洵看见卫瑄落在自己面上的视线,略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他微张双唇,本想说自己尚未准备好,下次一定给小师弟带礼物。然卫瑄却突然开口了。   “这是师兄要送我的礼物吗?”卫瑄伸手想去拿喻洵袖下隐藏的卷轴。   喻洵上前走了一步,将手中的卷轴送上,略低下头,“拙作而已,希望小师弟不要见笑。”   卫瑄抬手打开卷轴,阁中山水美景尽收眼底,虽是一幅山水墨画,但亦有身临其境之感,宛若置于丛林间,一片幽静不觉心旷神怡。   “师兄费心了。”卫瑄抬头看着喻洵眉眼间的一丝倦意,不知喻洵日夜熬了几天才完成这一幅画卷,他亦感叹于喻洵画技的高超。   “无事,只要小师弟喜欢就好。”喻洵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笑容,他抬手帮卫瑄收过画卷,将卷轴放在了桌边。   潘复看向远处的双眼有些深邃,他本以为卫瑄久在京城,那些华贵的佩饰会更得他的心意,没想到他竟会喜欢喻洵的画作,真是失策了。   潘复微微抬头不经意看到了卫瑄隆起的腹顶,似在微微颤动,他心生诧异不觉上前几步,想一探究竟。   “师兄。”卫瑄忍下心中的不悦,掌心轻柔腹部,试图安抚着微动拳脚的孩子。   潘复愣了一下,忙收回视线站在原地。   “师父担心我久坐床上不利于伤势的痊愈,便吩咐我去清扫凉亭,但我觉得后腰有些酸痛不想动了,师兄能帮我去扫了凉亭吗?”卫瑄故作柔弱的躺在床上,眼中似有一丝丝哀求。然他面容本就秀美,如今更是分外好看。   “好。”潘复张口应了,他看着卫瑄白皙的面颊竟有一丝丝心动。   “谢谢师兄。”卫瑄温声道,他看着潘复远去的背影,心下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稍稍自然了一些。   “小师弟渴了吗,”喻洵看见卫瑄微微有些干涩的双唇,起身到了一杯热水递到卫瑄面前。   卫瑄抬手接下,微启丹唇抿了一口。   “小师弟一个人留在房间中可是觉得有些烦闷。” 喻洵向四周扫了一眼,房间固然温馨舒适,但却并无任何解闷的玩意。   “若是无趣时看看师兄的画作,便足以怡然自得。”卫瑄看向桌上的卷轴,不禁心生喜爱。   “小师弟真是谬赞了,”喻洵不禁笑道,他的画作从来都不被阁中人看重,恐怕也只有卫瑄一人愿欣赏。“我改日从书房中搬来一些书卷,不知小师弟喜欢看什么样的书。” 喻洵料定卫瑄必然不会喜欢那些枯燥无味的心法,而在清心阁最多的便是修习心法的书卷。   “师兄随意挑一些吧。”卫瑄久靠在床栏边,腰身有些不适,他微微向一侧挪了挪身体。卫瑄倒想看看喻洵会选一些什么样的书卷。   “好,那我就自作主张了。”喻洵念及卫瑄受过伤,说了那么久的话必然有些累了,便出声提及离开。“小师弟好好休息吧,我去凉亭看看。”   “难道潘师兄一人还不能清扫凉亭。”卫瑄眼中有些诧异。   喻洵微微摇头,“我担心他扫的不干净,若是师叔怪罪下来,小师弟可就受罚了。”潘复养尊处优多年未曾干过任何粗活,如今答应卫瑄已很是难得,又怎能要求他全程认真干下来。   “谢谢师兄。”卫瑄眼中稍稍有一丝感激之意,他与喻洵不过刚相识几天,而喻洵却费心思的为他着想,如此真诚的人实为难得。   “你我同为清心阁中人,又何必提及谢字。”喻洵抬手放下一旁的床帘,掩住映在卫瑄面上的光斑。   “师兄。”卫瑄轻拉了一下喻洵的衣袖。   “小师弟还有何事。”喻洵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卫瑄。   “师兄多加小心潘师兄。”卫瑄担心潘复为人狡诈奸猾会趁机陷害喻洵,而喻洵丝毫无防备恐深受其害。   喻洵愣了一下,继而笑着点点头,潘复不过是耍一些小聪明罢了,他并未放在眼中。   卫瑄微微叹了口气,他不知喻洵到底有没有听进他的话,若真到喻洵发现潘复暗中计谋的那一天,或许就有些晚了。   第 71 章   第70章   门窗紧闭,偌大的房间略有些阴暗,一缕阳光顺着窗缝映在了角落中,隐约落满了薄薄侧一层灰尘。   桌上一片狼藉,暗色的茶渍早已枯涸,白瓷酒杯缓缓滚落在地上,一阵清脆的声音,碎瓷片飞溅,无色的酒水缓缓溢出。   床边的角落中跌坐着一道淡色的身影,雪白的衣衫早已被酒水浸湿染满了灰尘,异常不堪。长长的墨发披散在肩边,早已粘成了一团好似多日未曾清洗过。   隐在发丝下面容异常苍白憔悴,黝黑的瞳子暗淡无色,面庞上不知是酒水亦或是泪痕缓缓淌下,滴落在衣襟上。   景诚用力抬起手中的酒坛,仰头灌下,酒水大部洒在了衣襟上,落入口中的寥寥无几。他猛的放下酒坛,俯身低声呕着,秀眉微微蹙起,面上的神情异常痛苦。景诚缓缓放下手臂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书墨,书墨。”景诚微张双唇喃喃呓语,他看着远处的窗边,好似站了一道纤细的身影,面带笑容的望着他,缓缓向他走来。   “书墨,你是来接我的吗,带我一起走吧。”景诚直起身体尽力跑向窗边,然他重重撞上了桌角,身体一阵倾斜缓缓跌了下去,白皙细腻的肌肤压在碎瓷片上,鲜血涌了出来,袖边落下星点的鲜红。   远处的身影冷冷望了景诚一眼,转身渐渐消失了。“书墨,你等等我。”景诚抬袖似想抓住什么,然手中却空空的一片,他重重放下了手臂。   “你不愿见到我对吗?”景诚拥住双臂将头埋在膝上,双肩微微颤抖,泪水浸湿了一片。他暗中害死了书墨,书墨又怎想见到他。若书墨还活着必会异常冰冷的看着他,恨不得用刀刺死他,可他宁愿倒在书墨怀中,他只希望书墨能温柔的抱他一下就好。   可这都只是他的奢望罢了,他在无法见到书墨了,甚至不能弥补书墨多年待他深深的情意。   景诚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碎瓷片,染满泪痕的双眼略有些迷茫,他抬手拿起瓷片轻轻握住,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景诚将鲜红的瓷片抵在白皙的腕间,书墨,我想去陪着你。纵然书墨不会愿看到他的身影,然他却不得不这般做。他日日艰难的活着,真的太痛苦了,他宁愿尽快结束,就算是对自己的责罚,然这般轻易的解脱却不足以消除他深重的罪过。   房门轻轻敲了两声,一个身着粉衣面容清秀的小侍女缓缓推门而入,她嗅到扑面而来的酒臭味,不禁皱紧眉头向后退了几步。侍女用衣袖扇了扇,待味道稍稍缓了一些,她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碎瓷片走到景诚身边。   “少爷,老爷来了,正在书房等待您。”侍女的声音异常悦耳。   “滚出去。”景诚冷声道,指尖仍紧紧握住瓷片。   “可,少爷。”侍女小声的说,不敢再说出后面的话。   “没听见我的话吗,滚啊。”景诚尽力吼道,他抬手扶住桌角,重重的喘息了一阵,面色愈加苍白。   “是。”侍女面上一片恐惧之色,忙转身跑出了房间,险些撞到面前之人,她停住了脚步看着老爷阴沉的面容,神色愈加恐慌。   “老爷。”侍女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你下去吧。”陈轩摆了摆衣袖,抬脚迈入房门。   斯文俊秀的面容依稀布着道道皱纹,尽显苍老之态,双鬓已染满了白霜,发丝高高束起一丝不落的束在玉冠中,眉眼间略有一丝威严之气。   陈轩看着房间中一片狼藉,面容愈加阴沉,眼底隐隐有一丝怒意,他大步走向了角落中的景诚。曾经可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登上朝堂前列,如今却这般消沉堕落。   “陈景城。”陈轩重重唤了一句,他看着景诚迷茫的神情,抬手用力扇向他白皙的面颊。   景诚并非躲避半分,侧脸瞬间红肿一片,感受着火辣辣的痛楚,景诚的面上似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书墨,看到我这般痛苦,你心中可是好受一些了。   “你身为朝中尚书,多日不理政事,醉倒在房间中,又成何体统。”陈轩看着景诚这般的模样,更是愤怒异常,他用力握紧拳头却为狠狠扇下去。   “我已经向圣上递了辞呈。”景诚微微抬头缓缓道,如今他已不可能在踏入朝中了,他只想在余下的时间中好好的陪着书墨,静静的等待死亡。   “逆子,圣上极为看重你命你身担要职,你轻易递出辞呈又对得起陈家付出的心血吗?”陈轩厉声呵斥道,幸好他及时拦下了那本奏折,然更让他愤怒的是景诚未与他商量便擅自呈上辞呈。   若景诚只是陈家一个无名的庶子,他绝不会这般在意,然景诚十余年来进展迅速,更是年纪轻轻便博得了帝上的信赖,暗中摆平了朝中诸位大臣。陈轩亦是将景诚看做了陈家的希望,如今景诚这般消沉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景诚缓缓起身跪在地上,“对不起,景诚辜负了父亲的厚望,景诚连日颓废让陈府蒙羞,更不配做陈家人。”   “如今景诚离开陈府,朝中尚有大哥身担要职,父亲亦可放心了。”景诚看着父亲年迈的面容,眼中亦有一丝诀别之意。   陈轩微微摇头,长子性情温润宽厚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再朝中立足,唯独三子城府颇深,阴险厉狠与他当年很是相像,犹可保住陈家在朝中的地位。   景诚俯身重重磕在地上,白皙的额上一片血渍顺着面颊缓缓淌下来,“景诚不孝,以后不能在父亲面前尽孝了。”   “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可值得你这般伤痛甚至不惜放下一切。”陈轩看着景诚面上的伤痛,犹想到了他当年,眼中似有一丝丝的哀伤。   “他不是微不足道的人,他是我的毕生所爱。”景诚尽力的摇着头,他爱书墨,甚至为了书墨牺牲性命,他又丝毫不会顾惜。然曾经他却将待书墨的心意一点点埋在了心底,迫使自己遗忘,故而伤透了书墨的心。   “他为了我付出太多太多,若没有他绝不会有我的今天。”泪水缓缓淌下,是书墨扶持着他一点点步入朝堂,然最后他却害了深爱自己的人,他根本不配苟活下来。   “你可曾想到你轻易的离开了,身边之人又会如何伤痛。”陈轩面上的皱纹好似更加深了几分,容颜愈加苍老。他不是一个好的父亲,整日埋头于朝中的功名利禄,更是不曾管过自己的儿女。   而他当年一时年轻过,曾奢望和心爱之人共度一生,然梦却破灭了,他为了陈家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心中的感情愈加淡薄了。   “他已经死了。”景诚轻声道,他再无活下去的意义了。   “你当真在世上没有任何牵挂了吗?”陈轩重声道,如今他已经不奢求景诚如他当年一般为了所谓的家族,痛苦的活着。   景诚点点头,书墨已逝,他还有什么值得牵挂的,是家人吗,那些人只会冰冷的看着他,更是不曾关怀过他一句。而世上唯一在意他的人却已经离开了。   景诚暗淡的双眸猛然闪过一丝光彩,但瞬间被绝望压过了,他还有情儿,可情儿已经丢了,是他没有照顾好书墨的血脉,书墨那么疼爱情儿,若知道情儿不在了必会异常痛苦。   “若你还有牵挂就好好活下去,倘若你真的了无生念,我也不在阻拦你。”陈轩转身走向了房门边,他当年亦是这般痛苦,但他看着与他相似的景诚,却不舍得在如父亲那般逼迫了。虽生犹死,他的心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挣扎着活下来也是异常痛苦。   景诚侧身靠在桌边,可他还能找回情儿吗,情儿那么小若落入了奸人手中比凶多吉少了。不,情儿一定还活着,情儿是书墨唯一的血脉,他一定要找到情儿,就算是有一线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   “我给你三日的考虑时间,三日后衣冠整齐的站在朝堂上,若你未出现,从此陈家便不再会有陈景城。”陈轩抬脚迈出了房门,或许他身为父亲如此待景诚有些残酷了,但他比当年的父亲亦是仁慈了许多。   景诚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缓缓起身走向房门边,“书墨,我会尽全力找到情儿,好好抚养他长大,绝不在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景诚用力握住房门边,面上的深情异常坚定,他愧对书墨良多,今生再难偿还书墨的情意,唯有将书墨的血脉抚养长大。可是茫茫人海他又该到何处去寻情儿。   “情儿,对不起,是爹爹不好。”景诚脑中十分模糊的忆起情儿稚嫩的面容,从情儿生下来后,他便未怎么抱过孩子,甚至连宝宝的房间都不愿踏入,可是情儿是他辛苦生下的,他又怎能这般残忍。   那些朝事固然重要,但能重过他的孩子和爱人吗,景诚悔恨异常,他甚至想去地下陪着书墨,然他却不得不活下来,就算是为了年幼的孩子。   “情儿,你恨爹爹吗?”或许情儿年纪尚小,犹不懂得怨恨,但他却是恨极了自己。   景诚一步步走向长廊,步伐异常艰难。   第 72 章   第71章   桌上的书卷微微随风翻开几页,笔锋锐利十分苍劲有力,戚翎侧身站在桌边,腰身笔直劲瘦,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宛若谪仙一般,然周身散发着一丝凛冽的寒意,令人愈发不敢靠近一步。   高高束起的墨发披散在肩后,黛眉纤长,鼻梁秀挺,薄唇微红,十分俊秀脱尘,明亮的双眸异常冰冷犀利,丝毫不夹杂任何感情。   房门轻敲了两声,戚翎朗声道,“进来。”   喻洵推门而入,年轻的娃娃脸洋溢着一丝笑容,十分俊朗阳光,他抬脚走入房门,左手提着一袋药材,右手拎着一坛酒。   “师父。”喻洵走向桌边,双目望着戚翎白皙的面容,顿时神采飞扬。   “何事。”戚翎冷声道,身体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我昨日去山上采药,看到了一簇卷柏,特意采了一些。”喻洵面露笑容,娃娃脸更有几分可爱,他期望的看着师父,似想得到一丝赞扬。   “前几日刚下过雨,山中泥土疏松,你这般急着前去做什么?”戚翎冷声责备道,眼中隐隐有一丝担忧。   “你可有受伤。”戚翎打量了喻洵一番,发现他面色红润并无大碍,缓缓放下了心。   “没有,不过小小后山还难不倒我。”喻洵扬声道,他将有些擦伤的手臂隐在了衣袖中。若他上山采药都能受伤,他也愧于随师父习武多年。   “你不要以为你武功略有小成就洋洋自得,人外有人,以你的才能若步入江湖只能算是平庸之辈。”戚翎微蹙秀眉,喻洵虽仁慈宽厚,但城府颇浅,若他有朝一日离开清心阁,而喻洵亦难在阁中立足。   “是。”喻洵微微低下头,面色有些黯淡。   “师父这是我昨日采的卷柏,我为您送来一些。”喻洵将手中的纸包送到桌上,这些卷柏都是他细心处理过的,直接可以入药。   “你送去药房便可,不用给我。”戚翎冷声道,侧身看向远处的窗外。   “我已经送去药房一些了,这些是我送于师父的一片心意。”喻洵小声道,他特意挑了一些上好的药材,希望师父能留在房间中。   “难道你希望我受伤吗?”戚翎看着桌上的一小包药材。   “不是,师父的武功早已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境界,绝不会被任何人所伤。”喻洵忙开口解释道。他轻叹了一声,可惜他白费了一上午的心思,而师父却不肯收下。但以他的能力还能送什么可以让师父入眼。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奉承之话了。”戚翎面上有些不悦,他喜欢喻洵皆因喻洵的真诚,然他不知喻洵何时变得这般了。双眸间略有一丝失望。   “我说的是真心话,师父的武功确实很高强,鲜少遇到劲敌。”喻洵轻咬下唇,神色有些失落,为何他说什么师父都这般不喜,难道师父本就厌恶他吗。   “你无需在辩解,回去将心法抄写十遍。”戚翎用力拂下衣袖,面上似有一丝怒意。   “是。”喻洵张口应道,他本想讨得师父的欢心,如今白费苦力还得了一顿责罚。   “师父。”喻洵看着手中的酒,上前走了一步。   “何事。”戚翎冷声道。   “我在集市上买了一坛上好的花雕,特意送给师父。”喻洵抱住手中的酒坛,小心翼翼的放在桌边。   “你何来的银两买花雕。”戚翎责问道,喻洵自幼爹娘离世孤苦一人,自比其他阁中人都要清贫几分,而花雕为酒中佳品,喻洵又怎买的起。   “我闲暇时会去集市上的客栈当杂役,前几日老板结了工钱,我便用全部的钱来买酒了。”喻洵答道,他的钱财来的有凭有据,师父应该不会生气吧。   “你可知清心阁的缘由,你既入世赞银两,又凭何步入清心阁习得心法。”戚翎蹙起的眉头微微松了一些,他顾虑喻洵时常与潘复走在一起,恐会被潘复带坏,幸而喻洵心性本善。   “我去做帮工亦不会耽误修习心法,况且我只为了攒银两买这一坛酒,买到花雕后我自然不会再去了。”喻洵辩解道,面上略有些稍稍的委屈。他刻苦学习心法,不曾怠慢过一分,有时更是接连熬夜习武。   “若你留恋尘世俗物,亦无需再留在清心阁中。”戚翎微张薄唇,吐出的声音却是清朗之极,冰冷之至。纵然他待喻洵有些过于严厉,但亦有他一份私心,他希望喻洵日后能继承阁主之位,可喻洵的武艺虽到了一定的境界,然心性却相去甚远。   喻洵有一丝伤心,他张了张口,终咽下了辩解之言,“弟子知错了,求师父原谅。”他苦费心思,甚至平日不得一丝停歇,然却仍未讨得师父的一丝欢心,还险些被赶出阁中。   喻洵哀求的看着戚翎,他在阁中十余年,早就将这里当做了家,更是视师父为亲人一般,若师父将他赶出,他根本无地可去。   “你知错了就好。”戚翎心间有一丝不忍,缓了缓声色。   喻洵面上稍稍松下了一些,果然师父也舍不得赶他离开,或许师父待他亦有一丝情意,喻洵这般想着,心中竟有一丝淡淡的甜意。   “师父,您能陪我饮一杯酒吗?”喻洵不经意间向戚翎靠近了一步,他时常梦想着师父能如儿时一般温和的关怀着他,然随着年岁渐长,师父待他愈发冰冷,甚至整日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言笑。   “这坛酒你自己拿回去饮便罢。”戚翎走向窗边,未理会喻洵声音间的一丝哀求。   喻洵心间有一丝痛楚,缓缓蔓延至心底,戚翎殊不知他为了这坛酒付出的艰辛,有时他听着外人的冷眼讽刺,甚至忍不下去了,然他想着师父喜爱喝酒,看到这坛花雕必然流露出一丝喜色,便咬牙坚持了下来,可如今师父却未看一眼。   “若师父不喜我饮酒,我站在一边看着师父饮下就好。”喻洵看着戚翎寒冰般的面容,眼中的一丝希望渐渐沉了下去。   “我已经说过了,你拿回去。”戚翎皱紧了秀眉,他侧身看见喻洵仍愣愣的站在原地,面上似有一丝不悦。“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布下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是。”喻洵抬手抱起酒坛,步伐愈加缓慢,面上的神情十分哀伤,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讨得师父的喜欢,可他已经尽力习武了,然师父仍斥责他的疏懒。或许他身为孤儿,本就得不到任何人的关爱。   “今日是我的生辰,曾经都是爹娘陪我一起过的。”喻洵喃喃道,爹娘会为他准备生辰礼物,陪在他身边逗他开心,但爹娘离世后,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中,度过漫长的夜晚,而阁中人都不知他的生辰,看着他的落寞更不会询问一句。   “小洵,回来。”戚翎看着喻洵眼眶中的湿润,心间猛然一颤,不禁开口唤道。   喻洵侧身望着戚翎,眼中有一丝茫然。   “坐下来。”戚翎似乎忆起了当年,一个瘦弱的孩子衣着褴褛的坐在角落中,漆黑的眼眸间溢满了泪水,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肯说一句话。那天正是寒冬,下着小雪,孩子身上布满了一层白霜,蜷缩的身体缓缓倒在了一旁,戚翎走过去将孩子抱回了阁中,孩子紧紧握住戚翎的衣袖迟迟不肯撒手,戚翎看着孩子消瘦的手臂抬手抚了上去,冰冷的双眼隐约有一丝怜爱之意。   喻洵面上有一丝喜色,他忙俯身坐在了戚翎身边,但又生怕戚翎呵斥他,向一旁微微挪了一些。   喻洵拿过两个酒杯,打开酒坛倒了小半杯酒,“师父陪我喝一杯酒就好。”   “小洵,生辰快乐。”戚翎拿起酒杯仰头饮尽,他年岁大了,竟忘了小洵的生辰,若是换做几年前,他早就吩咐厨房准备小洵喜爱的饭菜了。   “谢谢师父。”喻洵饮下酒,痴痴的望着师父俊秀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师父,我喜欢您。”喻洵鼓起勇气说出了压在心中十余年的话语。   “你在说什么胡话?”戚翎的面色猛然冷了下去,甚至有些阴沉。   “从您将我抱回阁中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了您,多年来我的心意不曾改变过一分。”喻洵抬头看着戚翎的双眸,心底燃起一丝情愫,他刻苦习武皆是为了师父,他只希望师父能因他而有一丝欢喜。   “若我日后再听你说胡话,我必会将你按阁规处置,绝不留一丝情面。”戚翎用力按住白瓷酒杯,掌心间一片粉末。   他身为阁主又怎能与阁中弟子相恋,如此更是毁了小洵的一分前程,但愿小洵只是一时糊涂。而他甚至小洵的心性,若是真心向往的事情,必会一直追寻下去,绝不会放弃。   “师父。”喻洵眼中溢满了绝望,为何师父不愿接受他的心意,是因他不够优秀吗,可是他已经很努力了。   “你走吧。”戚翎转身背对着喻洵,若他一时心软,必会毁了小洵一生。   喻洵转身走向房门边,步伐十分沉重,他留在清心阁皆是为了师父,他不会因师父的拒绝而就此放下。   戚翎看着喻洵落寞的背影,心间竟有一丝微微的刺痛。   第 73 章   第72章   走廊间静立着几道纤细的倩影,微风拂过,淡粉色的薄纱微风飘扬,隐约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为静谧的景致增添了一分色彩。   喻洵缓缓走向走廊深处,黝黑的双眸一片茫然忧伤,精致的眉眼间略有一丝阴郁,微扬的嘴角向下垂落稍稍抿起。披散在肩边的发丝扑向脖颈间,掩住了白皙的肌肤。   喻洵微微抬起头,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他提起手中的酒坛,微抬指尖猛的灌了一大口,无色的酒水顺着他白皙的面庞缓缓淌下落入衣领中。喉咙中一阵辛辣,略有些微微的刺痛,他猛的放下酒坛,咳了几声,抬袖拭去面上的液体。   喻洵重重叹息了一声,将酒坛放在一旁,俯身坐在地上,头微微低下落寞的看着地面。师父不喜欢他,无论他怎样努力刻苦修习心法,都未能博得师父的一丝注目,亦或是因为他身世凄苦的缘故,阁中几位弟子的家世甚好,皆为名门望族,只有他一人无父无母,喻洵甚知这一点更是比他人刻苦万分。   他自幼便不曾奢望过出人头地,他只想留在阁中,陪着师父安静的生活一世便足矣。可师父却距他越来越远了,喻洵犹记得儿时他发高烧,难受得整夜无法睡熟,师父坐在床边握着他的小手,神情异常温和,他靠在师父怀中十分安心,甚至忘却了爹娘离世的伤痛。而如今他却只能远望着师父冷漠的背影,小心的向前靠近一步,得来的都是厉声呵斥。   喻洵仰头靠在紧闭的房门上,远望着一片嫩绿的竹林,神色十分消沉,眼帘微微垂下,纤长的睫毛投下了片片阴影。喻洵看着远处的酒坛,缓缓伸出修长的手臂。   房门轻轻打开了一道缝隙,喻洵抬头看见卫瑄秀美的面容,微微愣了一下,“小师弟。”   “师兄别坐地上了,进来坐吧。”卫瑄打开房门,转身走向桌边。他一个人留在房间中也有些烦闷,站在窗边时无意看到了喻洵的身影。   喻洵点点头,抬脚迈入门槛,俯身坐在了卫瑄对面。   “小师弟的伤势可是好一些了。”喻洵看着卫瑄白皙的面颊,略有些红润,眉眼间一片温和之色,分外绝美。   “多谢师兄挂念,已经好多了。”卫瑄微微笑了笑,抬手到了一杯热茶放在喻洵面前,“师兄喝茶。”   喻洵轻抿了一口,一丝淡淡的清香洋溢在口中,压过了烈酒的醇香。   “师兄现在不是应该和诸位师兄一起去后山练剑吗?”卫瑄开口问道,喻洵性情淳厚,必不是偷懒之人,而他平日间能看见喻洵的身影确实有些诧异。   喻洵微微摇头,苦涩的笑了笑,他现在尚未完成师父的惩戒,亦不用随师兄一起练剑。   喻洵从未想过在武艺上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他刻苦习武只为了博师父开心而已,而昨日戚翎的冷漠,让他大为伤心,甚至丧失了心间最后一丝动力。   “师兄可是有心事,”卫瑄看着喻洵暗沉的面色,他似乎只记得那张溢满笑容的娃娃脸,还未曾见喻洵如此伤心,“师兄不妨说出来,或许心中会好受一些。”   卫瑄见喻洵微张双唇缓缓闭上了,不禁开口柔声道,“师兄放心,我绝不会与他人提及此事。”卫瑄心间倒有些好奇何事能让喻洵丧失了日日挂在面上的笑容。   “师父很不喜我,无论我做何事都不能讨得师父的欢心。”喻洵缓缓道,声音亦有一丝低沉。   “师兄喜欢师伯。”卫瑄面上有一丝愕然,他未想到竟还有人会喜欢冷冰冰的戚翎,而喻洵性情和善温润,比戚翎的冰冷好了太多。   喻洵点点头,他不求师父能回应他什么,他只希望师父能温和的赞赏他一句,亦或是如儿时一般拍拍他的肩膀。而他多年来都未能靠近过师父了。   “师兄待师伯的喜欢是源于心中所爱,还是多年来的依恋。”卫瑄张口问道,他并不期望喻洵能给他确切的答应,喻洵与他的年纪相仿,而他上一世用了二十余年的时间才明白心中所爱,喻洵亦不会对自己的心意了解甚多。   喻洵蹙眉沉思了一阵,“我不知道,但我只想陪在师父身边,安静的度过一生一世就好。”他会努力博得师父的心意,若师父实在不喜他,他仍然不会放弃心中的想法。只要远远的看着师父的身影对喻洵来说便已足够了。   卫瑄看着喻洵清秀的面容,眼中有一丝丝的哀伤,若他上一世能如喻洵这般想,老师便不会呕血而亡,但他的占有欲太强了,他甚至将老师禁锢的宫中,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老师一步。   “我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喻洵看着卫瑄略有些茫然的眼神,师父迟早会娶妻的,而他又怎能永远跟在师父身边。可是他不想让师父触碰任何女子,他宁愿服侍师父一生。   卫瑄单手抚上隆起的腹部,微微摇头,喻洵的希望很简单轻而易举便可以得到,但人总是不满足的,尤其对于心爱之人,他看着站在身侧的爱人,又如何不希望得到爱人的心意。   “我自幼爹娘双亡,身世不比阁中各位师兄,师父不会对我寄托以厚望的。”喻洵面上的神色猛然暗淡了下去,以他这般身世的人恐怕想进清心阁都很困难,而师父能待他走入清心阁已经很好了,他又何必过多奢望。   “师兄不必过于自卑,你性情淳厚为人和善亦莫过于其他几位师兄,况且师伯又岂是只重名利的肤浅之人。”卫瑄劝道,他很喜欢喻洵的心性,他身在上位多年,看惯了朝中各位大臣虚假的嘴脸,亦很难遇到喻洵这般真性情的人。   喻洵点点头,眼中燃起一丝丝希望,“或许是我还不够优秀,只要我坚持刻苦努力,师父看到我的身影总能有些欣喜。”   卫瑄轻叹了一声,戚翎整日冷冰冰的,即使待最心爱的徒儿仍没有一丝笑意,恐怕喻洵的期望要落空了。   卫瑄张张口,却不知是否该劝喻洵放下,单相恋甚为痛苦,而戚翎生性冷淡恐怕并无与任何人共度一生之意,纵然喻洵拼劲了全力也极难打动戚翎,日后喻洵陷得深了,或许更加痛苦。   “若师伯看不到师兄的心意,师兄会选择放下吗?”卫瑄试探的问了一句,他心中有些庆幸裴言不是戚翎,否则他们很难看到对方的心意,更无法相守一生。   “从师父将我抱回阁中的那一天,我就决意留在师父身边,无论师父待我如何,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喻洵坚定的说。   卫瑄看到喻洵眼中的一丝坚毅,微微摇头,戚翎年过而立阅历甚广,又如何看不到喻洵的心意,或许他只是不愿与徒儿生情,畏惧于外人的目光,生怕毁了喻洵。但卫瑄不相信戚翎是冷到了心底,对多年来抚养长大的徒儿没有一丝感情。   卫瑄心中颇有几分同情,他与老师心意相通皆源于腹中的孩子,否则老师绝不会对他吐露一丝情意。而喻洵或许蹉跎半生也很难得到戚翎的一丝注目,可能待喻洵年长一些,心性成熟事情会有所变动。   “小师弟好好安心休息吧,我先离开了。”喻洵起身站在桌边,面上的阴郁一扫而进,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师兄再坐一会也无妨。”卫瑄客气道,他微微侧身望向喻洵,并未站起身体。   “我还要去抄写心法,就不陪着小师弟了。”喻洵心中郁闷,将师父的责罚晾了一天,师父得知他的怠慢必然会生气。他要尽快抄写好,送去书房时刚好能向师父展示他近来的提升,或许能博得师父的一丝赞扬。   “师兄对师伯的爱慕瞒在心中即可,切勿对他人提及。”卫瑄担心有心人会利用此事,趁机将喻洵赶出清心阁。   喻洵虽不明所以,仍点了点头。   喻洵迈出门槛时才猛然忆起,他多天前承诺的事情竟忘在了脑后,他抬手重重拍了一下脑袋,“对不起,我将带书的事情忘记了。”   “没事,师兄下次过来的时候捎上几本便可。”卫瑄看着喻洵面上阳光的笑容,戚翎生性冰冷,难以有人靠近他身边,能有喻洵真心待他亦足以了,然戚翎好似看不到喻洵的真意,或许待有一日他失去后就能明白了,正如卫瑄珍爱老师一般,但戚翎绝不会如卫瑄这般幸运,能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卫瑄扶住腰身缓缓走向窗边,修长的指节轻轻揉着腹顶,掌下宝宝轻微的踢了几脚。   “宝宝,是想父亲了吗?”卫瑄看着隆起的腹部,眼中溢满柔意,“父亲很快就能回来与我们一起用午膳了。”   卫瑄日日留在房间中与裴言相处,异常温馨适然,他甚至不愿在回到朝堂中,他宁愿永远陪着老师留在清心阁,抚养腹中的宝宝,但他身份尊贵,绝不可能远离尘世。   卫瑄轻叹了一声,他心知上一世的伤痛诀别亦有一分朝中的缘故,但他又能怎样。“老师,对不起。”他做不到为了老师离开皇宫,况且他根本无法逃离。   腹中的孩子似感受到卫瑄悲伤的情绪,猛的动了动,卫瑄不禁俯下身,贝齿轻咬下唇,“父亲不在,你们就欺负爹爹啊。”   卫瑄望向窗外,眼中有一丝期待。   第 74 章   第73章   夜深,风微寒,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墨色的枝叶在窗纸上倒映下片片阴影。烛火明亮,寂静的房间中偶尔传出几声翻动纸页的轻微声响。   卫瑄微微侧过身体,舒适的靠在裴言怀中,掌心轻抚着隆起的肚腹,细长的黛眉微弯,精致的眉眼异常温和,薄唇略有一丝红润,白皙的面容分外秀眉。   细长的指节轻点书页,宽大的袖袍微微垂落,露出纤细消瘦的手腕。卫瑄看着娟秀的小字,十分认真,似未发现身侧之人面上的神情。   裴言抬起手臂松松揽住卫瑄的腰身,他低头注视着卫瑄苍白的面颊,眼中略有一丝痛惜夹杂着淡淡的宠溺之意。   “瑄儿。”裴言轻唤了一声,他见卫瑄的神情很是专注,伸手轻抚卫瑄的纤指。   “老师,什么事?”卫瑄抬头看着裴言明亮的双眸。   “瑄儿,看什么呢,这般认真。”裴言温声道,稳稳拥住卫瑄的身体。瑄儿一人留在房间中颇为烦闷,看看书卷打发时间也很好,但他未想瑄儿看得这般入神,甚至忘了休息。   “一本杂书而已。”卫瑄微微低下头,将手中的书卷推到了远处。老师甚为不喜他看这种杂谈,每每见他偷偷翻阅都要责备一番。   “瑄儿喜欢看就看吧,老师不会责怪瑄儿,但瑄儿可不要忘了休息。”裴言笑着摇摇头,瑄儿有孕后身体颇受苦楚,他待瑄儿来清心阁,本就是希望瑄儿静心休养,又怎会再如宫中一般严加要求瑄儿。   卫瑄面上有一丝喜色,亲昵的拥住裴言的手臂,十指紧扣裴言修长的指节。   “瑄儿今日去过阁楼了?”裴言眼中略有一丝疑惑,卫瑄甚为厌恶外人看见他异样的身形,又怎会亲自走到阁楼中。   “师兄见我一人留在房间中有些烦闷,便送来几本书卷让我看着解解闷。”卫瑄还以为喻洵会送那些晦涩难懂的厚书卷,未想喻洵送的书册颇得他心意。但卫瑄不知阁中还有这般低俗的藏书,亦或是喻洵的私藏吧。   “喻洵?”裴言沉思了片刻缓缓道,阁中弟子不多,性情温和能与卫瑄谈得来的也只有喻洵了。   卫瑄点点头,“喻师兄的性情开朗,待人十分热情。”他甚至有些想将喻洵带入朝堂中留作自用,但喻洵心系戚翎绝不可能离开清心阁的,况且喻洵心思简单恐怕无法应对朝中的那些老狐狸。   “喻洵年纪小,虽为人诚恳,但颇有些直率。”裴言眼中隐隐有一丝担忧,他担心喻洵直言直语恐会冲撞了卫瑄,但他看着卫瑄面上的一丝笑意,未有任何不悦缓缓放下了心。   “坦率不好吗,难道老师希望人人都如朝中臣子一般心思敏锐城府甚深。”卫瑄勾住裴言的指节,抬头望着老师俊秀的面容。他到希望众臣如喻洵一般坦诚待他,亦无需他浪费这么多心思。   “心思过于单纯的人恐难立足于世,清心阁虽不必朝中的险恶,但暗中亦有一丝争斗。”裴言轻叹了一口气,当年他与师兄拜师学艺时,只为了领会心法,并无过多争逐名利之意,而现在阁中弟子却心思复杂,虎视眈眈的盯着阁主之位。   “老师不用过于担心喻师兄的安危,师伯甚为喜爱师兄,绝不会看着师兄被他人陷害而置之不理。”卫瑄亦曾顾虑过喻洵的安危,但他得知喻洵待戚翎的心意,便放下了心。戚翎虽性情冰冷,但绝不是块无情的石头,看着自幼抚养长大的弟子垂死挣扎而放任不管。   “师兄虽不能登上阁主之位,但平安一世亦可做到。况且以师兄的性情也绝不可能觊觎阁主。”卫瑄觉得腰身略有些微酸,他抬起手臂拥住裴言的双肩。喻洵虽可以留在阁中,但得到戚翎的心意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瑄儿为喻洵颇费了一番心思。”裴言轻抚着卫瑄的肚腹,他不知卫瑄竟在私下细细为喻洵着想过。   “师兄待我不错,前些时日去后山采药的时候还特意为我采了一份。老师不是曾教导我,他人真心待我,而我亦要以一颗心回报他人。”卫瑄眼中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去,老师教导他多年,而他上一世又是如何待老师的,难道他看不到老师待他的心意吗。   裴言点点头,略有一丝欣慰,他生怕卫瑄身在高位多年处尊养优,造就了凌厉冷漠的性子,他希望卫瑄在他的教导下能成为一代仁德的帝王,而卫瑄亦不负他所望。   卫瑄俯身趴在老师胸前,听着老师强有力的心跳声,这一世他会好好待老师,用全部的心来珍爱老师。   裴言看着卫瑄眉眼间的一丝倦意,抬手扶起了卫瑄的身体,“瑄儿,时辰不早了,宝宝也该困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裴言顺着卫瑄的视线看到了远处的书卷,温声劝道,“那些书瑄儿明日再看也无妨。”裴言深知颇为无味的杂谈对卫瑄的诱惑力。   “好。”卫瑄点点头,缓缓起身。   裴言侧身吩咐一旁的侍女下去准备热水,扶着卫瑄走向床边。裴言俯下身为卫瑄解着衣领。   “本应是我亲手服侍老师,如今却让老师为我更衣。”卫瑄看着裴言年轻俊秀的面容,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曾经他拥着老师的尸体,异常绝望伤痛,甚至自责老师重病时他未能留在老师身边细心服侍。而如今他有孕,老师异常顾惜他,甚至时时不假借侍女之手。   “瑄儿身子重了,时常颇有些酸痛,老师为瑄儿按摩穴位尚可缓解一些。”裴言将外衣放在一旁,抬手脱下卫瑄的靴袜。他看着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徒儿,亦心甘情愿服侍。“老师又不老,有何瑄儿来服侍。”   “老师不老,老师永远都会这般年轻。”卫瑄猛然拥住裴言的双肩,这一世他绝不会看着老师因操劳过度,两鬓早早染上了白霜。   “瑄儿,”裴言轻拍了拍卫瑄的手臂,而卫瑄拥得愈发的紧了,“若我们再不快些,水都该冷了。”   “老师竟骗我。”卫瑄侧身看着徐徐冒着热气的大桶,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一丝炽热。   “我担心卫瑄会着凉。”裴言迅速脱下卫瑄的衾裤,扶着他起身走向浴桶。   卫瑄低头看着自己异常臃肿的肚腹,眼中有一丝茫然夹杂着淡淡的厌恶,“宝宝又大了好多。”他身为男子,相貌秀美身体修长又如何忍受这般怪异的身姿,平日有衣衫掩盖,他尚可以不在意,如今□□着身躯他愈发有些无法直视。   “瑄儿身怀双胎肚腹自然鼓胀一些,但老师可以保证瑄儿生下宝宝后身体便会恢复如初。”裴言柔声道,瑄儿年轻爱美也实属正常。   卫瑄掌心处的肌肤轻轻动了动,内心不禁泛起一片柔意,这是他与老师的血脉,他又怎能用这般嫌弃的眼神看着宝宝。卫瑄抬手轻柔着腹顶,对不起,刚才是爹爹错了,爹爹真的很爱你们。   裴言抬手拭了拭水温,半拥着卫瑄的身体,扶着他进入浴桶中。   水下的肌肤异常白皙细腻,双腿笔直修长,胸前略有一丝水珠,晶莹剔透顺着肌肤缓缓滑落,两粒樱红的朱果十分漂亮。   “瑄儿感觉烫吗?”裴言挽起衣袖将小臂探入水中,轻轻安抚着卫瑄身上的穴位。   “还好。”卫瑄觉得身上有些痒,抬手捉住了裴言的指尖,丝丝热气扑在卫瑄白皙的面颊上,有一片淡淡的红晕,宛若涂了脂粉一般,分外好看。   “瑄儿别闹了。”裴言抽出手指,轻轻揉捏着卫瑄的肩边。   “真的很痒,若老师不信下次我可以服侍老师沐浴。”卫瑄故作一本正经的说,惬意的靠在桶边,十分享受。   “瑄儿在忍忍很快就好了。”裴言看着卫瑄面颊上的潮红,隐约明白了一些,卫瑄有孕后身体甚为敏感,而又数月未有□□,自然经不住一丝丝的挑逗。   “这么快啊。”卫瑄觉得泡在热水中甚为舒适,他到不介意在多泡一会。   “瑄儿有了身孕,不能洗得太久。”裴言的指节划过卫瑄隆起的腹部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柔和。   卫瑄不禁有一丝困意,他微闭上双眼,意识渐渐流逝,抚在木桶边缘的指尖猛然滑落了下去,溅起一片水花。   裴言抬头看着卫瑄熟睡的面容,有些不忍心开口,他扶起怀中的身体,伸手拿过一旁的白布,轻轻拭擦着卫瑄身上的水珠。   裴言抱起卫瑄走向床边,他扶着卫瑄缓缓躺在床上,打开一旁的薄被轻搭在卫瑄胸口处。   “老师,不要走。”卫瑄微蹙秀眉,指尖紧紧拉住裴言的衣袖。   “老师不离开,瑄儿安心睡吧。”裴言将卫瑄的手臂小心的放入被中,轻抚了抚被间的一团隆起,俯身在卫瑄眉心间落下一吻。   卫瑄感受到老师柔柔的暖意,紧蹙的黛眉渐渐松开,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第 75 章   第74章   走廊间一道颀长的身影,淡白色的衣衫随风飘扬,白皙的面容上俊朗的笑容十分夺目。喻洵端着托盘匆匆走向远处的房间,他抬袖敲了敲门,等待了片刻推门而入。   卫瑄侧倚在桌边,单手撑住光洁的下巴,指尖轻点卷页,颇有些散漫的看着娟秀的小字。宽大的衣衫松松披在他身上,墨发垂落在肩边,细长的黛眉微弯,薄唇丹红,颇有一丝淡淡的韵味。   “师兄。”卫瑄放下书卷抬头看着喻洵,微微勾起了一丝笑容,秀美的面容愈加明媚动人。   “我担心小师弟一个人留在房间中无聊,就抽空过来看看小师弟。”喻洵将托盘放在桌边。   “师兄倒是很贴心。”卫瑄未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喻洵,他本以为潘复不肯服输会随喻洵一起前来,未料他多日都没有看见潘复的身影,这般沉默可有些不像潘复的性情了。   “我送来的书卷小师弟都喜欢看吗,若不喜欢我在去书阁挑几本便是。”喻洵看着卫瑄手边的书册卷面,他未料到小师弟竟喜欢这种杂谈,果然被潘复说中了。   “我很喜欢看,不过距我所知书阁大都是心法武功秘籍,师兄又是如何得来的这几本书卷?”卫瑄挑了挑秀眉。   “我。”喻洵张口想说是潘复给他的,然他记得潘复叮嘱过勿要提及此事,便缓缓闭上了口。   “好了,我不问师兄便是。”卫瑄抿唇轻笑,亦不在逼迫喻洵说出藏书的缘由。   “小师弟看书卷时一定要小心一些,若被师叔发现了可免不了一顿责罚。”喻洵虽不知这种杂谈有什么可看的,但他见卫瑄看得津津有味,不禁开口提醒了一句。   “我一定不说出这几本书卷是师兄给我的便是。”卫瑄似并未放在心上,他看了多年繁冗的长篇大论,不过是解解闷罢了,也并非那般爱不释手。   “我并不是此意。”喻洵忙道,言师叔虽温润和善,但责罚徒儿时恐不会比师父轻上几分。   “我知道师兄是关心我,不忍心看着我受罚。”卫瑄解释了一句,微微摇了摇头,喻洵性情急躁,沉不住气恐难成大事,而他资质甚佳备受阁中弟子的妒忌,若非戚翎护着,恐早就被赶出清心阁了。   “小师弟能明白我的心意就好。”喻洵点点头,他真心待阁中众位师兄,然却未有几人能理解他的好意,或许是因他身份低微只能尽上微薄之力的缘故吧。   “师兄喝茶啊。”卫瑄推了推喻洵面前的茶杯。   喻洵看着清色的茶水,猛然想起他的来意,“厨房新作了几碟糕点,我趁热为师弟端来了一叠。”   喻洵将桌边的碟子放在中央,精致的糕点整齐的摆放在碟中,十分好看。   “师弟快尝尝吧,若是冷了味道就变了。”喻洵见糕点上飘散的白雾已渐渐淡去。   卫瑄未想到喻洵的心思这般细腻,竟为他送来了喜爱的糕点,他抬起衣袖稍稍顿了顿,眼中有一丝犹豫,缓缓放下了。   “师弟不喜欢吗?”喻洵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潘复曾告诉过他小师弟久居京城喜欢这种甜腻的糕点,应该不会错啊。   “不是,快到正午了我担心用多了糕点一会就吃不下午膳了。”卫瑄摇摇头,他与老师一起用午膳,若他只吃一点饭菜,老师必然不肯用了。   “即是师兄的一片心意,我多少就用一块吧。”卫瑄不愿拂了喻洵的面子,更何况是喻洵赶来看望他。   卫瑄抬手拿起一块小巧的糕点送入口中,白皙纤细的指节亦沾染上了一丝糕点碎屑。他望着摆放错落有致的糕点,似还想用一块,但他尽力压下了心中的念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热水。   “师兄怎么不用啊。”卫瑄见喻洵直愣愣的望着他,略有些稍稍的不适。   “我不喜欢用这么甜的糕点。”喻洵自幼便是粗茶淡饭草草了事,余下的时间就刻苦钻研心法,不曾有一刻的停歇,曾经他也倍感疲倦一度想要放弃,然支撑他坚持下来的却是脑海中师父温和的面容。   卫瑄忽然才忆起这道糕点是老师命清心阁中厨子特意做的,而喻洵久在阁中苦修必然适应不了宫中的糕点。   卫瑄刚想劝喻洵尝一块,房门轻轻推开,裴言踱步迈入门槛,卫瑄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   “师叔。”喻洵起身恭敬的向裴言行礼。   “小洵坐吧。”裴言温和的点点头,他还担心卫瑄一人留在房间中甚为烦闷,如今看着卫瑄与喻洵相处的不错,他到放心一些了。   “老师今日回来得这般早。”卫瑄抬手便想拥住裴言的腰身,但他顾及身侧的喻洵,缓缓放下手,面上的神情亦冷静了几分,只是松松的拉住裴言的衣袖。   “我担心瑄儿留在房间中颇为无聊,便想提前回来一会陪陪瑄儿。”裴言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眼中流露出一丝疼爱之意。   喻洵望着裴言面上的温和,隐隐有一丝羡慕,若师父能这般温柔的待他又该多好,可自他年长后师父便异常冰冷,对他更是不曾有过一丝好脸色。   卫瑄似觉得胸口隐隐有一丝闷塞,腹中猛然有几分踢打,他不禁侧身靠在裴言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腹顶。   “瑄儿怎么了?”裴言看着卫瑄隐隐有些苍白的面容,温声问道。   卫瑄抬手指了指腹顶,心中暗道,宝宝,你们安静一会,父亲提前回来了,你们也不用这般激动吧。   “小洵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吗?”裴言侧身看向坐在一旁的喻洵。   “不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师叔,小师弟,我先离开了。”喻洵听出裴言话语间的一丝隐喻,起身走向房门边。   卫瑄猛然感觉胸口一阵针刺般剧痛,身体愈加瘫软无力,腹中疼痛不已,他伸手轻拉了拉裴言的衣袖,“老师,我好痛。”   “瑄儿,”裴言看见卫瑄缓缓倒下的身体,眉眼间有一丝焦急,他忙拦住卫瑄的腰身,抬指搭上白皙的腕间。眼中的神色猛然凝重了几分,瑄儿一直在房间中休养怎会中了紫霜露。   一阵甜腥涌上喉咙,卫瑄张口呕出了一片鲜血,点点猩红溅在了浅色的衣襟上,分外刺眼。   裴言根本无暇思虑过多,抱起怀中的人走向床边,他掏出衣襟间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入卫瑄口中,掌心间注入一丝内力轻轻揉着卫瑄的胸口,试图减缓药性的扩散。裴言低声吩咐一旁的侍女下去煎药。   “宝宝,老师救宝宝。”卫瑄皱紧眉头,腹中的痛苦愈演愈烈,他似乎感觉双腿间有一丝湿润,心中愈加不安。   裴言看着卫瑄衣摆上缓缓晕开的鲜血,心底渐渐冷了下去,他用力握住卫瑄的指尖,瑄儿有孕数月,身体颇为虚弱中此剧毒已性命堪忧,更何况是腹中稚嫩的生命呢。他只希望瑄儿能安然无恙就好,而孩子就听天由命吧。   卫瑄看着裴言眼中悲凉的神色,用力拉住裴言的衣袖,“老师,宝宝再有几个月便出世了,您舍得放弃宝宝吗?”   裴言轻拥着卫瑄的身体,心间有一丝丝痛楚,他甚为珍爱卫瑄腹中的孩子,又如何舍得不顾孩子,可他更不能看着卫瑄的身体被宝宝拖垮。他宁愿舍弃自己的血脉。   “瑄儿喝下解药后很快就没事了。”裴言轻声道,声音间有一丝丝哀伤。   “若宝宝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卫瑄缓缓道,泪水顺着面庞缓缓淌下,他期待了腹中的孩子甚久,日日感受着宝宝的踢打,又怎能接受突然失去宝宝。而他腹中的孩子更是老师的血脉,若没有了,他不知自己今后还能为老师留下子嗣吗。   “瑄儿,你身为当朝太子,怎能为腹中的孩子而放弃性命。”裴言看着怀中的人更不知该如何劝解,若瑄儿真想要孩子,他还年轻日后必能孕育子嗣,可裴言绝不想再让卫瑄孕育孩子了。他的血脉若因此而流失,他以后绝不会再有自己的子嗣了。   “老师,求您。”卫瑄微张双唇似还想说些什么,然大片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瑄儿,你不要再说话了,老师答应你。”裴言感受着怀中愈加虚弱的脉息,神色紧了几分。   裴言侧身对一旁的侍女说道,“刚才的药方除去赤芍三棱,再去煎一副。”   裴言扶着卫瑄躺下,俯身掀开衣摆看着雪白的衾裤上的片片猩红,瑄儿虽有小产之兆,然出血并不多胎儿尚能保下,可顾及腹中的孩子,并不能完全清尽体内的余毒,况且瑄儿造此重创日后生产时更为艰难,恐难安产,界时不仅孩子的身体孱弱,而瑄儿更难康复。   然落了孩子,卫瑄心中难以承受,情况恐会更加糟糕。裴言轻抚了抚微微颤动的腹部,起身走向桌边,拿出抽屉中的银盒,抬指打开,捻住银针稍用了一丝内力刺入卫瑄腹上。   “老师,好痛。”卫瑄用力握紧掌心,双唇已被咬得红肿不堪。胸肺间的刺痛夹杂着腹中的剧痛异常难忍。   “瑄儿在忍忍很快就好了。”裴言看着卫瑄痛得有些扭曲的面容,痛惜不已,他甚至想替瑄儿承受这份苦痛。   裴言落下最后一根银针,抬手搭上卫瑄的脉息,缓缓松了一口气,他微晃衣袖示意一旁的侍女将药碗端过来。   “瑄儿喝下药就不痛了。”裴言舀了一勺漆黑的药汁,轻轻吹了吹喂向卫瑄口中。   “若我喝了宝宝就不在了。”卫瑄重重摇头,用力推开裴言的手臂。   药汁洒在裴言白皙的肌肤间,瞬时红了一片。   “瑄儿这药不会伤到宝宝,老师既答应你保住孩子就必然会做到。”裴言温声劝道。   卫瑄抬头含住苦涩的药汁勉强咽了下去,他轻拉了拉裴言的衣袖,“老师,孩子保住了吗。”   裴言许久未有言语,他只是暂时保住了孩子,然卫瑄造此重创必然会早产,他腹中又是双胎身量比寻常胎儿小了很多,裴言根本无法保证孩子顺利出世。   “老师。”卫瑄抚上仍有些疼痛的腹部,面上有一丝焦急之意。   “宝宝已经无事了,瑄儿安心休息吧。”裴言放下药碗柔声道,瑄儿如今身体异常虚弱,在经受不住任何刺激了。   “真的。”卫瑄勉强睁大双眼看着裴言。   “老师何时骗过瑄儿。”裴言扶着卫瑄躺好,指尖轻轻抚着卫瑄的肩边。他曾想将瑄儿接入清心阁静心休养,却仍未保护好瑄儿。   裴言眼中溢满了沉痛和自责,他用力握住桌边的茶杯,碎瓷片嵌入血肉之中,鲜血缓缓淌下。   第 76 章   第75章   纤细消瘦的腕间垂落在床边,指节白皙修长若葱根一般细腻,圆润的指尖微微蜷曲紧紧扣在丝绸床单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卫瑄平躺在床上,长长的墨发掩在了薄被下,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细长的黛眉微微蹙起,脸颊异常苍白,干涩的双唇间略有一丝淡淡的暗红。卫瑄轻轻哼了一声似有些不适,他微微抬起手想抚上被间的一团隆起,终而重重垂了下去。   裴言侧身坐在床边,抬手握住卫瑄微冷的指尖,他望着卫瑄秀美苍白的容颜,眉眼间溢满了浓浓的痛惜,眼底略有一丝青灰。   裴言隐隐听见卫瑄略有些沉重的喘息声,将小臂探入薄被中,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他感受到掌下异常强烈的动作,蹙了蹙秀眉,指尖顺势划过腹顶安抚着躁动的宝宝。   许久裴言见卫瑄皱起的眉头稍稍松开一些,缓缓舒了一口气,掌心轻轻搭在卫瑄的腹上。   瑄儿自幼强健未曾生过什么大病,更是不曾接连服过汤药,如今瑄儿为了腹中的孩子吃了不少苦楚。裴言看着瑄儿躺在床上备受腹痛的折磨,却无能为力,他既是自责更亦痛心。   裴言早就得知卫瑄以男身受孕所承受的苦痛,但他当初替卫瑄探脉时欣喜万分根本不舍得劝卫瑄打掉孩子,或许在他心中也隐隐期待着心爱之人能为他孕育子嗣。   裴言微掀被角盖住卫瑄露在床边的指尖,轻轻叹息了一声,瑄儿十分爱惜腹中的孩子,甚至不惜隐忍剧烈的疼痛,若宝宝出世后身体异常孱弱,瑄儿又如何接受,但如今瑄儿体内的余毒未清,身体虚弱,他根本无法将孩子保到足月。   “瑄儿。”裴言轻唤了一声,夹杂着几分爱惜几分伤痛。   卫瑄似感觉胸口处有一丝丝刺痛,他猛然睁开双眼,被下的指节微微抬起。   “瑄儿。”裴言俯身坐在卫瑄身边,抬手握住卫瑄的掌心。   “老师,宝宝。”卫瑄轻拉了拉裴言的衣袖,心中略有一丝不安。   “宝宝没事。”裴言拉着卫瑄的指尖轻轻抚在隆起的腹部,掌下孩子轻微的动了动。   “老师,我中毒会不会影响到腹中的宝宝。”卫瑄轻声问道,他感觉腹部仍有一丝隐隐的钝痛,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裴言微微低下头看着被间的隆起,母体中毒虚弱,宝宝又怎会无事。   “老师,你说话啊。”卫瑄用力握住裴言的手掌,勉强挣扎着直起上身,看着裴言暗淡的双眸,苍白的面上有一丝丝潮红。   “瑄儿,你别激动,宝宝很好,不会有任何事的。”裴言扶住卫瑄的肩边温声安慰道。   “老师不是答应过瑄儿,一定保证宝宝平安出世吗?”裴言轻轻抚着卫瑄修长的小臂。   “老师一定要说道做到,决不可欺骗我。”卫瑄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他虽不懂医术,但他亦感觉到中毒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了,甚至腹中的宝宝异常躁动不安,他生怕留不住宝宝了。   裴言点点头,待瑄儿生产那日他必会以瑄儿的安危为先,不仅仅因瑄儿身为储君,更因他深爱瑄儿,甚至莫过于他的性命。   裴言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顶,眼中有一丝愧意,对不起,宝宝。都是父亲不好,因一时疏忽未能顾及爹爹的安危。若他昨日一直留在房间中,瑄儿便不会中毒,可是现在悔恨这些又有何意义。   卫瑄抬手轻柔着刺痛不已的胸口,然疼痛却愈演愈烈,他微微蹙起眉头,洁白的贝齿轻咬下唇。   “瑄儿是胸口痛吗?”裴言抚住卫瑄的胸口轻轻揉了揉,他见卫瑄的面色没有任何舒缓,起身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浅蓝色的小瓷瓶。   卫瑄嗅见药丸淡淡的苦味,面上略有一丝犹豫,“也不是很痛,休息一会就好了。”   “瑄儿放心,此药对宝宝无害。”裴言看出了卫瑄眼中的顾虑,温声劝道。瑄儿甚为在意腹中的孩子,他又岂敢用猛药为瑄儿解毒,若是伤了宝宝,恐怕瑄儿也无念活下去了。   “难道瑄儿连安胎药都不肯服了吗?”裴言看着卫瑄面上谨慎的神情颇有些无奈,难道他的话就这般不可信。   卫瑄张口含住了药丸,尽力咽了下去,淡淡的苦涩残留在喉咙中。   “瑄儿感觉好一些了吗?”裴言将内力注入掌心缓缓揉着卫瑄的胸口。   卫瑄点点头,他伸出双臂撑起身体向一侧移了移,裴言似看出卫瑄的心思,抬手拥着卫瑄的腰身,将他揽入怀中。   “老师,昨日的糕点虽是喻洵送来的,但他绝不可能在糕点中下毒。”卫瑄眼中有一丝深沉,老师年长他甚多,自然一眼看出其中的蹊跷,但他顾虑老师当局者迷而错怪了喻洵。   “瑄儿安心休息就好,不用过多思虑此事,老师自会查出藏在暗处的下毒之人。”裴言眼中有一丝寒意,异常冰冷可怖,瑄儿留在阁中休养不曾踏出房门半步,而阁中人却将瑄儿当做了铲除对手的工具,肆意谋害瑄儿,若他找到了暗中之人,他绝不会放过那人。   卫瑄看着老师双眸间的一丝杀意,心间微微颤了一下。老师待人一向温和,如今这般冰冷的老师与戚翎也未有任何两样。   “瑄儿可是有些饿了,老师已经派人命厨房做了冰糖山药粥。”裴言望向怀中的人,眉眼间溢满柔意,周身的寒气渐渐淡去。   “我不太饿。”卫瑄口中皆是苦涩的药味,他想起食物的味道便涌出一丝恶心之意,根本不想在用下任何东西了。   “瑄儿已经一天未进食了又怎会不饿呢,一会侍女将粥端上来,瑄儿多少用一些。”裴言柔声劝道,虽他不舍得强迫卫瑄,但他亦不会看着卫瑄不顾惜本就虚弱不已的身体。   “老师今日不许再出去了,必须留在房间中陪着我。”卫瑄将裴言的衣衫压在了肩肘下,老师顾虑他的安危彻夜未眠,他又怎忍心看着老师继续为阁中事务操劳。   “好,我答应瑄儿。”裴言未料到卫瑄竟央求他此事,而卫瑄体内余毒未清,胎儿险些不保,他绝不会狠心将卫瑄一人留在房间中。   “前些时日是老师错了,老师不该将瑄儿独自留在房间中,以后老师日日陪着瑄儿好吗?”裴言轻抚着卫瑄的胸口,神情略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世事无常,老师亦不是圣人能提前预知我的安危,您无需太过自责。”卫瑄开口劝道,他未想到清心阁中弟子亦心性狠毒为了争夺阁主之位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比朝中的阴险也差不了多少。而他身在上位数年,竟连这点伎俩都未看出。或许是因他对喻洵太过放心了,故而忽略了暗中利用喻洵之人。   卫瑄轻点修长的指节,他倒想看看阁中胆大包天想害他之人是谁。   裴言隐去眼底的一丝感情,温和的望着卫瑄。   “瑄儿若是胸口痛一定要告知老师,千万不可尽力忍着。”裴言叮嘱道,他生怕瑄儿顾虑他太过担忧而瞒下胸口的绞痛。   “我知道。”卫瑄点点头,他就算是为了宝宝,也不可能一直强忍着。   侍女推开房门缓缓走上前,托盘中的碗徐徐飘出淡淡的白雾,略有一丝香甜。山药粒切得碎碎的,混入米粒间十分晶莹剔透。   裴言接过药碗,拿起汤匙浅浅的舀起一勺,吹了吹待散去一些温度后,喂向卫瑄。卫瑄张口含住了,软糯的米粒却毫无任何味道,他勉强咽了下去,看着老师喂来的第二勺却迟迟不肯开口,“老师,我不想吃了。”   “那瑄儿想吃什么,老师命厨房去做。”裴言凑近卫瑄的面颊柔声道。   “我没有胃口。”卫瑄眼中毫无一丝神采,胸口间有些微微的刺痛,腹中接连钝痛,他怎还有心情用饭。   “瑄儿饿了那么久,腹中的宝宝也该饿了,瑄儿为了宝宝多用一些好吗?”裴言看着卫瑄面上略有些痛苦的神情,心痛不已。   卫瑄吃进口中机械性的咽了下去,他看着碗中大半的白粥,有些为难,“老师,亲我一下好吗?”   “若我亲了瑄儿,瑄儿可要乖乖的吃下去。”裴言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卫瑄的侧脸。   卫瑄趁机握住裴言拿着汤匙的指尖,迟迟不肯放下手。   “瑄儿。”裴言略有些无奈的唤了一声,他轻轻抚着卫瑄的掌心,未敢用力扯开。   卫瑄放下手,将少半勺粥吃入了口中,他抬手抚住胸口,蹙紧眉头咽了下去。卫瑄闻见粥的淡香,面色猛然一白,单手按住唇边微微俯下身体。   “瑄儿是不是很难受?”裴言将粥碗放在一旁的桌边,轻轻抚着卫瑄的后背,“好了,老师不逼瑄儿喝粥了。”   “我没事了。”卫瑄缓缓直起身体,仍有些虚弱无力,软绵绵的靠在裴言怀中。   “瑄儿躺下好好休息吧。”裴言轻轻放下怀中的人。   卫瑄拉着裴言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我想躺在老师怀中。”   裴言褪去靴子坐在床边,拥起卫瑄半卧在他膝上。   卫瑄挽住裴言的手臂,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 77 章   第76章   白瓷杯盖静置在一旁,淡色的茶水十分清澈透亮,虽已冷透但仍有一丝淡香飘散而出。桌边的书卷随微风翻开几页,小字飘逸笔锋苍劲有力。   浅色的衣摆顺势垂落而下,未有一丝褶皱灰尘,衣角娟绣的纹样十分精致,隐在暗处并不明显,略有些质朴。抚在膝间的指节修长白皙,若葱根一般细腻,然指腹间隐隐有一层剑茧,未削减半分美感反增添一丝劲瘦的力道。   戚翎看着远处的人影,俊秀的面容异常冰冷,明亮的双眸间隐隐夹杂着一丝疼爱之意,红润的薄唇稍稍抿起,周身间散发着一丝寒意。   喻洵抬脚迈入房门,步伐沉稳,他望着师父白皙的面容,眉眼间略有一丝淡淡的暖意。   “师父。”喻洵俯身行礼,虽不知师父唤他所谓何事,但师父能主动召见他,喻洵亦有几分欣喜。   “跪下。”戚翎冷声喝道,隐在衣袖下的指尖用力握起。   喻洵不敢有半分迟疑,双膝微屈跪在了地上,他微微抬头看着戚翎阴沉的面色,心间有些委屈,他接连多日专心习武,虽未有太大长进但不曾犯过任何过错。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过错。”戚翎的声音冰冷异常,未夹杂任何感情,若他早些时日待小洵这般严厉,或许就不会有此事发生。然他看着小洵身世凄苦,不禁动了私心,儿时待小洵万分疼爱,更不忍让他受任何苦楚,也造就了小洵单纯的性子,甚至被人在暗中陷害而全然不知。   喻洵摇了摇头,眼中一片茫然,莫不是因他下山做帮工的事情,可是他已经向师父发誓决不再去了。   “你下毒谋害小师弟的性命,你可知错。”戚翎重声道,卫瑄身份尊贵,此次出宫皇上更是命令小言护得太子的周全,若卫瑄受到了什么伤害,皇上必不会放过小言。清心阁固然稳居江湖一势,但亦难与朝廷军队抗衡。   “师父,近日我担心小师弟一个留在房间中颇为烦闷,便抽出一些时间去陪伴小师弟,未曾想谋害过小师弟的性命。”喻洵面上有一丝震惊,他以真心待人,又怎会想谋害他人的性命呢。   “小师弟现在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喻洵忆起卫瑄秀美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浓浓的担忧之色。   戚翎轻叹了一口气,若舍去腹中的胎儿,他亦能除清卫瑄体内的毒素,然卫瑄的态度坚决,绝不肯舍弃孩子,虽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的毒素,但随着胎儿的日益长大,母体的负担加重亦很难熬到生产的那一刻。卫瑄腹中是双胎,身量本就比寻常胎儿瘦弱,体内的毒素更是延缓了胎儿的发育,若提前催产,戚翎亦不能保证孩子皆平安存活下来。   “师父,小师弟到底如何了。”喻洵看着戚翎冷漠的面容,走上前抬手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师弟还这般年轻,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暂时无碍。”戚翎冷声道,用力甩开了衣袖。他看着喻洵略有些焦急的面容,双眸间有一分疼爱夹杂着三分忧伤。小洵的性情固然难得但这般真诚的人又如何存活于世。   “师弟体内的余毒尚不能清除。”喻洵蹙紧了眉头,是因小师弟的旧伤吗,若余毒不能及时清除亦会危害到师弟的身体。   “此事自有你言师叔操心,还轮不到你多想。”戚翎冷声喝道,小洵这般的性情可是他亲手教导出的,然他却只能看着小洵深受其害。   喻洵微微低下头,神色有些暗淡,“下毒之事并非喻洵所为,阁中另有真凶,望师父能追查出凶手。”   “你时常陪在小师弟身边,不是你所为难道还有他人。”戚翎漠视喻洵面上的伤痛厉声道。   “师父自幼是您看着我长大的,十余年了难道您还不了我的性情吗,我一向为人和善,又怎会有害人之心。”喻洵看着戚翎眉眼间的怒意,心间有一丝伤痛,他未想到最亲近的师父竟会怀疑他。   “你还敢狡辩。”戚翎心中有一丝动容,他如何不了解喻洵的性情,这就是他的一手之过。戚翎努力掩盖心底的柔软一掌拍向桌边。   喻洵微微低下头,心间的酸楚缓缓蔓延开来,如今师父已经不相信他了,他还能在争辩什么。喻洵脑海中犹记得日夜守在他床边满目慈爱之意的师父,可是他印象中的身影已经越走越远了,他甚至竭尽全力也无法让师父回身望他一眼。   戚翎开口想说出责罚之言,然他看着喻洵溢满伤痛的双眼,话语却梗塞在喉中   房门轻敲了两声,缓缓推开,纤长的指节用力按住门边,卫瑄抬脚迈入门槛,秀美的面容苍白异常,纤长的黛眉微微蹙起,宽大的白衣披在身上无法遮掩腹部的隆起。   卫瑄向前迈了一步,身体似有些不适,他微微顿了顿脚步,抬手轻柔着微微颤动的腹顶。   “你怎么来了。”戚翎皱了皱秀眉,他看着卫瑄有些不稳的身形,上前一步想扶住他的手臂,却被卫瑄侧身避开了。   “小师弟,你刚中过毒身体虚弱,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喻洵看着卫瑄毫无血色的面颊异常担忧。   “我没事。”卫瑄浅浅笑了笑,抬头望向戚翎,眼中隐隐有一丝寒意,“毒不是师兄下的。”   “你回去好好休息,此事不用你来管,我自会定夺。”戚翎见卫瑄眼中的一丝敌意,伸手示意一旁的侍女扶卫瑄离开,小言甚为珍爱卫瑄,若他发现卫瑄不在房间中必然异常担忧。   “师伯明知不是师兄所为,却犹冷声斥责师兄莫不是在逃避自己的内心。”卫瑄望着戚翎深沉的双眸,似看透了他的心底。他虽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喻洵近些时日待他颇为不错,他亦不想看着喻洵被他人陷害而让小人得逞。   “你。”戚翎用力握紧指尖,寒意猛然从周身流露而出。戚翎习武多年,心法已有大成,早已心静如止水,他未料到一个不足弱冠的太子,竟能激怒他。   卫瑄面上丝毫未有一丝畏惧,当年大殿上戚翎尚能当着众臣冷声呵斥他,如今他亦能一语道中戚翎最柔软的心底。   腹中的孩子猛的动了动,似牵动着胸口的痛楚一般,卫瑄微微俯下身轻揉着腹部,面色愈加发白,微张双唇重重的喘息着,他向后走去似想靠住桌边,缓解一丝丝的疼痛。   一双手拥住了卫瑄的腰间,卫瑄感受着身侧之人熟悉的气息异常心安,他缓缓松下身体靠在裴言怀中。   “瑄儿怎么偷偷跑出来了。”裴言沉声责备道,他看着卫瑄面上强忍着痛苦的神色,心中愈加痛惜,声音缓缓柔了下来。   “我。”卫瑄张了张口,岂料腹中的孩子猛的踢了一脚,窒息的痛楚传入心底,他不禁低头蹙眉缓了许久。   裴言半拥着卫瑄的身体,抬手覆上卫瑄的指尖轻轻揉着隆起的腹部,他见卫瑄被腹痛折磨的甚为辛苦,亦不忍心过多追问,微微低下头在卫瑄耳边柔声道,“瑄儿跟我回去吧。”   卫瑄微微摇了摇头,待腹中的孩子安静了一些后,他稍稍直起身体与戚翎对视,神色依旧冰冷。   “瑄儿,你不用过多担心,师伯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裴言轻轻抚了抚卫瑄的肩边,此事师兄做得确实有些不妥,但师兄身为阁主行事凌厉,他亦不能多说什么,或许师兄心中自有他无法理解的苦衷。   “瑄儿身体虚弱,若站久了宝宝亦会受不住的。”裴言见卫瑄眼中的神色坚定,无奈用孩子的安危劝道。   卫瑄低头看着隆起的腹部,目光愈加轻柔隐隐有一丝疼爱之意,他微微点了点头。   “小言,此事乃清心阁之过,明日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戚翎看向裴言开口道,然毒害太子乃灭九族之过,阁中又有哪位弟子能承受得起。   裴言轻轻点头,神色有些冷漠,责罚又有何用,就算杀了那人亦不能缓解瑄儿所承受的苦痛。指尖轻轻划过隆起的腹部,裴言面上有一抹伤痛,若能挽救瑄儿和宝宝,他宁愿牺牲一身的修为,但如今他只能看着瑄儿的身体日益被宝宝拖垮。   “阁主自恃清高为人正直,我希望阁主能明断此事,绝不包庇小人。”卫瑄看向跪在地上满面伤痛的喻洵,微微摇了摇头。十余年的朝夕相处真诚相待终还是化为了泡影,他不知若老师待他这般绝情,他会如何,或许手段更加粗暴极端,甚至不惜出手伤害老师,然喻洵性情温和绝不会如他一般的。而戚翎本就甚为了解喻洵的性情,又舍得他将苦楚一人忍痛吞下吗。   裴言轻拥着卫瑄的腰身缓缓走向房门边,迈过门槛时愈加小心。   “以后瑄儿不许在偷偷跑出了。”裴言叮嘱道,话语间隐隐有一丝忧虑。卫瑄殊不知他赶回房间中看到空空的床铺,是如何的焦急担忧。或许裴言在这三十余年来还未如此失态过了。   “我知道了。”卫瑄眼中略有一丝歉意,他看着裴言眉眼间的严肃之意,微微点了点头,或许他这次真的将老师吓坏了。   裴言看向曲折的走廊,俯身将身侧之人拥入怀中。   “老师,我可以自己走的。”卫瑄伸手拥住裴言的脖颈,侧身靠在裴言胸前,微蹙的眉头渐渐舒缓开。   “瑄儿放心就好,走廊间并未有任何人。”裴言温声道。白皙的面颊十分秀美,   第 78 章   第77章   浓密的枝叶遮掩了太阳的光芒,依稀有一丝光斑映在窗纸上,不甚宽敞的房间略有些暗沉。   喻洵半坐在角落中,衣带垂落在地面上染了一些灰尘,白皙的指尖隐约有几点墨迹。他微微低下头,额边的碎发滑下掩住了秀气的眉宇,略有一丝淡淡的阴郁,明亮的双眸溢满了伤意。   喻洵看着桌上散落的宣纸,缓缓抬手拿起一旁的毛笔,指节稍稍用力,落下的墨汁晕开了一片,若他抄完了心法师父会原谅他吗。喻洵忆起戚翎眉眼间的怒意,愈加伤心,可他本就没有下毒谋害小师弟,为何师父一直都不肯相信他。   喻洵重重放下笔墨,用力揉着手边的纸团,他自幼在师父身边长大,已将师父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他甘愿忍受阁中诸位师兄的冷言相对,也无法接受师父的误解。   亦或是因他做错了什么,而他多年来一直刻苦习武更不曾违背过师父的心意,然师父却待他愈加冷漠了,更是不曾关切过他一句。喻洵虽不会怨恨戚翎,但心间却有些委屈,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减了。   喻洵看着一旁高高摞起的书卷,重重叹了口气,他还是快些写吧,若今日无法完成,他明日就不能面见师父了。   房门轻轻推开,喻洵猛然抬头,眼中的喜色瞬间消退,他轻拍了一下掌心,面上的笑容略有些苦涩,他在想什么呢,师父怎会还如多年前一般来看望他。   面容清秀的侍女走到喻洵身边,微微俯身行礼,“阁主命喻公子在正午前离开清心阁。”   喻洵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侍女,许久未回过神情,一定是他听错了,师父怎会将他赶出阁中呢。他记得多年前自己因年幼调皮私闯阁中密室,师父异常动怒然事后也只是责罚了他一番,未曾想要将他赶出过阁中。   “公子别愣着了,时间已经不多了,快些收拾行李吧。”侍女看了看窗外开口提醒道,阁主行事凌厉还未曾有人敢违背阁主的命令。   “不可能的。”喻洵重声说道,面上的神情异常激动,师父昨日只是过于动怒,口头上说的气话罢了,又怎会真的将他赶出去。   “是阁主亲自吩咐奴婢,不会有错的。”侍女板起面容严肃的说。   “一定是你听错了。”喻洵用力握紧桌边,他留在阁中十余年了,师父怎么会狠心将他赶出去。   “我能理解公子的心情,但这是阁主的命令任何人必须遵守。”侍女看着喻洵眼底的伤痛,微微叹了口气,“这里有一些盘缠,公子拿去下山后先住在客栈再作打算吧。”   “我要去见师父。”喻洵转身走向房门,面上的神色有些慌乱,若走出了清心阁,那他还能看到师父的身影吗。他留在阁中多年备受排挤,然最令他开心的事情便是拜戚翎为师,他甘愿留在师父身边,就算只做侍从也好,可如今师父却剥夺了他留下的资格。   “阁主现在有事不能见你。”侍女上前一步想伸手拦住喻洵,却被喻洵侧身避开了。   喻洵跑出房间后匆匆奔向了戚翎的书房,他看着远处的身影猛然停住了脚步。   “师父。”喻洵看着戚翎溢满寒意的面容,心底燃起一丝希望,或许师父看到他的面容,心中不舍,就不会将他赶出阁中了。   “你已不是阁中弟子,不必再唤我师父。”戚翎微微侧身避开喻洵溢满伤痛的双眸冷声道。他无法开口说出决绝之言,故而吩咐侍女前去喻洵房间,岂料他在走廊间犹遇上了喻洵。   “不,师父,我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求您告诉我,我一定努力改正。”喻洵猛然向后退了半步,眼底一片沉寂。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吗,你下毒谋害他人性命,阁中绝容不得你这般阴险的人留存,你离开清心阁另谋生路吧。”戚翎尽力掩过心底的一丝不忍,寒冰般的面上隐隐有一丝怒意。   喻洵资质甚好亦能坚忍吃苦,实为可塑之才,然他的性情单纯善良却成为他致命的弱点,若继续留在清心阁只会一生碌碌无为,若步入江湖之中历练一番心性逐渐成熟或许会有更高的早就。   戚翎虽不舍得看着喻洵受苦,然他并不想毁了喻洵一生,前十余年间他已经做错了,对喻洵太过疼爱,故而让喻洵太过依赖他。然他不能陪伴喻洵一世,以后的路还要喻洵自己走下去,独自面对人世间的艰险。   “师父,我不曾下毒谋害过小师弟。”喻洵绝望的看着戚翎的面容,为何师父就是不肯相信他。   “你还敢狡辩。”戚翎厉声道,用力甩下衣袖。喻洵的心性太软,恐难在世间立足,他必须要让喻洵看到人心的险恶,抛下一切羁绊,坚毅的走出去。   “是我毒害了小师弟,我已经知错了,求师父让我留下来。”喻洵缓缓跪在了地上,眼中有一丝哀求夹杂着淡淡的奢望。就算师父误会他也好,他只求师父能让他留下来。他幼年丧失了爹娘,若师父再将他赶出,他又会是孤身一人了。世间不会再有任何人关心他,甚至在意他的死活。   戚翎心间有一丝隐痛,他未想到喻洵甘愿承担下一切罪过只为了能留在清心阁,然留下又有什么好处,难道喻洵在阁中还未受够众师兄的冷落吗。戚翎看着喻洵消瘦的双肩,似乎忆起当年的情形,有一丝想俯下身将他扶起的冲动,他用力握紧衣袖,向后退了几步。   “师父,我已经将心法都抄完了,您等等我现在就回去取。”喻洵猛然起身匆匆奔回了房间,或许他完成了师父的责罚,师父就能让他留在阁中了。虽他心知此事根本不可能,然他仍不愿面对最悲痛的现实。   “你回来。”戚翎看着喻洵渐渐消失的背影,面上的神情异常消沉,就算喻洵在怎样哀求,他都绝不会松口,他已经决定的事情如何都不会在改变了。   喻洵抱着怀中的宣纸从房间中走出,他小心的将纸页码齐双手呈上递给戚翎,微微低下头不敢看向戚翎的双眸,心间异常慌张,他生怕师父再次回绝他。   戚翎按住厚厚的一摞纸,看着喻洵有些发红的掌心,指尖微微颤抖,他冷声呵斥喻洵,然喻洵仍细心完成他的责罚,甚至心中不曾有一丝怨言。   戚翎稍用内力震开手中的纸页,宣纸如天女散花一般飞落了一地,“你以为几张纸页就可以消除你的过错吗?”   “师父想怎样责罚我都好,只求师父不要将我赶出阁中。”喻洵双膝跪地哀求道,他看着一夜的成果在师父眼中竟如空物一般,心瞬间沉了下去,疼痛蔓延至心底。   “我已经说过了,将你赶出清心阁,永世不得踏入清心阁一步。”戚翎一脚踏上地上的纸页,缓缓转过身去。   冰冷的言语宛若重锤一般击在了喻洵的胸口上,他俯下身用力按住地面支撑着微微摇晃的身躯,“师父,我甘愿废去一身的修为。”   “你。”戚翎看着喻洵苍白的面颊,一时气得无法言语。修为对习武之人甚为重要,若毁去了,喻洵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我知道我犯了诸多过错已经不配在做师父的弟子了,待我毁去修为后留在师父身边做侍从可好?”喻洵哀求道,只要能陪在师父身边,他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但若不能见到师父的身影,他甚至不知如何活下去,看着茫茫大路,眼中还有何希望。   戚翎的指尖轻轻抚在喻洵肩边,他又值得喻洵这般牺牲吗,如今喻洵已领会了清心阁武艺的精髓,也该离去了。   “你爱去何处我自管不到,但明日之后清心阁不得再有喻洵此人。”戚翎重重放下衣袖,将手背在了身后。   “师父,求您让我留下来,无论您怎样责罚我,我都甘愿接受。”喻洵伸手拥住戚翎的双腿,眼眶隐约有一丝丝湿润。   “你走吧。”戚翎用力拉开喻洵的手臂,岂料喻洵越拥越紧,他不得已抬手击向喻洵的左肩。   喻洵猛然松开手倒在了地上,戚翎看着喻洵苍白的面颊,眼中有一丝担忧。   “若我执意不肯离开呢。”喻洵伤痛的看向戚翎,缓缓道,“师父用阁规处决我吧。”喻洵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若强行逼迫他离开世上唯一亲近的人,他到宁愿自己化为尸骨永远留在清心阁。   戚翎用力握住袖边,薄唇紧紧抿起,他怎么舍得伤了喻洵呢,或许现在喻洵会怨恨他的绝情,但待喻洵年长几岁后就会渐渐明白他的心意。   戚翎抬手击掌,一道黑影落在地上,单膝跪地静等戚翎的吩咐。   “将喻洵带出清心阁,走得越远越好。”戚翎冷声吩咐道,他低头看着喻洵俊朗的面容,心间有一丝丝不舍,日后他们师徒便再无相见的机会了,希望喻洵踏出清心阁后能成一番大事。   喻洵尽力挣扎着,但仍被身侧的黑衣人拖着越走越远,他看着远处模糊的人影大声吼道,“十三年了,您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感情,舍得我离开吗?”   喻洵用力握紧拳头,无论走多远,有朝一日他终会重新踏入清心阁的。   戚翎转身微闭上了双眸,或许他心中的不舍更莫过于小洵,然他为了让小洵毫无羁绊的走出清心阁不得不故作绝情。   戚翎俯身将地上的纸页一一拾起,拥在了怀中。   第 79 章   第78章   暗色的天空中残留着一道长长的红晕,淡淡的血色映红了清澈的小溪,鱼儿缓缓游动,似有一丝凄凉之感。墨绿色的枝叶随风轻摇,略带一丝寒意。   桌边燃着一支蜡烛,在偌大的房间中略显有些黯淡。酒壶旁静立着一个精致的小酒杯,残余少半杯酒水,澄清透亮散发着淡淡的醇香。   一旁的浅色身影异常落寞,挺直的腰板略略向前倾斜,如瀑的长发高高束起披散在身后。修长白皙的指节抚在桌边,指尖微微发白。戚翎凝神望着远处沾染了灰尘的纸页,精致的眉眼间略有一丝忧伤,他抬袖拿过,轻抚着飘逸的小字,眼中的神情有些茫然夹杂着淡淡的伤痛。   戚翎犹记得喻洵刚到阁中时,看着周围的众人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只是轻拉着他的衣袖。他看着小洵眼中隐隐的哀求之意,便将小洵带到了书房中。小洵乖乖的坐在一边安静的看书卷不曾打扰过他,趁他放下笔墨休息时,小洵便走上前央求着他教导写字,戚翎欣然应了,他握着小洵的小手缓缓落下一笔。   戚翎面上似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俊秀的面容温和了许多。一阵寒风拂过,烛火微微晃了晃,漆黑的发丝扑在脖颈间,戚翎猛然回过神情,浅浅的笑容却有几分悲凉。   他终是舍不得那个孩子离开,十三年的朝夕相处,不是随意可以放下的,但他更不能因一己私情而误了小洵。   戚翎无法护得喻洵一世平安,他必须要让喻洵放下对他的依赖,独自走向世间。但他不知世事的残忍冰冷无情会让小洵变得如何,亦或是如阁中众弟子一般世故。戚翎心间有些不忍,他既不想亲手将喻洵推向深渊,又不想看着单纯的喻洵被众弟子诬陷而全然不知。   罢了,他能做的已经全为喻洵做到了,剩下的就是喻洵自己的造化了,希望他犹能在险恶的江湖中保持一颗本真之心。   戚翎抬袖拿起酒杯仰头饮尽,冰冷的酒水灌入喉中,异常辛辣,他将杯子重重的放在一旁,指尖缓缓落下,微微闭上双眸,脑中不禁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紧闭的房门轻敲了两声,戚翎朗声道,“进来。”   一道淡蓝色的身影走入房门,白皙的面容颇为英俊,举止间略有一丝沉稳。“师父。”潘复俯身行礼。   “何事。”戚翎侧身看了潘复一眼,神情冰冷如初。   “我担心师父醉酒伤身便前来看看。”潘复眼中似有一丝关切之意,“小洵一向为人和善,我们都不曾想过小洵会做出此事,如今师父将小洵赶出阁中,亦警醒了小洵,希望他日后能有所改正,步入江湖后会闯出一片天地。”   戚翎双眸间有一丝寒意,好一番言语不失对喻洵的关怀,他可是看错了潘复,未曾发现他的心机这般深,不惜陷害一直真诚待他的小洵。   “师父可是醉了,”潘复看着戚翎有些茫然的神情,不禁上前迈了一步,他细细的打量着戚翎白皙俊秀的面容,秀挺的鼻梁,红润的薄唇不禁觉得有一丝迷人。   “我扶师父到床上坐一会可好。”潘复未待戚翎开口,大胆抚上了戚翎消瘦的双肩。   戚翎抬袖拍落潘复的手臂,双眸愈发寒冷,“清心阁已经容不下你了,明日你离开阁中自谋前途。”   潘复感到戚翎周身间散发的寒意,不禁接连向后退了几步,面上的神色猛然一紧,“师父,您为何将我赶出阁中,我又犯了什么过错。”   “你心中自知。”戚翎冷冷道,大师兄性情温和仁厚,而他的侄子却这般阴险狡诈不惜陷害同门,若不是念及大师兄多年来对他的关怀,他绝不会放过潘复。   “徒儿不知。”潘复故作迷茫的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戚翎用力握住桌边的酒杯,白瓷缓缓化为粉末散落在了手掌间。   “你既已知道是我所为,为何还将喻洵逐出阁中。”潘复见戚翎已知晓了一切事情,便不再故作谦卑,面上的温和瞬间退去。   “阁主是不是亦是厌恶喻洵如苍蝇一般跟随在您身边。”潘复看着戚翎的面色微变,转身走出房门,他早就知喻洵待戚翎的心意,未想到戚翎同样动心了。   潘复迈过门槛用力握紧了拳头,眼中有一丝厉狠,总有一天他会回来,亲手夺得属于他的一切。   戚翎抬袖将桌上的茶杯拂到地上,苍白的面色有些阴沉,他用力握住衣袖,看向远处的宣纸,神色稍稍平和了一些。   小洵,师父未曾嫌弃过你的身世。早年他便看出了小洵眼中的自卑,然多年来他耐心教导小洵,小洵的武艺大有提升,而那丝自卑却仍未能褪下。戚翎虽未曾与小洵提及过此事,但他一直记在了心间。   戚翎轻叹一声,他自以为对小洵甚为关怀却仍是疏忽了,不知表面上与小洵关系甚好的几位弟子,暗中又是如何讽刺小洵的。   窗外一道人影闪过,戚翎面色猛然一紧厉声喝道,“谁?”   “是我,师兄。”裴言推门走入房间,他隐隐嗅见浓烈的酒味,微蹙秀眉。   “这么晚了,小言不在房间中陪着太子,来找我做什么。”戚翎看着裴言白皙的面容,面色稍稍缓了缓。   “瑄儿睡熟了,”裴言未在意戚翎的冷言缓缓道,“我担心师兄。”裴言看向戚翎眉眼间一丝隐隐的伤痛,略有些担忧。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戚翎抬袖拿过一旁的酒壶,被裴言用力夺走了。   “师兄将最心爱的徒儿赶离了清心阁,心中必然很不好受,”裴言将手中的酒壶放在身后,多日相处他见师兄看喻洵的神色未有任何变化,但能隐隐感受得到师兄心底的一丝疼爱,“小洵走了不过半日不是太远,若师兄反悔了亦可派人将小洵追回。”   “小洵心性太过单纯,若出去历练一番或许能成大器。”戚翎摇摇头,他既已做出决定就绝不会在后悔。   戚翎看着裴言看向他的神色,眼中有些暗淡,“小言,我后悔了,或许你当初说得对,小洵有他自己的性情,无论如何都变不成大师兄那般。”然他当年却执迷不悟,迫切希望将小洵教导得如大师兄一般温润如玉,多年来小洵的心性却愈加单纯,事到如今亦有他的一分过错,怪不得小洵。   裴言暗叹了一声,师兄如今才能明白又有何用,恐怕喻洵已经动了真情,在无法忘却师兄的身影了,“师兄冒然将小洵赶出,小洵又如何能适应得了江湖的险恶。”   裴言看着戚翎眼中的一丝自责,咽下了口中的话,若是小洵遇到了什么不测,恐怕师兄会悔恨一生。   “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小洵。”戚翎张口道,纵然喻洵武艺高强,但他又无法放下心来。   “师兄这般又是何必。”裴言微微摇了摇头,师兄一向甚为清晰明亮,但在此事上却如此糊涂,或许正应了那句当局者迷吧。   “我不想让小洵太过依赖我,我虽能陪在他几年,但我根本无法护得他一生。”戚翎希望喻洵放下心中对他的情意,就算怨恨他的无情,也好过留在他身边执着一生。   裴言看向戚翎微微逃避的双眸,指尖轻抚在膝上,亦或师兄只是在逃避喻洵待他的心意,师兄不知他留在他心底的是多年喜爱的徒儿还是大师兄的那道背影。戚翎生怕误了喻洵待他的心意,更惧怕喻洵发现他与大师兄之间的禁忌之恋。   “大师兄走了多年,师兄也该放下了。”裴言轻拍了拍戚翎衣袖下的指尖。空追忆实为痛苦,更误了身边人。   戚翎猛然落下了衣袖,他生怕裴言再说什么,忙开口说道,“若太子醒来后发现小言不在房间中,必惊慌不已,小言快些回去吧。”   裴言侧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他本担心师兄过于伤心,想过来安危几句,未料竟过去了这么久,瑄儿有孕来一直睡得很不安稳,若醒来看不到他的身影,情绪过于激动,恐怕会惊扰了腹中的孩子。   “望师兄珍惜眼前人。”裴言起身匆匆走向房门边,师兄已经逃避了多年,他不想看着师兄在继续执迷下去。   房门微微闭合,偌大的房间异常寂静,戚翎望着漆黑的夜色,眼中的神情有些悲凉。眼前人,他身侧还有人吗,如今戚翎到有些羡慕小言与太子的倾心相待,而他本可以亦如小言那般,但他却将默默守在他身边的人狠狠推开了。   戚翎甘愿留在清心阁中孤独一生,但他希望小洵可以渐渐淡忘他的身影,日后与心爱的人相知相守。   烛火渐渐有些暗淡,戚翎仰头倚在桌边,白皙的面容隐在了暗处,指尖微微垂落而下,深色的发带略有些松散,阵阵寒风吹拂着墨发,披散在肩头,消瘦的身影异常落寞。   第 80 章   第79章   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墨色的枝叶随风飘摇,在淡色的窗纸上投下了片片阴影。桌边的烛火将房间映得异常明亮,似驱逐了一丝淡淡的寒意。   桌边静置着一个大桶,热水上漂浮着一些药草,淡淡的中药味飘散而出。身着粉群的小侍女端着托盘走到桶边,将盘中的药材缓缓放入。   卫瑄侧身靠在床边,单薄的衣衫勾勒出腹部隆起的弧度,白皙的掌心轻抚着腹顶。额边的碎发滑落,掩住了微微蹙起的秀眉,眼帘稍稍垂下,纤长的睫毛投下了片片阴影,红润的双唇稍稍抿起,面颊略有些苍白,秀发垂落在肩边,掩住了白皙纤细的脖颈,远远望去竟分外迷人。   裴言轻握着卫瑄微冷的指节,他抬手拂过卫瑄额边的秀发,看着面前之人苍白的面容,分外心痛。他俯身松松拥住卫瑄消瘦的双肩,指尖绞紧薄衣稍稍用了一丝力道。   他多年来甚为疼爱卫瑄,更是不舍得卫瑄受到一丝伤害,如今却看着卫瑄备受孕育之苦,若他早知今日,当初绝不会选择留下孩子。   “瑄儿是胸口痛吗?”裴言看着卫瑄微蹙的秀眉,柔声问道。   “没有,刚才宝宝踢了我一脚。”卫瑄睁开双眼看向裴言含满担忧之意的双眸。   裴言抬袖掌心注入一丝内力轻柔着卫瑄的胸口,“瑄儿感觉好一些了吗?”裴言心知卫瑄不愿让他过于担忧,然他时常为卫瑄把脉,对卫瑄的身体甚为了解,卫瑄又如何骗得过他。   卫瑄点点头,“刚才也不是很痛,就是有些闷,现在已经好多了。”他尚未将那丝不易察觉的疼痛放在心上,比起宝宝在他腹中踢打的剧痛已经好了很多。   “瑄儿在忍忍,待宝宝出世后,老师就为你将体内的余毒除清。”裴言拥住卫瑄的腰身,轻揉着他的后腰。宝宝在腹中时常踢打,外加余毒作祟,卫瑄必然痛苦不堪,而裴言根本无法缓解卫瑄的痛苦,他只能日日陪伴在卫瑄身边。   “我没事,只要宝宝平安就好。”卫瑄靠在裴言怀中,稍稍合拢掌心握住裴言修长的指节。   裴言面上有些苦涩,瑄儿腹中胎儿的身量过小,他亦不能保证宝宝平安出世,若瑄儿苦熬了艰难的产程,却得知宝宝无法存活,恐不能接受。   “老师,宝宝会不会早产。”卫瑄看着微微颤动的腹部,近来孩子动得越来越频繁了,他甚至担心宝宝会突然临世,可现在宝宝才刚足八月,若生下又能存活吗。   “宝宝可能会早产一些时日,但宝宝已经过了八月,不会有事的。”裴言温声安慰道,瑄儿中毒身体受创甚为虚弱,已不可能将腹中的宝宝留在足月了,就算他可以用药物保住孩子,然瑄儿的身体亦无法承受得住。   “老师答应瑄儿一定会让宝宝平安的。”裴言坚定的说,无论如何他必须要保证他们父子均安,若要牺牲他的修为,他亦不会有一丝顾惜。   “老师一定要记得今日的承诺。”卫瑄的心缓缓放下了,有老师的承诺在心中,他亦无需在担忧什么。   裴言点点头,“瑄儿只需安心休息照顾宝宝,余下的事情由老师来做,瑄儿无需多虑。”   卫瑄握住老师的指节抚在腹部,如今他犹像一个小孩子般备受老师的呵护,他不知自己何时才能站在老师面前,为老师挡去一切责难。日后宝宝将出世了,若他再不能独挡一面,或许都要被腹中的宝宝嘲笑了。而如今他被父皇母后处处牵制着,他又能做什么。   “水已经差不多了,老师抱瑄儿沐浴。”裴言看着卫瑄微闭的双眸微微笑了笑,若他再等下去,或许瑄儿都该睡熟了。   “老师想让我在那个满是草药的桶中沐浴。”卫瑄面上有一丝惧意,他才不想将身上弄得满是苦涩的药味呢。   “药浴对瑄儿的身体好。”裴言俯身解开卫瑄的衣衫,卫瑄怀有身孕,他不能用过于猛烈的药物,也只能泡药浴,以起到一丝成效。   裴言看着卫瑄蹙起的眉头,温声道,“待沐浴后,我一定保证除去瑄儿身上的药味。”   裴言将衣衫放到一旁,拥起卫瑄走向浴桶,稍稍屈身将卫瑄的身体放稳。他挽起衣袖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臂探入水中轻揉着卫瑄身上的穴位。   “瑄儿觉得草药味重吗?”裴言担心卫瑄不适,会有些恶心,抬头望着卫瑄秀美的面容。   “不是很苦涩,到有一丝淡香。”卫瑄感觉很舒服,若平日间的汤药都能这般好闻,他亦不用被老师哄着喝药了。   裴言缓缓放下心,如此也不枉费他耗了一上午的心思。圆润的指尖带起一丝水花轻抚在卫瑄细腻的肌肤上,卫瑄略觉得有些微痒,微微侧身,扬起手臂想捉住裴言在水中游走的指尖,岂料溅起了一片水珠扑在裴言的前襟上。   裴言看着已经湿透的衣衫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瑄儿已经成为爹爹了,怎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老师,对不起,我刚才只是觉得有些痒。”卫瑄歉意的看着裴言,他未想到后果会这般严重。   “没事。”裴言将卫瑄落在桶边的手臂放入热水中。   “老师,穿着湿衣不舒服,您还是换下来吧。”卫瑄见裴言丝毫未有一丝在意,忙开口说道。   裴言看着卫瑄眼中执意的神情,抬手脱下了外衣,微微潮湿的里衣紧紧贴在胸膛上,勾勒出劲瘦的腰肢。   “瑄儿,待老师为你擦拭身体后,老师就去换衣衫好吗?”裴言担心等得太久水会冷了。   卫瑄看着裴言胸间劲瘦的肌肉,不禁微微有些出神,抬手抚了上去,“老师的身材真好。”不像他躺了多日,身上的肉已经完全软了下来。   “瑄儿别取笑老师了。”裴言想拉下卫瑄的指尖,岂料卫瑄稍用力道的揉捏了一下。   卫瑄看着裴言白皙的面颊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嗤嗤的笑了,老师已经年过而立竟还这般爱害羞。   裴言低下头,轻柔的按捏着卫瑄的双肩,他看着卫瑄微闭的双眸并未开口提醒,若瑄儿困了就睡吧,反正有他守在瑄儿身边,亦不会担心水冷了瑄儿受寒。   卫瑄脑中突然忆起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已经接连几日没有看见喻洵了,莫不是戚翎又责罚喻洵抄心法了。“老师,喻师兄呢?”   卫瑄未听见裴言的回应,心猛然一沉,“师伯将师兄逐出清心阁了?”他以为戚翎只是口中斥责喻洵,未料到他竟这般狠心将陪在身边多年的徒儿赶出阁中。戚翎在江湖中的威望甚高,但在卫瑄眼中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面冷心寒的伪君子。   裴言不愿欺骗卫瑄,微微点了点头,但他担心卫瑄顾虑喻洵的安危,微张丹唇安慰了几句,“师兄怎舍得让小洵独自步入险恶的江湖,必然会派侍卫在暗中保护,况且小洵心性过于单纯,师兄亦想让小洵走出清心阁历练一番。”   裴言不知待过几年小洵心性成熟后,师兄是否能看到自己的心意接受小洵,但他看着小洵眼中的坚毅便知小洵绝不会放下师兄的。   卫瑄口中的责备之言稍稍缓了缓,若戚翎当真对喻洵不管不顾,终会有他悔悟的那一天。喻洵心思单纯善良,如今被师父抛弃满含伤痛,很容易误入歧途,若走错了道路,亦无法挽回。   “喻师兄真心待师伯,师伯却没有一丝察觉。”卫瑄轻轻甩起一丝水花,或许那般冰冷的人不该有人喜欢,反误了喻洵的一往情深。   裴言微微摇头,正是因为师兄看到喻洵眼中的深情,生怕自己无法给予喻洵太多,才选择避开,正如他当年逃避瑄儿一般。   裴言俯身轻抚着卫瑄隆起的肚腹,目光愈加柔和,若不是因为宝宝,或许他到现在仍无法接受卫瑄的心意。   裴言拿过一旁的白布轻轻拭擦着卫瑄身上的水珠,白皙的身体似因怀孕的缘故愈加腻滑。   裴言拥起卫瑄的身体,将他抱到床上,拿起单薄的衾衣草草披在他身边。   裴言刚想开口让卫瑄不必为喻洵的事情操心,低头看见怀中的人已经睡熟了,他轻轻在卫瑄精致的眉眼间落下一吻。小心的扶着卫瑄平躺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为卫瑄盖好。   裴言起身走向房门边,被下的指尖微微抬起拉住了他的衣袖。   “老师,快些回来。”卫瑄张开略有些迷茫的双眼,轻声道,没有老师陪在身侧,他根本睡不踏实。   “好。”裴言微微笑了笑,望着卫瑄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浓浓的疼爱之意,他掀起被角盖住卫瑄的手臂。   卫瑄缓缓闭上双眸,呼吸十分平稳。   裴言看着被间的隆起,俯身轻轻抚了抚,宝宝安静一些,让爹爹好好熟睡,父亲日后会加倍宠爱你们。   裴言放下衣袖,轻声走到房门边,推开了一道缝隙,步入夜色之中。   第 81 章   第80章   几支嫩绿的枝叶随微风轻轻摇曳,不经意间探入微开的窗扇内,为沉寂的房间增添了一丝生机。   卫瑄侧卧在床上,外衣领口微敞,衣带松松的在腹上打了一个结。修长的指节拢在在腹部,轻柔的画着圈圈。卫瑄侧身望向紧闭的房门,如瀑的墨发滑落在脖颈间,更衬肌肤如玉脂般白皙细腻。   细长的黛眉微弯,秀美的面容分外柔和,红润的薄唇稍稍勾起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浅笑。   卫瑄略觉得有些无聊,单手用力握住床栏缓缓起身,掌心轻扶着粗壮的腰身走向桌边。衣带随步伐轻摇,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了腹部,隐约可见轻微的颤动。   卫瑄看着高高摞起的书册,微微摇了摇头,老师已远离朝堂终日不再被朝事烦扰,未料每日仍这般繁忙,趁着他熟睡后便起身偷偷批阅薄册。而卫瑄有心想唤住老师,却被腹中的孩子折磨得疲倦不堪异常无力,便沉沉的睡下了。   卫瑄微抬纤指,翻阅了几页,看着几行飘逸的小字,眼中略有些不悦,老师怎么连账房的事务都要亲自阅过,戚翎还真将老师当做苦力了。卫瑄随手将书册扔在了一旁,脑海中隐隐浮现出老师温润平和的面容,罢了,老师自幼与戚翎一起长大,感情颇为深厚,此番为师兄分担一些事务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待老师回京后就很少再有会阁中探望的机会了。   卫瑄低头看见桌上突然出现的一张薄纸,眼中略有一丝诧异,许是刚才夹杂薄册中的,他微抬衣袖拿起信纸想放回去,视线却不禁落在上面草草扫了几眼。   紧握纸页的指尖微微发白,双臂略有些颤抖,沉重的喘息声十分紊乱,卫瑄盯着信纸上的墨迹,澄澈的双眸瞪得滚圆,隐隐夹杂着浓浓的伤痛,精致的眉眼间略有一丝怒意。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强烈波动的情绪,躁动不安猛的踢了一脚,卫瑄的身体不禁重重向前倾去,隆起的腹部抵在坚硬的桌边,然他好似察觉不到一丝痛意,面上的神情茫然悲伤。   房门轻声推开,踱步走来的裴言看见桌边人苍白异常的面颊,面上一紧迅速跃至卫瑄身边,拦住了他的腰腹。   “瑄儿,怎么下床了,是觉得一直躺在床上有些闷吗?”裴言柔声道,他看着卫瑄的神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宝宝怎会动的这么厉害。”裴言感受到掌下异常强烈的踢打,微微蹙了蹙眉头,他不过是出去了片刻怎会如此。   裴言抬手轻搭上卫瑄白皙的腕间,卫瑄用力甩开了衣袖。   “瑄儿,怎么了。”裴言看见卫瑄面上的一抹怒意,眼中有些不解,但言语上仍分外温和,手臂松松揽住卫瑄的腰间。   “既然当年老师有心想要离开朝堂,为何却留了下来,只是因为您父亲的亲笔信吗?”卫瑄重声说道,他不曾想过老师当年竟动了离开的念头,卫瑄隐隐记得在他年幼时老师轻抚着他的肩边,眼中溢满了慈爱之意,他误以为老师是因爱而留下来,但现在看来不过是忠孝罢了。   卫瑄两世最忌讳的便是老师心生离开之意,上一世他宁愿废去老师的功夫将老师囚禁在皇宫中,他也绝不会看着老师离开他身边。这一世他同样不允许老师远离他。   “瑄儿,你误会了。”裴言看着桌上略有些褶皱的信,隐隐明白了什么。当年他看着朝中的艰险贪官污吏横行,倍感疲倦便动身回阁中小住了几日,后陈大人亲自登门百般苦劝,他忆起瑄儿稚嫩的面容心中有些不忍便勉强答应了。   “老师既对我无意,为何还这般宠爱我,难道只为了让我放下戒备之心趁机离开吗?”卫瑄用力握紧衣袖边,在他十岁,他看着老师离开的背影分外不舍,便追了出去,老师握着他的小手柔声承诺一定尽快回来,他将老师的话记在心中便安心离开了。若不是因老师顾及父亲的遗训,或许根本不会在回到朝中。现在看来他倒要好好感谢他的舅舅,替他挽留住了老师。   “还是您只因为我腹中的孩子。”卫瑄低头看着高隆的腹部,神情冷漠,他因爱老师而留下腹中的孩子,但他绝不会像女子一般用孩子来挽留心爱的人。   “瑄儿,我看着你从吵着要坐在我膝上的孩子一点点长大,到如今与我一般高,十余年了,我又怎会不动心,但我一直不敢表露暗藏在心底的情愫,我生怕毁了你,更担心你斥责我心思不纯而心生厌恶,”裴言轻抚着卫瑄的胸口,试图让他的情绪平静一些,“当年我看到了京城百官的丑态,多年努力未有一丝成效,愈加失望,便心生离开之意,后来我回阁中小住时时忆起瑄儿稚嫩的面容。愈加舍不得便答应了陈大人的请求。”   裴言低头看着卫瑄隆起的腹顶,眼中溢出一丝柔意,他未曾想过心爱之人竟能为他孕育血脉,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宝宝,他分外珍惜疼爱。   卫瑄看着裴言温和的面容,心间的怒意缓缓消下,然裴言曾想离开之事仍让他梗塞在心,久久无法忘去,稍稍忆起心中便有些刺痛。   “老师曾答应过待我登基之后必助我除去陈家,如今老师却在暗中与陈轩通信,处处帮助陈家。”卫瑄看向桌边的信纸,猛然燃起一丝怒火,他不知老师与陈轩的关系这般亲近,就连私下通信都瞒着他,而他却痴傻的相信老师的话。   胸口的闷塞愈演愈烈,隐隐有一丝撕扯的痛意,卫瑄重重的喘息着,腹中踢打的力道渐大,他不禁用力按住腹上的衣衫,面色亦白了几分,贝齿狠狠咬住微红的薄唇。   “瑄儿,你现在身体特殊不能动怒,待日后老师在慢慢与你解释。”裴言忙拥住卫瑄的手臂,忍下心中的焦急柔声劝道。   卫瑄用力推开裴言的指节,冷冷的看着他,光洁的额头隐约有一层密汗,两鬓间的发丝黏在了面颊上。   “陈家根基稳固,现在并不是动陈家的时机。”裴言看见卫瑄眼中的坚决,无奈开口说道。   “那何时才是好时机,难道等待陈家功高盖主的那一天吗,若老师不愿帮助我,我自不会在为难老师。”卫瑄面上隐隐压抑着痛苦之色,指尖用力揉着腹部,宝宝,你们安静一些,爹爹真的快受不住了。   卫瑄甩开裴言的衣袖,迅速走向房门,他刚迈出一步,腹中便有一丝窒息的疼痛渐渐传入心底,而胸口更如针刺般剧痛。卫瑄拥住腹部缓缓倒了下去,裴言伸手拦住卫瑄的腰身,稳稳拥紧怀中的人。   “老师,孩子。”卫瑄轻拉着裴言的衣袖,他隐隐感觉腹中有一丝激烈的坠痛,双腿间的湿润渐渐晕开。   裴言看着卫瑄嘴角处的一丝血渍,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伸手搭上卫瑄的腕间,神色异常凝重,瑄儿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如今情绪过于激动,大动胎气,更是激发了体内的毒素,腹中的孩子亦无法再保下了,可若现在生产,瑄儿根本熬不过漫长的产程。   “对不起。”卫瑄眼眶中有一丝丝湿润,他抬手轻柔的搭上剧痛不已的腹部。若刚才他顾惜到腹中的孩子,未大发脾气,或许就不会伤到宝宝了,然他一时气急,根本就无法忍住怒意。   一线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淌下滴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卫瑄望着裴言的面容,神情异常哀伤绝望。   裴言掏出衣襟间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入卫瑄口中,他抬手稍用一丝内力轻揉着卫瑄的胸口,待药效渐渐发挥后,他俯身撩开卫瑄的衣摆,衾裤已被鲜血浸湿了一片。   裴言轻抚上卫瑄微微颤动的腹部,暗叹了一口气,眉眼间略有些哀伤,若强行保下孩子,恐怕日后孩子出生也必会虚弱不堪,而瑄儿伤了根基亦再难痊愈了。若舍去孩子瑄儿又能承受得住吗。   裴言走到桌边,拉开抽屉取出锦盒中的银针,缓缓刺入卫瑄的腹部,身下的鲜血渐渐止住了,然裴言蹙起的眉头仍未松开。   “老师。”卫瑄勉强睁开沉重的双眼,尽力张口吐出了两个字。   “孩子无事,瑄儿好好休息吧。”裴言轻轻握了握卫瑄的指尖,面上有一丝伤痛,他微微低下头不敢看向卫瑄的双眼。   卫瑄落下手,微闭上了双眸,只要孩子无事就好,若因此而失去了腹中的宝宝,也绝不会原谅自己。   腹中的孩子不停的的踢打着,卫瑄睡得不是很沉,秀气的眉宇微微蹙起。   裴言轻抚过卫瑄面颊上的发丝,掏出洁白的手帕拭擦着卫瑄面上的汗渍,帕子划过卫瑄嘴角时留下了一抹殷红,异常鲜亮刺眼。   裴言俯身坐在床边,他拉过一旁的薄被轻搭在卫瑄的身上,小臂探入被中轻揉腹顶,安抚着躁动的孩子。他看着卫瑄惨白的面色,心间愈加痛惜。   第 82 章   第81章   高大的铜镜中依稀映着一张秀美脱尘的面容,然面颊却苍白异常,眉眼间隐约有一丝疲倦之意,额上的发丝有些蓬乱滑落而下,掩住了秀气的黛眉,淡白无色的唇间隐隐有一丝血渍。   桌边白瓷的药碗飘散出一丝白雾,漆黑的药汁苦涩之味愈加浓烈,纤长白皙的指节轻抚在碗边,宽大的衣袖滑落而下,腕骨异常突兀消瘦。   裴言端起药碗,用汤匙轻轻摇了摇。   卫瑄隐隐嗅见药汁的苦涩,不禁微蹙秀眉,单手按住胸口,俯身干呕了几声,他缓缓抬起头,身体异常无力。   裴言舀起一勺药汁,在嘴边轻轻吹了吹,他看着卫瑄略有些痛苦的面容,手中稍稍顿了顿。   “我都快当爹爹了,怎还怕苦呢。”卫瑄轻松的说了一句,纵然药汁再苦,为了保下腹中的孩子,他也必须要咽下。   卫瑄侧身含住汤药,口中一片温热,浓烈的苦涩回荡在喉咙中,他尽力闭紧牙关咽了下去,却涌出一阵阵恶心之意,修长的指节紧紧搅住身下的被单。腹中的孩子不凑巧的猛然翻了翻身,苍白的面容愈加难看。   “瑄儿若是不舒服就吐出来吧,强忍着更难受。”裴言轻柔着卫瑄的胸口,眼中的慈爱夹杂着一丝痛惜。   卫瑄摇摇头,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没事,就是刚才宝宝动得有些厉害,现在已经好多了。”卫瑄轻抚着被间的隆起。   他坐直身体看见老师手中空空的,药碗早已被端到了一旁,“老师,若再不用药就该冷了。”卫瑄喝药本就异常痛苦,若是在没有老师亲自喂,他更喝不下一口了。   “今天不用了,瑄儿好好休息吧。”裴言轻抚了抚卫瑄的肩边,他实在舍不得看着卫瑄强忍着恶心勉强用药。况且卫瑄的身体过于虚弱,余毒作祟,普通的安胎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而若用猛药卫瑄亦无法承受住。   “为什么,”卫瑄面上没有一丝欣喜,他看着裴言略有些哀伤的双眸,心中猛然一紧,抬手用力握住了裴言的衣袖,“是不是,宝宝出了什么事情。”   “宝宝没事。”裴言拉住卫瑄的指节抚在隆起的肚腹上,他尽全力保住了孩子,然又能将孩子留下几日。   卫瑄感受着掌下的蠕动缓缓放下了心,侧身靠在裴言怀中。   “老师,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卫瑄扣紧裴言的指节,眼中有一丝浓浓的歉意,他不该仅凭一封信就误解老师,甚至怀疑老师待他的心意。但卫瑄两世皆惧怕老师离开,甚至听见老师提及半句都激动不已。   “昨日的事情不要再提了,现在瑄儿就安心休养,什么事情都不要多想。”裴言拥住卫瑄的双肩柔声道。他不知卫瑄的情绪为何会那般激烈,如今他更是无暇顾及,他只想护得瑄儿和孩子的周全,但却愈加艰难。   “以后我不会在怀疑老师的心意了。”卫瑄点点头,指间稍稍用了一丝力道。   房门轻敲了两声缓缓推开,一道淡白色的身影步入房门中,似带有一丝略略的寒意。   “师兄。”裴言侧身看向戚翎,浅笑了笑。   戚翎微微点头,澄澈的眼眸寒冷如初,双颊略有些苍白,眉眼间暗隐着一丝伤痛。   卫瑄看着戚翎的面容,稍愣了一下,他未想到老师竟会让戚翎亲自来房间中。卫瑄推开裴言的手臂尽力挺直了腰板,他不愿让戚翎看到他这般虚弱的模样,但腹中的孩子却不给面子,用力的踢了几脚,他不禁白了面色,低头轻揉着腹部。   “瑄儿,老师有些不放心让师兄来为你探脉。”裴言感受到怀中的身体略有些僵硬,柔声解释了一句。   卫瑄眼底稍稍有些不悦,老师的医术精湛为何却让戚翎来,他宁愿相信老师,也不愿心冷冰冰的戚翎。卫瑄看向裴言温和的面容,抬起手臂放在床边,若他说出心中的不喜,老师必会很为难。   戚翎抬指搭上卫瑄的腕间,秀眉紧紧蹙起,神情略有些凝重,他伸手撩开薄被,卫瑄高耸的腹部一览无际,隐约可见腹中的蠕动。   卫瑄皱紧眉头,眼中有一丝寒意,他猛然拿起一旁的薄被轻搭在了腹上。他身在高位如何忍受一个外人随意摆弄他异常突兀的身体,况且戚翎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他,心间羞辱毕生难忘,他甚至一度想取戚翎的性命。然如今老师安然无恙的留在他身边,他看着老师面上对戚翎的敬爱,心间的怒意渐渐散去,他就当做是戚翎过于担心老师的安危才口出不敬,他念在老师的面子上也不必追究下去了。   卫瑄抬头对上戚翎冰冷的双眸,气势不输一分。   “瑄儿,师兄想为你检查腹中孩子的胎位,很快就好了。”裴言揽住卫瑄的手臂温声道,他不知瑄儿为何这般不喜师兄,而瑄儿多年来未曾走出过皇宫,又何来的仇怨,亦或是瑄儿不喜师兄冰冷的面容吧。   卫瑄看着裴言面上隐隐的担忧之色,缓缓放下手,躺在裴言怀中。   “可能会有些痛。”戚翎将被子放在一旁,开口提醒道。   “我已年长岂会怕痛。”卫瑄不悦的说,他就算再痛的无法忍耐也不会再戚翎面前大声叫出来。   “小言,你按住太子的手臂,别让他乱动伤到自己。”戚翎俯下身稍稍用力按上卫瑄的腹部。   卫瑄皱紧眉头,抬手想推开戚翎的指尖,然手臂却被紧紧按住,他用力咬住下唇抑制喉咙深处的□□声。   “师兄,你轻一些。”裴言看见卫瑄唇边的血渍,心中不忍开口道。   戚翎放下手,直起身体看向裴言微微摇了摇头。   裴言的眼中有些暗淡,伸手覆上卫瑄的腹部,略带一丝淡淡的伤意。   “阁主心中有话明说就好,何必欺瞒我。”卫瑄冷声道,他想知道孩子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今些时日老师虽未说什么,但他仍能感受到腹中的坠痛,孩子异常强烈的踢打,或许孩子已经保不了几日了。   “该说的小言已经说过了,你相信小言的话就好。”戚翎转身走向房门,看来小言甚为心疼卫瑄,亦不曾对他说过实话,但如此欺瞒下去面对真相的那一刻更为残忍。   “瑄儿,我去送送师兄。”裴言扶着卫瑄缓缓躺下,将薄被搭在了卫瑄的胸口处。   “老师。”卫瑄抬手拉住了裴言的衣袖。   “我一会回来在与瑄儿解释。”裴言轻拍了拍卫瑄的掌心,走出门外后将房门掩住了,迅速走向大树旁的戚翎。   “小言既想保住孩子,为何不为太子施针?”戚翎看着裴言眼底的痛惜,微微摇了摇头。   “针法甚为霸道,我担心伤及瑄儿的身体。”裴言轻叹一声,瑄儿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堪,若在下针伤及心脉,恐无法在痊愈了。瑄儿还年轻,他不想看着瑄儿余生皆活在病痛之中。   “若小言当真担心太子,当初就不该留下孩子。”戚翎的声音愈加寒冷了几分,小言用情过深,生怕失去了孩子,爱人更加痛苦,而如此小言却是痛苦不堪。太子身份尊贵,朝中险恶,小言性情温和本就不适留在京城中,他本想待过几年劝小言离京,怎知小言竟动了真心身陷泥潭在无法自拔。   裴言微微低下头神色暗淡异常,如今孩子会将卫瑄的身体越拖越跨,而他只能待卫瑄诞下孩子后,在好好调理卫瑄的身体,但不知是否还能恢复如初。   “师兄可有几成把握。”裴言抬头看着戚翎冰冷的面容,他担心自己保不下爱人和孩子,无论失了哪一个他都痛苦终生。   “小言与我一同习医,医术与我相差无几,小言自然清楚太子的情况。”戚翎看着裴言颇有些痛楚的面色,语气稍稍缓了缓。   “瑄儿昨日动了胎气身体异常虚弱,而腹中的孩子已保不了几日,或许等不到我为瑄儿调理好身体就临世了。”裴言用力扶住一旁的树干,指尖稍稍用力,略有一丝血渍缓缓溢出。   “小言尽力为太子保胎,我即日便派阁中暗卫前去赤雨楼求得龙涎草。”戚翎看着裴言消沉的模样,蹙了蹙眉头。   有龙涎草在或许卫瑄安然产下孩子的几率颇能增大几分,但来回须七日之久,不知卫瑄腹中的孩子能保到那时吗。   “师兄。”裴言微张双唇,赤雨楼迅速发展成为江湖第一大楼,楼主手段厉狠阴险狡诈,不知师兄用何交换才能让他答应交出镇楼之宝。   “小言不必再说了,多年来小言离开阁中,我未能为小言做过什么,这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戚翎微微摆了摆手,他希望裴言能平安温暖的度过一世。   “谢谢师兄。”裴言看着戚翎冷漠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感激之意。师兄虽面冷不善言语,但待他极好,更是不曾如阁规待入仕弟子一般对他不闻不问。   “小言快回去吧,太子身体虚弱,别让他等得太久。”戚翎待裴言离开后,缓缓转身走向了远处。   虽裴言身处朝堂之中颇为艰险,但他有些羡慕裴言,能与心爱之人心意相通,而他此生恐怕是不可能了。   第 83 章   第82章   淡色的床帘微掩,随着阵阵清风微微飘拂。裴言端坐在桌边,指尖轻握卷页,草草阅过数十行小字,他微抬头看着床上之人安然熟睡的面容,衣袖微抬翻过一页。俊秀的面容溢满了浓浓的担忧之色,视线时不时的飘向床边。   被下的纤指稍稍动了动,缓缓抬起轻揉着腹部,秀气的黛眉微微蹙起,贝齿轻咬下唇,留下浅浅的印记。腹中的孩子猛然动了动,一丝绞痛传入心底,似牵动着胸肺的疼痛。卫瑄重重的喘息着,然胸口却然若压了一块石头般异常沉重。   卫瑄睁开双眼,澄澈的眼眸间略有一丝茫然,他微抬手臂想支撑起身体,腹中一阵剧痛,不禁跌了回去。卫瑄尽力放平身体,伸手揉着腹顶,试图安抚着乱动不已的孩子,岂料胎动愈加猛烈。   宝宝不要再闹了,爹爹真的受不住了,你们乖一些好吗,爹爹一定好好疼爱你们。卫瑄用力绞紧身下的被单,精致的面容略有些扭曲,他张口喘息着,胸肺愈加闷塞,薄衣因身上的汗渍早已紧紧贴在了高隆的腹上,微微颤动的肌肤异常明显。   裴言抬头看见卫瑄极力隐忍苦痛的面容,放下手中的医书,迅速赶到床边,伸手探向卫瑄的脉息。还未待他触及卫瑄的肌肤,卫瑄便用力握住了他纤细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一道红痕。   “老师,宝宝动得很厉害。”卫瑄感受到腹中一阵阵坠痛,心底隐隐有些惊慌。   “瑄儿放心,有老师在宝宝不会有事。”裴言轻轻抚了抚卫瑄的指尖,柔声安慰道,他抬掌抚上被间的一团隆起,然隔着薄被他犹能感受到宝宝异常激烈的踢打。   裴言心间有些发沉,他起身掀开卫瑄身下的薄被,淡色的被单上一滩鲜红的血迹,异常刺眼。裴言的神色有些哀伤,他未能保住孩子,瑄儿终是要临产了,可前去取药的暗卫尚未赶回,没有龙涎草,瑄儿又能熬过产程吗。   裴言看着卫瑄面上异常痛苦的神色,用力握了握指尖,缓缓平复情绪,面容异常沉着冷静,他侧身吩咐一旁的侍女前去请戚翎,俯身坐在卫瑄身边。   “瑄儿,宝宝要出世了。”裴言握住卫瑄微微有些扭曲的指节。   “可现在宝宝刚八个多月,会不会有事。”卫瑄感受着裴言肌肤间的温度,心渐渐安下了一些。   “只是比寻常孩子瘦弱一些,但不会有大碍的。”裴言温声安慰着卫瑄,宝宝已经在卫瑄腹中待了八个多月,他希望宝宝能坚强的活下来,不要再让他们的生身之人伤痛了。   “瑄儿是早产,胎位偏上,产程甚为漫长,更是异常痛苦,我希望瑄儿坚强一些,为了宝宝不要放弃。”裴言看着卫瑄痛得发白的面容,异常不忍,现在只是胎动瑄儿便有些承受不住了,若到了后期瑄儿又如何忍受。   “我会努力生下宝宝的。”卫瑄坚定的点了点头,他给了老师两个宝宝,绝不会再让老师备受得而复失的伤痛。   卫瑄将头埋在裴言的怀中,试图抵制腹中的剧痛,然孩子却如翻江倒海一般的闹腾着,他痛得无法言语。指尖重重戳在坚硬的床栏上而浑然不知。   裴言将卫瑄稳稳拥在怀中,轻揉着卫瑄的胸口。他看着卫瑄染血的指尖,伸手握在掌心间。   “瑄儿若是痛就用力握住老师的手,不要伤了自己。”裴言心疼的说。卫瑄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忍受过剧痛,然却为了他不得不承受生育之苦。   卫瑄轻轻摇头,他哪里舍得弄伤老师呢。   裴言听见房间外的脚步声,侧身望向紧闭的房门,眼中隐隐有一丝焦急。   戚翎推开房门便听见卫瑄重重的喘息声,他微蹙秀眉,看来卫瑄腹中的孩子是无法再保下了。卫瑄前几日大动胎气,激发了体内的毒素,将孩子保至五日已是极限,怎可能再等到暗卫赶回来。   “师兄,瑄儿要生了。”裴言看向戚翎,侧身让开了一些地方。   卫瑄看见戚翎冰冷的面容,张口想让戚翎出去,他这般失态痛苦的模样又怎能让外人看到,但他痛得已自顾不暇了,更无法言语。   “我知道。”戚翎俯身按了按卫瑄浑圆的肚腹。他看着被单上的鲜血,神色微紧,若卫瑄生产时出血,可就大为不妙了。   “你走开。”卫瑄弓起身体用力推开戚翎的指尖,腹中一阵绞痛,他重重的跌在了裴言怀中。   戚翎冷冷的站在床边,身体未有一丝动摇。   “瑄儿,老师一人恐怕无法护得你和孩子的周全,若有师兄在尚可稳妥一些。”裴言看着卫瑄坚定的神色,眼中隐隐有一丝哀求。   “小言为你日夜忧心,已多夜未曾熟睡过了,若你想让小言舍命救你,你大可执意妄为。”戚翎冷声道,他留下只为了小言,若太子有何大碍,小言绝无法逃过皇上的责罚。   卫瑄缓缓低下头,若老师孤身一人留在这里,或许会为了他不惜牺牲一切,而他醒来看见虚弱的老师必会愧疚一生,有戚翎留在房间中尚好一些。   卫瑄尽力忍着腹中的剧痛,然痛得实在厉害,意识渐渐丧失,他情不自禁的用力掐住老师的手臂,白皙的肌肤上片片淤青。   “小言,你扶太子起来走走。”戚翎开口道,若一直躺在床上等待产穴完全打开,不知要等几天,况且卫瑄是初产更为艰难。   裴言看着卫瑄惨白的面色,光洁的额头上缓缓淌下汗水,唇边一片绯红,眼中有些犹豫,瑄儿都已经如此痛苦了,他怎还舍得在折腾瑄儿。   “若你现在不舍得,一会必更为痛苦。”戚翎似看出裴言心间的不忍。   裴言伸手揽住卫瑄的双肩,扶着他粗壮的腰身缓缓走下床。   “不要,老师,我好痛。”卫瑄将重心全靠在裴言怀中,然他备受腹疼的折磨如何迈得开步伐,双腿颤抖着向前迈了一步,却无法再抬起脚。   卫瑄蹙紧眉头,用力按住裴言的小臂,怎么可以这般痛,他从未感受过着这种撕扯的剧痛,痛得无法喘息。   “瑄儿,为了宝宝,再走几步好吗?”裴言稳稳拥住卫瑄的身体,他看着怀中人异常痛苦的面容,恨不得替卫瑄承受这一切。   “不,老师,我求您了。”卫瑄实在无法忍受腹中的疼痛,迷茫的眼中似有一丝丝湿润。   “停下来,我真的受不住了。”卫瑄的双膝稳稳弯曲,猛然向前倾倒。   裴言侧身看向站在一旁的戚翎,俯身将卫瑄拥起抱到了床上。   戚翎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侍女下去准备催产药。   “瑄儿的身体能受得住吗?”裴言用力按住卫瑄的双手,生怕他弄伤自己。   “我已经减轻了一些分量,若不服用催产药靠他自己,只怕更艰难。”戚翎走向床边,褪去了卫瑄下身的衣物。   卫瑄感觉身下一阵清凉,面上有些羞愧之色,他狠狠瞪了一眼站在床尾的戚翎。抬手握住一旁的薄被想掩在身下遮羞,无奈腹痛猛烈,他重重落下手,不禁痛呼了一声。   “瑄儿再忍忍很快就好了。”裴言在卫瑄耳边轻声安危道。   戚翎微微摇头,转身望向窗外,卫瑄痛上一天一夜能能生下孩子已经很好了,若拖得太久,他担心卫瑄会耗尽了力气而无法娩下孩子。   侍女端着托盘缓缓走入房间,卫瑄嗅见中药的苦涩味,一阵恶心,侧身将头埋在裴言了怀中。   裴言舀起一勺药汁喂向卫瑄嘴边,他见卫瑄抿起双唇迟迟不肯开口略有些无奈,张口含住药汁吻向卫瑄柔软的唇瓣,灵巧的指尖轻启贝齿,将口中的药汁送入。卫瑄勉强咽了下去,若换做平日他早就异常开心,但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老师,我不想喝。”卫瑄挣脱开裴言的束缚向一旁避开,腰部一阵无力,仰面倒在了床上。   裴言忙扶起卫瑄靠在他怀中,“瑄儿,最后一口好吗?”   卫瑄点点头,双手用力按住逐渐变得坚硬的腹部,笔直的双腿稍稍弯曲。   裴言喝下药碗中的汤汁,将碗放在桌边,拥住卫瑄白皙的脖颈,缓缓喂入他口中。   卫瑄愈加难忍涌上的恶心之意,他用尽力气推开身侧之人,俯身将药汁呕出,然他吐尽后仍不停的干呕着。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床边,异常无力。   裴言拥住卫瑄的腰身缓缓扶起他,卫瑄的面色猛然一变,低低的痛呼了一声,他似乎感觉液体缓缓从身下淌出,面上有些尴尬。   戚翎看着被单上的湿润,忙拿过一旁的枕头垫高了卫瑄的腰身,他未料到卫瑄这般快就破水了,或许是因刚才折腾得太过激烈的缘故。若腹中的羊水流尽,或许孩子更难生下来。   裴言拿出帕子轻轻拭擦着卫瑄面上的汗水,他看着卫瑄唇边的鲜红,将指尖探入卫瑄微张的口中。   卫瑄尽力摇摇头,张口用力咬住了裴言的衣袖,指尖扯住一旁的薄被,已扭曲异常。   第 84 章   第83章   深夜一片寂静,微风略有一丝寒意。房间中门窗紧闭,桌边的烛火异常明亮,然角落中仍有些阴暗。   淡色的被单褶皱不堪,隐隐沾染了一些血迹。修长的双腿蜷缩起,雪白的肚腹异常突兀。卫瑄用力撕扯身下的衣物,微微仰起身体,双眸滚圆突兀,汗水从惨白的面颊缓缓淌下,落入脖颈间,光洁的额头隐隐绷起青筋。   卫瑄猛然跌回了床上,指尖情不自禁的用力按住坚硬的肚腹,微微张口,重重的喘息着。   “瑄儿,用力。”裴言全然不顾有些血肉模糊的掌心,紧紧握住卫瑄的指节。俊秀的面容有些苍白,双目紧紧盯着卫瑄微微扭曲的容颜。   卫瑄用尽力气推挤着腹中的孩子,低低吼了一声,然腹部的疼痛猛烈异常,胸肺间隐隐有一丝针刺般的剧痛,他无力的倒在了裴言怀中,张口呕出一片鲜血,染红了裴言的衣襟。   “对不起。”卫瑄的眼中一片迷茫,神色暗淡异常,似乎腹中的疼痛也缓了几分。卫瑄看着高耸的腹部,面上有些哀伤,他已经无力娩下腹中的孩子了。   “瑄儿。”裴言急声唤道,他看着卫瑄光洁下巴淌下的鲜血,心间一阵刺痛。“在坚持一会好吗,老师答应你一定让宝宝平安出世。”   卫瑄摇摇头,他真的不行了,指尖微微抬起,缓缓落了下去。他本想这一世好好珍爱老师,看着老师满怀欣喜的拥着宝宝享受天伦之乐,然他再一次负了老师,让老师饱受痛失爱人之苦。   或许他就不该重生,也好过让老师看到一丝温暖的希望,余生却在伤痛绝望之中度过。   “瑄儿,你当真舍得下孩子吗?”裴言握住卫瑄的指尖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孩子依旧在卫瑄腹中不停的踢打,试图寻找着出口。   “老师不要管我,将宝宝剖出来吧。”卫瑄勉强说道,声音异常虚弱,“我希望老师能带着宝宝远远离开,再也不要踏入京城中一步。”腹中的孩子是他唯一能弥补老师的了,而他就当做是陪着上一世的老师一起离开了。   裴言摇摇头,若剖腹瑄儿根本就无活路了,他用力摇晃着卫瑄的指尖,“瑄儿,不要放弃,老师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会一起看着宝宝安然出世的。”   “老师,救宝宝,我快不行了。”卫瑄轻拉住裴言的衣袖,若他带着宝宝一起离世,而留下老师一人孤单在世上,他绝不会瞑目的。   “瑄儿,你答应过老师的。”裴言握住卫瑄微冷的指尖轻抚在他的面颊上,眉眼间有一丝淡伤。   卫瑄蹙眉轻咳了几声,鲜血从他的嘴角源源不断滴落,淌在被单上,异常鲜红刺眼。   “老师,忘了我。”卫瑄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愈来愈模糊,手臂重重滑落了下去,双眸微闭,一丝湿润从眼角缓缓淌下。   老师真心待他,然他却负了老师两世,上苍对老师实在不公平,给了老师真善的性情,却无法让老师享受到一丝温暖。   卫瑄心中有些悔意,但这一切都太迟了。   “不,”裴言重声唤道,他看着怀中毫无声息的人,心中宛若被重石一击,窒息的痛缓缓蔓延,俊秀的面容异常癫狂。瑄儿不会死的,他看着瑄儿在身边渐渐长大,甚至舍不得瑄儿受一丝苦楚,如今怎能让瑄儿在他怀中离世。他甚至想用自己的性命换瑄儿安康,然已经不可能了。   “瑄儿。”裴言用力用紧了怀中的人,若不是他执意留下孩子,瑄儿又怎会失去性命,一切皆是他的过错。他身为人师却不能护得徒儿的周全,又有何颜面再活下去。   裴言抬掌击向一旁的床帘,面色异常惨白,突兀的双眸溢满了红血丝,他低头轻吻了一下卫瑄温热的双唇,瑄儿等我。   既然他救不了心爱的徒儿,他会陪着瑄儿一起离开,无论是黄泉地狱,他们都不会再分开,老师一直陪着你可好。   “师兄,将我们葬在一起。”裴言柔柔的望着怀中之人,眼中的神情异常悲切。   “糊涂。”戚翎怒喝道,卫瑄只是一时昏过去了,若不能及时醒来,他和孩子都会有危险。   戚翎拿起银针用力刺向卫瑄的手臂,一阵剧痛酥麻,卫瑄猛然睁开双眼,他抬手抚上剧痛不已的腹部,感受着掌下的踢打,眼中有些不舍。   “救宝宝。”卫瑄看向站在一旁的戚翎,轻声道,眼中隐隐有一丝哀求。   “你以为牺牲自己保全腹中的孩子,就可以让小言带着孩子远离京城了。小言陪你一起离京,若你出了什么意外,皇上又岂会放过小言。难道你甘愿看着小言被处以极刑吗?”戚翎冷声道,他未料卫瑄这般糊涂。   “不要。”卫瑄摇摇头,他已经负了老师一世,他不能再让老师因他而死。   “若不想让小言死,你就必须平安生下孩子。”戚翎看着卫瑄仍有些迷茫的双眸,他会尽量护得卫瑄的周全。   卫瑄点点头,神情异常坚定,他会安然无恙的诞下腹中的血脉,随老师一起回京,看着老师亲手拥着宝宝,满含慈爱之意。   戚翎侧身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面色微紧,“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了,我必须要为太子推腹助他产下孩子。小言,你用内力护住太子的心脉。”   裴言点点头,盘膝坐在卫瑄身后,稳稳拥住怀中的人。   “推腹异常痛苦,若你想孩子平安无事,就必须忍下。”戚翎倒出一粒药丸喂入卫瑄口中。   “没事,我能忍下。”卫瑄咽下药丸后,身体的力气隐隐恢复了一些,腹痛愈加猛烈。   戚翎走向床边,双手叠起重重抚向卫瑄高耸的腹部。   卫瑄精致的面容有些扭曲,张口重重咬下唇边,黛眉紧紧蹙在一起,他伸手用力推开戚翎的指尖,却如何也无法挪开一丝。   戚翎看着卫瑄唇边淌下的鲜血,担心他咬到舌头,扯了一块白布条塞入卫瑄口中,指尖稍用力一丝力道抚过卫瑄坚硬的腹部。   卫瑄再顾不得一丝尊严,低低的嘶吼出声,纤细的指尖用力陷入了裴言的肌肤。戚翎看着卫瑄异常突兀的下腹,放下衣袖直起身体,“用力,孩子快出来了。”   卫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猛然用尽力气推挤着腹中的孩子。   戚翎低头探向卫瑄的下身,指尖抚到一个硬物,“快用力,卡到孩子的脖颈了。”   卫瑄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住身下的被单,蜷曲的双腿微微颤抖。   戚翎拖着孩子的小肩膀,将孩子轻轻抱起,哭泣声在房间中响起,异常微弱,戚翎看着孩子微微发红的小身体,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慈爱,他未来得及打量孩子的相貌,忙将孩子抱给一旁的侍女清洗。   卫瑄稍稍喘息了片刻,他仰起头张望着侍女怀中的孩子,腹中猛然一阵激动,他不禁低下头,握紧床栏使力。   上一个孩子已经产道撑开,卫瑄不久便生下了腹中的孩子,他勉强睁大双眼,忍着脑中的混沌,看向一旁侍女怀中的孩子。   戚翎轻揉着卫瑄的腹部,待他娩出胎盘后,起身走到卫瑄面前,“是两个男孩。”   “瑄儿,宝宝都很健康。”裴言扶着卫瑄缓缓躺在床上,他看出了卫瑄眼中的担忧,温声道。宝宝虽身体瘦弱,但生在宫中亦有上好的药材,绝不会比寻常孩子过于孱弱。   裴言抚住卫瑄的指尖,抬手示意侍女走上前。   卫瑄看着两位侍女怀中的宝宝,小小的手臂甚至比他的指节还要纤细,不禁叹道,“宝宝好小啊。”   “刚出生的宝宝都这般小,长一些时日就好多了。”卫瑄腹中的是双胎,又早产了一个多月,自然比寻常婴孩都要瘦弱许多。   “瑄儿,安心睡吧。”裴言不忍心看着卫瑄在强忍着倦意硬撑着,抬手轻抚着卫瑄的肩边。   卫瑄微闭上双眸,沉沉的睡下了。   “快天亮了,小言担忧了一夜,如今看着太子平安无事,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戚翎看着裴言苍白的面色略略有些担心,裴言胸肺间曾中过一剑,多年来未曾痊愈,如今耗费内力救治卫瑄,怕早就疲倦不堪了。   “师兄回去吧,我想留下来帮瑄儿换过床褥。”裴言微微摇头,望着卫瑄秀美苍白的面容,眼间溢满了爱意。   “自有下人去做,你又何必操这份心。”戚翎轻叹了一声。或许裴言只是推辞之话罢了,他是想一直陪在卫瑄身边,直到卫瑄醒来的那一刻。   “瑄儿不喜外人触碰他的身体。”裴言轻声道,掌心探入被中紧紧握住卫瑄的指尖。   戚翎微张双唇,裴言曾身受重伤,若再不好好顾惜自己的身体,恐难长寿,他缓缓上了口,罢了,小言性子倔强,一旦认定的事情便很难改变,他多说也毫无意义。   “谢谢师兄。”裴言感激的看着戚翎,瑄儿本不是阁中人,然师兄却为瑄儿操劳了一夜。   “你我又何必说这些客套话。”戚翎转身走向房门,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裴言。借着明亮的烛火,裴言的两鬓间已染上了一层银霜。   “小言,你。”戚翎口中的话语缓缓止住了,裴言误以为爱人离世,情绪过于激动,本就受挫的心脉又怎经受得住大悲大喜。   “师兄,怎么了。”裴言面色平静,似浑然不知。   “小言,好好珍重。”戚翎摇摇头,转身步入了夜色之中。   第 85 章   第84章   淡白的衣衫略有些褶皱,衣袖下露出的指节白皙修长,隐隐有些淤青暗红的血迹早已枯涸。   裴言凝神望着床上熟睡的容颜,目光溢满浓浓的爱惜,眼底略有些淡淡的青灰,精致的眉眼间一片倦意,俊秀的面容十分苍白。   裴言微抬衣袖,抚在膝上的指节缓缓落在床边,掌心轻柔的握住卫瑄的指尖。   一缕阳光映在卫瑄白皙秀美的面容上,淡金色的光芒增添了一丝柔和,似掩去了苍白的病态。卫瑄微微蹙了蹙纤长的黛眉,红润的薄唇稍稍抿起。   裴言感受到掌心间轻微的动作,忙抬头对上了卫瑄略有些朦胧的双眸,“瑄儿你醒了。”裴言眼中有一丝喜色,俯身坐在了床头边。   卫瑄看向裴言俊秀的面容,乌发间的白霜分外刺眼,宛若飘落下的雪花一般,他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双眼,抬手抚向裴言的两鬓,岂料触到了身下的痛处,卫瑄不禁蹙紧眉头跌了回去。   “瑄儿,你后面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小心一些。”裴言伸手揽住卫瑄的双肩扶着他靠在自己怀中。   卫瑄抬手轻抚上鬓间的白发,指尖仿佛如被针刺了一般,丝丝剧痛传入心底,愈演愈烈,撕扯着心间尚未愈合的疤痕。   他重生一世,发誓真心待身侧之人,更是事事顾及老师的心意,却仍让老师早早白头了,难道是因他做的还不够吗,可他身为太子在父皇母后的束缚下,根本无法做的了什么,甚至必须一步步退让。他本想待登基之后不在顾忌母后废除后宫,只陪伴老师一人,可如今他已经让老师痛心了。   卫瑄看着裴言苍白的面颊,脑海中隐隐忆起上一世他拥着老师的尸体痛苦绝望的神情,心底有一丝绞痛,他伸手用力按着胸口,指尖深深嵌入白皙细腻的肌肤。   “瑄儿,怎么了?”裴言看着卫瑄迷茫而哀伤的双眸,话语间不禁有些焦急。瑄儿平安生下宝宝,不应该很欣喜吗,亦或是瑄儿在担心宝宝的安危,“瑄儿,宝宝们都很健康,并无任何大碍。”   “老师,你的头发。”卫瑄的话语有些哽咽,老师上一世因操劳过度旧伤接连复发,四十余年白头了,而如今老师更是早了十年。他重生一世非但没有任何改变,却更害了身边之人。   裴言微微愣了一下,既而隐隐明白了卫瑄的意思,他抬手拉下卫瑄的指尖握在了掌心中,“老师年纪大了,头发也该白了。”   “老师才年纪而立。”还未到中年,却因他而白了头发,卫瑄心底有一丝深深的自责,低下头靠在裴言怀中,眼眸间隐隐有些湿润,“对不起,是我的错让您伤心了。”他虽早早向老师表明了心意,但他却仍时常使小性子与老师争辩,而老师听着寒心话,将痛意忍在心中,未曾对他表露过一分。   “老师,我以后再不会让您伤心了。”卫瑄用力按住胸口的衣衫,他看着老师眼中的慈爱之意,恨不得将自己责罚千百遍,老师那般珍爱他,他又怎舍得让老师心痛。   “瑄儿一直都很好,未曾让老师伤心过。”裴言拥住卫瑄的双臂温声道,他缓缓俯下身,脸颊贴在卫瑄的发丝上,“老师更高兴能陪在瑄儿和孩子身边。”卫瑄给予他的不仅是一份爱意,还有亲生的血脉,他宁愿一直留在皇宫中远远望着瑄儿和宝宝,就算宝宝永远不会得知自己的身世也无碍,只要宝宝平安就好   卫瑄用力握住裴言的指尖,他陪在老师身边两世,除了带给老师伤痛,可曾让老师高兴过,或许他孕育的宝宝是唯一能让老师开心的事情,然他却亲手剥夺了让老师见到孩子的机会。   “对不起。”卫瑄轻轻摇头,老师只要在忍几年就好,待他登基之后,他比将孩子养在身边,让老师时时陪着宝宝。   裴言轻叹一声,他未想到瑄儿看到自己白头这般伤痛难忍,他俯下身望着卫瑄黝黑的双眸,“瑄儿难道觉得老师白头后就无用了吗?”   “不是的。”卫瑄忙开口道,上一世老师在冰冷的房间中病逝,那一幕深印在他的心头,日日难以忘怀。他真的很害怕老师白头后身体愈来愈差,久病不起,他宁愿将自己的寿命分给老师一半。   “既然瑄儿也觉得老师还能如原来一般辅佐瑄儿,又何必悲伤呢。”裴言不曾在意过自己的外貌,不过两鬓斑白了而已,又能怎样,似乎一切也抵不过瑄儿为他诞下两个宝宝带来的快乐。   “我担心老师的身体,”卫瑄咽下了口中的话,老师一定不会早早病逝的,皇宫中有那么良药,又怎可能连老师的身体都无法救治。   “老师的身体有什么可担心的,”裴言微微笑了笑,握住卫瑄的指尖抚在他的胸口处,“老师答应过瑄儿,一定平安无事的陪在瑄儿和宝宝身边。”   卫瑄感受到裴言强劲的心跳,心中的不安仍无法散去,“老师真的没事吗?”卫瑄不知裴言一夜白头的缘故,但他也隐隐察觉到裴言的身体或许遭受了重创。   “瑄儿是在怀疑老师的医术,”裴言轻松的挑了挑眉,“瑄儿放心就好,若老师有什么大碍,一定告诉瑄儿。”   卫瑄点点头,指尖轻轻拂过裴言的两鬓,眉眼间略带一丝伤意。   “瑄儿刚刚生产,还不能吃过硬的事物,瑄儿想吃什么粥,老师命厨房去做。”裴言温声道,眼底溢满了一丝深情。   “我不想吃。”卫瑄微微摇头,淡淡的悲伤划过心间,久久无法散去,脑海中皆是上一世的情形,他根本没有胃口用饭。   “瑄儿生育宝宝颇费力气,又饿了一夜怎可能不饿呢。”裴言看着卫瑄暗淡的面色柔声劝说,“瑄儿身体虚弱,用一些食物才能痊愈得更快。”   “我用什么都好,老师随意定吧。”卫瑄看见裴言眼眸间的一抹担忧之色,勉强笑了笑。   裴言侧身低声吩咐一旁的侍女,他转身时看见怀中人落寞的望着窗外,面上十分悲伤,不禁开口道,“瑄儿,为何事伤心,是还因老师白头的事情吗?”   卫瑄微微低下头,若未有上一世的事情,他很快便能忘却伤痛,但曾经他犯下的过错如一根硬刺一般深深插在他最柔软的心底,稍稍一碰便会溢出鲜血,提醒着他伤痛的存在。   “若瑄儿不喜,老师明日便用墨汁将发丝染回来。”裴言不舍得看着卫瑄伤心。   “不用了。”卫瑄轻声道,老师既为他白头,他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他到宁愿看着老师斑白的两鬓一直痛着,也好用心珍爱老师。   “瑄儿想看看宝宝吗,我让奶娘将宝宝抱过来。”裴言俯身凑近卫瑄的面容,他无法劝动卫瑄,也只能期待卫瑄看到新生的宝宝一时欣喜能忘记伤意。   卫瑄眼中溢出一丝柔意,他微微点头,双眼紧紧盯着紧闭的房门。昨夜他刚生下宝宝就昏过去了,也未来得及看清宝宝的相貌。   “老师,宝宝长得像您吗?”卫瑄轻拉了拉裴言的衣袖,他很希望宝宝能像老师一些。   裴言心虚的点了点头,他只顾着瑄儿的安危,根本就没有看过孩子一眼便让奶娘抱下去了,况且刚出生的孩子也看不出像谁。   房门轻轻推开了,两位奶娘抱着孩子缓缓走入,怀中的小襁褓一模一样。   卫瑄痴痴的望着孩子的面容,似乎等不及奶娘走近,掀开被子起身走下床。   “瑄儿。”裴言忙拥住卫瑄的身体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又不是晚一步孩子便会离开,瑄儿又何必这般心急。   卫瑄看着两个宝宝安静的熟睡着,眼皮微闭皮肤略有些红,面上的肌肤皱巴巴的根本看不出像谁,“宝宝好丑啊。”卫瑄略有些失望,然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宝宝不丑,待长几天宝宝就会好看多了。”裴言看着卫瑄眼眸间的欣喜,心间的忧虑渐渐淡下。幸好宝宝尚未记事,不然听见生身之人的嫌弃之语又该多伤心。   “宝宝们长得好像。”卫瑄轻轻抚着宝宝纤细的小手。   裴言看向侍女怀中的宝宝,细细看去眉眼间仍有些不同,或许待宝宝的面容长开后,差异更大,幸好宝宝们并未长得一模一样,否则他只能将孩子藏在府中了,若世人看见裴家少爷与太子一模一样必会生疑。   “瑄儿,小心些,别将宝宝弄哭了。”裴言看着卫瑄有些过大的动作,不禁开口提醒道。   “我知道。”卫瑄并未有任何在意,低头吻了吻宝宝的肌肤。   裴言伸手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粥碗,用汤匙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他看着卫瑄痴痴望着孩子的神情,温温笑了笑。开口连唤两声,卫瑄才转身看向他。   “老师,怎么了。”卫瑄的指尖仍未从襁褓上离开。   “瑄儿,用饭,粥都快冷了。”裴言将汤匙喂向卫瑄嘴边。   卫瑄张口机械性的咽下,双眸望着孩子的面容,溢满慈爱之意。   裴言抬手示意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待瑄儿用完饭后,老师再让奶娘将孩子抱来好吗?”   卫瑄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双目情不自禁的望向门外。   第 86 章   第85章   淡白色的床帘掩住了太阳的光芒,随着微风轻轻飘摇。一只玉手轻抚在帘边,纤长的指节宛若葱根一般白皙细腻,纤细的腕间轻动床帘猛的拉开了。   卫瑄起身站在床边,身姿修长高挑,纤细的腰肢隐在宽大的衾衣下,隐约露出白皙如玉的双足。   秀美的面容略有些红润,在阳光的映照下愈加明艳动人,嘴角淡淡的笑容平添了一丝柔和。卫瑄伸手拿过一旁的外衣穿在身上,如瀑的秀发披散在肩后,红润的唇间更有一丝淡淡的艳美。   卫瑄看着掌心间的玉带,微微蹙了蹙眉头,他轻抬指节草草打了一个结,却不忍直视。卫瑄用力一扯,衣带垂落在身体两边。   房门轻开,卫瑄抬头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眼间有一丝喜色,他张口想让老师帮他系衣带,但又觉得有些羞愧。   “瑄儿怎么下床?”裴言忙走到卫瑄身边,扶着他的手臂缓缓走向床边。   “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日,都有些没精神了。”卫瑄停下脚步,不满的抱怨道,他历来最厌恶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但他看着老师眼中的担忧之色,亦乖乖的听话了。   “外面的风有些大,瑄儿现在的身体受不得风,老师陪瑄儿在桌边坐一会如何?”裴言温声道,他看着卫瑄散乱的衣带,俯身系上了。卫瑄产后脱力,纵然休养了几日,身体仍未完全恢复。   “老师,我不是那些女子。”卫瑄蹙了蹙眉头,他甘愿为心爱的人孕育的孩子,但他并不愿老师将他与那些柔弱的女子一视同仁,他更感觉有些略略的耻辱。   “老师知道,但瑄儿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若是受了风寒更难痊愈,待过几天瑄儿痊愈后,老师再陪瑄儿出去走走好吗?”裴言轻抚着卫瑄的肩边安慰道,神情依旧柔和。   卫瑄点点头,俯身坐在桌边,身体微微倾斜靠在老师怀中。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卫瑄的声音有些发沉,他不愿回京面对那些繁杂的事情,处处遮掩躲避着外人的目光,他宁愿一直留在阁中守在爱人和孩子身边,可他身负重任根本无法逃避,他必须承下父皇的重托一步步踏上高位,做一个仁德的皇上。   “待瑄儿的身体稍好一些。”裴言轻搭上卫瑄的腕间,瑄儿刚刚生产根本经不得长路的奔波。   “那三日后吧。”卫瑄艰难的吐出口中之言,若回到了京城他与老师就再不能这般亲近了。他希望在这三日中,好好的享受与老师之间的温暖。   “瑄儿不得胡闹,你产后不足十日身体虚弱,根本承受不住奔波之苦。”裴言不禁蹙了蹙秀眉,他绝不会允许瑄儿这般不顾惜身体。   “难道老师真的想让我等一个月吗,现在宝宝已经出世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卫瑄的神情有些激动,他必须要尽快将宝宝带回京城。而在他回到皇宫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老师与宝宝的分离,卫瑄心间涌出一丝酸楚。   “不用一个月,但必须要过了二十日,”裴言的话语间有一丝坚决,否则若卫瑄落下了病根,此生就再难痊愈了。   “宝宝早产甚为瘦弱,身量比寻常婴孩都小了许多,老师亦有办法瞒过众人的眼睛,将宝宝视为新生儿,瑄儿大可放心就好。”裴言似乎隐隐明白卫瑄心底的顾虑,众人皆欣喜于皇长孙的临世,绝无暇胡乱猜想。   卫瑄微低下头,他曾承诺过在表妹生产前些时日回京,他将时间卡得刚刚好,就算表妹不曾抱怨什么,母后也亦不会轻饶过他。卫瑄抬指轻柔着太阳穴,他刚回到皇宫,手边必有众多事务等待他处理,他可不想在繁忙之余在被母后召见,听着冷冷的唠叨声。   “瑄儿是不舒服吗?”裴言看着卫瑄微皱的眉头,柔声问道。   卫瑄摇摇头,他看着老师望向他面上的视线,掩过心底的伤意,勉强笑了笑,“老师,我们去看看宝宝好吗?”他不愿老师得知他伤心的缘故,而纵然他处处避开此事,未曾提及过一句,与宝宝分开的那一日终会到来。   “好。”裴言扶着卫瑄起身走向房门边。   二人并肩走着,嫩绿叶片间的光芒洒落在走廊中,映在浅色的衣衫上,分外明亮。   一旁的侍女伸手推开房门,宽大的床上躺着两个宝宝,微闭双眸似在熟睡,手臂微抬轻吮着指尖。经过几日宝宝皱巴巴的皮肤渐渐长开了,隐约可见眉眼间的精致。   卫瑄几步走上前站在床边,望着宝宝稚嫩的面容,目光分外柔和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俯身坐下,指尖轻抚着宝宝的小臂,掌心却不忘落在另一个宝宝的小肩膀上。   两个宝宝皆是他痛了一天一夜辛苦生下,他又如何舍得与孩子骨肉分离,但老师一人在府中操劳到深夜,甚为凄苦,他必须将一个宝宝留在老师身边,也好来日在老师身前尽孝。   卫瑄端详着襁褓中孩子的相貌,两个宝宝随容貌相似但又略有些差异,睡在左侧的宝宝眉眼精致与他颇为相像,而右侧的宝宝细细看去却与老师很是相似。   卫瑄滑落下宝宝的指尖,轻抚着淡蓝色的襁褓。他深爱老师又如何不想将酷似老师的孩子留在身边,日日思念老师,皇宫中人多眼杂,母后又心思极重,他为了保护老师必须将与自己相像的孩子留在身边抚养。   “老师能抱抱宝宝吗?”卫瑄抬头看向裴言,宝宝一旦进宫,老师就再无与孩子亲近的机会了,或许可能偷偷的望上一眼,但心间却溢满了思念与苦涩。   裴言似看出了卫瑄的心思,抬手将左侧的宝宝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轻轻摇晃着,“这个宝宝是最先出世的。”   卫瑄点点头,欣慰的笑了笑,待宝宝记事后他会将一切的事情全部告诉宝宝,让宝宝好好孝敬老师,保护弟弟。   卫瑄看着裴言面上的慈爱之意,愈加不忍。他很庆幸是两个宝宝,否则只能看着老师夜夜站在窗边孤独的思念着孩子。   “宝宝出世多日还没有名字了,总不能一直宝宝的唤着,老师为宝宝想个名字吧。” 卫瑄入宫后多有避讳,他不能将老师时时留在身边,他希望老师能给宝宝起个名字,看着宝宝的面容唤向宝宝时,亦能忆起老师的身影。但他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了,父皇钦定宝宝的大名,又岂有他擅自起名的份。   “宝宝的小名就叫欣儿。”裴言沉思了一阵,他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开开心心度过一生。然深深高墙之中满是阴险狡诈,身在高位不甚凄寒,整日面对着朝下心思各异的众臣,又如何能开心。他留在朝中一世会尽力辅佐他们的孩子。裴言原是想待瑄儿年长后便离开朝中四处云游,但现在看来他恐怕是一生劳碌命,不得一刻歇息,但能看着孩子平安长大,他亦甘之如饴。   “欣儿,”卫瑄点点头,心下松了一口气,若老师将宝宝大名定了,而他不忍心回绝老师才更为难。   “瑄儿也为宝宝取一个名字吧。”裴言望向床上熟睡的宝宝,他会好好的疼爱他们的孩子,尽心抚养宝宝长大,绝不让宝宝吃一丝苦。   “惜儿。”卫瑄缓缓道,只一惜字,虽简单然他两世虽未能做到,若他能安然护住心爱之人,就绝不会让老师因他而草草白头了。过去的已无法挽回,他希望日后能好好珍爱老师。   “裴惜,实为好名字。”裴言看向卫瑄,眼中溢满深深的情意,他如何不知卫瑄的心意,珍惜爱人,而他亦会真心待瑄儿。   “老师。”卫瑄抬手握住裴言的衣袖稍稍用了一丝力道,他未料老师已全然知晓了,原他还考虑如何对老师开口。   “我能看着瑄儿与宝宝已经很好了。”裴言轻拍卫瑄的指尖,瑄儿能孕有他的血脉已经给了他莫大的惊喜,如今他守着爱人孩子已知足了,更不会过多奢望。   “老师,再等几年,待宝宝稍长几岁懂事后,我一定会让宝宝陪在您身边唤您父亲。”卫瑄坚定的说,此事他已愧对老师,他更不能让老师一生望着孩子的背影。   “瑄儿,此事还是不要对孩子提及为好。”裴言担心孩子身份尊贵恐不能接受,若让孩子受到了刺激更为不好。他情愿将关怀之意藏在心底。   “为什么,老师疼爱宝宝理应让宝宝长大后孝敬您,若一直欺瞒孩子亦对您不公平。”卫瑄蹙眉大声道,他决不允许孩子冷冰冰的望着老师。   “好了,此事亦可以后再提。”裴言看着卫瑄面颊上的一丝潮红,将怀中的孩子放在床上,抬手轻揉着卫瑄起伏不平的胸口。   卫瑄点点头,他现在尚未登基在宫中还须与老师处处遮掩,也没必要提前许下美好的承诺,让老师空喜一场。   “瑄儿,奶娘该给宝宝喂奶了,我们回房间吧。”裴言扶着卫瑄走向门外。   卫瑄回身望了一眼床上的孩子,面上有一丝淡淡的不舍。   第 87 章   第86章   曲折的走廊间静立着一道淡色的身影,身姿颀长消瘦,娟绣着花纹的衣诀随风飘扬,隐隐露出一双银靴。   白皙的面容分外秀美,精致的眉眼间隐约有一丝高傲之气,但被淡淡的柔和掩盖而下,只余一抹温和,红润的薄唇微微勾起浅浅的弧度,竟有一丝动人之色。   卫瑄站在窗边,张望着床上平躺着的两个婴孩,他看着宝宝稚嫩的面容,澄澈的双眸溢满了慈爱之色,隐隐有一丝伤意。他不禁向前迈出一步,微抬衣袖想轻抚宝宝柔和的脸蛋。但靴子抵在墙壁上,他触到冰冷的窗扇重重放下了手,白皙的纤指上略有一丝红痕缓缓隐在了宽大的衣袖下。   卫瑄看见宝宝的小脸皱成一团,好似要哭出一般,心间猛然一紧,面上略有一丝担忧之色,他侧身想走向远处的房间。站在床边的奶娘小心的抱起孩子,轻轻摇晃着,宝宝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了,卫瑄缓缓放下了心,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爱恋的房门,接连向后退了几步。   “瑄儿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宝宝呢?”裴言走向卫瑄身边,他看着卫瑄眼眸间溢满疼爱之意,却只能远望着宝宝,颇有些痛苦。   卫瑄微微摇头,或许是因他亲身生下宝宝身上那丝血缘羁绊的缘故,他现在一刻见不到一日不见宝宝的身影,都会异常思念宝宝稚嫩的面容,甚至顾虑宝宝是否哭闹奶娘有没有照顾好宝宝,而他日后又如何做到与宝宝长久分离。   卫瑄虽是想待欣儿年满六岁随师父读书习武时,让惜儿进宫伴读,如此他便可日日见到自己的孩子了,但他必须要忍下六年的骨肉分离,夜夜思念宝宝又是何等的痛苦。   卫瑄用力握住衣袖边,指尖有些微微发白,他是可以偷偷前去裴府看望孩子,但时间久了总会有些疏忽,难免遭人非议,他为了保护老师必须忍下一切苦楚。罢了,只要能让老师开心一些,他如何都值得,但他牺牲了诸多犹是让老师与他一般苦楚。卫瑄深深叹了口气,面上有些悲伤,他原还是想好好珍爱老师,不再让老师受到一丝伤痛,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瑄儿,我们进去看看宝宝吧。”裴言握住卫瑄的指尖走向面前的房门。   卫瑄猛然甩开老师的衣袖匆匆走向了远处,他已经一日未见到宝宝了,他必须要克制心中的感情继续忍下去,否则若他在朝堂上流露出任何异样,父皇必会生疑。   “瑄儿怎么了?”裴言追上卫瑄的身影,伸手挽住他的衣袖温声问道。   卫瑄看着裴言柔和的面容,心间有些不忍,他微微低下头,“老师我们今日就离开吧。”   “老师已经将宫中的人都打点好了,瑄儿不必多虑,在安心留下休养几日,待身体痊愈后再动身回宫。”裴言柔声劝道,卫瑄孕期中毒,身体受创生产时又消耗了巨大的体力,恐怕休养多日也不能完全恢复,况且卫瑄贵为太子,事务繁多,他担心卫瑄的身体恐会受不住。   “我已经休养了十余日,老师还想再让我休息几日?”卫瑄的神情有些激动,不禁加重了一丝声音,他苦思了一夜才鼓起勇气放下心间的眷恋,若在留下去,他真的担心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了。“我们终要回到皇宫,多留几日又有何意义。”   “我的身体如何,我自知晓,老师不必过多担心。”卫瑄冷声道,他如何想舍弃自己的孩子离开,但他不得不回京,就算是为了老师和宝宝。   “瑄儿,真的想好了吗?”裴言见卫瑄眼中的坚决,亦未在开口劝阻。他心知卫瑄的苦楚,然他并不能改变什么,也只有在回宫后多体谅卫瑄几分。   “我已经命暗卫备好马车,就在阁外等待。”卫瑄点点头,他已活了两世绝不能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他必须要为身侧之人和孩子着想。   裴言微张薄唇似想开口说些什么,卫瑄好似料到裴言的言语一般,抬手拉着他的衣袖匆匆走向远处,圆润的指尖稍稍用力。   卫瑄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他尽力忍下回头的欲望,抬脚迈下台阶,看向远处的大门,心间微微有些酸。   卫瑄看向身侧老师欲言又止的面容,隐隐意识到他们离开的过于匆忙,竟未给老师道别的机会。戚翎身为清心阁的阁主,他们来阁中小住些时日,戚翎待他们甚好,总不能一声不吭的便离开了。   “老师去向师伯道别吧。”卫瑄放下紧握的指尖缓缓停下脚步,老师与戚翎感情深厚,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亦体会得到老师的心情。   “我在马车中等着老师就不随老师一起进去了。”若无戚翎相助,他和宝宝绝无可能平安无事,卫瑄虽将戚翎的恩情记在心间,然他仍不可能温和的面对戚翎冰冷的面容,上一世戚翎的呵斥犹如烙在他心中的耻辱在无法抹去。“我很感激师伯的相助之恩。”   “我快些回来不会让瑄儿等得太久。”裴言转身走向了走廊的深处。   卫瑄凝望着老师消瘦的身影,他很欣喜这一世能为老师留下血脉,看着老师面上浅浅的笑意,他们会相伴一直走下去的。   裴言抬手轻敲房门,缓缓推门而入。端坐在桌边的戚翎抬头看见裴言俊秀的面容,眼眸间略有一丝淡淡的暖意,“小言,坐吧。”   裴言微微笑了笑,走近戚翎并未俯身坐下。   “小言今日是来道别的吧。”戚翎朗声道,精致的眉眼依旧冷漠,心底划过一丝淡淡的落寞。   “瑄儿贵为太子不能离京太久,如今他的身体调养得好一些,我们必须尽快回京了,这些时日多谢师兄对瑄儿的关照。”裴言看向戚翎眼间略有些不舍,“我早年离开阁中步入朝堂,繁重的事务师兄便一人担下,多年来辛苦师兄了,如今我留在阁中的这些时日只能尽到一些绵薄之力。日后我回京怕是不能再为师兄分忧,若师兄有难以抉择之事,修书一封便可,我必会全力相助。”   “小言在京中多年,到是学会说不少客套话了,你我二人相处多年,又何须这般客气。”戚翎微蹙秀眉,裴言无需多说,他自知裴言的心意,“清心阁有我掌管,自不用你过多分心,我只希望小言能顾惜身体。”   戚翎看着裴言两鬓间的白霜,略有一丝担忧,清心阁虽势力强大,但无法深入京城,纵然裴言有难他也亦无能为力。   “师兄多多保重。”裴言点点头,他答应过瑄儿看着他们的孩子渐渐长大,他绝不会食言。   “小言,你将龙涎草收好,日后或许会有用处。”戚翎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裴言本就旧疾在身,日日忧思过重更无法长寿,只希望龙涎草能在危难之际救下小言一命。   “龙涎草以后不会用到了。”裴言将锦盒奉还到桌上,他看着卫瑄痛得撕心裂肺甚为艰难的诞下了两个孩子,怎还会让瑄儿再生。如今他拥有两个宝宝已经知足了。   戚翎意识到裴言误会了,也并未过多解释什么,“我先将龙涎草放在阁中,若日后小言有难在问我索要也无妨。”   裴言温和的笑了笑,并未在回绝戚翎的好意。   “师兄,小言告辞了。”裴言担心卫瑄久等,开口道别,他俯身深深行了一礼,转身走向房门外。师兄年长他不多,但却如亲兄长一般关切他,当年他不顾师兄的劝阻执意入京为官,很是让师兄失望,但多年来师兄却不曾对他不闻不问,然师兄的默默关心他却不曾得知。   裴言轻叹了一声,师兄面容冷峻,世人皆仰慕师兄的才华,畏惧师兄的冰冷,又有谁知道师兄心间的凄苦。裴言不愿看着师兄一人孤苦的走下去,然他亲眼看见师兄将钟爱的小弟子责罚出门,而又无法劝阻什么。   “朝中艰险,望小言珍重。”戚翎看着裴言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道。   裴言抬脚迈下门槛,步入朝中他绝无一丝悔意,如今望着爱人和孩子稚嫩的面容,他更无悔。   裴言匆匆走向大门,他掀开帘子步入马车中,看着卫瑄靠在一边,秀美的面容溢满了伤意,心间有一丝痛惜。裴言俯身坐在卫瑄身边,伸手拥住他消瘦的双肩,靠在自己怀中。   裴言轻抚着卫瑄肩边的发丝久久未开口说一句话。   “老师,走吧。”卫瑄轻声道,双眼微闭,指尖用力握紧衣袖。在马车走远的那一刻他就不能在亲手抱到自己的孩子了,他又是多想奔回去拥住熟睡的惜儿,看着惜儿稚嫩的面容。   “老师,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卫瑄看着裴言眼中的担忧之色,开口道。   “瑄儿,睡吧。”裴言轻抚着卫瑄的后背,声音异常轻柔,若是瑄儿实在不愿,他情愿想尽办法将孩子送到瑄儿身边,可瑄儿并未多说一句,他看着瑄儿悲伤的面容,更伤痛万分。   第 88 章   第87章   马车缓缓行驶在平坦的大路上,薄薄的帘子随风飘动,露出了一道缝隙,一缕金色的阳光映入,在淡色的衣衫上落下了片片光斑,十分明亮温暖。   卫瑄侧身靠在裴言肩边,秀美的面容略有些苍白,精致的眉眼间隐隐有一丝忧郁,黝黑的双眸黯淡异常。修长白皙的葱指稍稍用力按在衣袖上,光鲜的绸缎有些褶皱。   卫瑄闭上双眸尽力挥去耳边隐隐的婴孩哭泣声,但他的心间仍惴惴不安,好似有一双手狠狠揉捏柔软的心底一般,痛意渐渐蔓延,他甚至想赶回去房间中看一眼,宝宝是否安好。   裴言看着怀中之人尽力隐忍的神情,异常心疼,“瑄儿,若是。”他们不过刚走了半日,再赶回还来得及。   “老师,我没事。”卫瑄张口打断了裴言的话语,他若是见到了宝宝稚嫩的面容,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他不想将难题扔给老师,留老师一人独自愁苦,宝宝本是他执意诞下,他宁愿承担离别之苦。   “瑄儿,奶娘会照顾好宝宝的。”裴言轻拍着卫瑄的肩边,希望卫瑄安心,“瑄儿在忍几日,待瑄儿回到宫中一切安定下来,我带着瑄儿一起回府看望宝宝。”   “老师别说了。”卫瑄重声道,一两次的相见何以缓解他心中的思念之情,只会愈演愈烈,而他根本不可能时常出入裴府,他宁愿忍下一直不见孩子。   “好了,老师不提了。”裴言温声道,抬袖轻握卫瑄的指尖,掌心略有一丝凉意。   卫瑄俯身靠在裴言的膝间,贝齿轻咬淡粉色的下唇,纤长的睫毛垂下微微扇动。“瑄儿渴了吗,喝些水润润喉。”裴言看着卫瑄干涩的双唇,拿起一旁的水袋。   卫瑄微微摇头,指节稍稍用力握紧裴言纤细的腕间,突兀的腕骨咯得肌肤略有些疼痛,但他好似察觉不到痛楚一般,双眼茫然而悲伤。   裴言放下水袋轻叹了一声,瑄儿产后身体未愈又经长途疲惫,倘若在不吃不喝,身体如何受得住。   裴言抬袖撩开一旁的帘子,望了一眼天色,低头看向怀中人,“瑄儿已过正午了,我们停下马车,到附近的客栈用饭稍加歇息在赶路。”   卫瑄看着老师斑白的两鬓,眉眼间的一丝丝倦意,微微点了点头,他一路上没有胃口,又怎忍心让老师陪着他一起饿着。   裴言开口喝停马车,俯身稳稳拥住卫瑄的腰身跃下马车。   “老师快放我下来。”卫瑄见裴言拥着他走了几步仍没有一丝放开他的意思,不禁开口道。   “老师以前不一直都是抱着瑄儿的吗,怎么瑄儿不好意思了。”裴言担心卫瑄坐了半日的马车身体虚弱站不稳,若他这般说出,卫瑄必然不愿。   “我都当爹爹了,怎还能让老师抱着。”卫瑄微微低下头,若是被宝宝看见他依偎在老师怀中,必然会嘲笑他。   裴言浅笑了笑,卫瑄早已年长身量与他一般高,然在他眼中瑄儿仍是亲昵的坐在他膝间的孩子,多年来未曾变过。“这又如何,只要瑄儿喜欢就好。”   卫瑄靠在老师胸前,听着老师强劲的心跳声愈加心安,面上隐隐有一丝柔意,他希望老师能抱着他一直走下去,一生一世。   “对不起,这几日让老师担心了。”卫瑄望着裴言微微苍白的双颊,眼眸间有一丝歉意。老师望着新生的宝宝本应分外欣喜,但他面上的伤痛却冲淡了老师心间的喜意,甚至老师一直都在想尽办法的哄他开心。   “老师不想看着瑄儿伤心。瑄儿答应我开心一些好吗,日后我会尽量让瑄儿见到惜儿。”裴言低头看着卫瑄黯淡的双眸,若是可以他到宁愿将惜儿送入宫中,对外宣布太子妃诞下双生子,瑄儿也好日日看到宝宝。但惜儿与他太过相像,若留在宫中必会引起非议。   “我不希望老师太过为难,纵然我见不到孩子,但我心中思念着宝宝便足以,况且有您好好照顾孩子,我亦不用太过担心。”卫瑄轻握住裴言的衣袖,让他避开众人的耳目时时看到孩子又谈何容易。   “老师不为难,瑄儿相信老师就好。”裴言温声道,他在宫中亦有耳目,此事虽有些艰险,但不是不可能,况且能见到瑄儿与孩子相处的温馨情形,他亦值得了。   卫瑄隐隐听见集市的嘈杂声,看见远处渐多的人群,挣扎着站在老师身边。   裴言放下怀中的卫瑄,指尖仍松松落在卫瑄的腰身,扶着他走上前。   集市上百姓众多,叫卖声络绎不绝,二人虽衣着朴素,但绸缎鲜亮针脚精致,在粗布麻衣的人群中分外出色。   裴言看向街边的客栈,草草选了一家较近还算入眼的,随卫瑄一同走入。   小二看着两位公子衣着华贵,面容不凡,眼中溢出一丝神采,连赶几步走上前,“二位请随我上二楼雅间。”   卫瑄看着小二谄媚的嘴脸,面上有些不悦,冷冷的瞪了小二一眼。小二看着卫瑄眉眼间的寒意,不禁心生畏惧,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跌下楼梯。   裴言伸手扶住小二的肩膀,温和的笑了笑。   小二走上前推开房门,裴言略略扫了一眼四壁的墨画,虽简单质朴未加奢华的修饰,但不失整洁大方。   裴言扶着卫瑄坐在桌边,小二抬手想为二人倒茶,裴言拦住了小二的衣袖,“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裴言微抬衣袖,淡色的茶水缓缓从壶嘴流出,他将茶杯端到卫瑄面前,“瑄儿,你一上午未曾喝过一口水,如今喝下热茶解解渴。”虽只是普通的花茶,但颇为清香,瑄儿亦能饮下。   卫瑄看着裴言温和的面容,轻抿了一口茶水,喉咙中的干涩略略缓解。   “公子,您看看菜单,我家的佛跳墙粉丝扇贝可是这一带最有名的。”小二俯身将一本薄册放在裴言面前,这二位公子一看便是王侯贵族,他又怎能不狠狠宰上一次。   裴言抬指翻开薄册,纤长的指节抚在微黄的卷页上愈加白皙如玉。“我自己看看。”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小二口中的话,然小二看着裴言温润俊秀的面容却未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裴言草草阅过娟秀的大字,微蹙黛眉,他抬头看向小二说出了一道菜名。   “您真的不要其他的吗?”小二略有些失望,裴言点的皆是一些家常小菜,根本未有多少银两。   “你先下去吧,若有事我在唤你。”裴言待小二离开后,坐得距卫瑄更近了一些。   “瑄儿不高兴。”裴言看向卫瑄冷漠的面容,温声问道。   卫瑄微微摇头,他只是不喜外人站在老师身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老师俊秀的面容。   “这家客栈的菜式大多过于油腻,瑄儿可能不喜欢,我点了一些较为清淡的,瑄儿多少用一些。”卫瑄自幼在皇宫长大,甚为娇惯,又怎用得下普通饭菜。裴言更担心他点的那几道菜,卫瑄看了甚为不喜坚决不肯用饭。   “无事,即是在赶路草草凑合一些就好。”卫瑄微微笑了笑,他心知裴言怕是费了一番心思,但他现在没有胃口,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   裴言看着卫瑄尖尖的下巴分外心疼,他本是想让瑄儿在清心阁好好休养,然瑄儿不慎中毒身体虚弱,更是身上养出的一些肉都消耗尽了,如今再经路途的奔波恐怕更为消瘦,好在只有三日余便能到宫中。   “瑄儿觉得这里的环境如何?”裴言看向窗外有些暗沉的天色,若他们在赶路也不能走多久,倒不如停下来休息一夜。   卫瑄略略点头,不过吃顿便饭罢了,能落脚便可,又何须过多要求。   “我们在客栈休息一夜,明日在赶路。”裴言抬手轻轻按揉着卫瑄的双肩。   “老师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能受得住。”卫瑄望向微开的窗扇,天仍大亮他们便停下休息,若是如此赶路何时才能到达京城。   “瑄儿,这里距京城较近有个三五日便能赶到了。”裴言看着卫瑄眼中的坚决缓缓咽下了口中劝解的话,“瑄儿答应我一会多用一些饭菜,我担心你的身体恐会支撑不住。”   卫瑄张口应了,但他深感老师是多虑了,他自幼习武身体强健又如何承受不住多日的疲惫。   房门轻轻推开,小二端着托盘将菜碟摆放在桌边,清淡的菜肴散发出一丝淡淡的香气,但卫瑄好似并未在意,神情落寞的望着窗外。   “瑄儿,我们用饭了。”裴言轻拉了拉卫瑄的衣袖。   卫瑄伸手拿起筷子草草夹了一些青菜,吃了两口饭便将碗筷放下了,“老师,我吃好了,您慢慢用吧。”   “瑄儿,你怎么能用这么少。”裴言蹙了蹙眉头,卫瑄早上便未用什么,若在一直饿下去,恐怕胃也伤了。   “我没有胃口。”卫瑄小声道。   “老师喂瑄儿用饭好吗?”裴言夹起一片笋喂向卫瑄,若瑄儿能用下饭菜,他也宁愿亲手喂瑄儿。   卫瑄张口含住了,他刚咽下了饭菜想回绝老师,却又被一块肉段堵住了口。   “瑄儿,多吃一些。”裴言看着碟中渐少的菜肴,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老师,您也用啊。”卫瑄夹了一些菜放入老师碗中。   裴言夹了一片青菜送入口中。   第 89 章   第88章   长廊间略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身着粉群的小宫女慢步走着,衣摆轻扬,露出绣花小鞋,面容娇艳略施粉黛宛若盛开的桃花,十分可人。尖尖的下巴略低,明亮的双眸目视地面,毫无一丝神采。   皇后抬手轻搭在宫女纤细的小臂上,肌肤细腻指节若葱根般白皙修长。淡紫色衣衫细细的娟绣着千姿百态的牡丹花,雍容而不失一丝高贵典雅之气。领口微敞,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脖颈宛若浑然天成的美玉般未有一丝瑕疵。圆润的耳垂下垂落长长的翡翠流苏坠子,微微轻摇,在阳光下散发一丝夺目的光芒。   皇后看着远处的人影,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面容分外绝美,淡淡的脂粉掩去了细细的皱纹,黛眉微弯,薄唇丹红,多年来容颜竟未有一丝老去。   卫瑄大步走上前去,身姿挺拔,胸口略有些稍稍的起伏,他抬手松开裴言隐在衣袖下轻搭在他腕上的指尖。   裴言紧跟在卫瑄身后,望着卫瑄苍白的面颊,眼中略有一丝担忧,卫瑄久经舟车劳顿身体疲倦不堪,刚回宫皇后怕是会拉着卫瑄一直问寒问暖,而卫瑄产后未愈又如何承受得住。   卫瑄看向身侧之人,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步伐顺势迈下,卫瑄未看见错落的台阶,身体不禁微晃了晃。裴言抬手扶住卫瑄的肩边,待他站稳后不留痕迹的落下手。   卫瑄心下稍松了一口气,若他在众宫人面前跌倒可就颜面尽是了。   “儿臣见过母后。”卫瑄停下脚步俯身行礼。   “瑄儿快起来。”皇后纤纤玉手扶起了卫瑄的双肩,双眸间溢满了慈爱之意。瑄儿虽不是她亲身生下,但她看着瑄儿在身边长大近二十年从未与瑄儿分开过,如今瑄儿远去两月余,她分外思念瑄儿。   皇后细细打量着卫瑄秀美的面容,略有些心疼,“瑄儿消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她虽是希望卫瑄此去历练一番,体会到百姓劳役之疾苦,但卫瑄自幼娇生惯养,她又怎舍得让卫瑄吃苦。   “母后,儿臣此翻前去是体验民生民情,与百姓共疾苦,若是养胖了到负了父皇对我的一片期望。况且我消瘦一些愈加显得英气俊美,原先身上皆是肉,倒像个富家纨绔子弟。”卫瑄看着母后眉眼间的柔和,心间一片动容,如今他为人父才体会到母后的一片苦心,更加愧疚他待母后的冷漠。   “瑄儿的面额怎么这般苍白,可是身体不适。”皇后看向一旁的裴言,她见瑄儿的面容隐隐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好似大病初愈一般,十分担忧。   卫瑄侧身挡住皇后的视线,抬手挽住皇后的衣袖,“老师一直陪在儿臣身边,儿臣哪还有机会生病呢,可能是一路上我有些水土不服的缘故,休息一日就好了。”卫瑄生怕母后多想,忙开口解释道。   “一会让太医为瑄儿诊诊脉,再开几幅汤药。”皇后轻拍卫瑄的手臂,她也心知卫瑄是富贵病,并未在过多追问下去。   “瑄儿此去南□□会到百姓的疾苦可是心满意足了。”皇后轻柔的话语间略有一丝责备之意。她不想让卫瑄微服私访,卫瑄身份尊贵,纵然身边有众多暗卫保护也并不安全,况且卫瑄是皇上的独子,若太子遇刺身亡,朝中上下大乱恐给敌国以可趁之机。   “我以后不会在离开母后身边了,”卫瑄温声道,他虽儿时黏在母后身边,但年长后心系老师更是不曾得知母后在暗中为他费了多少心思。“这些时日让母后为我担心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卫瑄看着母后白皙的面容,似有些淡淡的苍老。   “只要瑄儿平安无事的回来就好。”皇后微微笑道,她日日思虑瑄儿的安慰,看到暗卫送来的亲手密信,她尚还放心一些。   皇后侧身看向在一侧静静站立的裴言,视线停留在两鬓的斑白,眼中有一丝惊异,“太傅的发丝怎白了?”   “故友去世,不禁心生哀伤。”裴言缓缓道,声音间似有一丝淡淡的伤痛。那夜他误以为瑄儿离世,极度伤痛催发了体内的旧疾,心脉虚弱然又为瑄儿消耗内力,一夜两鬓斑白。   “逝者已矣,太傅节哀,日后太傅为朝事操劳,还需多加保重身体。”皇后开口劝道,裴言极重情意,否则亦不会留在朝堂中多年。南下途中太傅听闻故人离世,异常伤心而又要为瑄儿的事情费心,恐怕更为心力交瘁。   皇后看着裴言年轻的面容,眼中略有些惋惜。   “谢皇后娘娘关心。”裴言微抬衣袖,他的身体虽比不得以往,但亦能守护瑄儿一世。   “瑄儿年轻性情高傲,不甚通人情世故,此次南行多亏裴太傅照料瑄儿。”皇后心间有一丝浅浅的感激之意,裴言在朝中十余年,费尽心力亦可见他的忠心。   裴言的面容温润如玉,略带一丝淡淡的笑意,“臣身为人师,教导太子本是臣的职责。”   “太傅舟车劳顿颇为辛苦,回府后好好休息吧。”皇后看着裴言眉眼间的一丝倦意,微张丹唇。太傅心中悲伤却犹故作无事的陪在瑄儿身边,却是有些为难了。   “臣退下了。”裴言俯身行礼,走向远处。   卫瑄望着裴言消瘦的背影,略有些微微失神,老师离开了,而从此他便不能在与老师朝夕相处了。卫瑄用力握紧指尖,白皙的掌心间留下深深的印记,他身在高位又怎能常常被私情羁绊,若他无法做一个圣明的帝王,更不能护得爱人和孩子的周全。   卫瑄听见耳边母后的声音,才缓缓回过神情。   “瑄儿想什么呢,这般出神。”皇后连唤了两声才见卫瑄转身。   卫瑄微微摇头,他见母后望向自己面上的视线,抿唇笑了笑,“母后刚才等我站了很久,我送母后回宫吧。”   “瑄儿回宫中去看看小婉,瑄儿离开的这些时日小婉异常思念瑄儿,刚才小婉得知瑄儿回来的消息,闹着想来亲自接瑄儿,被一旁的宫女尽力拦住了,如今小婉留在房间中等待恐怕也异常不安稳。”皇后停下脚步看着卫瑄,她希望瑄儿此去南下历练,性情能成熟稳重一些,学会关怀身边在意他的人。   卫瑄点点头,小婉是他的妃子,他理应去探望一直留在房间中默默等待着他的人。   皇后看着卫瑄面上的一丝拒意,微微摇了摇头,“瑄儿,母后知道你并不喜欢小婉,甚至一直在躲避着小婉,但小婉身为你的妻子,如今孕有皇嗣甚为辛苦,你又忍心将小婉一人冷落在冰冷的房间中吗。”   卫瑄轻握袖边,他看着小婉眼中的柔意愈加不忍,他不想让这般温婉的女子空等一生,然他更无法告知小婉实情,再过几年待他登基后,他必然还小婉自由,随她嫁与心爱之人。   “母后不奢求瑄儿能爱上小婉,但母后希望瑄儿能不负小婉待你的一片心意。”皇后转身走向远处,沉沉叹了口气,瑄儿年长自有一番心思,也不会在听从她的管教了。   卫瑄匆匆走向走廊深处,还未待他迈上台阶,面前的房门便打开了。   婧婉侧倚在床边,指尖轻点床栏,精致的眉眼间略有些忧伤,她看见卫瑄高挑的身影,眼中有一丝喜色,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白皙的面容愈加动人,宛若瞬间绽放的娇花般夺目。   “殿下,您回来了。”婧婉缓缓起身,小步走向卫瑄,一旁的宫女生怕她摔到,忙扶住了她的衣袖。   “小婉,小心一些,”卫瑄走上前抚住婧婉微微向前倾的双肩,他看着顺势靠在自己怀中的人,指尖僵硬的落在了婧婉的发丝上。   “臣妾还以为您不会这般快回来了。”婧婉感受到卫瑄温热的体温,心间一片感动,眼眶中溢出了一丝泪水,纤细的指节紧紧握住卫瑄腰间的衣衫。   卫瑄伸手想推开怀中的人,他看见婧婉白皙面颊上缓缓淌落的泪痕,有一丝不忍,半拥着婧婉的身体走向床边。   卫瑄扶着婧婉坐在床上,拿出洁白的帕子轻轻拭擦着面上的泪花,“小婉,近些时日可有不适?”   婧婉听见卫瑄温和的声音,抬头看见卫瑄眉眼间的一丝柔意,宛若梦中一般,她紧紧拉着卫瑄宽大的衣袖,生怕下一刻身边的人便消失了。   “殿下不在宫中,臣妾一直睡得很不安稳。”婧婉小声道,侧身靠在卫瑄肩边,近距离的望着卫瑄精致的面容,双颊略有一丝淡淡红晕。   一旁年长的宫女走上前俯身行礼,询问是否安排御厨备饭。婧婉并不言语只望着卫瑄。   卫瑄点点头,抬手示意宫女下去。   “臣妾两月余未见殿下了,殿下能陪臣妾一起用午膳吗?”婧婉柔声问道,澄澈的眼眸间隐隐有一丝期待。   卫瑄看着袖边微微颤抖的指节,缓缓点了点头,小婉苦等他多日,若他连小婉的请求都不能应下,实为无情。   可他心知小婉待他的心意,纵然他一时博得小婉的欣喜,骗过了母后的双眼,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终受伤害的还是小婉。   卫瑄轻叹了一口气,两世来他未能护得身侧之人安然无忧,辜负的人却不少,这一份份情意怕是终无法偿还了。   第 90 章   第89章   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孩,白皙的肌肤隐约有些精致的眉眼,双眼微闭,小手稍稍动了动,小模样十分可爱。   桌边的少年凝神望着床上的孩子,黝黑的眼眸间略有些好奇,白皙的面容分外清秀,额边滑落的秀发掩住了浓厚的粗眉,鼻梁秀挺,远远望去略有些秀美。   萧寒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奶娘,他见奶娘看向远处略有些失神,轻声向前迈了一步。   奶娘抬手挡在萧寒面前,咳了一声。   “我能看看宝宝吗?”萧寒拉着奶娘的衣袖央求道,小眼神是不是的飘向床上的孩子,宝宝真的好可爱啊。   “您都在这坐了半天了,还没有看见小少爷吗。”奶娘好似知道萧寒的意图,扯着他的衣袖走到了远处。   “我想抱抱宝宝,我保证不将宝宝弄哭了。”萧寒抬手发誓,眼神异常坚定。   “老爷再三叮嘱我好好照顾小少爷,若你手上没轻没重不小心伤到小少爷了,老爷必饶不了我。”奶娘不相信的看着萧寒,她犹记得裴言拥着孩子的小身体,眼中溢满了珍爱。满满的疼爱之意犹过于寻常父亲,中年得子异常欣喜也难免过于宠爱孩子。   “不还有您守在身边了吗,我哪里就会摔到宝宝。”萧寒撇了撇嘴。   “我说公子您跟我耗了半天了,就不能回去喝口水休息一会吗?”奶娘颇有些无奈,挡在萧寒面前的身体为挪开一步。   “您让我抱一下宝宝,我就回房间不在烦您了。”萧寒看向奶娘的面容。   “公子,你也体谅体谅我好吗,老爷将小少爷视为命根子,若小少爷有个差错,我又如何与老爷交代。”奶娘的声音间有一丝哀求,她未料到萧寒这般能说,她都快被烦死了。   “你说宝宝真的是师父的亲子吗?”萧寒看向床上的宝宝若有所思的说,可师父尚未成亲又怎会有亲子。   “不知道,我只负责照料小少爷,”奶娘见萧寒直愣愣的望着她,开口道,“我刚进府没多久,还未有你了解的清楚呢,若你真想知道亲自去问老爷便可。”   “老爷过些时辰便能回来,若老爷同意你亲手抱小少爷,我便答应你靠近床边。”奶娘将包袱直接扔给了裴言。   奶娘看着萧寒泄气似的坐在桌边,轻笑了一声,“老爷也不会同意你碰小少爷。”   “你胡说,师父必会答应我抱宝宝。”萧寒猛然提高了声音,他略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看向奶娘的双眼。   “你小声一些。”奶娘低声道,忙侧身看向床上的孩子,她见宝宝仍安稳的熟睡着,缓缓放下了心。   萧寒似发现了奶娘的弱点,得意的望着她,“我答应你坐在床边,不触碰宝宝的身体好吗?”   奶娘勉强点点头,如今她也只能如此了。她侧身望了一眼窗外,期待着老爷能快些回来,劝萧寒回房间。   萧寒轻声走向床边,俯身坐下细细的望着宝宝稚嫩的面容,他看着宝宝的眉眼精致与师父到颇有几分相似。可师父一直为朝事操劳到深夜,又怎有时间与女子在一起,亦或是师父在府外偷偷养了一房娇妻。   萧寒用力握紧了指尖,他怎能这般想师父,若师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必然很寒心。也可能宝宝是师父亲人的孩子,一切还是待师父回来,他亲口问过师父再说。   萧寒看着宝宝细腻柔滑的肌肤,指尖情不自禁的抚了上去,异常柔软,双指微并轻轻捏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奶娘看见萧寒的举动忙伸手拦住,话音未落,宝宝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我什么都没做。”萧寒起身举起双手,他只是捏了宝宝一下,谁知宝宝竟这般娇气。   奶娘忙抱起床上的孩子,轻轻摇晃着,口中喃喃道,“好了,宝宝乖,宝宝不哭。”   “你还不快出去。”奶娘狠狠瞪了萧寒一眼,早知是这般结果,她刚才就不应该让萧寒碰孩子。   萧寒转身走出了房门,他弄哭了宝宝恐怕今日不能再抱宝宝了,但他还挺喜欢宝宝的。   萧寒站在紧闭的大门边,静静等待着裴言的身影。   天色渐暗,远处依稀燃起了微弱了烛火,墨绿色的枝叶轻摇,冷风吹拂着宽大的衣袖略有一丝寒意。一点点渗入肌肤之中。   萧寒站久了,双腿不觉有些酸麻,他俯身坐在台阶上,双手拥住消瘦的肩边,痴痴望着紧闭的房门。   萧寒隐约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他猛的起身伸手推开沉重的木门,“师父,您回来了。”   萧寒看见师父俊秀的面容,眼中流出一丝神采。   “小寒不必日日等我回来,若是太晚了,小寒就早些回房间休息吧。”裴言温声道,抬手轻抚了抚萧寒的肩边。他日益晚归,苦了小寒一起陪着他久耗,纵然他多次劝解小寒,仍无济于事。   “反正我也没事,倒不如多等一会师父。”萧寒摇摇头,若不是他时时叮嘱师父,更不知师父要操劳到何时。   裴言随着萧寒一起走向远处的房门,他看见萧寒面上俊朗的笑容,微微笑了笑,眉眼间的倦意一扫而进,“小寒看到宝宝了。”   “宝宝身体软软的,好可爱。”萧寒提及宝宝,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的色彩。   裴言日夜为朝事忧心平日间身在宫中,未能有多少时间陪着宝宝,他深忧宝宝过于独孤,但如今看萧寒很喜欢宝宝,他便放心多了,有小寒陪伴在宝宝身边,宝宝亦不会太过寂寞。   萧寒刚想开口告上奶娘一状,但他忽然忆起了要紧事,“师父,宝宝真的是您的亲子吗?”   裴言点点头,他亦不想隐瞒宝宝的身世,让府中人对宝宝心生芥蒂,况且宝宝本就是心爱之人为他诞下,他愿珍爱宝宝,更不会畏惧外人的指点而待宝宝有一分冷落。   “可师父并未成亲何来的亲子?”萧寒扬声问道,眼中溢满了不相信,他在心中师父是一个正直温和的人,又怎会与其它女子私通。   “心意相通即可,又何须成亲。”裴言看向萧寒眼中的迷茫,温声道,“小寒年纪还轻,等小寒年长一些就明白了。”他们虽不能日日相守,但他们深爱彼此,爱意早已深入肺腑。   “师父已经有爱人了。”萧寒轻声道,面上溢满了失落,心间有一丝丝刺痛。是啊,师父身居朝堂重职,绝不可能一直孤身陪在留在府中,师父终要成亲的。   “那宝宝的娘亲呢。”萧寒抬头望着裴言白皙的面容,师父不久便会将爱人带回府,而那时师父身边有爱人的陪伴,亦无须他在夜夜等待师父了。   裴言微微摇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眼间有一丝担忧夹杂着淡淡的忧伤。他与瑄儿朝夕相处两月余,突然分开,他不知瑄儿又能否忍下漫漫长夜的孤独。   萧寒见裴言面上的一丝伤意,隐约猜到宝宝的娘亲或许不在人世了,心中不禁有些轻松,他抬手轻握裴言的衣袖,暗道师父,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小寒,我们去看看宝宝吧。”裴言伸手推开紧闭的房门,他留在宫中一日未见到宝宝了,颇有些思念宝宝稚嫩的面容。   萧寒随裴言一起进入房间,站在床边的奶娘俯身行礼。   裴言伸手轻柔的将宝宝抱在怀中,宝宝睁开亮晶晶的小眼睛,蜷起的指尖轻轻触到裴言的衣衫。裴言的双目溢满了慈爱之意,温和的笑着。   “宝宝睁眼了。”萧寒猛的跳了起来,凑近裴言身边痴痴望着宝宝。   奶娘看着萧寒的大惊小怪,蹙了蹙眉头,“小少爷睡了一下午,自然睡醒了。”   “师父,我能摸摸宝宝吗?”萧寒轻声询问裴言。   裴言点点头,微侧身体面对着萧寒。   “公子你可小心些,小少爷经不住你用力捏,你别再将小少爷弄哭了。”奶娘紧盯着萧寒手上的动作。   “我知道。”萧寒面上有些微红,他抬头看向裴言,温和的面容并未有一丝不悦,指尖轻抚着宝宝软软的身体。   “宝宝很好看,日后必俊逸非常。”萧寒看着宝宝依稀精致的眉眼,宝宝能有这般的好相貌,娘亲必然很貌美。他突然有些惋惜未能亲眼看看师父的爱人。   裴言俯身轻吻了一下宝宝的小胸脯,他不求宝宝有所成就,只希望宝宝一世平安快乐就好。   裴言将宝宝小心的抱到奶娘怀中,“小寒,走吧,宝宝也该休息了,你明日再来房间陪着宝宝也好。”裴言看着萧寒依依不舍的眼神,不禁笑了笑。   “好。”萧寒跟随着裴言走出房门。   裴言侧身看向紧跟在他身后的人,“小寒,天色不早了,你回房间早些休息吧。”   “我看着师父睡下在离开。”萧寒坚定的摇摇头,师父每次都是骗他离开后,在偷偷起身批阅书卷,他再不会相信师父了。   “师父答应你的事情还能耍赖不成,好了,回去吧。”裴言扶着萧寒的双肩转向身后。   裴言看着萧寒的身影,在冷风中站了许久,他似隐隐看到那个亲昵的陪在自己身边的孩子,然如今瑄儿终日为政事操劳,面上的笑容愈加消退,他看着瑄儿在他亲手铺好的大路上越走越远,心中却有一丝淡淡的伤意,瑄儿终是不可能回到过去那般无忧无虑了。如今他们有了孩子,更需为了宝宝坚毅的走下去。   第 91 章   第90章   修长白皙的指节用力握住笔杆,圆润的指尖有些微微发白,墨汁缓缓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了一片,飘逸的字体有些模糊不清。   卫瑄抬头望向微开的窗扇,秀美的双颊略有些苍白之态,精致的眉眼间一片淡淡的忧郁,红润的双唇稍稍抿起。指尖不经意用力按住微薄的纸页,细长的笔杆从白皙的掌心间滑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墨迹。   卫瑄低下头看着淡黄色的袖边,漆黑的眼眸中有一丝伤意。他已经接连好几日未见到宝宝了,每每闭上双眼便能忆起宝宝自嫩的面容,他甚至夜晚躺在床上耳边都隐约听见婴孩的哭泣声久久无法熟睡。   卫瑄用力握了握掌心,他心知自己要忍过六年才能与惜儿朝夕相处,而他整日出神无法静下心终会让父皇生疑责备,然他根本不可能挥去脑海中宝宝的面颜。卫瑄蹙紧秀眉,略有些痛苦之色。   他尽力看向桌上的书卷,心中不禁生起一丝厌烦,用力推开了高高摞起的书册。   “瑄儿。”裴言抬手抚上卫瑄的肩边,温和的望着卫瑄略有些怒意的眉眼。   “老师,您何时来的。”卫瑄转身看向裴言俊秀的面容,他一直凝神批阅奏折,到不曾注意站在他身边的老师。   “瑄儿心情不好。”裴言轻柔的按捏着卫瑄肩上的穴位,抬袖将桌上的笔墨拂开了,“若是瑄儿不喜,就不要强迫自己看下去了,先休息一会,晚些再看也无妨。”   “难道老师还想偷偷替我批阅,批阅奏折本就是帝王之任,您帮得了我一时又能助我一生吗,如今我早已成年无需您在这般耗费心力。”卫瑄大声道,当初他怀有身孕身体异常不适,老师体恤他,为他分去了大半的事务,如今他已诞下孩子又怎能在处处依靠老师。   “对不起。”卫瑄看着裴言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心间略有些刺痛,纵然他异常思念宝宝,也不能将怒气发在老师身上,更何况老师日后将与他一般不能亲手抱到宝宝软软的小身体,只能偷偷望上一眼将伤痛瞒在了心底。   “没事。”裴言温和的笑了笑,抬手轻抚卫瑄的发丝。他心知卫瑄心间的苦楚,然他也只能尽力陪在卫瑄身边温声安慰,但宫中人多眼杂,他又能留下几时,余下的时间怕是只能让卫瑄一人苦熬。   卫瑄双手紧拥着老师劲瘦的腰肢,将侧脸靠在了老师身前,感受着那丝淡淡的温度,愈加不舍得放开。   “过几日我带瑄儿出宫看看宝宝好吗?”裴言轻拍了拍卫瑄白皙的指节,瑄儿是宝宝的生身之父,多日未见孩子一面,又怎能不想念。   卫瑄眼中有一丝淡淡的渴望,继而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了,有老师好好照顾宝宝我自然放心。”他身为当朝太子不能时常出入裴府,若他连短短一月都不能熬过,以后的六年又怎能度过。   裴言如何看不出卫瑄的艰难回绝,他微张丹唇温声道,“老师会将此事考虑周全,瑄儿不必过多思虑。”   卫瑄稍稍握紧指尖,他更担心自己抱到惜儿在不舍的放下,“老师,我刚回京未有多久,手边的事务过于繁重暂时还不能出宫,待过些时日在考虑此事好吗?”   卫瑄生怕老师开口劝阻,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若我思念惜儿了,何须您开口提醒,我自会偷偷前去您府中。您不会忘了我当初避开门外的护院,跃入府中直接推开您的房门。”卫瑄忆起当初老师望着他的面容又惊又有喜的神情,心底的沉重稍稍散去一些。   “瑄儿下次再出宫的时候必须要提前只会老师一声,不可再这般莽撞。”裴言心间有一丝丝后怕,虽街边一向平静,但瑄儿身份尊贵,若出了什么事情,他如何也担当不起。裴言自那次卫瑄离开后,清晨望着微开的窗扇,面上总会有一丝淡淡的期待。   “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卫瑄虽有些不悦裴言的唠叨,但他亦欣喜裴言待他的珍爱。   “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裴言轻声道,他见卫瑄的面容有些微沉,亦不在过多唠叨。   “老师,惜儿到府中了吗,侍卫抱着惜儿赶了这么久的路,惜儿可有不适。”卫瑄轻拉裴言的衣袖,眼中有一丝担忧,他一路在马车上都甚为疲惫,更何况是那么小的孩子呢。   “惜儿前日就到府中了,一路上有奶娘在身边照顾,惜儿白胖了不少。”裴言柔声道,面上有一丝隐隐的笑意。   “那就好。”卫瑄点点头,缓缓放下了心。   “惜儿一直都很乖,不曾哭闹过,”裴言日日操劳到很晚,亦是没有与孩子太久相处过,他看见卫瑄眼中的一丝神采,尽力描述着。   “近些时日惜儿的眉眼渐渐长开了,十分精致好看,愈发的与瑄儿相像。”裴言轻握着卫瑄的指尖,他拥着熟睡的宝宝,便能忆起深宫中的爱人。   卫瑄似乎看见一个白嫩的宝宝,挥着柔柔的小手唤他爹爹,吵着要他抱,而他似与床边隔了很远,怎样都跑不到一般。听着宝宝的哭泣声,心间宛若的撕扯一般剧痛。   “够了,不要说了。”卫瑄重声说道,他见不到年幼的惜儿,空空想念只会愈加痛苦,他尽力平静下激动的情绪,然脑海中婴孩的身影却久久无法抹去。   “瑄儿,思念乃人之常情,你既放不下又何必强迫自己,”裴言眼眸间亦有一丝淡淡的伤意,“老师今晚待你回去看看惜儿好吗?”   “看过了孩子又能怎样,我终不能一直陪在惜儿身边。”卫瑄大声道,指尖紧紧握住衣袖边,“老师可知我内心的痛苦,若我见到了惜儿便在不舍的离开,而纵然老师疼爱我,又能让我留在裴府几日。”   “对不起,瑄儿。”裴言面上有一丝无奈夹杂着淡淡的苦痛,他早就知这一切,但他并未能想出任何办法。而瑄儿还是一个不满弱冠的孩子,如今却饱受思念之痛,实在太过残忍。   “以后老师不得在提及惜儿一句。”卫瑄猛然站起身,唇边有些微微发白。他必须放下心中的思念,若他在一直沉迷下去,更无法护得老师的周全。   裴言看着卫瑄消瘦落寞的身影,微微张开口却缓缓闭上了,面上的伤痛更加深了几分。   房门轻敲了两声,一个年长些面容清秀的宫女缓缓推门而入,面上略有些一丝焦急,她俯身跪在地上行礼,“殿下,娘娘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请您过去看看。”   “请太医看过了吗?”卫瑄的声音有些冰冷。   “奴婢已经派人去了。”宫女低头答道,声音微颤略有一丝心虚。   “你下去吧。”卫瑄点点头,抬脚迈向远处的房门,他不愿面对老师含满伤痛的双眼,更自责于他的过分冰冷,这本就不是老师的过错,他又怎能冷声责备老师。   “我去看看小婉,老师不必留在房间中等我,回书房吧。”卫瑄顿了顿脚步,未回身望一眼,如今他根本无心情道歉,也只能暂时逃避,待心稍稍平静一些,在与老师解释。   裴言望着卫瑄远去的身影,久久未离去,指尖轻抚在桌边,心间略有一丝伤意。   卫瑄匆匆走过曲折的长廊,一旁的侍女推开房门,他抬脚迈过台阶。   侧卧在床边的婧婉看见卫瑄秀美的面容,含情脉脉的双眸间有一丝,她扶住腰身缓缓起身走向卫瑄。   “小婉身子重,就不必动身了。”卫瑄忙走上前扶住婧婉的手臂,面上略有些失神,指尖不禁稍稍用了一丝力道。他刚才走得匆忙不曾看见老师面上的神情,亦不知老师是否将伤痛隐在了心间。罢了,他晚些在前去老师书房看看吧,若不能解释清他刚才冷漠,卫瑄终无法放下心。   “殿下,您松手,痛。”婧婉蹙紧秀眉,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却丝毫未动。   卫瑄听见耳边温柔的声音,缓缓回过神情,他看着婧婉白皙腕间的一丝红痕,忙松开了指尖,眼中有一丝歉意,“对不起。”   “没事。”婧婉微微摇头,面上努力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刚才太医为小婉探过脉了吗?”卫瑄看向紧闭的房门,这么久了仍未见到太医的身影,太医院是否该换人了。   “太医说一切安好,孩子近几日便会出世了。”婧婉点点头,柔软的指节轻握卫瑄的掌心。   卫瑄面上的冷漠渐渐淡去,眉眼间有一丝淡淡的柔和,如此他很快便能亲手抱到欣儿了,近距离的看着宝宝,他心间的思念之苦亦能渐渐消下。   婧婉望着卫瑄眼眸间的喜色,笑容愈加明艳动人,她不奢望殿下能爱上她,只要殿下珍爱宝宝就好。   “小婉,好好休息,不要过多思虑,宝宝会平安临世的。”卫瑄的声音不仅柔和了几分,指尖轻落在婧婉的衣袖边。   婧婉侧身靠在卫瑄肩边,纤指松松搭在卫瑄白皙的掌心上。   卫瑄看着面前之人恬静的面容,缓缓闭上了微张的薄唇,抬头望着微开的窗扇。   第 92 章   第91章   一轮圆月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中,柔和的光芒缓缓倾泻下来,映在墨绿色的枝叶上。走廊间高挂着灯笼虽寒风飘摇,灯火通明渐渐吞噬了淡白色的月光。   石桌边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糕点,错落有致竟未动丝毫。杯中的茶水散发着一丝淡淡的幽香,然早已冷透。   皇后坐在桌边,白皙如玉的指节轻搭在膝间衣裳娟绣的牡丹花处,指尖的一抹殷红分外亮眼,似乎盛开的娇花更明艳三分。白皙的面容在明亮的烛火下异常绝美,精致的眉眼间略有一丝担忧,秀目紧紧盯着紧闭的房门,心间稍稍悬起,小婉腹中是瑄儿长子,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卫瑄静立在树旁,身姿颀长,宽大的衣诀虽微风飘拂,一丝丝寒意透过衣衫侵入肌肤中,喉咙不禁有些微痒,他抬袖掩唇轻咳了几声。卫瑄放下衣袖,抬头望向远处的夜空,这么晚了不知老师可否离开宫中回府休息,而他近日一直未前去老师的书房,亦不知老师每日操劳到几时。   “瑄儿,小婉孕育皇嗣甚为辛苦,若小婉诞下皇长子,瑄儿可不许在这般冷漠,一定要时常看望他们母子。”皇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卫瑄,微启丹唇。   “儿臣必会好好珍爱他们。”卫瑄点点头,他对惜儿心怀愧意必会加倍疼爱欣儿,而待表妹他只有满心的愧疚。   “瑄儿不必向母后承诺什么,我希望瑄儿能真心如此。”皇后缓缓道,小婉还年轻,不能早早在冷宫中等待离世,而她只能趁着自己还在世时多劝劝瑄儿,待她年老或许小婉能凭借孩子在宫中获得一席之地。   卫瑄微微低下头避开母后深沉的双眸,或许他让表妹出宫,母后得知必异常愤怒失望,但他亦是为表妹着想,他不想看着表妹年纪轻轻便在深宫中凋零。   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卫瑄转身看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他猛走上前去扶住了皇上的肩膀,“父皇,您怎么来了?”卫瑄的话语间有一丝担忧,父皇虽风寒渐愈,但心疾频频复发,服了数日的汤药仍未有一丝好转。   “朕的皇长孙临世,朕能不前来吗?”皇上微微笑了笑,英俊的面容略有一丝苍白,他抬手轻拍了拍卫瑄的肩边,“瑄儿,朕的身体并无大碍了。”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俯身起头行礼,淡紫色的衣摆垂落在地上,隐约可见纤细的腰肢。   “皇后快请起。”皇上抬手虚抚了一下。   “皇上,夜冷,您的风寒刚刚痊愈,又何必亲自站在门外冻着,待小婉诞下孩子,臣妾必会即时派宫女前去告知您。”皇后起身看着皇上苍白的面色隐隐有一丝担忧。   “皇后多虑了,朕的身体并未有那般金贵,你们都等得朕又如何等不得了。”皇上俯身坐在皇后对面,他听见房间中隐隐传出的□□声,似乎忆起了当年瑄儿出生时,那人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瑄儿。而他最为愧疚的便是听从那人的言辞,留在了房门外,未能陪在那人身边。听着低低压抑的痛呼声,心间溢满了刺痛。   那人看着他眼底的自责竟还轻松安慰他,待以后再为瑄儿孕育弟弟时,一定让他留在身边。而他看着那人承受巨大的痛苦,更不可能再让那人生育了。   “去为皇上拿件外衣。”皇后侧身吩咐一旁的宫女,她接过宫女手中的衣衫,起身披在皇上身上。   皇上看着皇后美艳的面容,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   皇后面上有些失神,她又是多久没有看过皇上对她流露而出的真挚笑容,而她亦是如此,满面虚假的笑意。皇上轻叹了一声,若是当年她的性子能软下三分,细心体谅皇上的苦楚,而他们亦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瑄儿还是躺在怀中小小的婴孩,如今瑄儿都当爹爹了。”皇后缓缓道,而她亦是老了许多,她亲眼看着瑄儿从腻在她身边蹒跚学步的小孩,一点点长大距她愈来愈远,随她心知瑄儿大了心思必然重了,然仍有一丝寒心。   皇上心间亦是有一丝感慨,那人离世的时候瑄儿还小,甚至未来得及开口唤那人一句爹爹,如今看着瑄儿有了孩子,那人亦能瞑目了。   皇后抬手想为皇上倒一杯热茶,纤指下却异常冰冷,“茶冷了,我派人再去烧一壶吧。”   “不必了。”皇上的视线缓缓落在皇后白皙绝美的面容上,脂粉掩不住眼角细细的纹路。他身边的女子亦陪伴了他二十余年,而他又可曾看过她的面容,年少轻狂不服母后的言辞坚决不踏入皇后房间一步,而待他年长心性成熟后,便沉浸在了爱人逝去的伤痛中,至今未能踏出一步。   “您喝一些热茶亦能驱驱身上的寒气。”皇后温声道侧身看向一旁的宫女。   乌云渐渐遮蔽了皎洁的月亮,夜色异常漆黑,微风略带一丝刺骨的寒意,烛火的光芒微弱了几分。   卫瑄久久站立,腰身有些僵硬,他抬袖扶住桌边微微动了动身体。紧闭的房门间隐隐传出婴孩微弱的哭泣声。卫瑄忙奔向远处,抬脚跃过了三级台阶。他接连多日未见到宝宝了,异常想亲手抱到宝宝的小身体。   皇后看见卫瑄眉眼间的一丝急切,微微露出了笑意,瑄儿初得血脉必甚为欣喜,只不知待瑄儿以后有了其他孩子还能否这般珍爱宝宝。   “我们进去看看孙儿吧。”皇后随同皇上一起起身走向房间,皇上颇有些苍老的面容溢满了欣喜,似苍白之态也淡去了几分。   卫瑄推开房门,视线划过躺在床上的婧婉,迅速寻找着欣儿的身影,他匆匆走到奶娘身边,伸手将欣儿拥在怀中,眼眸间有一丝湿润,白皙的指节微微有些颤抖。卫瑄俯身吻上了宝宝软软的小胸脯。   奶娘生怕卫瑄摔到孩子,托在襁褓上的手一直不敢松开。   卫瑄细细看着宝宝的面容,欣儿的眉眼比他离开的时候长开了不少,十分精致与他颇为神似。   皇上站在卫瑄身边望着他怀中的孩子,眼中溢满了慈爱之意。皇后伸手想接过卫瑄怀中的孩子,卫瑄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瑄儿看过了孩子,是不是应该看看小婉了。”皇后开口提醒道,小婉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远处的众人,心中比异常凄凉,但身在皇家就是如此。   卫瑄才想起床上的人,他刚才见到欣儿一时激动,竟将此事忘记了。卫瑄转身走向床边,伸手握住了滑落在床上的指尖,他看着婧婉苍白虚弱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歉意,“对不起。”   “没事,殿下喜欢宝宝吗?”婧婉微微摇头。   “喜欢。”卫瑄柔声道,眉眼间亦有一丝淡淡的温和。   “只要殿下喜欢孩子就好。”婧婉的声音十分轻柔,面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小婉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卫瑄轻抚婧婉的掌心,他待婧婉闭上双眸后,将纤细的小臂轻放入被间。   “宝宝真可爱。”皇后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孩子,不觉流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   “宝宝白白嫩嫩的,比瑄儿当年好看了许多。”皇上轻抚着宝宝软软的肌肤,那人早产生下瑄儿,瑄儿刚出生时皮肤红红的很是孱弱,他甚至担心孩子会出什么事,幸好瑄儿幼时被照顾得十分好,一直安然无恙。   卫瑄生怕父皇看出孩子与刚出生婴孩的异样,心中不觉有一丝惊慌,他看着父皇眉眼间的柔和,缓缓平静了下去。   “宝宝单名曜,瑄儿觉得如何。”皇上抬头看向卫瑄,他早就拟好了名字,如今不过是告知卫瑄一声罢了,就算卫瑄有所回绝也亦不能改变什么了。   卫瑄微微愣了一下,皇上以为卫瑄不满,开口道,“瑄儿的长子由朕赐名,待日后瑄儿登基次子出世,瑄儿在随心意挑选名字。”   “父皇,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卫瑄的神情有些激动,他看着父皇苍老许多的面容,心底有一丝伤痛。上一世父皇是在三年后病逝,而如今父皇久病未愈,他也并未担忧过父皇的性命安危。   “朕能看到瑄儿的孩子出世已经足以了。”皇上抬手抚上卫瑄的肩边,那人孤独的留在地下十余年,必异常孤苦,有他的陪伴尚好一些。   他苦熬了多年终于可以解脱,毫无牵挂的去见地下的爱人了。   卫瑄看向皇上面上欣慰的笑意,心间隐隐有一丝不安,亦或父皇的身体早就不行了,苦苦支撑三年余只为了期待皇长孙的临世。   “好了,朕日日喝汤药,病情渐渐痊愈,瑄儿不必在忧心了。”皇上不想让卫瑄因担忧而冲淡了新生命的喜悦。   皇上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心间有一丝自责夹杂着淡淡的愧疚,他因爱人离世过于悲痛而冷落了卫瑄近十年,然他错过的不仅是十年时间,还有待瑄儿满满的疼爱。   “我们回去吧。”皇上看向一旁拥着孩子迟迟不肯放手的皇后,转身走出了房门外。   “父皇好好休息,切勿再过于操劳。”卫瑄看着皇上消瘦的身影,若父皇静心休养或许还能在延寿几年,上一世不亦是如此吗。   第 93 章   第92章   一阵微风拂过,走廊间树影斑驳,淡黄色的衣摆轻扬,在明媚的阳光下愈加刺眼,衣角娟秀的蛟龙若在空中腾飞一般,尽显淋漓气势。   衣袖下指节白皙纤长,肌肤如玉般细腻。腰间的玉带稍稍宽松隐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垂落而下的翡翠玉佩晶莹剔透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卫瑄看向远处的房门,白皙秀美的面容上不禁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严肃的眉眼间分外柔和。   站在一旁的宫女低头行礼,伸手推开了房门。卫瑄抬脚踏入房门,目光扫视了一圈仍未看见淡黄色的襁褓,心中稍稍一紧,泛起一丝丝恐慌。   “小皇子呢。”卫瑄侧身看向宫女,冷声问道,澄澈的眼眸隐约有一丝寒意。   “回殿下,小皇子在瑾阳宫中。”宫女走上前微低下头,双目望着地面。   卫瑄面上的紧意稍稍褪去,他转身走出房门,步伐微微顿了顿,眼间略有些深沉,“小皇子留在母后身边多久了。”   “辰时皇后娘娘便派人命奶娘将小皇子抱到瑾阳宫中。”宫女看着卫瑄愈加阴沉的面色,声音有些微颤。   卫瑄用力放下衣袖,匆匆走向走廊深处。母后得知小婉诞下皇儿甚为欣喜,日日看望皇儿并不为过,然母后整日将欣儿留在房间中又是何意。卫瑄精致的眉眼间隐隐有一丝怒意,他本想将欣儿抱入皇宫中,便能日日看到孩子稚嫩的面容,何曾想他满怀欣喜的走入房门,床上一片空荡荡的并无孩子的身影,心间的喜意瞬间褪去,溢满了浓浓的失落。   卫瑄握紧指尖,白皙的掌心间一片红痕,他孕育欣儿只为了老师,并无一分取悦母后的意愿,他更不会允许母后将孩子留在身边抚养。   如今卫瑄已经与惜儿相距甚远,无缘时常相见,他只能将那丝疼爱之意加在欣儿身上,而如今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孩子,却不能日日相见,心间又是怎样凄苦。   卫瑄抬脚迈入房门,俯身跪在地上,眼中有一丝坚定,“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侧身靠在床边,怀中拥着欣儿的小身体,双臂微微摇晃,美目溢满了慈爱之意,丹红的薄唇勾起了一丝弧度。   “瑄儿起来吧。”皇后摆了摆手,视线未从欣儿稚嫩的面容上移开一丝。   卫瑄起身凝神望着孩子的脸颊,不觉抬脚走到了皇后身边,指尖轻触着孩子软软的肌肤,心间一片柔意,眼眸间略有一丝湿润。他亲身生下欣儿,撕心裂肺的剧痛深深印在心底,又怎舍得与欣儿分别。   “皇儿整日为朝务操劳,怎有空来看望母后。”皇后抬起纤长的指节,稍稍晃动逗着怀中的孩子,白皙的指尖缓缓落在孩子柔嫩的脸蛋上。   “儿臣心知母后甚为喜爱孙儿,但母后为何整日将欣儿留在身边,小婉刚生下欣儿身体虚弱,母后又舍得让他们母子长时间分别吗?”卫瑄隐隐压抑着稍稍激动的情绪,母后为人母多年,亦能感受得到亲子分离的痛苦,为何母后还这般做,亦或是对他不满。   “欣儿,”皇后轻轻唤着怀中的孩子,她本以为小婉诞下孩子,瑄儿待她的态度能稍好一些,但仍如原来那般不闻不问。皇后轻叹了一声,小婉年纪轻轻便身陷冷宫之中,以后漫长的岁月又如何熬过,或许生不如死。   “若母后不命奶娘抱走孩子,瑄儿会亲自来见母后吗?”皇后抬头看向卫瑄,幸好瑄儿还在意孩子,否则她亦是深深的绝望了。   “儿臣近些时日朝务有些繁忙,日后一定前来向母后请安。”卫瑄忙开口道,原是母后责怪他的怠慢,此事更为好办,他日日前去瑾阳宫便是。   “不必了,母后一个中年女子又怎比得上朝堂的事务,母后心知瑄儿的一片孝心便足以。”皇后将怀中的孩子抱给站在一旁的奶娘,面上的神色略有些冷淡。   “瑄儿还记得那日承诺的言语吗?”皇后眼底有一丝失望,心间的寒意渐渐蔓延,瑄儿喜爱孩子,但却待小婉异常冷淡,或许日后瑄儿会将孩子交给其他宠妃抚养,而待那时小婉又该如何保住皇后的位子,恐怕陈家在朝中的地位亦会一落千丈。   “记得。”卫瑄缓缓道,他并不只为了敷衍母后,他亦记得心间的承诺,还小婉自由。   “既然瑄儿记得,为何不肯踏入小婉房间中看望一眼,难道瑄儿的事务就这般繁忙,一刻空闲也无法抽出。”皇后扬声道,指节用力握住床边,殷红的指尖落在淡白色的床单上异常刺眼。   卫瑄的面色有些暗淡,他亦是在逃避,他生怕踏入房间中,小婉便会哀求着他留下,而他望着小婉含情脉脉的双眸心间异常自责,更不舍得开口拒绝。   卫瑄每每看着小婉温柔的面容,便会忆起自己上一世的残忍,让那般温良的佳人恐守在偌大的房间中饱受孤独,渐渐凋零而亡,离世时身体异常消瘦如柴,而突兀的双眸久久无法闭合似在望着紧闭的房门。   “我下午就去看看小婉。”卫瑄微闭双眸,眼间略有一丝忧伤。   “瑄儿是在敷衍母后吗?”皇后抬掌重重拍向桌边,“瑄儿又有哪次是在小婉宫中久坐,亲耳听见小婉的温声挽留,决然不顾而离去,瑄儿可曾在意过小婉的感受。”   卫瑄微微低下头,他正是因为在意小婉,生怕她陷得太深,才故意不踏入房间一步,望小婉死心。   “母后知道瑄儿厌恶陈氏女子,更不喜母后逼迫瑄儿迎娶小婉,可小婉已为瑄儿诞下皇长子,瑄儿念在小婉的功劳亦该多关怀小婉几分。”皇后深叹了口气,她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结局,然陈氏女子成为帝后是无可改变的,小婉必须要牺牲,在孤独中奉献出一生的青春,等待渐渐老去。   “儿臣知道。”卫瑄沉声说道。   皇后望着卫瑄秀美的面容,亦不知刚才的话他又听进了几分,但她能强迫卫瑄迎娶小婉,却无法逼迫卫瑄在意陪在她身边的人。   皇后的双眸略有些出神,瑄儿的固执倔强与皇上年轻时很像,而皇上历经多年的沧桑,性情愈加沉稳平和。只不知待瑄儿年长一些,能否看到小婉的身影,稍加珍惜。   卫瑄侧身看向奶娘怀中的孩子,宝宝眯着小眼睛,拳头微微握起凑到唇边。秀美的面容溢满了浓浓的爱惜,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白皙的面颜愈加动人。   卫瑄走到奶娘身边,伸手想接过宝宝,奶娘抬头望了皇后一眼,她见皇后并未有任何动容,小心托着孩子的身体,缓缓放下手。   卫瑄拥紧怀中的小襁褓,指尖稍稍用力嵌入绵软的布料中,胸口的衣衫微微起伏,他低头细细的看着欣儿稚嫩的面容,掌心轻轻握住欣儿的小手。   宝宝,对不起,爹爹到现在才来看你,以后爹爹一定不离开你了。卫瑄在心中暗暗说道,他自宝宝出世便未怎么抱过孩子,心间溢满了愧意。   “母后,儿臣能将宝宝抱回房间吗?”卫瑄走向床边,眼底隐隐有一丝哀求,他抱着宝宝柔软的小身体,便在无法与孩子分开了。   “小婉刚生下孩子身体虚弱,无力照顾宝宝,还是留在母后身边吧。”皇后似未看到卫瑄眼中的不舍。   “母后,太医医术高明,小婉的身体被调理些时日就能痊愈了。”卫瑄急声道,有奶娘照顾宝宝,亦无法小婉亲自劳累,母后根本就是托辞,不想让他将宝宝抱回去。   卫瑄看着母后深邃的眼眸似洞穿他的心底一般,缓缓沉下急躁的情绪,“我想抱着欣儿一起去看小婉,小婉几日未见宝宝了,必异常想念。”   皇后点点头,但愿瑄儿的心意确实如此。   “母后,儿臣退下了。”卫瑄俯身行礼,转身走出房门外。   奶娘紧跟在卫瑄身后,她看着卫瑄怀中的小皇子略有些担忧,生怕卫瑄摔到孩子,“殿下,还是奴婢来吧。”奶娘上前一步小声道。   卫瑄冷冷瞪了奶娘一眼,“你下去吧。”   他回身看见仍跟随在身后的奶娘,开口怒道,“还不快走。”   卫瑄匆匆走回房间,俯身坐在床上,手掌轻托着襁褓,望着宝宝的面容,眼眸间有一丝喜色,脑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他侧身看向一旁的太监,“快去将老师唤来。”老师亦是久日没有抱到宝宝了,如今看到宝宝必异常欣喜。   “太傅大人已经回府了。”太监低头答道。   “老师怎么今日回去的这般早。”卫瑄微微蹙眉,现在孩子就在他身边尚好的机会流失了,心间略有些失望。   “殿下,奴才出宫唤回太傅大人吗?”太监开口问道。   “不必了,让老师好好休息吧。”卫瑄柔声道,老师终日操劳,难道有一日早些歇息。日后他将宝宝留在身边抚养,老师与孩子相处的机会多的是。   但母后甚为喜爱欣儿,他亦是很能将欣儿留下,卫瑄深深叹了口气。   第 94 章   第93章   窗扇微开,一颗嫩绿的新枝探入带来一抹生机,但仍无法抹去房间中的阴暗与沉寂。   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躺在诺大的床上,薄被叠在了一旁,蓝纱下的肌肤异常白皙若美玉一般,隐约露出一双玉足。纤细的小臂落在床边,若葱根般的指尖轻握冰冷的床栏。漆黑的秀发披散在脖颈间,胸前的衣衫微微起伏。   婧婉侧身望向紧闭的房门,清秀的面容苍白无色,精致的眉眼间略有一丝淡淡的伤意,眼底一片青灰。   一旁的宫女走上前轻拉着薄被盖在婧婉身上,婧婉抬手用力拂开了。   “娘娘,您产后不过几日,若受凉落下了病根恐再能痊愈了,您就算是为了小皇子也要顾惜身体。”宫女微张丹唇劝道。   婧婉微微勾起嘴角,流露出一丝悲凉的笑容,猩红的指尖用力握住薄被。   “娘娘,殿下只是一时繁忙不能前来看望您,您又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宫女轻握住婧婉的腕间,待她紧握的指节稍稍松开一些后,扯下被子轻搭在了婧婉身上。   “他不会来了。”婧婉轻声道,她未想殿下竟只将她当做了工具一般利用,待用过后便随手丢弃,而她又能怎样,她已经尽力了却仍不能挽回殿下的心意。   “娘娘,您不要胡思乱想了,您为殿下诞下皇长子,殿下必会日益疼爱您的。”宫女柔声道。   婧婉微微摇头,殿下昔日仍不可能顾及她的感受,如今目的已达成又怎会再在意她。   宫女听见外面隐隐的脚步声,面上溢出异样的喜色,“娘娘,殿下来看您了。”   婧婉起身痴痴的望着房门外的身影,眼底略有一丝欣喜,但继而渐渐淡了下去。   “臣妾见过殿下。”婧婉掀开被角,走下床俯身行礼。   “小婉,你身体虚弱日后见我就不必多礼了。”卫瑄忙走上前扶住婧婉的手臂,扶着她缓缓坐在床边。   婧婉看着卫瑄面上柔和的浅笑,似燃起一丝希望,抬手抚上了卫瑄白皙的指节,卫瑄猛然放下了手臂,婧婉的双眸愈加暗淡,似有一丝死寂。   “是母后让殿下前来看望臣妾的吧。”婧婉温声道,声音间有一丝淡淡的凄凉,若不是如此殿下又怎肯踏入房门中一步。   “你们都下去,本宫想和殿下单独相处一会。”婧婉微张丹唇。一旁的宫女纷纷退下,只余奶娘一人抱着孩子留在房间中。   婧婉冷冷望了奶娘一眼,奶娘眼中有些犹豫。   卫瑄抬手抱过孩子,微抬衣袖示意奶娘离开,卫瑄看着婧婉不知她到底是何意,但自他上一世的记忆,小婉性情一向温和,未曾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宝宝真可爱,眉眼都与殿下很是神似。”婧婉抬手抚着宝宝柔嫩的脸蛋,眼间隐约有一丝慈爱之意。   卫瑄看着婧婉面上柔和的笑容,不觉将怀中的孩子向她身前送了送。   “若宝宝是我亲生的又该多好。”婧婉轻声道,言语间尽是无尽的惋惜。可殿下从未触碰过她,又何来的孩子呢。   卫瑄的身体猛然一颤,心间有一些紧意,指尖用力握住了衣衫,“小婉说什么呢,宝宝怎会不是你生的。”卫瑄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你看宝宝的面容清秀,与你有几分相像。”卫瑄握住婧婉的指尖,轻抚在孩子的脸颊上。老师医术精湛,小婉绝不可能得知此事。   “殿下不必在骗我了,我身为女子怎会连自己有没有生子都不曾得知。”婧婉缓缓放下手,她早就隐隐得知了,然她一直不肯相信,她宁愿欺骗自己孕育了殿下的孩子,日后可以凭借孩子得到殿下的宠爱。然却是她想多了,殿下不过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罢了,如今孩子已出世,她就再无任何意义了。   卫瑄冷漠的看着婧婉,周身散发出一丝寒意,“你到底想怎样?”若小婉将此事告知皇上,老师和孩子的性命必不保,他为了守住心爱的人,宁愿亲手解决面前之人的性命,然这却是他最不愿做的。   “我还能怎样。”婧婉眼中一片迷茫,她已经不可能在得到殿下的爱了。她将此事告知殿下,只是为了保住后宫之主的地位。   “待本宫登基之后,许你一世自由如何。”卫瑄抱紧怀中的孩子,冷声道。他原是想再瞒几年,但现在看来他是不得不说了。   卫瑄看着婧婉清秀的面容,有些淡淡的失望,他未曾想小婉的心机竟这般深,亦或是母后教导的缘故。   “不,求您不要赶臣妾出宫。”婧婉面色一阵惊慌,她起身跪在冰冷的地上,“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用此事逼迫您。”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来,滴落在衣襟上。   “殿下,求您了。”婧婉跪着走上前,双臂拥住卫瑄的膝间。   “你既知我不爱你,又为何执意要留在宫中。”卫瑄看着婧婉瘦弱的双肩微微颤抖,心下有些不忍,伸手扶起了婧婉。   “我不介意您是否爱我,就算您日日不想见到我也无妨,我会安稳的留在房间中绝不争风吃醋。”婧婉哀求的看着卫瑄,她只求能留下保住太子妃的位子,日后能当上六宫之主。   “小婉不是爱慕虚荣的人,走出宫中寻得良人共度一生才是你的最好选择,而留下你终是要忍受一生的孤独。”卫瑄眼中有些不解,就算他派人送小婉出宫,也亦不会就此不管小婉,而小婉又何苦坚持下去。   “若我不能留在宫中保住尊贵的地位,也无活下去的意义了,”婧婉微微摇头,“陈家嫡长女的命运从一出世就已经定了,注定要陪在帝王身边,终生不得有一丝改变。”而她必须要忍受殿下的冷漠,在深宫中熬过一世,但为了陈家在朝中的地位亦是值得的。   “若您不喜我将我废除,父亲同样会让小妹进宫陪在您身边。”婧婉的面上有一丝伤痛,她与太子刚成亲一年便被废除,必会成为家族的耻辱。“但小妹自幼被爹娘宠惯了,性情有些刁蛮,或许您不太会喜欢她。”   卫瑄用力握住冰冷的栏杆,眼底略有一丝坚决,他已经害了小婉一世又怎可能在伤害另一个年轻的女子。他势必要削弱陈家的势力,废除陈家女子为帝后的潜规则。他已经深受其害,更不可能让欣儿再如他一般被逼迎娶不爱的女子。   “殿下我愿将小皇子视如己出,一心教导小皇子再无他念。”婧婉伸手握住卫瑄的衣袖边,她看着卫瑄冷漠的面容,隐隐意识到她奢望得有些过了,“就算不让小皇子留在我身边也好,我会静心礼佛为殿下祈福,绝不起一丝妒意。”   “小婉好好休息,不要太过顾虑此事。”卫瑄轻拉下婧婉的指尖,现在父皇犹在世,他尚不能有任何作为说这些有些过早了。待他登基之后消减陈家的势力,在考虑将表妹送出皇宫。   “殿下。”婧婉缓缓倒在床上,面上一片绝望之色。爹爹,对不起,是女儿不小,未能为家族尽绵薄之力,却让陈家蒙羞了。   “小婉安心留在宫中。”卫瑄见婧婉哀痛的面色,心知她误会了,开口重声道。   “谢殿下,小婉日后必会安守本分绝不在多想一分。”婧婉起身跪在床上磕头。   “日后宝宝就留在小婉宫中吧。”卫瑄抬手扶起了婧婉,若有小婉开口挽求,母后必不会忍心将宝宝抱走。   “臣妾会好好照顾宝宝。”婧婉看向床上静静熟睡的宝宝,眼中有一丝喜色,虽不是亲生,但有孩子陪伴在她身边,漫长的岁月亦不在孤苦。   “小婉温婉贤良必会好好待宝宝。”卫瑄微微点头,抬手抱起了孩子,轻轻摇晃着手臂。   婧婉看向孩子的眉眼颇为精致,暗想着孩子生母的相貌,“殿下,宝宝的娘亲呢。”婧婉不禁轻声开口道。   婧婉看着卫瑄眼间的寒意,猛然低下了头,“是臣妾多嘴了,求殿下责罚。”   “小婉放心,宝宝的生母绝不会踏入皇宫中一步。”卫瑄似看出了婧婉眼中的顾虑开口道,他宫中的后妃只有婧婉一人,日后他绝不会再娶任何女子。   婧婉闭口不在多言,安静的望着卫瑄怀中的孩子。   卫瑄轻轻勾住宝宝纤细的指节,欣儿,再过几日爹爹待你去看父亲好吗。   卫瑄抬头看向窗外,不知惜儿近日是否白胖了一些,有没有在哭闹。他轻笑了笑,惜儿留在老师身边,他又有何可担忧的,但他总是情不自禁的忆起孩子稚嫩的面容。   “小婉,安心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卫瑄将孩子小心的放在婧婉怀中,起身走向房门边,纵然他疼爱宝宝不肯放下手,但他仍不能因私情而误了政事。   婧婉张开手臂稳稳拥住了孩子,她生怕弄痛了怀中的宝宝,拥得异常小心。“殿下,您放心将小皇子留在臣妾房间中。”   “我又有何可不放心的。”卫瑄走出房门外,宝宝已经是太子妃诞下的,他还担心小婉会谋害孩子不成,况且小婉性情温和绝不会伤害孩子的。   第 95 章   第94章   晨曦的一缕阳光映在嫩绿的枝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顺着叶脉缓缓落下,消失在了泥土之中。   走廊间闪过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卫瑄稳稳落在房间前,衣诀翻飞,他轻步走近窗边,从窗扇狭小的缝隙中凝神望着。   淡色的床帘掩住了窗内的一片光景,隐约可见一个婴孩的身影,似正在熟睡。卫瑄秀美的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精致的眉眼间分外柔和,衣袖不禁微微抬起想触摸婴孩柔嫩的肌肤。   “惜儿。”卫瑄柔声道,纤长白皙的指节触到冰冷的窗扇时,双眸间的神采猛然退去,他瞬间放下了手。   卫瑄握紧拳头用力抵在窗台便,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红痕,他尽力低下头看着地面,然双眼却不禁的望向窗内,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稚嫩的面容。   卫瑄似隐隐听见孩子微弱的哭泣声,心间猛然一紧,他忙转身看向房间内,床帘随风轻摇,孩子的身影未有任何变化。卫瑄缓缓放下手,他看着一旁走向床边的奶娘,缓缓走入长廊中,面上的笑意略有些苦涩,隐隐夹杂着一丝悲凉。   对不起,惜儿。他清晨偷偷离开皇宫来到裴府,然他已经站在房间前了,甚至看到孩子的身影,仍无法鼓起勇气去抱起孩子。亦或是他太过懦弱生怕自己会放不下,而一直选择逃避,但他却避不开心中的思念与苦楚。   可卫瑄待惜儿的疼爱比欣儿更甚几分,不只因惜儿酷似老师的相貌,更因他对孩子的愧疚,然他身份尊贵不能时常亲自前去裴府,他只能将待惜儿的爱意全部加在欣儿身上。   可怀中抱着欣儿软软的小身体,他固然满心欢喜,心间仍感觉空落落的,似乎缺失了什么一般。   萧寒看见远处陌生的身影,面色一沉,误以为是潜入府中的刺客,他刚要大声唤人,隐隐看清卫瑄秀美的面容,微微愣了一下。莫不是他眼花了,太子怎会在裴府中出现。   萧寒感受到身前的压迫感和那丝寒意,忙双膝跪地俯身行礼,“萧寒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卫瑄看着萧寒年轻清秀的面容,曾经心间的妒意与不悦早已退去。   “谢太子殿下。”萧寒起身想继续走向远处,他微微顿了顿脚步,“师父还在房间中,萧寒去请师父过来吗?”   “不必了。”卫瑄面上稍稍挣扎了一丝,他犹能在皇宫中单独与老师相处,又何必急于这一时,然他更加惧怕老师会让他亲手抱惜儿,他看着老师温和的面容,愈加不忍心回绝。   “太傅近些时日还彻夜处理朝中事务吗?”卫瑄忆起老师两鬓间的斑白,眼中有一丝浓浓的担忧。老师当年为了救他身体已严重受损,再无痊愈的可能,又怎禁得住连夜的操劳不眠。   “近些时日尚还好一些,但若师父执意要批阅书卷,我如何劝都不管事。”萧寒不禁叹了口气,他喃喃嘟囔了一句,“朝中每位大臣都是这般繁忙不得一丝歇息的时间吗。”   萧寒抬头看见卫瑄眉眼间的一丝严肃之意,闭上了双唇低头紧紧站着。太子身份尊贵,若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不妙了,他还是少给老师添麻烦为妙。   “若太傅以后再想彻夜不眠,你将太傅桌上的书卷藏起来便是。”卫瑄看着萧寒孩子气的面容,冰冷的神色略有些缓和,他无力陪在老师身边,有萧寒在,他亦无需担心老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萧寒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而他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师父。”萧寒看见走廊边上淡白色的身影,步伐微挪想走上前去,然他虽不熟知宫廷礼仪,心间略懂一些,继而微微低下头站定了脚步。   裴言温和的笑了笑,他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眼间有一丝淡淡的喜色,“瑄儿来了,怎么不去房间中坐坐呢。”裴言犹记得当初瑄儿突然推门而入,他看着瑄儿的面容惊喜交融,平日留在府中不禁偶尔望向窗外,隐隐期待着瑄儿的身影,然他心知瑄儿不可能会再来了。   “我担心打扰到老师休息。”卫瑄随口解释了一句,他更担心老师看到他心间的真正想法。   “小寒,你先回房间。”裴言看向站在一旁的萧寒,他还担心小寒年幼不懂事会冲撞了卫瑄,但他看二人的面色都未有一丝不悦,缓缓放下了心。   “是。”萧寒点点头,转身走回了房间。   “瑄儿。”裴言走近卫瑄身边,伸手轻握住了卫瑄衣袖下的指尖。他如何不知卫瑄清晨赶来裴府所为何,多日来未能见亲子一面,心中是何等的忧伤苦涩。   “老师,我们快走吧。”卫瑄张口打断了裴言的话,他用力拉住裴言的衣袖走向远处。   “瑄儿不用太急,现在时辰还很早。”裴言抬手拥住卫瑄的肩边,话语十分温柔,“我们去房间看看惜儿。”   他留在皇宫中虽无权面见皇子,然卫瑄却时常将皇子抱到身边,他亦能轻抚着欣儿的肌肤,可他将惜儿养在府中,又为卫瑄做什么了,多日来仍让他们父子相隔甚远,终日不能见上一面。   “不。”卫瑄微微摇头轻声道,他刚刚下定了决心,若在动摇恐日后更难坚持下去。   六年的相别,饱含思念之苦愈加漫长,他每每忆起便异常绝望,然他必须将伤痛隐在心间,毫无杂念的决策朝中之事,成为一代明君,待他解决了内忧外患,他才能护得爱人的平安。   微弱的声音重重击在裴言的心底留下了一道伤痕,卫瑄爱惜孩子,又是如何忍痛不见惜儿一面。“瑄儿,我让奶娘将惜儿抱出来好吗?”裴言眼底有一丝浓浓的伤意,卫瑄很难出宫一次,况且他已经站在了房门外,若是不能亲手抱到孩子,不知下次又要等待多久,裴言舍不得看着卫瑄辛苦熬着。   卫瑄用力握住了裴言的衣袖,他努力张开口想拒绝裴言,然喉咙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瑄儿,这是在裴府中不会有任何事的。”裴言轻抚着卫瑄背上的发丝,眼中有一丝痛惜。   奶娘抱着孩子走出房门外,宝宝已睁开了亮晶晶的小眼睛,四处看着,手掌蜷曲微抬轻搭在奶娘的衣衫上。   卫瑄低头埋在裴言怀中,双臂紧拥裴言劲瘦的腰身,指尖稍稍用力握紧衣带。   裴言感受到怀中之人微微激动的情绪,心间的苦痛愈加浓重几分,他舍不得瑄儿受到一丝伤害,又怎忍心看着瑄儿痛苦,“待小皇子过了满月,老师将惜儿送进宫好吗?”   卫瑄抬头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老师,你糊涂了,若是将惜儿送进皇宫,日后惜儿就在不可能回裴府了。”他是能时时看着身边的一双儿子,而老师一人孤独留在府中,必异常凄苦。卫瑄终是希望宝宝能自幼在老师身边长大,体谅老师事事的艰辛操劳,日后为老师尽孝。   “老师平日大半时间皆留在宫中,闲暇时陪陪惜儿不是一样吗?”裴言只希望卫瑄能开心一些,而他亦无关紧要。但他殊不知卫瑄的欣喜,皆源于他面上的笑容,若他眼底溢满了伤意,卫瑄更无半分喜悦的可能了。   “这又怎可能一样。”卫瑄大声道,若老师身体不适,惜儿尚能夜夜陪在床前细心体贴老师,而若惜儿留在宫中,老师便只能躺在床上痛苦的思念孩子。   “老师日后不可再提起此事。”卫瑄用力放下手臂,冷声道。他上一世已经害苦了老师,更无须老师这一世在辛苦迁就他。   “答应我。”卫瑄用力握紧裴言的手腕,眼中有一丝坚决,他生怕老师趁他不经意便向父皇提及此事,而待那时他更来不及请求父皇收回成命。   “好,我答应瑄儿。”裴言温声道,肌肤的一丝丝痛意渐渐传入心底,他抬手轻抚着卫瑄的指尖。   卫瑄缓缓松开了手,他迫切想弥补老师,给予老师他所有的一切,然他却忘了自己的能力,空让他们彼此陷入了痛苦之中。可就算当初他料到了一切,也同样不舍得放弃老师的血脉。   裴言接过奶娘怀中的孩子,稳稳抱着,“瑄儿,抱抱惜儿吗?”   卫瑄看着惜儿稚嫩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渴望,他缓缓伸手在触及襁褓的那一刻,猛然放下了手臂。   裴言握住卫瑄的指节抚在了宝宝的肌肤上,他看着卫瑄眼眸间的一丝湿润,心中猛然一颤,“瑄儿,再给老师一些时间好吗,老师一定让瑄儿日日见到宝宝。”   卫瑄微微摇头,“有老师照顾宝宝,我很放心。”他们终要有一个人选择放下,而卫瑄宁愿是他自己。   “惜儿,父亲很疼爱你,日后可一定记得要孝敬父亲。”卫瑄轻轻握住宝宝柔柔的小手,缓缓落下了手臂,看到老师不再是孤身一人,身边有宝宝的陪伴他便安心了。   “老师,我们走吧。”卫瑄望了一眼宝宝白皙的脸蛋,转身远去了。   裴言将孩子小心的抱到奶娘怀中,跟随在卫瑄身边。   “老师,我现在真的很开心。”卫瑄轻靠在裴言肩边,他拥有了爱人和两个宝宝已经知足了,虽他现在仍无能改变什么,但他心知珍爱身边人,亦在老师眼中看到了一丝欣喜。   裴言眉眼间有一丝柔意,能看着瑄儿,如何他都甘之如饴。   第 96 章   第95章   一缕阳光映在明黄色的长袍上,分外刺眼,消瘦的指节用力握住笔杆,宽大微微滑下,隐约露出突兀的腕骨。指尖白皙略沾了一些墨迹,皇上放下笔墨,翻开了一旁的奏折。   双颊略有些病态的苍白,隐隐缓和了眉眼间的威严,黝黑的眼眸异常深邃,眼底似有一丝无尽的伤痛。他抬手掩唇咳了几声,挺直的腰板有些弯曲,胸口起伏强烈,鲜红的血迹从白皙的指尖缓缓滑落。   “皇上,您呕血了。”太监远远看见那抹刺眼的殷红,面上一惊,尖锐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中响起,“快来人,去唤太医。”   “回来,朕没事。”皇上缓缓道,他伸手接过太医手中洁白的帕子,拭擦着掌心间的血丝,眼眸间并无半分哀伤,反有一丝淡淡的期待,苦熬了数年,他终于可以去见那人了,但如今他苍老颇多,不知那人可否还记得他。   “皇上,请您顾惜龙体。”太监双膝跪地开口劝道。   “朕不想再说第二遍。”皇上微蹙剑眉,就算太医来了无足轻重的说上几句又有何用,他早年过于哀伤,亦伤了肺腑,又多年为国事操劳,毫无一丝治愈的可能了,他苦苦坚持多年,只为了年幼的瑄儿,他不想看着他们孤儿寡母被朝中重臣为难,如今瑄儿已成年又有了亲生血脉,他亦能放心的离去了。   太监见皇上眼中坚定的神情,无奈叹了口气,命远去的二位宫女回来。   “派人去请瑄儿过来。”皇上侧身吩咐一旁的太监,声音间有一丝丝虚弱,然双眸仍炯炯有神。   “是。”太监低头应道。   皇上拂开面前的奏折,静静的望着紧闭的房门,苍白的面容十分祥和,眉眼间略有些柔意,他将那人隐在了心底多年,然脑海中时时忆起那人的音容笑貌。若是那人得知他这般思念比异常开心,可惜那人早已离世了。   他在那人活着的时候,尚不懂得珍惜,待爱人死后空追忆更为痛苦。   那人离世不足一日,母后便命宫人烧毁了有关那人的一切,而他更是未从提及过那人一句,甚至不曾去坟前看过一眼,或许他是无情的吧,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心间的自责痛苦愈加强烈。   房门猛的推开了,卫瑄匆匆走向桌边,秀美的面容溢满了焦急之色,他看着皇上嘴边的鲜血,步伐略有些凌乱。   “父皇,”卫瑄未来得及行礼,走上前扶住了皇上的肩边,“太医来过了吗,太医是如何说的?”   一旁的太监刚张开口,但却被皇上凌厉的眼色,止住了声音。   “瑄儿,坐下吧。”皇上的声音异常温和,他轻拉住卫瑄的指尖   “太医呢,为何无人去唤太医。”卫瑄厉声道,心间略有些慌乱,他不停的安慰自己父皇一定不会有事的,但却无法安下心。   “你们都下去。”皇上摆了摆手,他看着卫瑄白皙秀美的面容,“瑄儿能陪父皇说说话吗?”   “我扶父皇躺下。”卫瑄点点头,他扶着皇上起身缓缓躺在了一旁的床上,俯身坐在皇上身边。   皇上抬起指尖轻抚在卫瑄精致的眉眼上,卫瑄微微低下头凑近了一些,“瑄儿和你爹爹长得很像。”皇上轻声道,如今他已无多日了,他想将那人的事情告诉瑄儿,那人甚为爱惜孩子,临终前未能听瑄儿唤他一声爹爹,若他永远不让瑄儿得知身世,岂不对那人太过不公。   “父皇,您说什么。”卫瑄蹙了蹙秀眉,眼中一片茫然,他出身在皇家何来的爹爹。   “欣儿是你亲生的吧。”皇上看向卫瑄纤细的腰肢,那人生下了瑄儿,而瑄儿必有生育能力,但他未想到瑄儿竟会为了爱人如此牺牲。   卫瑄心中猛然一紧,指尖略有些僵硬,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父皇说笑了,欣儿是小婉为我诞下的,怎会不是我亲生的呢。”   “瑄儿无需紧张,父皇不会加害于自己的孙儿。”皇上轻拍了拍卫瑄的指尖,面上略有一丝慈爱之意,“此事你母后尚未知晓,父皇不会多言,至于能不能瞒过宫中众人就是瑄儿的事情了。”   “您是如何得知的?”卫瑄面上的紧意仍未退下,他已经尽力遮掩,未料仍未瞒过父皇的双眼。   “瑄儿喜欢的人是太傅吧。”皇上缓缓道,太傅早年便对瑄儿甚为宠溺,日久生情也是自然。   “父皇,此事是瑄儿一人之过,并无太傅任何事情,皆是瑄儿强迫太傅答应的。”卫瑄忙开口到,父皇是不忍心伤害皇家血脉,但老师的性命就不一定了。他重生一世,未能来得及好好珍爱老师,又怎能让老师因他而离去。   “朕又不曾责怪瑄儿,瑄儿何必急声辩解。”皇上看着卫瑄急切的神情,微微笑了笑,爱至深才孕育了血脉,又岂会是单相恋。而他不过开口证实一句,瑄儿就这般紧张,他自幼亏欠瑄儿良多,亦感受过失去爱人的痛苦,更不会狠心拆散儿子。   卫瑄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父皇,自他印象中父皇一向甚为严厉不拘言笑,如今竟默许了他痛太傅之间的私情。   “瑄儿既深爱太傅,就好好陪太傅共度一生,莫要负了心中的深情。”皇上抬手拍了拍卫瑄的肩膀,如今看着瑄儿比他幸福,他亦欣慰良多。   “如若朕当年能如瑄儿一般敢于面对,不曾逃避过心底的深情,亦不会看着你爹爹早早离世。”皇上眼底有一丝深深的伤痛,他当年甚至惧怕让那人有了孩子,看着那人隆起的腹部,他心间喜忧参半,待那人生下了孩子,他更是眼睁睁的看着宫女将瑄儿抱到了母后身边。若他有一丝勇气与母后对抗,或许那人便不会早早离世,犹能陪在他身边看着瑄儿渐渐长大。   “我的生母不是母后。”卫瑄看着皇上的双眼开口道,他得知宝宝的存在时便隐隐意识到了,但他一直将猜测压在了心底,他无法接受疼爱了自己多年的母后不是生母。   皇上点点头,“他身份卑微,不足以抚养孩子,太后便将你抱给了皇后抚养。”心间泛起一丝丝苦涩,又何止是卑微,他身为男子根本就不能留在皇宫中,但他却执意要陪在他身边,就算是作为一个低微的侍从。   “他是父皇的伴读?”卫瑄猜测到,能一直留在父皇身边日久动情的恐怕只有伴读了。他深知生育孩子的痛苦,爹爹辛苦生下他,他不想对生身之人一无所知。   卫瑄想到他自幼留在母后身边,爹爹饱受了思念之苦,忆起远在裴府的惜儿,心间不禁有几分同情和伤感。   “他只是一个庶子,根本不配留在宫中伴读。”皇上似想起了他初见那人时的情形,那人的身形十分瘦弱,消瘦的脸颊隐约可见一丝精致。   “茗,你爹爹叫袁茗,”皇上用力握住了卫瑄的手腕,“瑄儿去帮我看看你爹爹吧,若是他听见瑄儿开口唤他爹爹,一定异常欣喜。”   卫瑄点点头,他会亲自前去爹爹坟前,探望爹爹,纵然他从未感受到过爹爹的存在,但他心间亦明白爹爹待他的爱意,“爹爹葬在了何处。”   皇上心间猛然一阵钝痛,那人死后,母后便将那人的一切都烧毁了,甚至未放过尸身,他下朝后看着宫中的一片狼藉异常心痛,甚至恨不得奔入熊熊的火焰之中。“我对不起你爹爹。”皇上艰难的说,他未对那人表露过一丝爱意,甚至日日冷漠,然那人待他的真情却愈加深刻。   卫瑄微微摇头,他上一世登上帝位数年如何不明白父皇的痛苦,纵然父皇心爱爹爹,却因诸多缘由而不能与爹爹相守。或许错的不是父皇,而是他尊贵的身份罢了。   “瑄儿,你恨我吗。”皇上并未用朕自称,此刻他只是一位父亲,他因爱人的离世冷落了瑄儿多年,后他渐渐想明一切,去关心瑄儿时,瑄儿都已经长大了。皇上苦涩的笑了笑,若那人得知他待他们的亲生骨肉这般冰冷,必异常伤心。   “我不恨您。”卫瑄缓缓道,眼中只有浓浓的担忧,或许他曾经看着父皇冰冷的面容,伸出小手父皇却不肯抱他一下,心间有些怨意,但他看见父皇眼底满满的疼爱之意,怨恨便渐渐消下,如今更是十分体谅父皇的痛苦。   “瑄儿,父皇不是一位好父亲,未能在你儿时过多疼爱你,而如今你已经长大了,过去的一切亦无法弥补。”皇上握住卫瑄的掌心,话语颇有些吃力,“父皇不希望瑄儿在重蹈覆辙,以后无论发生何事瑄儿都一定要坚持走下去,好好疼爱欣儿。”   皇上看着卫瑄点点头,满意的笑了,他俯身用力按住胸口,重重的咳出声,呕出了大片鲜血。   “父皇,”卫瑄急声唤道,抬手将皇上的身体拥入怀中,侧身吩咐一旁的侍女下去唤太医。   “日后由瑄儿代朕监国。”皇上尽力说出最后一句话,闭上了双眼,手臂缓缓垂下。   “父皇,太医很快就来了,您一定会没事的。”卫瑄的声音有些颤抖,虽年幼父皇终日批阅奏折不曾关爱过他,但父皇终是疼爱他的父亲,他又如何能看着父亲英年早逝。   第 97 章   第96章   淡黄色的衣袖顺着桌边滑落而下,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臂,腕间十分纤细。卫瑄放下指间的毛笔,侧身望着一侧高高摞起的奏折,轻叹了口气,秀气的眉宇间略有一丝忧郁,眼底溢满了浓浓的担忧。   “瑄儿若是累了就起来休息一会,强忍着倦意到耽误时间。”裴言伸手合上了卫瑄面上的折子。卫瑄是曾为皇上分担一些朝务,如今全部的事务都压在卫瑄一人身上,他又如何受得住。   卫瑄微微摇头,他倒不是厌烦批阅奏折,上一世他阅了数年,如今颇为懒散,适应一段时日也该习惯了。   “我担心父皇的身体。”卫瑄低下头,眼中有一丝伤痛,“父皇多年来一向健康,未曾有过什么大病,如今病倒的太过突然。”他甚至担心父皇会突然离世,纵然他已有担当的能力,但他仍不想看着疼爱他的父皇离去。   裴言抬手轻抚卫瑄的指尖,卫瑄异常担忧的心情他亦感同身受,“皇上早年间身体便不是很好,日日操劳积劳成疾,病情愈加严重了。”皇上硬朗的身体仅仅是表象,如今他心愿已了,松下了最后一口气,身体便突然垮了。   “若父皇不触碰朝事,静心休养有治愈的可能吗?”卫瑄抬头看向裴言,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他虽未年及弱冠,过于年轻但有上一世的阅历,他足以担起大任让父皇完全放下心休养。   裴言微张丹唇,缓缓闭上了,若瑄儿得知皇上命不久矣,必不能接受。   卫瑄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看着老师的面色便知父皇的情况很不妙了。“老师不必欺瞒我,告诉我实情就好。”他活了两世,不再是年幼的孩子,亦无须老师温声哄着他。   “皇上年轻时经受过巨大的伤痛,接连呕血已伤了肺腑,虽服用了大量汤药,病情渐渐压制,但数年来皇上的身体却被上好的药材渐渐掏空愈加虚弱,如今无论服用何种药材都无法达到良效。”裴言眼中有一丝惋惜,皇上正值中年,身体却虚弱得如年迈之人一般。是药三分毒,又何况皇上服用了数年汤药,虚弱的身体早已无法支撑下去。   “父皇还有多少时日?”卫瑄用力握住了衣袖边,上一世父皇离世时他未有这般悲痛,而如今他亲身生下了宝宝,愈加体会到为人长辈对子女浓浓的疼爱。   “多则半年。”裴言看着卫瑄眼底的伤痛缓缓道,半年也只是最好的情况。   “老师医术高明,难道无法医治父皇吗?”卫瑄按住裴言的掌心,那些庸医治不好他的父皇,可老师也没有一丝办法了。   “皇上心中已无生念,纵然我能医病,却医不了心。”裴言微微摇头,或许皇上想开一些,到能多活些时日,但现在皇上已经放下了,本就起不到成效的汤药更无一丝意义。   “若父皇。”卫瑄咽下了口中的话,神色有些暗淡,爹爹已离世多年,父皇又如何能打开心结。或许父皇在这十余年都是苦熬过来了,他只为了等待自己渐渐长大,日后好陪伴爹爹。   “瑄儿,老师答应你定尽全力救治皇上。”裴言不忍看着卫瑄溢满伤痛的面容,但皇上已病入肺腑,若在坚持下去都极为痛苦。   卫瑄点点头,他年幼不懂事为关心过父皇的身体,年长后一心扑在老师身上,更不曾在父皇面前进过一丝孝心。如今父皇已病重无多日,他悔悟的确实有些晚了。   卫瑄用力握紧掌心,指尖深深嵌入白皙的肌肤之中,为何他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当他拥有这一切时,他根本不曾意识到那些又有多珍贵。   裴言伸手将卫瑄拥入怀中,轻抚他肩边的发丝,“瑄儿,老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会离开瑄儿。   卫瑄俯身拥住了裴言的腰身,他们比父皇和爹爹幸福了太多,然未有上一世痛失挚爱的苦痛,他亦不知珍惜身边人。   “老师,您可曾听说过袁茗。”卫瑄缓缓起身,若他找到爹爹的一些信物,或许能骗父皇活下去。然他空知道一个名字,根本对爹爹毫无一丝了解。   裴言沉思了一阵,微微摇头,“袁茗是何人?”能让瑄儿知晓的亦不应是平庸之辈。   “他是我爹爹。”卫瑄努力在脑中幻想着爹爹的身影,但一片空荡荡的,他甚至说出爹爹的姓名都异常陌生,毫无一丝亲切之感。   他对爹爹的面容未有过任何印象,但他隐隐能感觉到爹爹在他儿时偷偷望过他,就如同他隔着窗边凝望着惜儿熟睡的面容一般。   裴言微微愣了一下,面上有一丝凝重,“皇上告诉瑄儿身世了。”瑄儿不是皇后诞下,他早就略略猜到了,但他未想到瑄儿的生父竟然姓袁,依陈家在朝中的势力,必不会放过袁氏一族,或许有关袁茗的一切早就被抹得一干二净,在找寻不到任何痕迹了。   “父皇并没有多说,父皇只是告诉我爹爹的名字,让我去爹爹坟前看看。”卫瑄忆起父皇惨白的面容愈加担心,或许父皇是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才将此事告诉他。   皇祖母必然不允许父皇将爹爹葬在宫中,或许爹爹的坟似在袁家老宅中,但朝中姓袁的多了,他亦不知是哪一家。   “瑄儿,老师会尽力而为。”裴言看着卫瑄满含期待的双眼,暗叹了一声,或许瑄儿会大为失望。   卫瑄轻握住裴言的指尖,若是可能他想亲自去爹爹曾住过的宅子中看一眼,感受爹爹生活的气息,最好带一些爹爹房间中的事物回来。卫瑄想得异常美好,然他他却忘了若袁茗的东西尚在,皇上又何必空留在房间中哀伤。   “对不起,让老师陪着我一起悲伤了。”卫瑄看着裴言略带伤意的双眸,歉意的笑了笑。   “瑄儿将心事说出来,心中尚好受一些。”裴言微微摇头,可惜他并不能帮到瑄儿什么。   “以后无论遇到何事,瑄儿都不可瞒在心间。”裴言开口叮嘱道,若不是他刚才看见卫瑄眉眼间的一丝伤意,出声询问,瑄儿或许一直都不会向他提及此事。   裴言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他与瑄儿的关系愈加亲密,然瑄儿却不曾与幼时一般事事与他提及,总是将心事瞒下,待他耐心询问才肯说出一二。   “我哪里瞒得住老师。”卫瑄微微笑了笑,他生怕老师得知忧心,故而不愿告知老师,但他无一次能逃过老师的双眼。   卫瑄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时辰不早了,恐怕老师过一会就该离开了,他伸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太监去将小皇子抱过来。近些时日他一直担忧父皇的病情,竟忘了欣儿,想来老师也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孩子了。   卫瑄见裴言起身收拾桌边的书卷,误以为他要离开,抬手轻拉住了他的衣袖,“老师,您陪我坐在一会在离开。”   “好。”裴言握住卫瑄的指尖,温温的笑了,瑄儿性情不好,他自然要留下来好好陪陪瑄儿,待瑄儿心情稍好一些在离开。   太监离开不久便匆匆赶回来了,卫瑄看见太监身后并没有奶娘的身影,微微蹙了蹙秀眉。   “奶娘上午将小皇子抱去了璟阳宫。”太监走近卫瑄低声说道。   卫瑄不悦的挥了挥衣袖,他已经时常去看望表妹了,母后还想怎样,难道真要他夜宿在表妹宫中吗,他根本做不到。   卫瑄握紧拳头,用力击在坚硬的桌上,他猛然起身走向了紧闭的房门。他本不愿与母后争执,但母后步步紧逼,他实不愿忍受,若在忍气吞声下去,他恐怕就要步上父皇的后尘。   裴言看着卫瑄眉眼间的一丝怒意,忙起身挡在了卫瑄身前,“瑄儿,皇后娘娘喜爱孙儿也是人之常情。”欣儿是皇长孙,卫瑄的第一个儿子,皇后视如珍宝,必不会将孩子留在瑄儿身边,裴言早就料到了此事,但他不敢打击瑄儿,一直未曾提及过此事。   “母后可以疼爱欣儿,但她总不能一直将欣儿留在身边。”卫瑄侧身避开裴言走上前去,“若我在忍气吞声下去,或许母后就以为我默许了此事,日后想见到孩子更为艰难。”   “瑄儿,你冷静一些。”裴言拥住卫瑄的双肩,轻抚他的后背,“若你怒气冲冲的走到璟阳宫中与皇后对峙,更不会有任何结果。”   卫瑄缓缓放下绷紧的双臂,是他有些鲁莽了。他活了两世却还不知冷静,让老师事事为他操心。   “瑄儿耐心等等,晚些时候就能见到小皇子了。”裴言温声劝道,他能明白瑄儿思念孩子的急切之情,然皇后素来强势,瑄儿越是心生不满冷言冷语,皇后便愈加不会松上一分。   “可老师已经接连几日没有见到欣儿了。”卫瑄闷闷的说,他不知为何每次他想趁机让老师抱抱欣儿时,欣儿都不在房间中。   “没事,下次再见也无妨。”裴言温和的望着怀中之人,他时时能远望欣儿的身影,然瑄儿见到惜儿的机会却寥寥无几。   第 98 章   第97章   夜色渐深,河中的小鱼缓缓游动,斑斓的颜色有些模糊不清,墨绿色的枝叶随风飘摇,在淡色的窗纸上落下了斑驳的阴影。   房间中烛火异常明亮,映得卫瑄白皙的面容愈加明艳动人,微薄的唇边略有一点丹红。他用力握住笔杆,略有些失神的望着一旁的书册。一阵寒风拂过,两鬓的碎发扑在面颊上,眉眼间略有一丝淡淡的倦意。   卫瑄回过神情,轻叹了一声,低头凝神望着薄纸间飘逸的小字。   房门轻敲了两声,缓缓推开。卫瑄看见裴言俊秀的面容,眼间有一丝喜色,他忙起身走上前拉住了裴言的衣袖,“这么晚了,老师怎么来了。”卫瑄自回京以来,还未曾与老师同睡过,虽心间渴望亦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挽留老师,如今夜色已晚老师亲自登门,他更不会轻易放老师离开了。   “瑄儿将宋大人流放了。”裴言面上有一丝沉重,宋大人年过不惑,多年操劳身体亦不是很强健,又要照料病倒在床的夫人,他们如何熬过路途的颠簸之苦。   卫瑄本想改日再找机会与老师解释宋靳之事,然他未料到老师一日内便得知了此事。卫瑄看着老师眼眸中凝重的神情,开口岔开了话题,“老师前来瑄儿书房只为了此事吗?”   “宋大人到底犯了何错让瑄儿下如此重的责罚?”裴言已无力质问卫瑄,眼间略有些失望。宋大人一向清正廉明,对圣上忠心耿耿,而瑄儿却因一些琐事而将宋大人流放边疆,实在令朝堂众臣寒心。   裴言沉沉叹了口气,这就是他苦心教导数年的瑄儿,刚手握大权便随意惩戒大臣,日后瑄儿登基又如何让他放心。   卫瑄不知该怎样与老师解释,宋靳虽为一位贤臣,但他日后却成为韩王的左膀右臂,助韩王谋篡皇位,他上一世为了除去韩王,费了不少心思,如今他必须要早作打算,除掉追随韩王身侧之人,逐渐将韩王孤立,待日后亦无须费一兵一卒。   “瑄儿因何而厌恶宋大人?”裴言蹙眉沉思了一阵,亦或是因宋靳的言语过于犀利,而惹怒了瑄儿。   “我并未厌恶他。”卫瑄开口道,他不过是为了替自己省去无穷的后患罢了。虽此事对宋靳略有不公,但他忆起上一世宋靳在韩王身侧出谋划策,心间的愧意便渐渐淡下。“宋靳的年纪大了,也该离开朝堂让年轻有为之才接替他的职位,而我已经派人打点好了侍卫,他留在边疆种地又与回乡休养有何区别。”   “瑄儿,你。”裴言一阵气结,用力握住桌边,身体微微发颤,这就是他苦心教导的瑄儿,如今却说出如此昏庸之话。   卫瑄看着裴言微微发白的面色,疾步走到裴言身边,“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裴言微微摆了摆手,神色有些暗淡。   “对不起,瑄儿让您生气了,待过些时日瑄儿一定向您解释清楚。”卫瑄抬手轻柔着裴言的胸口,若他说出宋靳日后会成为逆臣贼子,老师必然继续追问下去,而他更不可能想老师提及任何有关上一世的事情。   “瑄儿现在有何不能与老师提及的。”裴言拉下卫瑄白皙的指节,面上异常严肃,若瑄儿无凭无据,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瑄儿责罚忠良,被世人议为昏庸之君。   “我。”卫瑄轻咬丹唇,久久无法开口。   卫瑄看见裴言眼中坚定的神情,微微低下了头,他忽然忆起曾托付于老师的事情,忙开口到,“老师派人去调查袁家有何结果,可找到爹爹的信物了。”   裴言看着卫瑄眼底的一抹喜色,摇了摇头,事情甚至比他所料的更为恶劣。   “老师是还没有得到消息吗?”卫瑄似未明白裴言的意思。   “袁大人早年进京赶考,身重状元又得到先帝的赏识步步高升,恰逢长子与皇上同岁便送入宫中做伴读。后皇上出宫偶遇袁家次子,几年之后皇上便将袁茗带入了宫中。”裴言开口道,他派暗卫调查了几日才搜寻到了大概的实情,而具体细节早就太后抹得一干二净了。   “可是我未曾听说过这个袁大人。”卫瑄蹙眉沉思了一阵。   袁府被毁时瑄儿尚年幼,又怎可能得知呢,“数年后袁茗病逝,在他离世的当夜宫中突然大火,事关他的一切都被烧毁了。皇上因此病重数月卧床不起,因皇子甚为年幼,在这两年中太后代为处理朝事。袁家因私卖官职贪污银两一案被满门抄斩,未有一人幸存,袁府已被烧毁了,如今已在原本的地基上建了新宅。”   卫瑄看着裴言微张的薄唇,心间有一丝窒息的绞痛,渐渐蔓延。父皇心爱爹爹又有何错,然当朝太后却不惜灭了袁家满门,实为残忍至极。   卫瑄用力握紧拳头,心中对陈家的痛恨愈加浓烈了几分,日后待他登基,他必不会放过陈家。   “可有爹爹的画像留存。”卫瑄轻握裴言的衣袖,眼底溢满了哀伤,父皇身边连爹爹的旧物都不曾留存,心间又是何等的苦痛。   裴言微微摇头,太后将袁家都一并抹去了,更不会留存画像。   “爹爹。”卫瑄低头埋在裴言怀中,眼中有一丝丝湿润,爹爹辛苦孕育他,然他却连爹爹的模样都不记得。   “瑄儿与袁茗颇为神似。”裴言不忍看着卫瑄眼底的沉痛缓缓道,皇上相貌英俊,而瑄儿偏于秀美,比相像于生育他的爹爹。   卫瑄侧身看向铜镜中的面容,他抬起纤指轻抚着细长的黛眉,顺着秀挺的鼻梁滑落微红的薄唇,“爹爹离世的时候很年轻,他尚未听我唤过他一声爹爹。”   “爹爹是因何病而离世的?”卫瑄开口问道,或许是久见不到亲生儿子,常年抑郁而终。   裴言久久未开口,一把大火烧毁了一切,甚至于袁茗存在的一切痕迹。而瑄儿努力的想想着脑海中模糊的身影,心间又如何伤痛。   “他是被皇祖母害死的对吗?”卫瑄用力摇晃着裴言的双肩,指尖微微有些发白,心底的剧痛渐渐蔓延。爹爹默默无闻的留在父皇身边,亦不曾想夺过母后的地位,皇祖母又何苦赶尽杀绝。   裴言松开卫瑄紧握的指节,将卫瑄拥入怀中,声音异常柔和,“袁茗离世时,希望瑄儿能一生快乐,若瑄儿执着于过去的伤痛,岂不是辜负了爹爹的一片心意。”   卫瑄抬头看着裴言柔和的眉眼,忽然忆起父皇的叮嘱,纤长的指节紧紧扣住裴言的掌心,他会好好珍爱老师,上一世他已犯下了无可弥补的过错,在黑暗中忏悔了多年,这一世他绝不伤害老师一分。   卫瑄微低下头,眼眸间有一丝厉狠,他亲身生下了欣儿,宫中人多眼杂,总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若被母后得知此事,母后必会想尽办法除去老师的性命。而他为了保护心爱之人,必须要尽快削弱陈家在朝中的势力。   “老师曾答应过日后助我除去陈家,如今可还算数。”卫瑄轻声问道,若老师实在不愿,他必不会强迫老师,而以他己力确有些困难。   “老师说过的话不曾反悔过,但我希望日后瑄儿无论做何事都不可在欺瞒我。”裴言朗声道,如今圣旨已下,不可能挽回了。他只能期望宋大人和夫人能熬过漫长的路程,若到了边疆尚还好一些,但亦不比京城。   “我答应您。”卫瑄重重点头,宋靳是他擅自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以后无论何事他都会事先与老师商讨。   “老师,今晚能留下来陪我吗?”卫瑄紧紧握住裴言的衣袖,微低下头不敢看向裴言的眼眸,曾经他尚可硬缠着让老师留下,如今他已有了孩子,也愈加有些不好意思,生怕老师会拒绝他。   “好。”裴言本不愿给宫人留下话柄,然他看着卫瑄小心翼翼的面容,却不忍心开口拒绝。罢了,他待瑄儿熟睡后在离开吧。   卫瑄面上有一丝淡淡的喜色,他俯身坐在桌边,抬手拿起了一旁的朱笔,“老师在等我一会,我阅完这两本就睡下。”卫瑄略有些歉意,他留老师陪在他身边,非但未让老师早些睡下,却犹让老师陪他一起熬夜。   “瑄儿已经看了一天了,切勿再连夜看下去,否则会伤了身体。”裴言走到卫瑄身边抬手合上了打开的折子。   “不过一两次,没有这般严重吧。”卫瑄看着裴言面上严肃的神情,深觉老师是过于担心了。他的身体向来不错,就算长时间熬夜也未有任何事情。   裴言见卫瑄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心中,沉沉叹了口气。   “老师,我现在就休息好吗。”卫瑄听着裴言的叹息声,心间有些梗塞,忙放下了手中朱笔。   “瑄儿孕期中毒,身体大受损伤,而产后不足一月便奔波操劳,我担心瑄儿的身体会留下病根。”裴言看着卫瑄略略苍白的面颊,纵然现在卫瑄的身体未有一丝异样,待他年长十余岁,怕是无法医治了。   “有老师陪在我身边,我绝不会如父皇那般的,”卫瑄侧身靠在裴言肩边,“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爱惜身体。”   而父皇痛失爱人,怕是早已心念俱灰,药石无医了。   第 99 章   第98章   烈日炎炎,浓烈的阳光照耀在嫩绿的枝叶上,叶片纷纷蜷曲低下了,路面上坑坑洼洼,布满了小石子。   几位身着赤色朝服腰佩长剑的官吏走在穿囚服的二人身边。宋靳微微眯起眼睛,向前迈了一步,豆大的汗水从光洁额头上缓缓滴下,剑眉下的一双眼睛异常深邃坚定,淡红的双唇早已干涩开裂,隐约露出一丝血痕。   高高束起的发丝久经长路奔波早已散落下来,乱糟糟的披在肩头,乌发间夹着一丝丝银发,分外刺眼。宽大的囚服披在身上,染满了污迹,只依稀看得清偌大的囚字。   宋靳微抬右手挡在夫人面前似想为她遮去一丝浓烈的阳光,左手稳稳扶在夫人纤细的腰间。□□的肌肤被暴晒已有些刺痛,但一路走下来,早麻木失去了知觉。   夫人靠在宋靳怀中,面白如纸,气息微弱,细长的黛眉紧紧蹙起,眼角处布满了细细的皱纹,高高盘起的秀发黑白掺半。   精致的眉眼依稀可看出当年的几分绝色,然随着多年的病重卧床,早已瘦弱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光泽的肌肤愈加暗沉无色。   夫人异常艰难的迈出一步,衣袖下的指尖用力握紧衣衫,她看着远处茫茫无尽头的大路,眼中有一丝绝望,膝盖微屈身体缓缓向一侧倒去。   “夫人。”宋靳停下脚步看着夫人消瘦惨白的面容,异常心忧。   “我走不动了,老爷您走吧。”夫人抬起纤指按住胸口,剧烈的病痛侵袭着瘦弱的身体。   “夫人,在坚持一会我们很快就到了。”宋靳握紧夫人微冷的指尖,然他心知漫漫长路只是开始,以后他们还要走上一月余,但以夫人的身体又如何支撑得住。   夫人微微摇头,神色愈加暗淡,她心知自己的身体怕是不行了,根本就熬不到那一日,若在继续走下去恐会拖累老爷。   “我背夫人走。”宋靳俯身站在夫人面前,但肩上纤细的小臂却无力的滑落下去,他忙抱起了夫人,怀中的分量轻得异常,似若薄纸一般。   “老爷,不要管我。”夫人微张淡白无色的唇边,勉强吐出几个字,声音异常微弱。   “我绝不会扔下夫人一人的。”宋靳眼中有一丝坚毅,他们曾许下重誓相伴一生,成亲未有几年夫人便身染恶疾,二十余年来他对夫人不离不弃,未曾有过一分抛弃的念头,如今怎会独自离开。他就算一路背着夫人,也要同夫人一起走到边疆。   “我们休息一会再走,夫人好好歇歇吧。”宋靳侧身哀求的看着一旁的侍卫,侍卫微微点了点头,他缓缓坐在地上,拥着夫人靠在他怀中。   宋靳看着夫人面容上的一丝痛苦,心间溢满了愧疚,若不是因他触怒帝上,夫人又何苦拖着重病之躯陪他一起受苦。   宋靳见夫人看向自己的双眸,勉强笑了笑,温声道,“一会我背夫人走,待到了前面的驿站,我就去请大夫为夫人医病。”   夫人微张双唇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身患恶疾,早就无药可医了,然老爷却不曾放弃过她,多年如一日的照料重病在床上的她。她享受了二十余年的温暖已经知足了,若离开不会有任何遗憾,然她唯一愧对于老爷的便是未留下子嗣。   “老爷,对不起。”夫人看着宋靳英俊的眉眼,眼中有一丝不舍,她微抬指尖想轻抚宋靳的面颊,却重重滑了下去。   “夫人有何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起夫人才是。”宋靳握住掌下异常消瘦的指节,眼底有一丝深深的愧疚,夫人本是官宦小姐却下嫁于他这个乡下人,成婚多年未曾让夫人享乐过一天,而年老时却让夫人备受折磨。   夫人摇摇头,老爷待她情深意重,足对得起当年许下的重诺,而她拖累了老爷二十余年也已经够了,她不想再看着老爷因自己而日益痛苦。或许她死了老爷还能轻松一些。   “老爷好好活下去,不要放弃,你一生清正廉明,圣上不过是一时听信小人的谗言,终会看到老爷的忠心。”夫人用力按住宋靳的指尖,她嫁与宋郎过了半生安稳的日子,已是她最大的幸事。   “夫人。”宋靳看着夫人微闭的眼眸,心间异常惊慌,他轻轻摇晃着夫人的衣袖。夫人陪伴他二十余年,若夫人不在了,前路艰险坎坷他一人又如何支撑着独自走下去。   “夫人不是答应过我,陪伴在我身侧一生一世吗?”宋靳拥着怀中之人,掌下的温度却有些微冷,夫人几次险些不治他都未曾放弃过,如今夫人又怎能弃他而去。   夫人缓缓放下了手,眼角有一丝泪水滑落,一生一世太过遥远,而她的温暖幸福皆是在宋靳的辛劳之上,她看着爱人为朝事日益操劳,又如何舍得爱人在分心照料她的身体。   或许她曾想过放弃,但她舍不得爱人的悉心关怀,更不愿面对死亡的冰冷,而现在她的身体已不可能在支撑太久,若熬下去老爷会愈加痛苦。她已让老爷饱受忧虑折磨的度过了二十余年,难道还不够吗,她的贪心也应该知足了。   “不,夫人。”宋靳看着从他掌心间滑落的指尖,重声唤道,心间有一丝绞痛,仿佛若尖刀刺破他心底最柔软之处,宋靳用力拥紧怀中的双肩,突兀的肩骨咯得肌肤生痛。   沧桑的双眸间溢满了伤痛绝望,宋靳尽力看着夫人苍白无色的面容,一滴泪水滑落在染满灰尘的囚服上。夫人陪伴了他二十余年,伤痛苦楚亦坚忍熬了过来,如今夫人却因他而死在了异地他乡。   宋靳握起拳头狠狠抵在地面上,尖锐的石子划伤了肌肤,丝丝血迹溢了出来。淡色的衣袖上血迹斑斑。   心底的疼痛渐渐蔓延,宋靳抬起手臂用力扯住胸口的衣襟,丝丝剧痛传入肌肤,然他好似感受不到任何一般,心中异常空旷,空虚得哀伤可怖,但他抱紧怀中的夫人,仍无济于事。   宋靳抬头看着漫无尽头的大路,眼底的迷茫哀伤渐渐散去,他缓缓起身坚定的走向前去,“夫人,我带你回家。”无论路途怎样遥远,他都会坚定的走下去。   宋靳一步步的走上前,他似未在意一旁的官吏,望着夫人的面容,神情异常柔和。   裴言端坐在桌边,低头看着桌边的书卷,眉眼间略有些严肃之意,他抬手拿起一旁的毛笔轻沾墨水,落在微薄的纸页上勾了一个圈,墨迹晕开了一片。白皙的小臂间略有一道轻微的红痕,隐在衣袖下的肌肤愈加细腻。   房门轻敲了两声,一个黑衣人推门而入,他俯身行礼,“太傅,昨夜宋夫人离世了。”   指尖的毛笔猛然滑落了下去,墨迹沾染在了雪白的宣纸上,裴言用力按住桌边,俊秀的面容微微发白,眼底有一丝震惊夹杂着淡淡的伤痛。   宋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二十余年,夫人突然离世,宋大人又如何承受得住。裴言曾去宋府为夫人医治过,他犹记得宋大人在夫人床前服侍,双眸间深深的情意。   二十余年不假借他手,事事亲自而为,若未有坚定的意志只余空空深情亦无法坚持下来。而夫人早就病入膏肓了,恐怕苦熬多年只为了身侧之人。   “宋大人现在如何?”裴言看向房门边的影卫。夫人是宋大人心中全部的希望,若夫人离世,宋大人怕是也毫无生念,纵然勉强活下去,亦形同尸体再无任何感情。   “宋大人自夫人离世便不肯说一句话。”影卫低下头答道。   “将这些交于押送宋大人的官吏,让他们好好照顾宋大人。”裴言俯身从抽屉中拿出几张银票折起递给暗影。   裴言摆了摆手示意暗影离去,身体微微向后仰靠在了桌边,望向窗边的双眸溢满悲凉,瑄儿,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一代贤臣最终被流放边疆,看着挚爱在怀中离世。   “太傅大人,太子殿下请您去书房一趟。”小太监走到裴言身边俯身说道。   裴言久久没有挪动脚步,似未听见太监的言辞一般,他轻叹了口气,眼底有些失望。或许此事亦有他的过错,是他往昔过于纵容瑄儿了,看着瑄儿蛮横倔强的性子,未多加劝导,如今酿成了大错。   “太傅大人。”太监生怕太子等的不耐烦了,轻声唤道。   “我知道。”裴言起身走向紧闭的房门,或许宋大人之事日后还会发生,但他绝不能看着卫瑄成为昏庸之君,他宁愿日日劝导,就算瑄儿勃然大怒,他亦毫无惧意。   伴君如伴虎,在裴言决意留在卫瑄身侧时,他就想明了一切。瑄儿年幼甚为依赖他,而瑄儿渐渐年长心性成熟,整日劳烦于朝事,他不知瑄儿是否会厌倦了自己,而无论瑄儿怎样待他,他都毫无一丝悔意,他甘愿陪在瑄儿身边一生,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   第 100 章   第99章   微掩的床帘遮去了明亮的光线,略显有些阴暗。皇上半躺在床上,淡黄色的薄被轻搭在胸口处,隐约可见微弱的起伏。修长白皙的指节垂落在床边,愈加有一丝苍白。   英俊的面容毫无一丝血色,双眸间略有些暗淡,失去了昔日的神采,唇边隐隐有一丝殷红。   皇后侧身坐在床边,淡紫色的衣摆滑落在地上,掩住了绣花小鞋,衣袖下的纤指轻搭在被间。秀美的面上妆容精致,厚厚的脂粉无法掩去眼底的青灰,眼中流露出一丝浓浓的担忧。   她伸手接过身侧宫女递来的药碗,圆润的指尖轻握汤匙舀了一勺药汁,吹了吹待散去一丝热度后,喂向皇上嘴边,“药汁有些烫,小心。”   皇上微微摇头,他的身体皇后亦是心知肚明,在瑄儿面前喝药汁,不过是为了让瑄儿安心,如今只有他们二人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皇上,喝了汤药,您的病才会快些痊愈。”皇后温声劝道,抬起的手臂有些酸痛,但久久未落下。   “朕的病不会痊愈了。”皇上缓缓道,声音有些虚弱。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昔日的痛苦绝望他亦不想在回忆,如今他终于可以去陪伴爱人了。   “您在说什么呢,太医不是说过您只要按时服汤药,病情就可以痊愈。”皇后的指尖微颤了一下,或许她犹在自欺欺人,她不愿面对陪伴多年的人即将离世的事实。纵然皇上未曾真正看过她一眼,但二十余年来皇上的身影早已深深印在了她的心底。   皇上轻笑了一下,他未想皇后也会相信那些太医的虚假之词,或许只是一些客套话了,他们夫妻二十余年,看似相濡以沫实则相敬如冰。若他离开了,皇后便贵为太后,有当朝太后暗中支撑,陈家在朝中的地位亦不会动摇。   皇上看着白瓷汤匙中的药汁,低头含住了。皇后见皇上终于肯喝药了,心下松了一口气,纵然汤药未有任何意义,但喝了总会见些成效。   “皇后,日后不要太过为难瑄儿。”皇上看向皇后温婉的双眸,他不愿皇后和瑄儿如当年的他与母后一般闹得那般僵,皇后虽未生育瑄儿,但抚养了瑄儿近二十年,若气得病逝,瑄儿心中亦很难受。   “臣妾看着瑄儿在身边渐渐长大,宠爱还来不及,那里舍得为难他。”皇后柔声道,她心知皇上是何意,若瑄儿能与小婉和睦相处,她亦不会过多干涉。   “朕希望皇后能一直记得瑄儿儿时缠在你身边的情形。”皇上心间暗叹了一声,瑄儿已有心爱之人必不能再接受小婉,纵然他再三叮嘱亦无法消除瑄儿和皇后之间的争执。他只希望皇后在怒斥瑄儿时,忆起瑄儿儿时的可爱,心中能软下几分。   皇后脑海中似浮现出一个面容稚嫩的孩童,眉眼间微微流露出一丝柔意,她看着皇上面上的一丝忧虑,开口承诺道,“臣妾日后深居宫中吃斋念佛,在不干涉瑄儿的任何事情。”   皇上放心的点点头,“瑄儿有孝心,必会时常抽空看望皇后,皇后有孙儿陪在在身侧,亦不太过孤独。”   皇后的神色有些暗淡,瑄儿现在都很难步入她宫中一步,若是皇上离世,她贵为太后,怕瑄儿更不愿面见她了。   房门轻声推开,皇上侧身看见卫瑄秀美白皙的面容,微微露出一丝慈爱的笑意。   “瑄儿拜见父皇母后。”卫瑄走到床边双膝微屈跪在地上。   “瑄儿快起来。”皇后抬袖扶起了卫瑄。   “父皇,您感觉好一些了吗,胸肺还痛吗。”卫瑄看着皇上惨白的面容,心底有一丝痛楚,他虽早就得知了父皇的病情,然他仍希望老师开下的药方能见些效果。   “朕已经好多了,瑄儿不必太过担心。”皇上抬手轻拍了拍皇后的指尖,皇后意会缓缓起身。   “瑄儿好好陪陪皇上吧,臣妾先离开了。”一旁的侍女走上前扶住皇后的手臂,皇后匆匆走到长廊的转角处,步伐稍稍顿了顿,一丝泪水顺着白皙的面庞缓缓滴下,她拿出洁白的帕子轻拭泪痕。   皇上的病情愈加严重,恐熬不过这两日了。或许皇上苦熬多年备受病痛的折磨,离去尚能得到解脱。皇后忆起皇上消瘦惨白的面颊,心间愈发有几分酸楚。猩红的指尖用力绞住帕子。   “瑄儿坐下。”皇上伸手轻拉卫瑄的衣袖,他看着卫瑄秀美的面容,目光愈加轻柔,视线似飘向了远处。   卫瑄扶住皇上的手臂,俯身坐在床边。   “瑄儿已年长,日后行事不可再鲁莽,必须多加思虑。”皇上叮嘱道,他担心瑄儿过于年轻便坐在高位上,会执意妄为听不进忠劝,待酿下大错便追悔莫及了。但有裴言留在瑄儿身侧,他亦能放心一些。   卫瑄点点头,他听着父皇的言辞,心间稍稍有些不安。   “朕知道瑄儿对小婉无意,但后宫不能一日无后,小婉性情温和亦会悉心照料欣儿,朕希望瑄儿能顾全大局善待小婉。”皇上稍稍喘息了一会缓缓道,他生怕瑄儿年轻气盛刚登基便下旨废后,如此不禁激怒了陈家,更不利于瑄儿坐稳皇位。   “父皇放心,我绝不会伤害小婉。”卫瑄看着皇上的双眸,他早有心将小婉送出宫外还她自由,然现在时机并不对,待他牵制了陈家,他必会好好安排小婉。   “瑄儿,你母后虽言语上有些强烈,但皆是真心待瑄儿好,希望瑄儿忆起儿时她夜夜守在你床前时的情形,日后能多去看看她。”皇上轻拍了拍卫瑄的指尖,他顾虑卫瑄得知皇后不是他的生母,会心生芥蒂,冷眼相待。   “瑄儿不会忘却母后近二十年的抚养之恩,瑄儿愿好好孝顺母后。”卫瑄朗声道,无论日后发生何事,他都会敬重母后,但他希望母后不要触及他的底线。   皇上点点头,轻抚了一下卫瑄的肩边,若卫瑄日后能如今日所言,他便能瞑目了,“陈家屹立朝堂多年已根深蒂固,若除去必会动摇朝堂众臣之心,待瑄儿登基之后稍加提点陈家即可,绝不能太过分。”皇上早知卫瑄的心思,然他已经病入膏肓亦无法看着卫瑄走太远,他只能望卫瑄时时记得今日的劝诫。   “父皇。”卫瑄握住皇上消瘦的手腕,指尖有些微微颤抖,老师曾说过父皇无多日了,难道今日是父皇临终重托吗,他到宁愿不听今日的话,让父皇多活几日。   皇上摆摆手,示意卫瑄不必再多说下去了,那些客套的安慰话他已经听了多日,早就听腻了。   卫瑄看着皇上暗淡溢满绝望的双眼,心间有一丝沉痛,他伸手掏出了衣襟间的一块玉佩,“前几日我让老师去查了爹爹的事情,袁府已经被毁了,老师颇费周折才找到了曾经爹爹贴身的一块玉佩。”卫瑄希望父皇看到爹爹的信物,能稍稍高兴一些,然他连爹爹的画像都找不到,何来的信物,他无奈让人按着模子仿制了一个。   皇上拿起玉佩托在白皙的掌心间,眼中略有一些湿润,溢满了浓浓的珍惜之意,他用力握住玉佩按在了胸口处,眼前似有一道高挑的身影,少年秀美的面容略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茗。”皇上伸手想握住少年的指尖,但少年却渐渐消失了。皇上张张口,喉咙犹如梗塞了一般,在发不出任何声音,胸口剧烈的起伏,一丝剧痛渐渐蔓延。   “瑄儿,我要去见你爹爹了。”皇上面上有一丝痛苦之色,但嘴角却微微勾起流露出一丝笑容。   “父皇,”卫瑄伸手拥住皇上的双肩,扶着他靠在自己怀中。“快去唤太医。”卫瑄重声吩咐一旁的侍从。   “不要,回来。”皇上看着远去的宫人抬起手却重重落了下去,临终前有瑄儿陪着他已足矣,他不想见那些年迈的太医。   “父皇,我那日生下的是双胎,难道您不想见见您的另一个孙儿吗?”卫瑄眼中有一丝丝湿润,酸涩涌上了鼻尖。   “茗,待我一起走,不要丢下我一人。”皇上猛然坐起,双目直愣愣的望着远处,声音异常轻柔。   皇上的身体缓缓向后仰去,手臂滑落在了床边,英俊的面上留下了一抹笑容。   “父皇,太医很快就赶来了,我答应您明日就将惜儿抱过来好吗?”卫瑄靠在皇上消瘦的肩边,衣衫略有一丝湿润。他记忆中从未见父皇笑过,今日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或许父皇是看到爹爹了吧。   父皇在痛苦和自责中度过了十余年,日日思念爹爹的身影,如今父皇离世亦算是一种解脱了,他只希望父皇在地下陪着爹爹能快乐一些。然卫瑄感受过在阴冷地府的滋味,亦不必苦熬在世上好受几分。   卫瑄看着滑落在被间的玉佩,伸手拿起握在了皇上的掌心间。“父皇,您好好的睡吧,儿臣绝不会辜负您所托。”   第 101 章   第100章   夜晚一片寂静,偶尔略有几声鸟雀的哀鸣,分外凄凉。门窗大开,寒风吹拂着微薄的窗纸发出一丝细微的声响。柔和的月光洒落在窗边,留下了片片淡白色的光斑。   桌边的烛火异常微弱,似只点亮了一方圆桌。白瓷酒杯倒在桌上,无色的液体缓缓流淌而下滴落在地上,散发着浓烈的醇香。   卫瑄侧身靠在椅边,明黄色的衣袖滑落在桌上,沾染了一些酒渍,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隐约有些片片青紫。他拿起一旁的酒壶,微张丹唇,仰头灌下,酒水顺着光洁的下巴流入纤细的脖颈间。他微微低下头,额边的碎发掩住了秀气的黛眉,双眸间溢满了伤痛。   房间中映入了一道颀长的黑影,卫瑄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抬头望向房门边,“老师,你来了。”   裴言嗅见刺鼻的酒臭味,微蹙眉头,走到卫瑄身旁扶起他的肩膀,拥着他走向床边。裴言抬手按住了卫瑄的指尖,“瑄儿,你已经喝得够多了,不要再喝了。天色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早朝,早些休息吧。”   裴言低头解下卫瑄的衣领,卫瑄用力拥着裴言劲瘦的腰肢,仰头倒在床上,侧身轻吻着裴言纤细的锁骨。白皙秀美的面颊略有一丝红晕,在淡淡的月光下分外动人。   “瑄儿,你醉了。”裴言伸手推开身侧之人,缓缓坐起身体。   “我没有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卫瑄大声道,面上的神情略有些激动。   “瑄儿,如今你已登基为帝,应自称朕。”裴言的神色异常冷静,然隐在袖下的指尖却紧紧握起。   “好,朕要老师留下来陪朕。”卫瑄用力握住裴言纤细的腕间,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瑄儿,老师待你睡下后在离开好吗?”裴言看着卫瑄眼中的坚定,心间略有些无奈,夹杂着淡淡的苦涩,然声音依旧温和。   “为何不可,这里只有我与老师二人,老师大可不必过多顾虑。”卫瑄质问道,双眸望着裴言俊秀的面容。   “瑄儿,你今天有些累了,不要想太多,早些睡下吧。”裴言抬手轻抚卫瑄的指尖。   “老师为何一直避开我,”卫瑄抬起指尖用力按住裴言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他登基为帝后,老师的目光虽温和,但却未与他多言,更是甚少留在御书房中,“是因我登基为帝,与老师之间便只是君臣了吗?”   “老师曾许诺过待我的心意永不改变,如今我对老师的爱意如初,然老师却变了。”卫瑄眼中有一丝痛苦,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却如何也触不到老师的心了。   “我对瑄儿情意不曾变过。”裴言心间有些不忍,不禁开口道。   卫瑄扯碎单薄的衾衣,露出白皙光洁的胸膛,胸前的两粒红缨煞是好看。卫瑄走上前拥住裴言的双肩。   裴言感受着面前之人温热的体温,身体微微一颤,猛然推开了卫瑄,拿起一旁的外衣披在卫瑄身上,“瑄儿,夜冷,小心着凉了。”   “老师,为什么不肯抱我。”卫瑄将外衣仍在地上,冷声道,心底有一丝丝寒意。   “是因我身为当今圣上吗,在老师面前,我永远是心爱您的瑄儿。”若他将自己视为尊贵的上位者,他更不会甘愿为老师孕育孩子。   裴言看着卫瑄□□着身体,眼眸中的一丝伤意,心间有些动容,然他微张双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瑄儿已登基为帝身份尊贵,不再是幼年缠在他身边的小孩了,他们之间为君臣,他又岂能对瑄儿有觊觎之心,他愿永远怀着一颗忠诚心站在瑄儿身侧。   “老师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您还因宋靳而怨恨我,我已经承诺您绝不会发生此事了,您又想让我任何。”卫瑄面上的神情异常激动,他也未料到宋靳的夫人会突然离世,因此而白白伤害了一条性命。   “若能让您解气,您就责罚我吧。”卫瑄握起裴言的指尖击向他的胸口。   裴言及时抽回了手,他生怕卫瑄伤到自己,忙拥住了卫瑄的双臂,“宋大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瑄儿不必在提及了。”   “老师能告诉我缘由吗,无论您想怎样我都答应您,但求您不要这般。”卫瑄将头埋在裴言怀中,他每日处理朝事面对一群乌合之众,心中甚为厌烦,然回到房间后却看见老师冷漠的背影,极短的言语,心间异常苦楚。   裴言看着卫瑄面颊上的一丝泪水,抬指小心的抚去了,一丝自责之意缓缓蔓延,他多年来甚为疼爱卫瑄,又怎舍得卫瑄如此痛苦,“瑄儿,想让老师如何。”裴言柔声问道。   “不要避开我。”卫瑄眼中竟有一丝哀求,在清心阁的时日虽不足两月,他时常忍受腹痛的折磨,但却是他两世来最美好的时光,今后他恐怕是不可能在和老师一起无忧无虑的度过了。   “好。”裴言缓缓道,他不愿看着瑄儿伤心,他宁愿放下臣子的身份,作为爱人陪在瑄儿身边,或许这正是多年来瑄儿的心愿。   “老师答应了,便不可不作数。”卫瑄握住裴言的指尖搭在他纤细的腰肢上,丹唇轻吻裴言颈间的肌肤。   裴言生怕伤了卫瑄的心,不敢再向后退去。   “老师为何不情愿?”卫瑄感受到掌下僵硬的肌肤,缓缓放下了手。   裴言担心卫瑄多想,忙摇了摇头,他看着卫瑄平坦的小腹,眼中有一丝顾虑。   “是人亦有□□,我做不到如老师一般清心寡欲,但我更不想触碰任何女子。”卫瑄用力握了握拳头,□□的肌肤已被冻得有些微冷了,然心间的火仍未褪下。   “我知道瑄儿在意我的感受,但。”裴言何曾不知卫瑄尽力忍着□□皆因他,心间愈发有几分愧疚。   “老师担心什么?”卫瑄甚至想不通老师还有何担心的。   “我怕瑄儿会受孕。”裴言轻声道,瑄儿与他一夜同房便有了一双儿子,他愈加担心此次会让瑄儿有了孩子,然男子与女子的体质不同,他亦不敢让卫瑄随意服用避孕汤药。   “老师不喜欢孩子吗?”卫瑄看着宝宝稚嫩的面容,愈加渴望多有几个,他身为帝王更是不可能膝下只有一位独子,若朝中臣子上奏请求他,扩充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他宁愿孕育老师的血脉。   “我喜欢孩子,但我不愿再让瑄儿受孕育之苦。”裴言轻抚卫瑄面上的发丝,那样撕心裂肺的剧痛瑄儿忍受一次便足以了,他舍不得心爱之人再次忍受。   “我并不觉得苦,痛上一次便能拥有老师的血脉不是很好吗。”卫瑄微微笑了笑,他更贪恋有孕时老师待他的温和,甚至事事顺着他。   “瑄儿,你刚刚继任皇位,朝务颇为繁忙,日夜接连操劳,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孕育之苦。”裴言开口劝道,若瑄儿真的动了心思,他亦防不胜防。   卫瑄生怕裴言在避开他,咽下了口中的话,他又能平安的生下欣儿惜儿,又怎承受不住孕育之苦了,况且不还有老师在身侧吗。   “老师,上次只是我们运气好,或许日后就不会这般好运了。”卫瑄拥着裴言的腰身走向床边,他可不想与老师耗到天亮仍未有任何结果。   裴言触到卫瑄微冷的肌肤,忙想到他疏忽了,竟让卫瑄未着丝缕冻了许久,他下意识的脱下衣衫,温暖着怀中之人。   卫瑄眼中露出一丝促狭,双臂紧紧揽住裴言的肩边,不让裴言挪动一分。裴言回过神情却发现为时已晚了,面上略有一丝无奈。   卫瑄故作伤心将侧脸埋在了被中,双目却偷偷望着裴言。   裴言俯身吻上了卫瑄圆润的耳垂,卫瑄一阵情动,白皙的面颊略有一丝潮红,“老师,快一些。”   裴言稍抬手臂,一旁的床帘微掩,遮挡了柔和的月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半部先告一段落,我暑假开下半部。 两年后,卫瑄着手对付陈家,因意外遇刺,他看着重伤在床的爱人,心生悔意想放裴言离开。然裴言更不可能弃卫瑄一人留在艰险的京城于不顾,卫瑄无奈用惜儿将裴言逼回了清心阁。 陆峥的心性仍尚未成熟,鲁莽之下的错事让云涵既心疼又气恼。 景诚参加宴会无意看见熟悉的背影,万分欣喜激动,然爱人却沦为献艺的公子,他为了救回爱人不惜牺牲一切,但他不知能否弥补他犯下的过错。 戚翎看着满身伤痕的徒儿万分心痛,他甚至后悔让喻洵步入江湖,待喻洵伤愈后,他甘愿陪着徒儿在一起,然阁中突发巨变,他被迫将喻洵赶出,待事后喻洵看过他一眼知他无事便离开了,眼中甚至未有一丝不舍。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